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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学长老尼:出生与出家的艰辛

慈学长老尼:出生与出家的艰辛


出生难

  我的名字叫慈学,是出家的时候师父赐的。俗名林兰英,祖籍湖北孝感。

  1921年9月16日,我出生在武汉市硚口区义烈巷的一个大户人家。我的祖父在汉正街开粮店,并在武昌办工厂,生产衣服扣子。我的父亲有个弟弟,祖父给父亲和叔叔分产业的时候,把汉口小的粮店分给了父亲,大的纽扣工厂留给了叔叔。

  我的母亲一共生了十三个孩子,我有八个哥哥和一个弟弟,九个兄弟中八个相继夭折,长大成人的男孩只有一个哥哥。母亲生了四个女儿,在我前面有三个姐姐,我最小,排在第四。

  大姐长我十八岁,小时候听大姐说,母亲怀我的时候,祖母就有言在先,假如母亲再生的是女孩,不准养要弄死掉;生的是男孩,将来可以为林家传宗接代,绍继门庭,就额外弄好营养东西滋补母亲。

  母亲当时听了这些话,心中非常害怕,夜晚常常从恶梦中惊醒,再也难以入睡。白天母亲就用裹脚的布把自己的肚子捆起来。我想我在胎中,是受了痛苦报应的,不知前世造了什么因,感得这样的果。

  旧社会科学不发达,是没有堕胎方法的。母亲的思想行为,是因为听了祖母的话,害怕自己生下来是个女儿,想孩子还在胎中,未成人形时就闭死掉。结果我命不该死,一定要来到这个苦难的人间。

  母亲折腾了一个多月,无济于事,我也在母亲的腹中挣扎抗拒了一个多月,把母亲疼得死去活来。想起这些,感到我真是天大的不孝啊!

  很奇怪,母亲怀我的时候,一直不能吃荤腥,鸡鸭鱼肉沾也不能沾,只要吃一点荤腥,母亲就翻肠倒肚地吐。现在想起来,我还是个胎里素。但因为祖母的家法,母亲的无奈,我来人间在胎中生命是痛苦的,这个事实证明了佛陀的言教“人生是苦”,千真万确,真实不虚。

  我的生命没有所谓的“十月怀胎”,由于先天的营养不足,过早地来到人间。出世的时候,十八岁的大姐,在门外站着等候我的到来。祖母看到母亲生下来的不是她想要的男孩,而是她不想要的女孩,马上丢到洗脚盆的血水里,不让接生婆捡起来,想要直接闭死掉。

  旧社会的老房子都是木板隔的。隔壁的邻居家,哥哥弟弟一大排,平时看我家这样,特别是看我祖母这样重男轻女,非常同情我家,更是怜悯关心我的母亲,听到我母亲已经生产了,预感情况不妙,急忙跑到大门外找我的大姐说:“你赶快进去,你的妈妈已经生了,可能是个女孩,听到‘哇’了一声就不做声了,怕是你婆婆(指祖母)把她闭死了,你快点进去看看。”我大姐赶快跑进屋里一看,我在旧社会那种木质的洗脚盆里,已经没有声息了。大姐告诉我,那时她一手把我抓起来,说我真像个小猫娃一样,太小了。

  大姐从盆里把我抓起来,我就哇哇地哭。看我还活着,大姐对祖母说:“您看她这活灵灵的,哇出这么大的声音,怎么忍心把她弄死呢?”

  祖母听大姐这样说,仍然强调自己预先的家规说:“女孩是一定不要的了,更何况她在你母亲肚里吃素,先天的营养不足,将来一定不好养的;再说你母亲把自己折腾得半死了,哪里还能哺养她呢?”所以祖母一定不让大姐把我捡起来,强迫大姐把我再丢到洗脚盆里去。

  已经十八的大姐,为了我,第一次和大人发生冲突,也是第一次跟祖母对着干,坚持把我捡起来,为我擦洗了身体,包扎好,送到了母亲的床上。

  我自从投胎到母亲的怀中,给母亲带来巨大的痛苦,首先母亲承受了是男孩还是女孩的猜疑,母亲担惊受怕,夜不成寐;其次是母亲怀胎过程中,与众不同的异常反应,荤腥不适,营养不良,体力不支,如此种种;再次就是母亲生我的时候,见我是个女孩,积压在心中莫大的恐惧,让母亲终于支持不住,晕了过去……

  母亲是用生命作代价,换来了我的生命。在我的生命历程中,深感母爱伟大,特别是出家八十多年来,听佛的教导,修行人要报父母恩,正如佛在经中说 “若人百年之中,左肩担父,右肩担母,于大小便利,极世珍奇,衣食供养,犹不能报须臾之恩”。佛还教导我们出家人,要尽心尽寿供养父母,若不供养必得重罪。所以生而为人,一定要报父母恩。

  由于母亲身体太虚弱了,基本上没有奶水给我。我的生命,从小是大姐用米汤把我喂大的。大姐是我生命中的第一个贵人,是她的执着不舍,让我能够活下来。我的生命还应该要感谢我的大姐。



  出家难

  大姑小姑都出家了,父亲不让我出家

  我的父亲有兄弟姐妹五个,他有三个姐姐,一个弟弟。我两岁多的时候,大姑和小姑都去出家了。大姑出家在汉口清济寺,有时会回家来。那时候我刚刚会走路,大姑回来我就拉着她的海青袖子,还扯自己的头发,虽然不会说话,但大姑认为我的意思是要她带我出家,跟她到寺庙去剃头发。这件事我父亲看到了,就把我拉过来,一边打我还一边说:“把你打死了也不让你出家。出家丢了林家的丑。”

  后来长大了才知道,当时父亲为什么这样说。我大姑到清济寺去出家的时候,祖父很有钱,拿了许多银元给清济寺修寺院。大姑出家以后,按清济寺的规矩,出家人要到外面去托钵化缘,身上背一尊文殊菩萨的像,手上拿个木鱼,边敲打边念佛,沿街化缘乞讨——或钱或粮,乞求别人的施舍,当然我的大姑也一样要到外面去化缘。有一天父亲的朋友看到大姑在大街上化缘,告诉我父亲说:“你大姐出个什么家,在外面讨饭。”父亲听朋友这样讲,就叫人到处找大姑,最后找回来,叫大姑白天在家住一天,晚上回寺院去,给大姑许多米,因为我们家在汉正街开粮店,有得是米,装了一大斗给大姑背回去。大姑回寺院后,她师父一看,就说 “这米不是你化缘来的,是你俗家粮店装来的”,还说,“化缘来的米,是一家一家给的,没这么整齐”。下次再轮到大姑去化缘时,师父就不准大姑到汉口化缘,要求她到汉阳去化缘,但还是被熟人看到过的。

  每次看到了大姑化缘,父亲就会问大姑:“你为什么要出来化缘呢?我们家给那么多银钱寺院里,还要你出来化缘?”大姑说:“出家人要化缘才能成佛啊!这就是修行呀!”

  因为有这样的事,每当父亲看到我拉大姑海青,扯自己头发,要跟大姑到寺院去的这些情景,父亲是一定不高兴的,生气的时候还会打我几巴掌。父亲说:“你再出家,就是继承你大姑讨饭的生活,我们家养得活你的,不能跟她去讨饭。”所以父亲不让我出家。

  母亲说我是她的断肠儿,也不让我出家

  我十岁的时候,父亲去世了,大姑在清济寺请了一些师父来我们家,诵经念佛,为父亲做了七天超度。父亲的灵棺在家里停了七天,第三天的时候,我的舅父从农村来了,母亲看舅父来得太晚,生气地说:“亲戚六眷都来了,连未婚女婿也来了,你个舅老爷今天才来?”舅舅说脚冻了,走路难,要我母亲给点热水他洗洗脚。母亲当时心中有气,还有些悲伤,也不知道怎么就把开水倒了一盆,给舅舅洗脚,这一下把舅舅烫休克晕过去了,等舅舅醒来时说话,声音就变成了我父亲讲话的语调和声音,对我大姑说:“大姐,谢谢你,谢谢你们师父们。按我在生时无荤不吃饭造的杀业,我是要变牛变马去还杀债的,但我病中十七天吃斋念佛至诚恳切,现在只能生到西方极乐世界下品下生。”说完了还给当时念佛的师父作揖。经过这件事,我对吃斋念佛有了一点信心,心里非常向往出家。

  当时舅舅还对我大姑说:“四丫头(就是我)前世是个和尚,她来投胎的那一天,我望着个和尚进门的,现在你把她带着去出家,她如果不出家,恐怕她是长不大的。”我母亲听了这些话,生怕大姑带我走了,把我抱得紧紧的,哭着说:“这是我的断肠儿,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她去出家的,你才死了三天,为什么要把四丫头弄走呢?还说要她去出家,我是决定不会让她出家的,吃苦受罪也要把她带大。”

  看我母亲这样,大姑就说:“只要你抚得大,四丫头你留着,留着,我不带她走。”父亲死了,母亲把我留在身边。



  我得了童子痨,终于出家了

  我的身体先天的营养不足;又因为胎里素,出生以后就不能沾荤腥,姐姐她们总是偷偷把鱼肉藏到我的饭碗底下,但我吃饭可以,闻了底下的鱼肉味就要吐。应该说我的身体后天也是营养不足。

  十岁五个月的时候,得了童子痨病(就是肺结核)。母亲把我领到汉正街中药房,那老医生,给我把脉后,对我母亲说:“这孩子无药可治了,快点领回去,弄点好的给她吃,时间可能不会太长,还是准备一口棺材吧。”

  母亲听了老医生的话,心里好难过,带我回家后,私底下又跑去请人算命,算命先生说:“这孩子要是在家,活不过12岁,如果出家也活不不过31岁。”

  就这样为了我的病,母亲求医无治,万般无奈,只好把我送到寺院里去。说也奇怪,到寺院去了以后并没有吃药,上午去的,下午就开始学经,随着时间的推移,自自然然肺病竟然好了。那时到寺院里去,也不敢跟师父说我是肺病,害怕师父不收,只是说有点病。到现在我94岁,一生中没有发过病了。这就是我的出家因缘,因病而出家,因祸而得福。
佛法独不迷信,而且是破除迷信的。佛法不但不消极,而且是积极的。佛法不但不逃避现实,而且是舍己救人的。而且是要你发愿入世度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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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十六岁在汉口栖隐寺剃度出家,寺院的当家师德融法师是我的剃度恩师,她是太虚大师的比丘尼弟子,按辈份算我是太虚大师的徒孙。

  栖隐寺建于清康熙初年,由归仁禅师创建。我出家的时候寺院很大,正山门是对着长堤街开的,因为“文ge”的破坏和社会的占用,现在的栖隐寺缩小了一大半,还不到原来的四分之一了。现在的栖隐寺,实际上是原来汉口佛教正信会的会址,山门也是正信会的山门。

  上世纪二十年代,一代宗师太虚大师大力提倡居士佛学,宣传和组织建立居士林、佛学会等居士团体,在上海建立了我国较早的居士组织——上海佛教居士林。1920年,太虚大师在武汉建立汉口佛学会,1929年改名为佛教正信会,对居士开放,经常有居士共修和讲经活动,太虚大师在这里也讲过好几次经。

  太虚大师还建立了一个出家人的教育机构——佛教女子研究部,培养出家人,武汉三镇有好多比丘尼在那里上佛学院,我们栖隐寺里年轻的尼众基本上都在那里读书。

  正信会和我们栖隐寺只一墙之隔,看到那时出出进进的读书人,我却不能去读书,心里特别的向往,太想读书了,心里常想不知道哪一天,我也有因缘能和她们一样读书,学习佛法。

  佛学院里好多人读书,我的师兄弟们也都在那里读书,师父为什么偏不要我读书呢?第一个原因:年青人都去读书,寺院里有些事需要人做,特别是客堂里要有个照客,做些杂务。以前我出家剃度难,原因也是这样,寺院里的照客,必须是姑娘伢,如果是剃头了,就不能为出家比丘大德们添饭什么的,这是那时的规矩。

  第二个原因:我大姑姑在汉口海莲寺出家,师兄们经常跟我师父说:慈学不能去读书,培养好了以后是海莲寺的人,迟早都会走了的,不如留在寺院里做点事靠实,师父听了她们的话,怕我学好了走了,就这样我不能去读书。

  当时研究部里有两位比丘法师,一位是大醒法师,一位是法舫法师。栖隐寺和正信会是隔壁,各有山门并排挨着很近,但后门是通的。我当照客,师父要我每天给两位法师送早餐和午餐两顿饭。

  当时的正信会日常居士共修都很有规矩,经常打七、拜忏,固定的每一个月有四次供香会,初一、十五、初八、二十三,我们栖隐寺的师父们也都去参加,我没剃头之前经常随师父们去。

  从小我的身个就很矮小,正信会的供桌很高,每次去了我就站在供桌前面拜佛,那里的居士看我小巧,蛮喜欢我,法师看到我蛮灵光也都喜欢我,慢慢跟正信会的人很熟了。

  我那时想读书啊,想到心里去了,白天去送饭,看到那里的学生们,好羡慕她们。常常夜间坐在床上,用指头在被褥面子上学写字,把被褥里子都戳破了,还不敢说真话,别人问是怎么破了的,只好打妄语说是挂破了的。

  我天天按师父的安排为法师送早午饭,送久了后我就想了个心思,正信会过去有个木楼梯上下楼,楼梯底下有点空当,用板子隔着的,我的个子小,破开那个板子再关上,人在里面,外面看不到,我就钻到里面去,把送给法师们吃的热饭菜抱着,躲到那儿听教室里讲法,还蛮好的,但是法师的声音太小了,听得不是很清楚。

  因为躲在楼梯里听不清,我只好又想其它的心思。听到摇铃要上课了,我就悄悄的上楼去,有时在门外站着听听。

  教室的外面是个娱乐室,正信会的居士们可以在那里弹风琴,唱赞,打兵乓球。娱乐室和教室只用个布帘隔开,里面在上课,我经常在娱乐室里偷听教室里法师讲课,一堂课下来,我就把饭菜再送进去。

  有一次是大醒法师的课,他看我下课了才送饭,问我:你今天的饭菜为什么冷冰冰哪?听法师一问,我吓得哭起来,信口说是锅里煮冷了的。大醒法师听了一笑,重复了一遍我说的话:锅里煮冷了的。然后就把饭菜兑开水吃了。看到法师这样,并没有责备我,我的胆子大了,天天那样,借送饭菜的机会,在布帘外面站着听课,好几次了,都没有被人发现,心里可高兴啊!

  那一天我正在布帘外听课,忽然大醒法师一边讲课,一边走出来了,我吓得没了主张,抱在怀里的饭菜碗掉下来,碗摔破了,饭菜撒到了地下。

  我的大师兄在教室里听课,看到这情境,跑出来就打我两嘴巴,大醒法师问说:“慈圆,你为什么打她?”她说:“我是她的大师兄,她做错了事,可以打她。”还说:“我不仅敢打她,还要她赔这个碗,赔这些饭菜呢。”大醒法师说:“放牛娃赔得起牛吗?她为我送饭,要赔我来赔,你进去。”

  等大师兄进去了,大醒法师就悄悄地问我:“你刚才是不是站在这里听课?”我一边哭一边说:“是的,您莫跟我大师兄说,她回去了,告诉我师父了,师父还要打我的。”大醒法师说:“你莫哭莫哭,把眼泪揩了到里面去听课。”说完就带我到他的房里,拿一个小板凳,放在讲台边,叫我坐着听课,他又开始继续讲课。

  这是我第一次坐在汉口佛教女子研究部的教室里听大醒法师讲课,当时的内容到现在还记得很清楚,印象很深刻,毕竟是第一次啊!

  大醒法师讲完了以后,就叫我复讲,我站起来把听到的讲了一遍,还自己讲了个小故事,讲完了法师就叫我坐下。

  接下来,大醒法师又叫我大师兄慈圆站起来讲。大师兄站起来,不知道怎么讲,看她站了好半天,大醒法师说:“你刚才说她做错了事,打她,她在外面偷听,能够讲出来,还讲了个小故事。你坐在里面听,怎么讲不出来呢?你说你是她大师兄,可以打她,不行!以后再不可以打她,你日后再打她,我等你师爷(太虚大师)回来,告诉你师爷打你。”

  下课了,大醒法师把我大师兄慈圆叫到跟前说:“你回去和你师父说,叫她过来读书。”大师兄说:“她要做照客,不能来。”法师说:“做什么照客,就是当丫头,莫把她浪费了,跟你师父说,一定让她来读书。”

  我的大师兄回到栖隐寺,跟师父说:“大法师要慈学去读书。”师父听了不想答应,就叫大师兄去跟大醒法师说,我们三个师兄弟都来读书,寺院里没有人做事。师父还教大师兄说:明年我们就要毕业了,等我们毕业了,再让慈学来读书。

  听了大师兄转答的这些话,大醒法师说:“等到明年,不是又浪费了慈学一年的光阴吗?要不然我今年就办甲乙两个班,慈学来读乙班,你们寺院里还有几个不识字的一起来读书,都来读乙班。”

  就这样在大醒法师的善巧安排下,我终于可以读书了,在太虚大师创办的汉口佛教女子研究部学习佛法,读的是乙班。我一生中对佛法有一点认识和理解,那时候在女子研究部学习,打下了一点基础。

  佛教女子研究部的教学楼现在还保存着。我们学习了不到一个学期,太虚大师派大醒法师到宁波雪窦寺去当方丈,这个学校就停办了。

  研究部停办后,看着这些青年学生没书读了,我的师父在栖隐寺又接着开了八敬学院,主要负责人有三个,我的师父德融法师、超荃法师、轮空法师,办了一学期后,超荃法师、轮空法师因诸多因缘相继离开了学院,太虚大师要我师父一人担当起来。师父当家平时寺务繁忙,不能分身,叫我的大师兄慈圆代管八敬学院的日常事务。

  我师父是汉口八敬学院的创办人之一,学院就在我们寺院院子里,但是,自从我在女子研究部停学回寺院后,师父和大师兄根本就不让我去八敬学院读书,一定要我还是去当照客、做香灯、打杂。看到别人都能读书,唯独我不能,偷听的机会也没有了,心里好向往也好难过啊!

  1937年正月,八敬学院要开学典礼,我师父请佛教正信会的董事们来参加,办了素斋饭请董事们吃,我是照客,招呼端茶倒水添饭。

  那一天,正好遇到大醒法师,法舫法师也来了,在开学典礼会上,我给他们倒茶水,大醒法师问我说:慈学你来了?读书要好好的读啊!听他这样一问,我把嘴巴一翘,就哭起来了,摇摇头说:我是来给你们打把子,端茶倒水的,师父还是不让我读书,要我当照客。听我这样说,大醒法师说把你师父喊来,我来跟她讲。我三步两步跑去喊师父,师父问有什么事?我口里说不知道,其实心里蛮高兴的。

  师父来了后,大醒法师说:德融师,你办八敬学院,培养青年人读书,你自己的徒弟不培养,以前你师父(太虚大师)还说这个娃有出息,他讲这话那时是32年,现在37年,你耽误她多少年了?5年了,太可惜了!让她来读书啊!寺院里的事可以多找几个人帮忙做。

  听大醒法师这样说,师父连连答应说好,等客人吃完了饭,再让她回房去拿衣单到学院里来。法舫法师和大醒法师都说不行,你把衣单送到学院来,要她回房去拿,就拿不出来的,你寺院里那些知客们又把她留着做照客,不让她读书,可惜了啊!

  就这样,在法舫法师和大醒法师的一再要求下,我师父真的当天就把我的衣单送到八敬学院来了。

  我住到八敬学院里了,在那儿读书,特别的用心读,别人玩,我不玩,别人中午睡觉我也不睡觉,实在想睡就在桌子上趴一下,有时怕影响了别人,就躲在楼上平台去看书,总觉得我读书机会来之不易,要珍惜。

  我这一生中,初闻佛法的因缘,比别人难。有机会闻佛法,两次都是大醒法师的成就,大醒法师的恩我报不完啊!

  现在想起来,善知识常说佛法难闻,真的是难闻啊!
佛法独不迷信,而且是破除迷信的。佛法不但不消极,而且是积极的。佛法不但不逃避现实,而且是舍己救人的。而且是要你发愿入世度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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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1年我在汉阳归元寺受戒,得戒和尚是当时归元寺的方丈通林老和尚。
  在我的出家经历中,我感觉到受戒比别人难。

  解放前在湖北有规矩是年年传戒,基本上都是传冬戒。为了要多一些人来受戒,传戒的寺院上半年就到各处寺院去走走,主要是了解有没有要受戒的人,如果有就预约戒子来受戒。从我16岁剃头以后,年年有人到我们寺庙去接,我的师父就是不让我受戒,说我太小了,一定要到20岁才去受戒。

  不知道为什么师父要这样,我看寺院里其它的小师父,一剃头就受戒,有的还是为了受戒才剃头,唯独只有我,剃头很久了也不让我受戒。

  我们栖隐寺年年都有小师父去受戒,看到送别人去受戒,我就哭;再看到接别人受戒回来,我又要哭。还不敢当着人哭出声来,只能是偷着哭。

  师父说要20岁受戒,在那等待的四年中,没等到去受戒,我的师父就圆寂了,那是日本人进武汉的第二年,我还只有十八九岁。

  师父不在了,等于是失去了依靠。好在我十岁来栖隐寺出家,在师父身边渐渐长大,许多事情自己还能做,但是没有师父了,我还没有受戒,以后要受戒,那是很难的。

  师父去世的第二年,寺院里又要送一批小师父去受戒,老纠察师父为了成就我去受戒,说我师父不在了,就叫我转拜她为师,马上就去受戒,我没有答应;我的师叔师伯们也是争相着来跟我说,送我去受戒,说师父不在了,她们就是我的师父。听到师叔师伯们说这一些话,我都不答应,回答她们说,出生一个父母,出家一个师父,师父死了,也是我的师父,我是不会再转拜师父的。她们就威胁说,不转拜师父就受不了戒。我就坚决地说,受不了戒,就不受,一定不转拜师父。

  1941年,归元寺有冬戒。师父在世的时候,说我年纪小了不能受戒,现在20岁了可以受戒,师父又不在世了,我好想去受戒,谁来管我受戒的事呢?

  按照师父生前的嘱咐,我20岁和师兄一起去受戒。春天的时候,归元寺到我们寺院来接了我们师兄二人,已经挑我们的被子去了。又看我功课熟,人也机灵,当时就定了:我受戒当沙弥头。

  旧社会受戒是有规矩的,谁当沙弥头,是需要出双份的戒费,而且在戒堂里要打斋供众,最起码是两个上堂斋,要花好多的钱。

  我要去受戒了,连师父也没有,还需要比别人多花几倍的钱,怎么办呢?

  我的师父德融当家师,出生在汉阳的大户人家,出家前是家中的大小姐。师父的四哥孙惠卿,在清末民初,当过汉阳县的县长,家财田地广大。我师父出家后,她们家自然成为我们寺院的大护法了,大小用钱的事情都是她们家里来承担,师父能当家,也就是这个原因。

  师父不在世了,我们兄弟二人要去受戒,当然也就是师父的俗家人能帮忙。师父的哥嫂特别好,听说我们要去受戒,还听说我要当沙弥头,为我们准备了受戒时的一切费用,亲自送我们兄弟二人去归元寺受戒,安好了单才回去。

  后来听寺院里的师父们讲,归元寺一开始就选我受戒当沙弥头,就是看到我师父俗家的地位,拿得出钱来,否则的话,我是一定当不了沙弥头的。

  我盼受戒盼了四年,终于盼来了受戒,心中特别的高兴;我师父的哥嫂亲自送我们去受戒,交完了所需要的一切费用,戒堂里选了我当沙弥头,又按规矩打了两个上堂斋。看到师父的俗家人这样为我们用钱,护持我们受戒,虽然师父不在世了,但师父在我们的心中仍然活着。

  那个时候受戒时间很长,进堂到出堂前后要一个多月。“文ge”之后,现在受戒的时间改得很短了,只有十五天、或长一点二十天。一个多月的时间,一开始就教规矩,行礼仪,学梵呗……接下来受沙弥戒,受了之后条条学、条条背,然后受比丘尼戒、菩萨大戒都是一样,受了就学,就背,花的时间长,背不下来的,就是罚跪。大家都罚过跪的,不跪的是极少数。

  受戒的生活,我感觉非常快乐,因为我当了沙弥头,还是有点小骄傲,总想去表现一下自己;师父的俗家人来为我供上堂斋,觉得是为我撑了天大的面子,好光荣的,现在想起来,真是好笑,太幼稚了!

  受完沙弥戒后,客堂里通知我们全体新戒排班,一一核对登记时填表的详细资料,为填戒牒、印同戒录作准备。引礼师中由二师父负责,点到谁的名谁就上前去。我是沙弥头,一开始就是我,二师父问我,你师父是谁?我回答上德下融。又问怎么没见你师父来呀?我说师父往生了。二师父说师父往生了怎么能受戒呢?重新拜师父吧?我说师父往生了还是我的师父,怎么不能受戒呢?我再不拜师父了。

  二师父听我这样说得很坚定,就缓和了一下口气跟我讲道理,说师父往生了,受戒是不得戒的。要不然你就拜我,我给个名字你受戒。听二师父这样说,他是引礼师,我不答应但又不敢做声,我不做声,他以为我答应了,就用毛笔在登记表上把我填写的师父名字涂抹了。我一看就急了,上前去把二师父正在涂抹的笔往上一拖,毛笔拖下来了,笔头上的墨汁抹到了二师父的手上。二师父看我这样,生气地照我脸上就是一巴掌,我哭起来,跑出客堂去找大师父评理。

  见到大师父后,我只是哭还没说什么,大师父竟然哈哈大笑,原来是二师父打我的时候,手上的墨印在我的脸上,我的泪水流下来,最后弄成一个大黑脸,但我自己不知道,看不到自己。

  大师父看我哭的难过,拿出一条巾,叫我到水龙头上洗干净了脸。我把事情的经过向大师父说了一遍,大师父听了也说师父往生了,要重新拜师父,不拜师父受戒不得戒。我说师父往生了,但还是我的师父,我受的是释迦牟尼佛的戒,那就拜释迦牟尼佛为师吧。

  因为我坚持不重新拜师父,闹了客堂,又不答应二师父的要求,他们说我犯了戒规,不要我受戒。

  这时候我好像从刚来受戒时的天堂,一下子掉到了地狱,心里难过极了。受不成戒了,怎么办呢?戒费也交了,戒堂里是不退的,花了师父俗家人那么多的钱,拿什么去还呢?我心里急得要死,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得到不要我受戒的消息,我就睡在床上哭,不吃不喝。不能受戒,只能打算走了,一起来受戒的戒兄弟们看到我要走了,个个舍不得,劝我莫走,一起想办法。最后还是大师父出的主意,叫我去找我师父的俗家人。她们来了,去找得戒和尚,总算是让我不重新再拜师父,也让我受了大戒。
佛法独不迷信,而且是破除迷信的。佛法不但不消极,而且是积极的。佛法不但不逃避现实,而且是舍己救人的。而且是要你发愿入世度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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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1年的冬天,我在归元寺受了比丘尼菩萨大戒,还当了沙弥头。

  受戒,对于每一个出家人来说,是一生中最大的事,也是一辈子应当记得的事。而我在归元寺受戒,有一些比别人更特殊的事,真的是一生难忘。

  归元寺传戒,解放前一向以来是很有名的,也是清规最严的。当时曾经有人编了个顺口溜,这样的形容说:“归元寺的戒,一天八百拜,跪的青石板(地下),睡的黄花菜(稻草),吃的糙米饭,咽的臭腌菜。”可见在归元寺受戒,是非常辛苦的啊!

  我到归元寺受戒,真实的感受到了规矩好严!去受戒首先是到客堂里登记挂单,跪在那里,头也不敢抬;知客师父来了,吓得真哆嗦;一听知客师父问话,脸就红了;回答的时候,声音只在喉咙管里,小到只有自己听得到。唉!去受戒怕那些师父们啊,真的是怕到心里去了。

  旧社会归元寺受戒的时间一般有一个多月,每天要拜佛,按规定是800拜。一到晚上引礼师父就到大雄宝殿的佛前,点长长的三枝香,拜完了又来点; 拜佛的方式是戒子们集体拜,沙弥头负责打上下引磬,分东南单,一边唱一边拜,所以花的时候很多,每个晚上常常会拜到十一点左右再休息。

  改革开放后,归元寺传了三次戒,昌明和尚慈悲,把这老规矩改了。这三次传戒,我都参加了,负责比丘尼新戒的引礼工作。看到新时代归元寺传戒,我想起了自己那时候在归元寺受戒的情形,也编了几句话来形容:“归元寺的戒,一天百八拜,跪的棕蒲团,睡的棉丝被,吃的白米饭,咽的上好菜”。我们旧社会受戒的800拜,改成了108拜,几乎拜佛就拜得很少了,受戒时间也比较短,差不多二十天左右就圆满了。

  一般受戒的时候都是吃过堂饭,500多人一起受戒,一起过堂吃饭,因为人太多,斋堂小,一张桌子平时只能坐六个人,这时候硬是要挤下十个人,每天吃一餐饭,有时候挤得气都喘不过来。吃饭是不能讲话的,行堂师父来打饭菜,或用眼睛说话,或打手势,或用点头、摇头,表示要或是不要。行堂打了多少,就得吃完,一点也不能剩下。

  每天吃饭都是我最担惊受怕的一桩事,没去受戒的时候,就听说过那时流行的歌谣:“一进归元门,纠察叫普仁,斋堂撒粒饭,一耳光打死人。”这是形容归元寺的规矩狠,吃饭掉了一粒饭、一根菜,都要拈到口里吃了,要不然被纠察普仁师父看到了,那是要打香板的。所以我们受戒的时候,吃饭也是一件辛苦的事。

  旧社会归元寺受戒时间长,前后一个多月。还没有去的时候,就听许多老人们说,归元寺的师父们狠,特别受戒的引礼师父更是狠,有的人还形容引礼师父说:“大师父打,二师父骂,三师父拨梨壳,四师父揪耳朵”。等我真的到了归元寺受戒,看到四位引礼师父,个个都是高高大大的,我胆子小,见了师父们,脸就红了,不敢说话,有时候吓得直躲。

  改革开放后,全国各地传戒,我参加归元寺的传戒,还参加了庐山东林寺果一法师主持的三次传戒,做引礼工作,那情形就不一样了,基本上是“大师父演清规、二师父讲戒律、三师父教念唱、四师父习威仪”,新时代传戒,引礼师父基本上不打人,可好的。

  旧社会受戒,一定要背五堂功课和毗尼53咒,特别是归元寺受戒,那更是严格,背不了功课和毗尼53咒,那是不能进戒堂,也受不了戒的。

  这53咒,就是从早上一睁眼到晚上脱鞋上床,一天生活中的许多事,穿衣吃饭,行住坐卧,都是要持咒子的。比如说眼睛一睁开,就要念“睡眠始窹,当愿众生,一切智觉,周顾十方。唵地利日哩莎诃(七遍)” 。

  听到打钟,就念“愿此钟声超法界,铁围幽暗悉皆闻,闻尘清净证圆通,一切众生成正觉”。“闻钟声,烦恼轻,智慧长,菩提增。离地狱,出火坑,愿成佛,度众生。唵 伽啰帝耶 莎诃(三遍) ”。

  起床后脚下床的时候,就念“从朝寅旦直至暮,一切众生自回护,若于足下伤其形,愿汝实时生净土。唵 逸帝律尼 莎诃(三遍)”。这是说从早上到晚上,我走路的话,一切众生自已要回避护念,假如我不小心,把你踩死了的话,希望你们和一切众生能往生净土。

  甚至到了卫生间,仍然有咒,那就念“大小便时,当愿众生,弃贪嗔痴,蠲除罪法。唵 很鲁陀耶 莎诃(三遍)  ”。这上厕所的咒子,是叫我们学佛的人,要把贪嗔痴看作是大小便一样,一定要舍弃。

  有佛法真是好,每念一个咒都是先利人再利已,所有的咒子中都有说当愿众生,修行就是为众生修啊!

  我们要洗手,就念咒“以水盥掌,当愿众生,得清净手,受持佛法。”;喝茶漱口时,就念“漱口连心净,吻水百花香,三业恒清净,同佛往西方。”。这些咒多好啊!我受戒70多年了,53咒现在每天都还有三、四十个咒子在念。眼睛一睁开,心中的咒子自然而来,八识田中这种子种下去了。

  记得受戒的时候考功课、背53咒,我还得了四筒饼子,想想也真有意义。

  那一天考功课背毗尼53咒的时候,羯磨和尚在上面坐,引礼师父在两边坐,戒兄弟们都坐在地下,轮到我考了,就上前去跪在当中,我一口气背下来,53咒都背完了,台上的师父们好象还没有看清楚我,等我下来往回走的时候,羯磨和尚看我个头小说,这小伢背得好快呀!

  归元寺求戒有个规矩,是这样的:沙弥头背下来了,是有奖的。奖的东西很多,都是归元寺的宝贝,用一个长方形的木盘装好,先供在佛前,里面有皇帝敕的玉印,皇帝敕的朝珠,好得很,那是大珍珠玛瑙啊!都是真正的,一大串放在里面;再就是大红祖衣,黄海青;还有小念佛珠,外加一个大如意、拂尘,另外就是四筒饼子,四筒芝麻饼子。

  按戒堂的规矩,我是沙弥头,背了五堂功课,也背了毗尼53咒,是要得奖品的。羯磨和尚真的兑现,叫引礼师父带我上前去领条盘里的东西,我去了把条盘托起来,拿着就走,一路跑回住房,仔细地看这些奖品,都是宝贝!从来没有见过的,心里真的是高兴啊!

  我求戒的时候只有二十岁,引礼师父和戒兄们都说我最调皮,又天真又不懂事。并不知道这一条盘东西是不能全部奖给我的。

  引礼师父看我把那个条盘拿着就走,跑回住房了,几个师父跟着来要,说不能全部给我,应当要还回去,我听了哪里想还回去呢,哪一个人来要我都不把。还反问他们说,我背功课得的,为什么都要拿回去?师父们说这些宝贝,明年再传戒还要奉新戒用。我说你们这些师父传戒,教导我们不打妄语,那你们奖给我的东西,为什么又要回去呢?不是说奖的吗?你们哄骗我,是不是打了妄语呢?既然是我得的,为什么又要我还呢?

  我就是不想还……哎呀!把他们问得没话答复。后来,四师父来要我不把,三师父来要也不把,二师父来要还是不把,最后大师父来要,我看不把不行了。大师父说,我把四筒饼子给你吃,其它的东西还给我,明年要传戒还要用。我说我今年求戒,明年又不来,你们师父们骗人啊!

  大师父说,你呀,守规矩啊!你是沙弥头,你是最听话的,又是佛学院里来的,最懂道理的,嗨!他把蛮多高帽子给我戴,好!就还了所有的宝贝,我只得了四筒饼子。这是求戒时蛮有意义的一桩事,终身难忘啊!

  受戒的时候,还发生了一桩有趣的事,想起来就好笑:一个月的受戒圆满后,最大的事,就是要给我们发戒牒、发同戒录。戒牒,同戒录要印刷,先要按登记薄核对号条。

  有一天得戒和尚要我和另外的沙弥头,一起召集戒兄弟排队,500人一起排队,人太多了,从客堂一直排到大殿、到天王殿,都是新戒子。我正在负责排队,忽然看到有个戒兄头被打破了,正在流血。那时候到哪里去找止血药呢,我只好到大殿香炉里抓一把香灰,蒙在流血的地方,慢慢的血就不流了。

  我一边为她涂香灰,一边问她头怎么破的?她说引礼师父打的。我说为什么打你?她说听到叫我的名字,我走到桌子前,去了就站着,二师父说问讯,我就回答说娘家姓王,婆家姓张,答完了二师父不说话就是一香板打来,我不知道二师父为什么打我,站在那里呆了。

  等一下二师父又说问讯,我又大声音地回答了一遍,说娘家姓王,婆家姓张,还说我在师家面前不敢打妄语。说完了我看二师父更生气了,又是一香板再打来,我为了躲香板,身子一歪就倒地了,头碰到地下,我觉得好疼啊!然来已经流血了。

  听她这么一说,我心里又好气又好笑,跟她讲你怎么这样回答呀,怪不得二师父打你的,他叫你问讯,就是叫你作揖,不是问你娘家姓、婆家姓。戒兄们听了,也都哭笑不得。

  受完三坛大戒,快要出堂了。按照那时候的老规矩,受戒出堂是要烧戒疤的。烧之前,师兄们互相把头剃得光光的,用笔帽蘸墨,在头上预测好位置,画上整整齐齐的圈圈,然后用事前备好的氟碳香,加一点粘性东西,比如糯米桨、熟红枣、牙膏之类,混在一起粘到头上预测好的圈圈上,接着用一根香点火,一个个地在头上点着,慢慢地烧完了,就落在头上,成为一个疤痕,就是戒疤。

  烧戒疤有烧369、12个的,这是看你发几个愿,就烧几个。有的人发愿9个,就烧9个,或是发愿6个,就烧6个。我发愿想烧12个,引礼师父看我个头小,长得又不高,怕我受不了,不让我烧12个。我硬是不答应,非要烧12个,最后怕引礼师父们管着我,不让烧12个,乘他们不注意,找了一个人少的地方,还是烧了12个,戒疤至今还在。

  我烧戒疤的时候,跪在哪里一动不动,在旁边等候烧的戒兄们看着我烧,问我痛不痛,我说不痛。其实还是有点痛的,毕竟是血肉之躯嘛!特别是当香要烧完,落下去的时候,就像火燎一样,也像蚂蚁扎了一下,因为有毅力还是忍得住的。但是有的小戒兄还是疼得哭了。

  当时有一个最小的戒兄,他叫果祥,只有八岁,引礼师父只给他烧3个戒疤。他受戒的时候小,但很机灵,当了得戒和尚的侍者,十年之后,他十八岁,在归元寺通过三次抓阄,当了方丈和尚,这在归元寺寺志上有记载,历史上有的。

  烧戒疤的时候,有一个人,我一生难忘,就是我的师兄慈真师。

  我们烧戒疤的时候用的都是氟碳香,引礼们事前准备好了的,她烧戒疤的时候,她不要氟碳香,自己去用平时供佛用的粗香,找人帮忙点着了,因为这是生香,烧得很慢。

  香点著后慈真师兄跪在哪里,突然间就倒地了。戒兄们看她烧戒疤倒地了,有人就说:你这个师兄活不久了的,我当时听了还不以为然。真的,到了第二年的冬天,她就得了肺病,旧社会叫百日痨,从起病到死,前后只有100天。

  那一年正是日本人打到了武汉,到处丢炸弹,我们住在汉口,是重难区,只好到处躲炸弹。但是日本人丢炸弹不丢汉阳。眼看着慈真师兄不行了,我们就用担架抬着她,想抬到归元寺去躲藏一下,没过几天就死了。

  师兄走了后,我总在想:师兄怎么倒下去了呢?为什么别人说她活不久的,真的她就死呢?哎!这桩事直到现在,我还没有想明白。

  受戒几十年了,许多人问我,为什么要烧戒疤呀?有什么含义吗?

  烧戒疤,佛陀在世时,并没有这样的规定,印度佛教也没有这个事。烧戒疤是我们中国佛教有的,最初是缘起于元代初年,有一位志德和尚(1235— 1322年)曾受到元朝皇帝忽必烈的尊重。他在天禧寺主持传戒时,规定受戒的人,都必须用香火灼烧头顶和手指,以显示虔诚信佛的决心,这是出家人烧戒疤的开始。

  烧戒疤又叫燃顶供佛,又称为点“戒疤”,因为是受戒的时候烧的所以叫“戒疤”,这是汉传佛教的一种标记,代表着出家人,已经受了大戒,表明用自己的身体来供养佛。

  烧戒疤的意义,主要表现在受戒的人对三宝的信心,对佛法的恭敬供养心,也代表了我们出家人终身献身佛教的誓愿。

  在《大佛顶首楞严经》卷六,有这样一段经文说:“其有比丘发心决定修三摩地,能于如来形像之前,身燃一灯,烧一指,及于身上爇一香炷,我说是人无始宿债一时酬毕。”这是说燃顶供佛可以消除业障。

  当然,烧戒疤只是汉传佛教的特色,改革开放落实宗教政策,佛教恢复传戒以后,1983年12月,在中国佛教协会理事扩大会议上,作出了《关于汉族佛教寺庙剃度传戒问题的决议》。决议中说:受戒时在受戒人头顶烧戒疤的做法“并非佛教原有的仪制,因有损身体健康,今后一律废止”。从那以后,烧戒疤的事,对于新受戒出家人基本上就废止了!

  也有人问我,受戒的地方,叫忏悔堂,受戒的时候拜不拜忏呢?想想那时候受戒,基本上没有拜忏,都是拜佛,以拜佛来代替拜忏,代替忏悔。

  还有人问我,你们受戒好苦啊,受得了吗?为什么要吃苦呢?我说旧社会受戒真的是很苦,睡稻草,跪石板,喝米汤,吃糙米,咽臭腌菜……哪一样都是现在的人想象不到的,但是我们受过了,并没有感觉到苦,更没有因为苦而不受戒。

  因为佛法讲,吃苦是了苦,修行不吃苦,怎么能成佛呢?哪里有坐享其成的呢?世间人不是讲了吗,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啊!
佛法独不迷信,而且是破除迷信的。佛法不但不消极,而且是积极的。佛法不但不逃避现实,而且是舍己救人的。而且是要你发愿入世度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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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7年7月7日,以卢沟桥事变的发生为导火线,日本人对我国疯狂进攻,发动一场惨无人道的侵略战争,战火的硝烟染污了我们祖国大好的河山,也染污了佛门清修的境界;战争给我国人民带来了深重的zai 难,也给我们出家人带来了极大的痛苦。

  日本人所到之处,明目张胆地杀人放火,残忍连妊娠与小孩都不放过,甚至是佛门圣地也随意践踏。我生不逢时,生活在那zai 难深重的年代,亲身经历也饱尝了战争的恐慌和摧残,真是永生难忘!

  日本人侵略中国的铁蹄很快践踏到了中原,战火的硝烟迅速蔓延到了武汉。我们每天都能看到日本人的飞机在武汉三镇的空中盘旋,有时候突然间飞机从空中扔出几个黑乎乎的东西下来,落到地面的时候火光四起。后来听大人们说,那黑乎乎的东西叫炸弹,落到地面爆炸时震得人耳朵发聋,接着就倒下一大片房屋。老百姓无家可归,流离失所,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苦不堪言!

  那时候我只有十六岁多,正在太虚大师创办的武昌佛学院女众部(八敬学院)读书。佛学院的房子是一个大资本家捐的,房子好高大,一口檐的,在当时要算得上是顶好的房子了。

  那位大资本家捐这栋房子的时候,太虚法师原本打算是修养老院的,后来汉口佛教正信会创办的女子佛学研究部刚刚停办了,太虚大师想借武昌佛学院的力量,办佛学院的女众部培养比丘尼,就把那栋房子改为办佛学院用,起名为八敬学院,期待比丘尼能行持八敬法,让正法久住。

  八敬学院在汉口王家墩,那时候是郊区,周边都是菜农,离城市中心蛮远的,附近是王家墩飞机场。日本人侵略武汉的时候,每天用飞机向地面丢炸弹,就是想炸掉这个飞机场,我们佛学院跟飞机场蛮近的,住在那样的地方,哪里能安心读书啊!

  为了预防日本人轰炸,武汉抗日军团组织了大量的空军保护老百姓,发现飞机要来,就紧急拉响警报,提醒市民躲避。

  小时候我不懂事,不晓得战争和炸弹的危害性,听到拉了警报,就知道是有飞机要来了,不仅不去躲还好奇,心里想到要去看看飞机是个什么模样,一个人总是偷偷地往楼顶上跑,为看飞机跑上楼去了好几回,但总是被发现,被赶着下来了,一回也没有看到飞机,为这事还挨了一回打的。

  日本人的侵略一刻也没有停止,时刻都在发生,抗日军团的反击也时刻没有松懈。

  记得当时是夏季,我们八敬学院正好在举行三个月的结夏安居。因为飞机场附近经常丢炸弹很危险,法师们说只好作法移居,让大家转移到比较安全的地方去。学生们都要回到自己的寺院去,特别是城市中心的寺院,比较安全,因为城市中心日本人是不丢炸弹的。

  同学们差不多都准备要走了,但我不肯走。我想的是要在佛学院读书。为了来读书费了好大的周折,找了一些人说好话要求,我师父才让我来的。现在如果回到栖隐寺去,我的师父一定又要叫我继续去当照客,做杂事。想到战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开学,即使开学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希望再来读书。

  正好当时有个因缘让我有借口可以留下来了,就是寺院里有个瞎子婆婆,双目不见,办佛学院的时候装修这栋房子,她把自己所有的钱都送到庙里了,听说是出过蛮多钱的,做了蛮大的功德。当时寺院就承诺她在寺院养老送终,她也就指望着这一生的后事都由庙里管。

  瞎子婆婆一个人无儿无女的,也根本就没有一个可以托付的人照顾她。她的钱已经交到庙里了,哪里想到遇到这残酷的战争呢?她现在既没有可以投靠的亲友,又没有人照顾她。我本来是不想回到师父那里去,就借口说留下来照顾她,陪伴这个瞎子婆婆。法师们听我这样说,也就同意我留下来。

  就这样我被留下来呆在佛学院,最高兴的是寺院里清净、有佛菩萨,还可以看书学习。但是平时很多人住在一起读书的佛学院里,宽大的寺院里,一下子看不到人了,说实在的我心里还是蛮虚的。特别是看到我们栖隐寺来上佛学院的几个师兄弟们都回去了,心里更是不好受,还担心怕她们回去了,师父看我没回去,既怕师父生气,又怕师兄们回去说七说八的,总而言之我心里蛮复杂的。

  同学们都走了,我收拾了一个合适的房间与瞎子婆婆住到了一起,一方面是有个伴可以互相照应,另一方面说真的那么大的地方,特别是到了夜晚,我好害怕啊!

  在佛学院附近有许多的抗战空军,飞机来了他们就负责拉警报,每次警报响过之后,我就赶紧牵着瞎子婆婆往外走,找地方躲。有一天正牵着老人家往外走,竟然被一位军官看到了,这位军官就对手下人说,看这个小师父牵个瞎子婆婆蛮可怜的,你们要想办法给她们弄个防空洞安住下来,不要跑出跑进的,这样好危险的!

  栖隐寺的同学们回去后,我的师父看我没回去,问明了原因,师父就不放心,叫我大师兄来接我回去。我想我是可以回去的,但我要是走了,这瞎子婆婆怎么办呢?我答应了法师们的,说留下来照顾她,就应该守信用,那是一定不能丢下她,自己一个人走的;想到这里的种种危险,又想到她孤独一人,怎么生存呢? 生活起居都很困难……想来想去,我决定还是留下来,照顾这个可怜的瞎子婆婆吧!

  我的大师兄看我坚决不肯回去,也看到瞎子婆婆实在可怜,没人照顾,就找了一个种菜园的爹爹,在菜地的埂上挖了个洞,刚好能够容得下两个人的一个洞。洞的上面放了一些菜地里用的木板、柴禾搁住,支撑起来,还在上面放了两棵树压着。

  这个洞就给我和瞎子婆婆当防空洞用,警报拉响了,我就赶紧牵着老人家到防空洞躲避一下。听到飞机嗡嗡地飞过去以后,我又牵着老人家回到佛学院来。

  像这样每天躲飞机丢炸弹的日子过了很久,还是那个空军军官,同情我和瞎子婆婆的处境。有一天亲自来佛学院,关心地跟我说,小师父你们不要去那个防空洞了,很危险的,一阵大风雨就能淋倒的那些木板柴禾架子,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还能躲得过炸弹吗?以后他就叫他手下的军人们来,要我和瞎子婆婆一起到他们军人的防空洞去住。

  军人们的防空洞好大的,抗日军团里的军人都住在那里。军人们都不是武汉本地人,也没有带家眷,在军团里头有好多女子,那些女子用现在的话说就叫三陪女吧,整天陪侍那些军人享受,在那样危险的环境里,还有心思花天酒地、跳舞唱歌、及时行乐。

  那时我年龄不大,在寺院里呆久了,整天陪伴青灯古佛,看不惯他们吃喝玩乐,更看不惯他们轻薄的行为,总是把老人家送进去了后,自己就跑出来,飞机不丢炸弹了,再进去接瞎子婆婆回佛学院的房间来。

  那样战火纷飞的环境,真是好难啊!出家人就更难了!国难当头,教难深重!

  在这国家和民族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毛主席在延安通电全国,要求全国人民团结起来保家卫国,一致抗日。

  我们的佛教领袖圆瑛法师、太虚大师极积响应毛主席在延安的号召,带头主张抗日救亡。

  卢沟桥事变爆发的时候,太虚大师正在庐山东林寺专心著述,但大师忧国忧教,于1937年7月16日在庐山通电全国佛教界,号召佛教界应该积极做好准备,应对这场劫难;号召佛教徒,要团结起来,极积投身抗日救亡中去。

  太虚大师的电文后来刊发在《海潮音》第十八卷八月号(1937年8月出版于武昌),电文大意这样说:

  兹值我国或东亚或全球大难临头,我等均应本佛慈悲:

  1、恳切修持佛法,以祈祷侵略国止息凶暴,确保人类和平。

  2、于政府统一指挥之下,准备奋勇护国。

  3、练习后防工作,如救护伤兵,收容难民,掩埋死亡,灌输民众防空防毒等战时常识诸项。

  电文最后说“各各随宜尽力为要”!

  我体会太虚大师电文的意思,第一条是恳切希望佛弟子:国难当头要修持佛法,倡导和平,不忘佛弟子的本分事,以大智慧观缘起,以大慈悲解灾免难。

  第二条是希望佛弟子:要服从政府统一指挥,团结起来奋勇护国。

  第三条是希望佛弟子要做到:修行不忘国难,要投身抗日救国,救死扶伤,即使不能上前线也要做好后勤保障、服务、宣传等工作。

  1938年7月太虚大师指示汉口佛教正信会举行祈祷世界和平七七(49天)法会,为国家祈福消灾,为人民祈福消灾!

  从太虚大师的主张,特别是电文的三条主要内容,可以看得出太虚大师的菩萨情怀和佛子本色!

  日本人侵略时期,汉口成为重灾区,佛教界的领袖和大德法师们,极积响应圆瑛法师、太虚大师的号召,积极抗日。汉口佛教正信会李基鸿会长和罗奉僧、钟益亭副会长等人组成救护队投身抗日。李基鸿等居士还集资购棺木、买担架、雇劳力,组织一切力量抗战,真正显示了佛教牺牲小家、保卫国家的菩萨心肠。

  三佛寺的大鑫和尚,后来是宝通寺的方丈,把三佛寺的青年比丘组织起来,成立了武汉佛教抗日救护队;归元寺、宝通寺都相继组织了青年比丘,参加武汉佛教抗日救护队。这个救护队最后挑选了一百多位身体强壮的比丘大僧参加,汉口香山寺的海镜大和尚是救护队队长,亲自带队与抗日军团的军人们一起上前线支援抗日,佛教界的僧人为抗日、为保护家园作出了应有的贡献。

  我们栖隐寺在六渡桥,是武汉的中心,属于比丘尼道场,考虑到比丘尼不方便参加抗日救护队上前线去,就组织成立了一个抗日护理队,负责护理战场上退下来的伤员。我师父把汉口红十字会的医生、护士请到寺院里来,教中青年师父们学习护理知识,演习包扎伤员。

  那时我还比较小,只有十六岁多,师父们演习包扎伤员的时候,就把我当作伤员作试验,让我躺在木板上,在我的身体上演习包扎。一天下来要在身上缠好几次的绷带,拆了缠,缠了拆,反复地做试验。

  我好不懂事,看他们这样折腾我,心里不耐烦,很生气,说你们光缠我一个人,应该换个人来缠。他们说你身体瘦个子小,好缠些,他们还教育我,说出家人要听话,要爱国……

  日本人在武汉丢炸弹,炸死了不少的人。佛教正信会的李基鸿(子宽)理事长,遵从太虚大师指示,号召武汉四众,启建仁王护国法会,他发慈悲心做了上千副的棺材,把我们栖隐寺的大殿都堆满了,过道上也放满了棺材。救护队里的人都是随叫随到,只要发现有人被炸死了,就帮忙收尸体,装进棺材抬到我们栖隐寺的殡仪馆来准备火化。只要是抬了人来,我的师父安排栖隐寺的师父们,为炸死了的人擦洗身体后再火化,并安排师父在殡仪馆,整天轮班为死人诵经作超度。

  日本人的飞机不停地往地面丢炸弹,经常有人被炸弹炸死了,只要是救护队的人发现了,就会装进棺材抬到栖隐寺来,我们寺院的师父们没日没夜地守在殡仪馆诵经。有一次我连续熬了三个夜班,实在困了倒在地上就睡着了,他们叫醒我的时候,我一看睡在死人的尸体上,吓得半死,回来后发烧好几天。想起这些,日本人真是惨无人道,害死了多少无辜的中国人啊!

  听救护队的师父们说,他们收尸的时候,有时收到的死人,离栖隐寺的殡仪馆太远了,实在抬不回来,只好抬到附近的郊区去挖个土坑埋了,遇到紧急情况警报一拉,炸得很厉害,就先躲起来,炸过之后再抬走。

  师父们还说,抬死人去埋的时候,时间紧迫又怕炸弹来,只能挖得很浅,刚好把死人埋进去,盖上一层薄土就算了。

  极为悲惨的是到了后来棺材越来越少,敌机轰炸次数越来越多,被炸死的人也是越来越多,眼看着棺材快没有了,到最后只得将死尸无头的、缺胳膊的、少腿的合起来装进一幅棺村,以装满(其实无一整尸)为原则,送到郊区掩埋。

  战乱的年代,到处都是狗子,这些狗子大部分都是资本家养的。因为战乱,资本家们有钱,为了保命就自己先跑路了,丢下这些狗就成了野狗。野狗没人管,也没有吃的,饿极了就去吃人的尸体,郊外埋死人的地方,基本上成了野狗的餐厅,想起来很可怕,惨不忍睹!

  八年抗战武汉沦陷七年,武汉三镇惨遭日本帝国主义者铁蹄的蹂躏,侵略者的双手沾满了人民鲜血,日本人的罪行真是罄竹难书!

  面对横行霸道的日本人,不屈不挠的武汉人民以及佛教界、广大佛教徒,积极投身到全民抗战运动中,极大地彰显了爱国抗日的满腔热忱。

  让我记忆最为深刻的一件事,就是日本人侵略武汉的时候,经常去动员武汉三镇各大丛林寺院的诸山长老们,企图成立一个由长老们出面牵头的、实为日本僧人领导组成的所谓“东亚佛教会”或“日中友好佛教联合会”。

  但是,日本的诡计,武汉三镇的高僧大德们哪里肯服从!如归元寺的通林、续莲,宝通寺的问贤、博雅、源成等;莲溪寺的体空、东昌等,古德寺的龙波、仁玉等,;三佛寺的大鑫方丈等,这些大德方丈们私下约定好,异口同声地表态,说我们出家的目的是为了要“了生死、成佛道”!修行要超出三界,脱离轮回,必须闭门苦修。既然割爱辞亲遁入空门,成立个什么会,加入个什么组织,不在出家修行之内,一定会影响修持的……师父们拿这些话为借口,智慧地谢绝了日本人的要求,避免了佛教受日本人的控制,使日本人不可告人的目的未能得逞。

  武汉佛教界的前辈们,在抗日战争中不但保持了民族气节,也保持了僧格,更可贵的是保持了国格,在残酷的抗日战争中作出了特殊的贡献!这是值得我们学习的!
佛法独不迷信,而且是破除迷信的。佛法不但不消极,而且是积极的。佛法不但不逃避现实,而且是舍己救人的。而且是要你发愿入世度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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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2年,我十岁五个月的时候,得了童子痨病,就是肺结核,在那个年代是相当不好治的病。我的母亲带我看了好多医生,医生们除了看病之外,都会说出一个大至相同的话:得了这个病是治不好的,迟早都会死,还叫我母亲早一点准备一口棺材。
  但母亲并不把医生的话当真,心中总揣着一线希望能够治好,为我四处求医治病,但真的是无药能治,终日不见好转。无奈之下,母亲只好送我到了汉口清济寺,一方面想尽心竭力地求佛菩萨的神灵,一方面也确实是无医可治,没有办法的办法。可奇怪的是我在寺院住下来后,童子痨却不治而痊愈了。

  出家八十多年来,我常常回忆起自己出家时的种种现象,总认为得了这个病,大概就是我的出家因缘吧。

  我病好了后,就在清济寺住下来了,也打算就在这里出家,还拜了一个师父,但是这个师父当时并没有剃头。

  师父收了八个徒弟,我是最小的。师父没有剃头,没有正式出家,我们八个徒弟也都没剃头。其中二师兄是中年来庙里的,她结婚以后,生了两个儿子,都得病死了,因为这桩事她受了刺激,得了神经病。诊好了一些,她的家人就把她送到庙里来了。毕竟她是得过神经病的人,虽然好了但还是经常发病。

  那时候我只有10岁多,梳头,洗澡都不太会,又曾经生过一场大病,身体比较虚弱,而且特别矮小,师父就要她负责招呼我。二师兄正常的时候,她好我也好;她不正常的时候,就该我受罪。神经病要是发了,想起她的儿子来,就抱着我哭,把我当作她的儿子,又喊又叫;生气的时候,把我当出气筒,有时揪着我打,我吓得直喊直哭,身上常常被她揪青了。

  在清济寺住了几个月后,我拜的那个师父死了。我大姑看我没师父了,又太小了没人照顾,就到清济寺把我领出去,送到汉口六渡桥的栖隐寺,拜了当家德融师父,在栖隐寺我出家了。

  当时的栖隐寺是挂了钟板的丛林,也是武汉市比较有规模的女众寺院,常住挂单的出家师父很多,也经常有人来这里发心出家。凡是来栖隐寺发心出家的人,师父都会接收,一般都会选在菩萨圣诞吉祥日剃度。经常有人来栖隐寺出家,也经常有人剃头,看到别人剃度,我也想剃头,但师父总是不答应为我剃。

  记得我十五的那一年,来栖隐寺好几年了,功课全部学会了,师父还不为我剃度。眼看又到了菩萨的圣诞日,听说又有人要剃度,已经在客堂里交了剃头普佛钱,这一次我心里想跟着别人一起剃。

  晚上我就到师父房间去,求师父想要剃度,见师父已经睡了,就跪在师父的床头,跟师父说:师父慈悲,弟子想出家,成就弟子明天也剃度。师父听我说要剃度,就转过身向里边睡,把背心对着我,不说话。我看师父不说话,心里想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师父也不叫我起来,我就只好一直跪在那里。不知跪了多久,师父翻过身来,问我几点钟,我说11点,师父说你这小的孩子想剃度,别做梦!起来回去睡觉,明天早上还要上殿呢……

  我看师父不答应,心里凉了;跪久了的腿趴下来,半天都起不来,好不容易起来后哭着回到房间,倒在床上睡着哭,哭到睡着了还在抽泣。

  同房住的二师兄看到我哭泣着想剃度,就拿出剃刀来跟我剃,叫我莫哭。真的把脑壳后面的头发都剃了,留下前面的头发,不敢剃光。

  就这样我的头被二师兄剃了一半,前边没有剃的头发长,挡着剃了的,不注意的时候,看不到后脑壳剃了的,但走路的时候,有时一跑一跳就露出了后面的光脑壳。有一天不小心被师父看到了,一问这是谁干的?我只好如实的回答说是二师兄。这下可不得了了,连累二师兄挨骂又挨打,师父还要二师兄到大殿去跪香。

  师父非常生气,打了骂了二师兄后,要她把我的头发接起来,说我丢人显眼。没办法,二师兄只好用墨水把我剃了的头皮都涂黑,涂上去的墨水流下来,把我的褂子也染黑了,师父看到后又打她。

  看到二师兄,因为我的事被师父打骂,我吓得躲在远远的地方看、流眼泪,心里好难过,也很可怜她。从此再也不敢跟人说我想剃头的事了。

  但是在我的心中,却是非常非常想剃头,想出家。

  第二年我16岁,终于剃度出家了,想起这件事,真的是因缘不可思议。



  事情是这样的,五台山有一位老和尚,当时有84岁,他发心朝拜峨眉山,从五台山下来路过武汉。那时候太虚大师在武汉弘法,创办的佛教正信会里有很多大居士,商界政界的都有,还有的居士他们自己就是轮船公司的老板。太虚大师要求这些居士们护持佛法,老板们经济比较富裕的,就送一些船票车票给佛教正信会,供养出家人,方便他们去朝拜九华山、峨眉山,不用到车站码头去亲自买票,车票船票都放在正信会。那些上下朝山的出家人都可以到正信会去拿票。

  这位五台山来的老和尚,到了汉口后,想乘船到成都去朝拜峨眉山,听说太虚大师的正信会拿得到票,就来到正信会,船票是拿到了,但要再等三天才能走。

  正信会的居士们非常好,看老和尚84岁的年纪,老人家要在武汉等三天时间才能去朝拜,担心他的吃住,把他送到哪里去呢?

  当然也不敢贸然地请老和尚到哪里去住,首先去问他说,您老人家武汉有熟人吗?老和尚说我在五台山,一个人住了几十年的山洞,在五台山都没有一个熟人,更何况这里,哪里会有熟人呢?

  正信会的居士们对老和尚说,因为轮船来回一趟要一个星期,三天三夜后轮船才能从四川下来,离开船的时间还早,必须等几天。您老人家在这里没有熟人,就要找个地方住几天,

  老和尚说不要紧,我是个住惯了山洞的人,不怕没地方住,我到趸船上坐3天3夜,不就行了吗?

  居士们很慈悲,听老和尚说到趸船上坐3天3夜,心想那肯定不行,这么大的年纪,白天坐还不要紧,万一晚上坐着被江风吹凉了,伤风感冒的,那可就麻烦了。

  居士们就一起商量说,还是住在寺院里方便,而我们寺院跟正信会隔壁,又近又最方便……就这样大家商量了一下,就把老和尚送到我们栖隐寺来了。

  老和尚住在我们栖隐寺的这几天,我的师父要我给他当侍者,说是老和尚有什么需要的,好叫我跑跑腿。

  老和尚看到我跟前跑后的,也蛮高兴,天天告诉我打坐。我师父还叫一些小沙弥尼来跟着老和尚学打坐,几个晚上,老和尚都是打坐,不倒单。

  第二天,老和尚听说汉口唐家墩广讲寺里有一位惟宽老法师道德高尚,修行蛮好,而且还有神通,就想去拜会惟宽老法师,我师父要我陪同老和尚一起去。

  要出门的时候,我身上都没有一件好衣服穿,师父看我穿的破衣服,就说衣服太破了不行,穿出去见不得人,要正信会的居士们拿了一件桃红色旗袍来,要我穿着出门,我一看是个桃红色,马上说我才不穿红衣服哩,红衣服是女孩子穿的。师父说你不也是女孩子吗?我说我是女孩子,但我是要出家的女孩子,我就是不爱穿红色衣服的。师父看我犟着不穿,后来重新选了一件素雅色的旗袍,要我穿著出门陪老和尚到广讲寺去。

  去了唐家墩广讲寺,到客堂去顶礼,才知道那时候惟宽老法师正在闭关,说明了来意后,经护关的侍者通报,就请五台山的老和尚到关房里面去了,他们在关房里,可能谈的很投机,我记得谈话的时间很久才出来。

  陪同老和尚回来的路上,我就把自己想剃度的事情讲给老和尚听。我跟老和尚说说,我欠(想)剃头啊!但师父从来都不让我剃。如果师父真的不给我剃的话,我就跟着去您那个山上,我也去住山洞,我去了跟您做侍者。

  老和尚说我的山洞只能住一个人,你去了我就住不下了。还说你一个女孩子,还带着头发,我是个出家人,带着你住在一起,怎么样也不方便。

  我一个劲的求老和尚,要他把我带去剃度出家。我说你的山洞小,我可以跟您把山洞爬(趴)大一些,只要能剃度,可以出家就好。老和尚看我苦苦哀求,把我前额的头发趴起来看了看说:小姑娘,你可以出家,但不能住山,你不是住山的命,还说你出家了,将来一定要做大事的。

  我说要做什么大事呢?帐子应该很大的吧,昨天我给师父洗帐子,洗一床帐子,挨了三次打。

  第一次挨打,是因为我洗的时候没有打肥皂;

  第二次挨打,是因为打了肥皂,没有透干净,就晒上去,流了肥皂沫子出来,被师父看到了;

  第三次挨打,是因为把账子晒在殿堂前面,有佛菩萨的地方,是一定不应该晒的。

  我问老和尚,我以后要做什么样的大事呢?还有比帐子更大的事吗?我洗一床帐子的事,都做不了,挨了三次打,我不敢相信自己还能做什么大事。

  正好那一天是我师父俗家哥哥的生日,师父家里的人都信佛,做生日祈福,请了法师在武昌莲溪寺讲药师经,我师父也到武昌听经去了。

  我们回到寺院后,师父还没有回来,很多人都围着老和尚听开示。老和尚突然问谁有剃头刀,大家都说没有,但师父的嫂子说今天买了个新剪刀,老和尚就叫她去把剪刀拿来。接着又问说,慈学的师父回来了没?大家说已经晚上十点多钟,师父可能回来了。

  听说师父可能回来了,老和尚叫我说,慈学你去给你师父磕三个头,不说做什么。我心里想到底是要做什么呢?我自己也并不知道,白天里我跟老和尚说欠剃度,是不是我剃头的机会来了呢?

  我们一群人聚集在大殿的右边,师父的房在大殿左边,我绕了一个圈,到了师父房间,在那儿跟师父磕三个头,师父问我为什么磕头?我说老和尚叫我磕的,不知道为什么。

  磕完头起身就回到老和尚这里来,我跪在那儿,老和尚就把我的头发用剪刀剪了,剪得长短不一。还没有完全剪完,我师父来了,看到老和尚这样,没开口问可能心里也明白,老和尚这是想为我剃度,就对老和尚说,我还没打算跟她剃头,又没有钱给她做衣服呀!现今日本人来了,社会很乱,庙里没有收入,经常打饿七,她太小了,饿得直哭,等她以后大一点再剃,看你把头发剪得这样乱,怎么办呢?

  师父又说您想给慈学剃度,先要跟我说一声,哪有晚上剃度的呢?我现在拜普佛也来不及,普佛钱也没有准备……?

  老和尚没等师父说完,就说:什么也不要准备了,因为这个娃前生挡了别人出家,今生剃度出家很难。如果她今天不剃头,今生都不能剃头!12点过了就剃不成的,来不及了,明天拜普佛剃都不行!

  老和尚还说,我给她剃度不要钱!不要钱!剃了就好!

  老和尚不停地说,她前世挡了别人出家的善路,今生出家这么难,一切都是因果啊!

  听老和尚这样一说,我师父不让剃已经不行了,也就再也不作声了。眼看着老和尚硬是在十二点前把我的头剃了,我非常欢喜、非常高兴。

  剃度当天的晚上,我做了一个梦,迷迷糊糊地梦见了一个狗熊,床有多长,狗熊有多长。狗熊往床上来,压住了我的右手,我用左手去推它,不但没有推开,它反倒用口把我的无名指吸进去了,我念南无观音菩萨,念着念着念醒了。

  早上起来以后,我左手的无名指莫名其妙地就破皮流血了,慢慢地腐烂,很长时间脓和血分不清地流。

  几十年了,我这个手指头烂成这个样子,少了半节。

  三天以后,老和尚要走了,我去送老和尚。等船的时候,我把梦的情形讲给老和尚听,又把化脓流血的手指伸给老和尚看,问老和尚说这是什么因果呢?

  老和尚说我前生挡别人出家的善根,结了恶缘,今生来出家,业缘找来了,流脓流血是还报受罪的。

  听了老和尚的话,想起我的剃度因缘,怪不得经历了那么多的艰难都剃不成的,幸亏这位老和尚从五台山来武汉,成就了我剃度的殊胜因缘。

  我总在想,五台山的老和尚,可能就是菩萨特地派来为我剃度的吧!

  我出家以后从小就觉得剃度难、因果狠。长大成人了,每说一句话、做一件事,都从因果上想。

  因果真实不虚啊!
我不能用圣水洗净人的罪业;也不能用手取掉人的身心之苦;
我的悟心也无法移植给别人;只能用真理进行教化使人们自解脱。
               
释迦牟尼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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