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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陈慧剑 《当代佛门人物》 [打印本页]

作者: 弥迦使者    时间: 2009-8-24 12:28     标题: 陈慧剑 《当代佛门人物》

        

    注:作者来自台湾,文内对大陆高僧兴教事迹收录不多,客观局限,供参考。






                                              当 代 佛 门 人 物


  
                                                                      陈慧剑
  


                                                                  前  记

   西元一九四九年以后,中国大陆陷入某某意识型态统治,所有佛教事物,在三数年间,重履三武一宗灭佛故辙,全部化为灰烬;劫馀僧侣,纷纷逃亡海外,投荒香港、台湾、星马、美加各地。中国模式研究室佛教,严守戒律规范之沙门,乃得苟活于乱世。以此,西方无佛之地,因藉马列因缘,竟得瞻视东方佛教的面目。
  逃亡海外的比丘、比丘尼与在俗佛子,以及原驻锡世界各地之僧侣,三十馀年以还,纷纷从事宏法、传道、修证、著述,乃至传播佛教统合文化之大业,虽无大成,总算有可供观瞻之近图。在撇开中国大陆境内仍残留之三数“样板”僧从不述(如一九五九年圆寂于江西云居之虚云和尚、稍前去世于扬州高旻来果禅师、屈伏北平之法尊法师、律宗大德慈舟大师,不在此列论),而海外之缁门两众大德,由于他们能严持净戒、维护僧容,坚决服膺释迦遗教,难行能行,难忍能忍,实践佛法上的福慧双持,蔚然成为一代宗匠、一方大德者,亦断非无人。即使在“修证、义解、神异……”事迹上无卓然表率之高士,然为慧命之延续、戒坛之承传、法业之维护上,一别于日本、韩国、以及南方肉食之佛教,其于释尊庄严形象之护持,则功德莫大焉!
  余四年来,执笔撰述佛门大德行迹,恳邀当事之高僧自著生平,皆本历史由本人记录最为真实之旨,要亦不违古人传灯之则,续梁慧皎、南山这宣以来“高僧传”之馀霞,集合当代史料以求其全;肯定大德之幽光以求其实;职是之故,选录余所披露者,以及海内外长老自叙,并蒙授权集稿,总二十三篇,成“当代佛门人物”一书,余敢誓以至诚,肯定所录诸师,皆足堪为百千年后历史见证。
  余之所录,一案“高僧传”之体例,依次部勒:
  一、义解门:印顺大师、演培上人、会性法师、默如长老、显明法师、圣严法师。
  二、法业门:白圣长老、普净上师、瑞今长老、竺摩长老、悟明长老、宣化长老、证严比丘尼大德。
  三、修证门:广钦老和尚、忏云上人、煮云法师、真华法师、无名比丘尼大德、李炳南大德。
  四、异迹门:常照法师。

  复次,附录所收者,则为补叙前贤之史料,俾助今人修德进业。
  附录一:“来果禅师神异录”,由余整理断句校正。
  附录二:“印光大师年谱简编”,因印光大师迄无年谱问世,参阅其生平殊有不便,撰史者耗时费解。
  附录三:“当代素食主义先躯米勒博士年表”,叙述米勒博士为素食主义之宏扬与荫生功德,所发之光辉,实与佛门高士同其悲仰,其事迹足堪照耀史册;米氏虽为美国人之安息日会信徒,观其一生无我无相布施,即使佛门子弟,亦愧之莫及。
  所抱憾者,四海佛门缁素,多抱潜德幽曦于未布,深藏秘行三昧于未彰;而著者则参礼请益,痛以天涯契阔,缘吝一面而未能收录其生平,不无遗珠埋玉之痛,亦有大德弊于“名闻利养”如鲍鱼之肆,不愿历史留名,谦却文字布其芳德,此皆余局于蜗隅无缘而割信美之史实于无奈者也。
  驻笔之馀,深惭自身福贫慧薄,不足以感动龙天护持微末之愿,如来日有缘,仍祈海涯四众高德,赐我以悲怀,施我以文字,供光泽于茫茫众生,濡佛法密意于苦海。是名是利,唯心唯识而定,此有求于佛门高僧大德加被者焉!
                                                      陈慧剑
                                    西元一九八四年二月八日于台湾北投杜鱼庵净室




                                            一、当代佛教思想家印顺大师


        一  前言
  民国五十四年春天一个傍晚,在台北慧日讲堂第一次与生平景仰的当代佛教思想家印公大师共进晚餐,度间有印海、法振等法师在座,餐后论道甚久。返寓后,写“餐桌三论”,后来收归于散文集“tong 灵宝玉”。
  算算时间,已经十九个年头。那时印公刚届六十甲子华庆,我也祗四十一岁;而今印公已七九高龄。
  为了这篇文字,在六月十七日清晨,我乘车轻高速公路,祗花两个小时车程,便到了台中市郊一栋四周围以绿色稻禾的“华雨精舍”,停车,到门前按铃,由侍者明圣法师开门。我们拜见了高瘦清癯、山明水秀的当代高僧——印公大师;内心涌起一阵悲喜交集的情绪。


    二、出家、传道、著述、授业
  今年七十九岁的印公,是光绪三十二年(一九0六)三月十二日(寒食节)出生在浙江海宁一个农村的张氏家庭,取名“鹿芹”。到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十三岁时高小毕业。十四岁到十六岁间自学。十六岁秋后出任母校小学教师,陆续任教八年,此漫长八年,除“自学”外,并涉及佛家、道家及西方宗教之学。到二十五岁,那年十月十一日,在普陀山,依清念和尚,出家于福泉庵。如按照现在的文化意识来肯定,当时的印公,祗是基于对“佛家真理”的探求与实践,而以一个知识份子的理想与热情,投入佛法的海洋,以生命来求证佛家本来面目。他之出家,没有任何特殊的外来因素之介入。
  印公大师年轻时,身体虽弱,而意志坚强,同时由于对佛典的契悟极为锐敏,当二十六岁(民国二十年)进入闽南佛学院就读时(太虚大师任院长),已发表论文。当年八月被大醒法师推介,出任虚云老和尚创办的鼓山佛学院佛学教师。这在一个出家不足一年的青年人来说,都是不寻常的经历。
  民国二十三年到二十五年,除了在武昌佛学院、闽南佛学院陆续任课,同时介入“三论学”的研究。在这一年秋天,在这一年秋天,则在普陀山慧济寺阅完“全藏”时为三十一岁。
  印公导师的身体,从来没有健康过;彷佛有一点“百病都来折磨”;这对血肉之躯而言,可以说是“人与天争”的局面;时时晕倒,时时吃药,有时还没得吃;又不时进医院;同时不断地进行“笔耘”工作。
  在抗战期间(民国二十八年),师在四川缙云汉藏教理院任教(院长太虚大师),藏文佛学学者法尊师主持教务,当时的学生有演培、妙钦法师。授课期间,由于撰述论文,后来都成了成书的材料。
  根据郑寿彭居士撰述的“印公年谱”民国三十一年条,认为印公第一部著作“青年佛教与佛教青年”,便在这一个问世,现在编入“妙云集”下编第五种,题为“青年的佛教”。出资印书的人,竟是当时罄其所有的受业学生——演培法师;至于印公自己没有钱印书,更不在话下。
  印公的“著述事业”于焉开始。抗战胜利之后,师由陆路经西安、洛阳、开封东下,在开封重遇续明法师(第一次遇时,续明法师是四川合江法王佛学院学生),然后因病转到武昌治疗。愈后再到上海,与太虚大师会合。太虚大师圆寂后,民国三十六年五月间便与续明法师,在奉化县云窦寺编纂“太虚大师全书”,同时讲授“中观今论”(由续明法师记录),三十七年五月三十日“全书”完成。中原变色后,辗转抵港。而“太虚大师年谱”、“佛法概论”二书,都在香港脱稿
  民国四十二年,在港遥领“海潮音杂志”社长,四月中旬,由演培法师在台湾新竹青草湖一同寺后山勘地,建“福严精舍”,印公于六月下旬,到台定居。
  驻锡福严精舍期间,遭遇到“佛法概论”事件,这是一位佛教思想家首次遭遇到的火炼真理的贬抑。这是这个时代对学术、思想、作者地位认知的贫乏!


    三、三十三种著述归根于“思想”
  印公大师自四十二年来台,到今天三十一个年头,除初创福严精舍,四十九年续创台北市龙江街的慧日讲堂、士林报恩小筑、嘉义妙云兰若,以及现在的华雨精舍之外,在六十年十一月,因身罹重疾,入院动肠部手术二次,预立遗嘱,复于六十二年六月二十日以“中国禅宗史”一书,获日本大正大学授予正式文学博士学位,这是中国的大德比丘获得他国正式博士学位的第一人。以印公的治学精神,思虑之精密、思想之深锐、著作之丰瞻,可谓当之而无愧!
  印公著述,现在列表于次:
  (一)妙云集(二十四种)
  计:般若经讲记。
  宝积经讲记。
  胜鬘经讲记。
  药师经讲记。
  中观论颂讲记。
  摄大乘论讲记。
  大乘起信论讲记—以上释经(上篇)
  佛法概论。
  中观今论。
  唯识学探源。
  性空学探源。
  成佛之道。
  大虚大师年谱(中篇)。
  佛在人间。
  学佛三要。
  以佛法研究佛法。
  净土与禅。
  青年的佛教。
  我之宗教观。
  无诤之辩。
  教制教典与教学。
  佛教史地考论。
  华雨香云。
  佛法是救世之光。(下篇)
  ——以上是七十岁以前作品。
  (二)说一切有部为主的论书与论师之研究(民国五十六年底完成)。
  (三)原始佛教圣典之集成(民国五十九年底以前完成)。
  (四)中国禅宗史(民国六十年秋完成)。
  (五)中国古代民族神话与文化之研究(民国六十四年底完成)。
  (六)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与开展(民国七十年五月出版)。
  (七)如来藏之研究(七十年十二月出版)。
  (八)办法法性论讲记(七十一年五月出版)。
  (九)杂阿含经论会编(七十二年九月出版)。
  以上所有著作,代表印公个人思想的部份,是“佛法概论”、“中观今论”、“成佛之道”等创新作品,而发挥前人思想的,是妙云集以外四种份量重的书。
  印公在疾病折磨、静养之馀,依然埋头完成一部重要的书——“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与开展”。


    四、初期大乘佛教思想之研究
  印公对本书的撰述动机,发创于多年以前,当印公于民国六十年底大病初愈之后,本书之构架已酝酿成熟;而着手动笔,则在民国六十四年;这其间因为驻锡地的遵移,及一再换环境疗养;到民国六十八年完成了四十万馀字的初稿。除非有他缘无法写作,印公每一个写作天,可完成一千五百字左右,其中由于检阅资料,追踪史料,思考问题,触及其他有关连锁问题之处理,结果,“中国禅宗史”、“神话研究”这几部书,都是这一部大书的副产品;由此可见本书酝酿过程之长,写作路程之曲折,以及印公个人身体状况在写作过程中经历的病苦侵袭,但依然坚持了此书写作的决心与态度之庄严。
  印公此书成时,达八十馀万字,计写作过程所触及的问题而引发思想向旁枝伸引,是很难说的。也许会“节外生枝”再附产出另一部书来!不过,就这本书而言,将代表印公大师晚期思想的大成;但终于在佛教界盼望下问世了。


    五、印公思想之我观
  我读过印公的书,除“佛法概论”曾多次涵泳,及“中观今论”略事涉猎之外,其他著作及论文,则间或检读;对于印公全部著作并没有作深入地探讨。然而,毕竟看过一些,透过“一叶而知秋”的感悟,以及多次承诲,我的看法是——
  一、印公大师,是中国思想史上佛教思想层面一位纯正统的创发性的思想家;印公对佛典中的神迹、灵异、密宗的神迹采取的态度,都非常平淡;对一切世俗界偶发的“灵”的现象,认为“法尔如此”;此种“异人异事”,其本身并不能代替生命的“觉悟”;对修道者而言,很可能导入另一条邪径!我们可以说,印公的思想,是一条平实的、没有超越的、一寸一寸耕耘的大道;但其结果,则是古今一切中庸派思想家所共同必具的宽厚、庄严、慈光普照的觉路!
  二、印公对中国宋明理学发展到今天的“新儒学派”与佛家思想相冲相激、或分或合的纠缠现象的看法是——“新儒家自是新儒家”,“佛家自是佛家”,“新儒家自态十力以来对佛典的钻研,毋宁是着力于佛学对于新儒者的思想上的认同的研究;而不是新儒家对佛学思想的认同”;归根结底,“儒学——新儒家——是纯中国文化纵面的产品,是不可旁解的,是入世的,是中道的,是万世不朽的经纬线”;“佛家则是介入的,是出世的,是偏于究竟空的;精深是精深矣,博大是博大矣,岂奈不及儒家何!”
  如就佛家思想来讲,入世与出世,在思想甚至现象上,都没有一条明显的界沟;既同样是精微博大,便无从筛出个更为“精深与博大”来。
  三、印公的自我肯定,在学术上,他是一位有创发的思想家,但从他的作品内容来分析,也是一位实践主义者,他在多处强调:“我是佛教徒,我是站在学佛者的地位发言,信仰佛的真理,而不去‘实践’,是本末倒置的。我是一个比丘,我做比丘要做的事!”
  我个人认为印公治学,治的是“纯佛学”,他在治学与实践两方面,都是走的前代宗师正在走的路,他接了中国佛家思想的棒,把佛教的fa lun,向前推动!


    六、结语
  因为印公是中国近代佛家一位重要的学者,就治学说,印公对于支配文字的技法,极为“现代化”,对思想层次的剖析,理论角度的接触,极具慧眼;正如胡适之的作品一样,能把一个很高深的问题,处理得极为浅明;尤其他对“正知正见”的肯定,不苟同世俗,这种庄严态度,令人敬佩!
  多年前,我看过印公一篇关于“舍利子”的文章,印象之深刻,至今不忘。
  印公大师,著作等身,在他三十三种著述中,我认为后九种,比“妙云集”更为重要;因为那毕竟是晚期更为丰熟的思想结晶。
  我们虔诚祈佛陀加被印公大师,有更辉煌的著作,接引世间!
                                  民国六十八年六月十九日初稿·七十三年三月补订




                                                    二、会性法师与大藏会阅

    一、前言
  中国佛学界,有一位贫困出身、少年出家、不慕荣利,而默默无闻的比丘僧,在从事了三十年的佛学研究、撰述之后,从四、五百万字的阅经笔记中,整理出民国史上一部辉煌的佛学工具大著,使这部书,打破了明代以来——“阅藏知津”、“法宝总目”、“佛学大辞典”(丁著)等工具书的古典主义形式,而列于同级地位;同时,在单一的“检阅藏经”以及“缺乏藏经”的情况下,这部著作就更显得无比重要了。
  这部大著,便是“大藏会阅”,它底作者,便是隐居屏东乡间一个以农耕为活的小寺院里的会性法师。

  二、会性法师的早年生涯
  会性法师,是一位纯粹的“乡土人物”,是出身在台湾苗栗南庄乡狮山村的贫家子弟。他的血缘是来自广东客家,而生活在保持“古风”的客家人环境里,平日讲的是“客语”。他出生于民国十七年二月二十一日,本名陈华生。事实上,他的上一代,都以采石为生,父亲是一位采石工作;他的幼年生活极为艰苦!
  法师提起他的出家动机,表示“没有什么可说的”。他说他的祖父是“龙华教”(中国老牌杂神教,与西华堂、同善堂等民间神教同流),也吃素。法师小时常跟祖父一同念“救苦经”,而从小就喜欢拜仙拜神拜佛,什么都拜。十一岁那年祖父过世了,尔后几年间,学会了“龙华教”所有的唱念经忏。后来,又因为想学正统的“佛教梵呗佛事”,到十七岁就上了狮头山,住在元光寺学经忏。
  寺里当时有一位妙清法师,曾经到过大陆,参访丛林,他藏书很多。这年~~民国三十三年六月六日(农历),在习俗上要晒东西,可以一年不霉。这位十七岁的年轻人,便受命帮他晒书。由于这个因缘,就看了些佛教故事书,同时妙清法师也劝他发心学佛(或许,他本来想学会经忏,再下山替人念经过活的),因此,这才对佛书逐渐发生兴趣。
  住在寺院里,并不等于出家,严格说来,打杂而已。贫家子弟,又没受过多少教育,谈教育,这位“乡土出身”的法师,他的教育就是“乡土”吧。住寺庙,为了学“技术”。现在既然对“佛学”有了个眉目,这样过了三年,才以白衣居士身份,亲近当时著名的法华家斌宗法师,做了他的侍者。因为听斌宗法师讲“地藏经”,也许是“地藏经”里的地藏菩萨“入地狱”的精神,感动了这位年轻人吧!就在这年十一月十七日(阿弥陀佛诞日)在元光寺,跟从悟徧老和尚正式落发出家。这一年,他二十岁。
  这是一位平凡的出家人,一段平凡的出家因缘。


  三、随侍慈航菩萨,立志阅藏
  一位中国农村青年,只由于微不足道的因缘出家,这并不算完。很妙的是,他出家之后,由新知坡来了一位由“裁缝”出身的慈航法师,住进了中坜圆光寺。在三十七年冬天,年轻的“沙弥”~~今天的会性法师,便得到这个机会,去亲近这位已享盛名的慈般菩萨。
  人与人间的相互影响,这种引力是非常强大的。慈航法师,是天生地“弥勒佛”,一生洒脱无碍,过午不食,挥金如土,舌烂莲花。在佛门,这样“开放”的大和尚很少见。由于慈航法师是一位“从不识几个大字而能深入经藏”、道行深厚的人,因此,这一启示,使得年轻的会性法师,便立志重回狮头山,在一个石洞中掩门独修三年。四十一年九月才离开石洞,接任名刹元光寺的方丈。此时,他竟然还是一个沙弥。直到这年岁尾,才到白河大仙寺受三坛比丘大戒。是年二十五岁,而剃度师悟徧老和尚已经圆寂,便入室于慈航菩萨的座下,命名“宗律”,号是“会性”。在这几年间,充任慈航法师的“台语翻译”。这才启发了一位年轻的佛学者,契入经藏里的熠熠才华。
  他在慈航菩萨妙趣天成的法筵之下,译得水乳交融,台湾佛教经坛的“译经”风气,也从此展开。
  译经,本是一件极难契合的事,而译者本身不但记忆力要强,组织力要强,而且必须深通佛家名相义理,了解法师思维形式,国台语兼精,才能当下托出,如乳出乳,毫无扞格!我想会公法师,在二十五岁左右,已大备了坚实的佛理基础与坚强的信念了。
  民国四十五年秋天,他从元光寺退下来,再度禁足,深入经海。四十七年春,正式闭关,研究“法华”,直到民国五十年八月因胃溃痬出关。到五十二年再度入关,此后因为处理狮山寺庙事务,胃病复发,才在五十三年接受屏东弟子们的礼请,移锡于万峦竹云庵,直到如今。
  法师前后闭关六年,整理佛籍,同时完成关中笔记数百万言,这是“大藏会阅”的母胎。


  四、大藏会阅的价值及其特色
  “大藏会阅”这部书,制作为“经、律、论、密、杂”五大部份——
  “经部”包括大藏经内所有佛说的经典,每经基下底层次是“经名、译者(年代)、卷数、品数、页数、字数、提要、别译、异译、残本”,另有历代祖师的不同种类的“注疏、释义、讲记”,层次分明,检阅简便,文字洗炼。而“经部”制成两册。
  “律、论、密”三部,制作层次亦同“经部”,含概佛学东来所有的原典“提要及其辨证”。例如“律部”,佛家所有戒律、戒相,都分项列引,凡阅此著,虽未曾涉猎原典,亦可精要地知晓典义。“论、密”部份亦复如此。这三部集为一册,共七八0页。
  “杂部”,则包罗广泛,现在分项引述:
  (一)诸宗部:是“如、贤、禅、净”诸家杂著的汇集。例如天台宗录:“教观纲宗、摩诃止观、国清百录、天台九祖传……”等七十七种。华严宗录:“华严五教止观、原人论、贤首概论……”等四十九种。禅宗录:“付法藏因缘传、信心铭、神会和尚语录、虚云和尚年谱……”等五百五十九种:“净土十疑论、省庵法师语录、莲邦诗选、印光法师文钞……”等一0九种。
  (二)忏仪类:有“慈悲水忏”等二十一种。
  (三)杂著类:有“寒山诗集”等二十一种。
  (四)史地类:分“教史、汇传、地理、感应”四部,重要著作有“释迦谱、高僧传、大唐西域记、道宣法师感通录”等一百四十多种。
  (五)汇集类:分“法汇、专集、护教、音义”四部份,收有:“法苑珠林、杨仁山居士遗著、弘明集、一切经音义”等五十馀种。
  (六)目录部:收有从古至今的“众经目录”二十五种。
  “杂部”集为一册,计一、0五0页。
  综计本书四册,共录书目数千种,全书二百万字,三千页,搜罗广阔,巨细无遗,从资料之丰富,纲目部勒之明晰,均见著者思虑之慎密,思想之谨严,如非久经磨练的学者,实不堪胜任此作。
  因此,我们相信“大藏会阅”之风雨名山价值,自然不庸赘言。


  五、一位讲经说法的专家
  现在,撇开“大藏会阅”这部百年难见的巨作不表。且说会性上人自从到屏东静居之后,这十五年来,曾陆续在台中莲社内典班,讲授“楞严、金刚及法华玄义”,并分别授业于南部各佛学院及明伦社主办的大专学生暑期班。
  民国六十四年七月初,在台湾大学历史系就读的孩子陈弱水,到明伦社参加佛学讲座;薰闻佛法。讲座结束后回家,我问他:有没有一位会性法师授课?他说有。我又问:这位法师是那里口音?他说大概是福建人。“国语清晰、说理明畅、知识广泛、论证严谨……讲得深入浅出,极受同不欢迎。……”从此,我心中更肯定法师是一位“讲经说法”的专家。但并不知道是那里人?那个学校“毕业”?
  六十六年十月三日,我有缘到台中第一次参见法师,法师的卢山面目才得以亲觌。一位“貌不惊人、容不出众”的出家人,彷佛黄梅初悟的六祖大师慧能;没有慧眼,谁识当前没有高僧之名的高僧,竟然出身是狮头山下“石工之家”的客家贫子呢?
  行文至此,不禁为古今多少“怀才不遇”的龙象扼欢;一个不求名闻的人,他就永远明珠覆土,这是什么逻辑?


  六、佛门之内的陶渊明
  复次,我在六十七年盛夏,到南部办事,顺路到屏东去访问法师的乡间讲堂。
  我发现法师藏经极丰,凡中国宋代以后的佛家原典,各种都有。他的图书室有八大柜古今藏书,包括“频伽藏、大正藏(正续两类)、卍字续藏、中华大藏”,以及“大涅盘经会疏、法华三大部疏记、楞严正脉、南山三大部疏记……”等大部头古籍。
  法师住的是“讲堂大殿”楼上,一间榻榻米式的木板床,床前放一张写字台,墙边放一个工具书架。除书之外,似乎一无长物;走过这间寮房兼写字间,是佛堂,有二十多坪,很大!法师每天在这里做晚课,通常做三四小时,到十一时后静息。凌晨三时左右,起身做早课,直到天亮,日日如斯。过了佛堂,在另一端,才是“图书室”,事实上是用书柜排成一列屏风,组成空间,放着一列线装古籍,蔚然一片书香。
  这居处屏东乡村、稻禾成浪的佛寺周围,法师住持的讲堂,由几位比丘尼管理,他们天亮做完功课,便荷锄赤足下田,同一般农夫一样,操作到日落回寺,上殿念佛。这就是“一日不作,一日不食”的农村寺院生活。他们稳如泰山有少做经忏,平日法师在寺中,除了定时为村民讲经,便是读书、修道,如此而已。
  我在讲堂,挂单一宵,吃寺中师父们自己种的稻米养的饭;自己种的菜,炒的青枝绿叶;真可说是“土饭土菜”,特别幽雅,分外清净。
  只有这样地方,才住着这样朴实而不慕荣利的~~佛门里面的陶渊明。这位默默耕耘令人尊敬的大比丘僧。
                                                       民国六十八年七月十四日



                                                        三、莲因寺亲闻记

    一、初到莲因寺
  民国六十一年七月八日到十七日,欣逢一项难遇的因缘,摆脱尘俗之身,到台湾南投县与日月潭途中的山间,忏云法师的莲因寺,作半僧十日,亲近法师,得以亲证亦净亦律的世外生活。
  初到莲因,夕晖已斜,曲径已终,有学子数人,迎我入寺。先到念佛堂礼佛三拜,再至丈室拜见忏云上人;然后由寺中执事引入念佛堂下,左侧第一间“第八僧寮”,开始第一天的“半僧生活。
  稍作休息,便漫步寺园,第一眼发现的~~自己的寮房竟在水上;窗外水池布满了红、白两色美雅的睡莲和布袋藕,浮在水面的绿叶下,穿梭著生活在山泉中的游鱼如织。
  这一池山石砌成围著寮房的放生池,幽曲如带,池外是寺之庭园,有假山、亭榭、花、草、树木,山泉由一条管道注入放生池,日夜不息,它沿著地形,迤逦之间,有方有圆,有溪有石,俯视鱼之乐,不禁为庄生之情而不自禁。池水幽深处,则贯通我的卧榻之下,流水淙淙,可以濯我足,返身入舍,仰卧斗室,怡然高贤!
  莲因寺庭院西侧,忏公近年开山成园,龙柏、黄 se喇叭花成畦,芒果、桂圆、菩提树成荫,一片幽绿,群山拥着绿瓦红墙的佛刹,身心顿然清凉;山中鸟语花香,静谥如永恒,念佛堂与寮房成丁字排列,梯次而下,背倚山腹,以碧纱间隔。僧寮中间以甬道贯通念佛堂,甬道两侧,分成十四个僧寮,一间长方形讲堂,末端是客堂、斋堂、厨房。
  从夕照中乍入寮房幽径,颇有人山探险之微栗,小心翼翼摸索,待眼界开时,才发现两侧壁上,竟挂着今之张大千居士花卉小品数帧,古之文徵明工笔山水一幅,间有弘一大师格言、经文多种,印光大师“死”之警语一方,馀者已不复详录,均为真迹;此时才顿悟拜佛时,所见之佛,原是忏公亲手虔绘的长条蓝地彩笔西方三圣像,工笔细致、神采飞扬、庄严圣洁,其下是一框极乐依正图;在前面客堂,有弘一法师真品“南无阿弥陀佛,南无观世音菩萨,南无大势至菩萨”一大幅,悬在中堂。斋堂中,有弘公手书“八关斋戒”法书一面,耳闻目濡,全是“诗、书、画”与“佛、法、僧”古意无穷,深得艺术三昧之趣。这是七年的事。


  二、忏云上人与莲因寺
  九月二日,我有缘再礼莲因,花香鸟语如昔,风景依稀旧年。我起入静谥幽邃的山门,悄悄地绕寺一匝,寮房右侧的后院,已是另一番景象,此时“浮屠、亭榭、花木”,都已更新。左侧草坪上方,已新建可供百人听课的讲堂一座,隐立在层碧叠翠之间。而满院的松风如拂,菩提树浓荫似画,一股清凉的芳香沁人。莲因寺,静静地,超出凡尘,背青山而临绿水,犹如仙界。
  此时已近傍晚,夕照崦嵫,山岚氤氲。我从寮房的通道走进念佛堂(大殿)拜佛,忏公正在殿中为常住讲经;顶礼之后,便退出大殿。到晚间七时以后,随众上殿,九时四十分,做完晚课,回寮房时,在夜风清凉中拥被而眠,而房外,鼓声如雨,震憾山谷;晚钟长鸣,音彻幽冥;响了十五分钟之后,钟停鼓息,幽然入梦。
  这莲因寺是忏公法师在民国五十二年,诛茅斩棘,创建的净土道场;今年六十六岁的忏公,民国三年十月十八日出生在鸭绿江畔的安东曹氏世家,青年时期,到日本研究美术,由于幼时即受佛法薰陶,之后,又因父病弃世,深感世事无常,更倾心于内典,于是在三十二年出家,不久受戒于北平圆通寺,并于此后,亲炙当代律宗大德慈舟大师。(这一节据同道传述)
  忏公上人,传承了弘一、慈舟两位高僧的遗风,治身严谨,净律双修,精勤不解,而莲因寺日常生活,便是中国佛教界的典型僧家典范。
  我们走进莲因寺的客堂,便可看到壁上用木牌,写着云水客入寺挂单的规约:
  一、勿携十二岁以下儿童来山;
  二、山中早晚寒冷,请加著衣服;
  三、女子来山,勿进入男众寮房;
  四、僧伽持午,居士戒烟;
  五、随喜早晚课,晚十时止静。
  另外,寺中执事的名牌,也悬挂壁间,以便访客谘询。
  寺中寮房十四间,每间可供六人挂单,全寺可容纳八十多人同时修道听经。忏公的寮房,与念佛堂右侧相连接;寮房外间是会客室、图书室、小佛堂。小天井中,有小水池、假山、泉水经过,蓄游鱼数尾,悬兰花几株。“戒香”、“以戒为师”,弘一大师的遗墨,悬挂室中,浸着莲因寺清净光洁的气氛,随手可触,随意可濡。
  莲因寺每天清晨三时三十分,晨钟初响,修道者起身,二十分以后上殿早课,炉香燃处,梵音悠然低扬。
  早课除了按“禅门日课”,另有静坐忆佛、绕佛、功课完成了,天色大明,钟敲六响,下殿。六时三十分早斋,大约七时三十分到九时,清理环境。九时到十一时,上殿、拜佛、听经,而后,到十一时三十分午斋。由于全寺都是“过午不食”(持午),这一天“吃的问题”,到此结束。十二时到下午二时休息。(有人依然利用这段时间拜佛)。
  下午二到五时,同上午一样,上殿听经、拜佛、打坐。五到七时,沐浴、休闲,七时三十分晚课,到十时“击鼓鸣响”就寝。
  综合地说:
  一、莲因寺的常住及挂单男众,每天睡眠约会五个小时,中午约休息一小时,其他时间,完全在佛法的薰陶之中。
  二、平时凡“坐”,都是“跏趺”,早午斋,听经,局限性是盘腿。
  三、山中不分任何职务,早晚课及用功时间,无一人可免,“饭头”亦不例外。
  四、女居士,不论年龄身份,山中一概不容挂单。
  五、比丘与居士食不同席,比丘用斋,盘坐,用“钵”进食,食后各自用小刷子以开水洗清食具,然后喝完。
  六、饭前饭后,由法师领导“结斋”,回向。斋后个人不得先行离席,俟结斋后,由法师领导在院中“经行”三匝,(雨天在走廊)再各自加寮。
  七、沐浴、盥洗,依律比丘与居士均应分开。
  八、寺中不做任何佛事,不为亡人超度,不做焰口。
  复次,寺中凡涉及共同生活的地方,法师以小木牌,楷书偈语,提示大众。
  例如:
  “惜福!节约用水。”(水笼头壁间)
  “惜福!节约用电。”(电开关壁间)
  “以水盥掌,当愿众生,得清净手,受持佛法。”(面池壁间)
  “以时寝息,当愿众生,身得安稳,心无动乱。”(床前壁间)
  “正身端坐,当愿众生,坐菩提坐,心无所著。”(坐椅壁间)
  “沐浴身体,当愿众生,身心无垢,内外光洁。”(浴室壁间)
  整个莲因寺,充满了“道”的幽静,没有人高声谈话、喧笑、言不太义的野狐禅。
  寺中每个寮房,正壁上,都悬着“南无阿弥陀佛”名号的镜额,平时,播放佛号录音,在空中悠扬,耳闻目濡,全是佛之音。
  这个道场的气氛使修道者的心灵与“佛号”打成一片。每一天,每一年,经常如见。


  三、大专学生斋戒学会
  忏公上人,从民国五十五年暑假开始,为了使佛道与青年人结缘,便创办了第一届“大专学生斋戒学会”;顾名思义,这个“学会”是以“斋”、“戒”为重心,以“实践”为轨律,使青年过革秒仅以学习佛家理论为主的羣体的僧团生活。
  斋戒学会开办之初,是在寺内,当时“念佛堂”(大殿)还未建,空间狭小,祗能容纳三四十位同学;男生住在寮房,女生则住在山下人家。每年寒暑假各办一次,暑假男女各两届,寒假一届,当时在寺中佃了两届,便开始男女地举行,忏公另将女众移到嘉义“义德寺”、新竹“翠壁岩寺”、中坜“元光寺”等地较大道场,专办女众“斋戒学会”。女众人多,有时每届到一百多人。从此每年莲因寺内不再办理女众学会,今年依然借用嘉义“义德寺”举办。
  斋戒学会的日程表,同寺中常住一样,三时半起身,四时早课到六时卅分早斋,晚十时就寝。但上午是“理论课”,主科是“佛学概论”、“百法明门论”、“天台止观”、“梵呗”等,共两节。下午也是两节,但有时是“念佛、打坐”;各科课程,除由忏公自己担任“百法明门论”、“梵呗”、“止观”等外,其他课程及传题演讲,都是请寺外法师,居士担任。
  斋戒学会已办理了十四个年头,男女近四十多届,以每届男女生各一百五十人计,总共参预斋戒的同学,接近五千人,现在,在佛法上依然“矢志弗谖”的斋戒同学会同学,像杨政河、游祥洲、颜宗养、熊琬、林世敏、萧武镛……等,都能够为佛法忘躯,继续以居士身传灯续道。
  同时,由于“斋戒学会”影响,各大学的“素食团”也纷纷成立,像台大、政大、中兴、逢甲等校,都有数十位男女同学“持斋”、或持“八关斋戒”。
  在民国六十一年到六十三四年间,笔者曾在“斋戒学会”男女同学各班担任“佛学概论”课程,那时有一位“詹德龙”(中文姓名)同学,是加拿大人,魁北克的法裔,加大哲学士,也是辅仁大学神学院的天主教教士,来穿上僧衣,参加“斋戒”二十多天;以后各期,间或有“洋居士”来亲证佛门修道生活,他们都很用功。
  我们可以这样说:
  一、斋戒学会提示了中国青年知识份子体验了真正的佛家戒律生活;在二十多天学佛期,最后都受了“八关斋戒”,并有些同学,长期持“过午不食”。
  二、每人入寺,都脱不下俗装,换上寺内统一制作的“罗汉衣”,女生是“大衣”,缁色、圆领。他们都学习早晚课诵经咒、打坐、敲奏法器。
  三、每个同学,选出执事,执行生活及管理寺庙工作,如“副寺”(财务)、“书记”(秘书)、“典座”(采购)、“殿主”(管理念佛堂)、“藏主”(图书管理员)、“饭头”(伙夫)、“香灯”(佛前灯烛上香等)。
  此外,在教学工作上,有学员长、副学长、室长等设置,以便处理一般教务行政。
  斋戒学会已办了十四年,早期的“老修行”,早已遍布社会,影响之大,是不言而喻的。现在海外也有些道场,来办理“斋戒学会”了,这都是见贤思斋的现象。
  斋戒学会参与者,都是大专青年,而且这些人,已遍布海内外各地,他们都曾渡过一番佛家“道场生活”,并深受当代净律兼修的忏云上人的薰陶;况且海外道友,也有些人到国内实地来参访,像美国的赵真觉居士,菲律宾的刘梅生居士。因此,我们希望中国籍的佛教两界,都能大力发展这一项以“实践”为主的修道工作。


  四、结论
  最后,我们来总结一下前述的文字:
  忏云上人,莲因寺,斋戒学会。都产生于一位出家的大德一念道的滋长;一颗虔诚庄严的心,可以动天地而感鬼神。
  莲因寺的山中,没有红男绿女。
  莲因寺永远地实践佛家的“戒律”生活。
  莲因寺,在十丈红尘中,是一株白莲!
  民国六十八年九月十三日完稿
  [附注]莲因寺经过近数年来的扩展,山门已建,依山又建巍峨的大殿一座,内塑大佛三尊,气象万千,业已落成使用。斋戒学会依然循例每年寒暑举行。[民国七十三年四月二十二日补记]



                                                     四、宣化长老西来记


    一、初识宣老
  远在十多年前,我已久仰宣化老法师在美国西岸传法的盛名,心里就想去听听他的说法,可是由于职业羁绊,总不得其便离开加拿大前往旧金山。谢冰莹教授寄了些佛刊给我看,其中有几本是中英对照的“金刚菩提海”杂志,是由旧金山的中美佛教会编印的,里面登有一篇“宣化老法师讲法”的弟子笔录,这是我接触宣化法师言教的开始,不过当时我一直以为讲稿是他预先写好的,直到后来我有机缘亲往金山寺听法,才知道他并不动笔,那是登台讲法随口而出听琳琅文章,由众弟子用录音机录下之后,笔录出来,又译成英文对照刊出的。
  “金刚菩提海”当时尚是雏形,未有今日之规模,初期甚至仅是油印复写的,但是内容很好,良好的开始,奠定了基础,发展为今日在美国的最重要的佛教刊物之一。
  当时我年少好胜,偶然看到该刊内有一些中译英的微疵,我就斗胆不客气地摘出,写了一封长信去给宣化法师;不过我也声明是善意的批评,而且也说明我自己学浅,也还译不了那么好。
  这件事,后来我才知道自己多么浅薄。多年后,宣化老法师偶然提起,笑著对我说:“你不给我们写文章,反而狠狠地批评了我们一顿,不过批评得很有道理,我们都采纳你的意见改进了。”宣老和尚谦虚,令我钦敬,也就更显得我自己的浅薄了。
  直到现在,我真是相当的亲近宣老和美佛教会了,可是我仍然还没开始为他们写文章,为什么呢?倒不是我不愿写,而是力不从心;我只是个写小说的人。“金刚菩提海”篇篇都是佛教理论文章,我不知应该写些什么才好。我为香港的佛学权威刊物“内明”写些随笔,已有好几年,我那些小文本是不登大雅之堂的外行文章,“内明”佛刊也是篇篇都是深奥的佛学论文,但是留有少许篇幅给文艺作品,破格采用拙文,这是我意想不到的。“金刚菩提海”则至今仍未开辟固定的文栏,我答应了给他们写小说,可是由于自己欠的稿债多,赶不出来,同时也感觉到佛教小说太不容易写,未敢下笔。我多次向宣老致歉,他老人家都说:“不要急,慢慢来好了。”


  二、宣老与金山寺
  金山寺的地点是在美国三藩市南区的第十五街一七三一号,是一处热闹的区域,虽非主要的通衢大道,却也太接近繁华花花世界了,不远处有两家电影院,都是上映些不怎么高尚的“成人电影”的,附近的街道又有些不三不四的俱乐部,寺院对面是几座公寓,日夜有些妇女在附近流连嚣闹,街角则常有些男孩站在中笾不知干些什么,我总觉得那地区并不是干净的所在,我就不太明白,宣化长老和他的高徒们,当初怎么会选择了这样一个地点来设寺的。我却不知道他们师徒当初筚路篮缕创业的艰辛。
  原来宣化长老十多年前从香港到美国来立愿传法之始,他到了三藩市,身边只剩下几十块钱了。他起先只租了唐人街的一家店铺的地下室作为驻锡及传法之所,三藩市是个五光十色的繁华大都会,物质享受,声色犬马,红尘滚滚,当时一般人对于佛教的兴趣是很小的,更少人注意到唐人街一处地下室的小小佛堂。宣化长老却不灰心气馁,他仍本着他一贯的宏愿,阴谋孜孜不息的传法,他的苦行与佛学造诣终于渐渐引起一般社会人士注意。
  关于宣化长老在那一段艰辛的岁月,三藩市一般人是有这么一个传说的~~他们说,宣化长老在唐人街地下室传了几年佛法,始终是个穷道场,无法扩展,知道的人虽也不少,但大家都未予以重视,直到有一件佛家的奇迹发生之后,才轰动整个美国西岸。
  他们说:当时有一位社会贤达的夫人患了癌症垂危,在医院中,医生们都说无可挽救了。那位夫人自知不起,要求家人为她请一位和尚来为她念经,当时在三藩市的佛教僧人很少,家人上那儿去找呢?不过记得时常上唐人街买东西路过,看见一处店铺地下室的窗子内有一位和尚念经,家人就想,姑且就请这位和尚去为他们的夫人念念经吧!这一家人当时对于念经也不存什么奢望,只不过当作尽心而已。
  他们说:宣化长老应邀前往医院病榻前为那位贵夫人念经,一连念了几天,关于这一段传闻,有人说宣老当时念的是“大悲咒”,有人说他念的“心经”,有人说是“楞严咒”,各人传说不一;总之就是念的佛经就是了。然后,奇迹出现了!那位贵夫人听经之后,非但不曾如群医之预言如期逝世,反而渐渐康复,而且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医生检查她身内的癌,竟然消失了!
  这件事当年轰动了美国西部,由是引起了中西人士源源不绝地前往访问宣化长老,而宣老总是谦辞不承认是他念经之功,他总是说,一切都是笃信佛法获得的奇迹!
  为这事,我也问过宣老的,他微笑说:“我什么也不会,我不会治病,也没有法术,我就光会念佛经。”


  三、谦虚的宣老,从不居功于任何奇迹
    事实上,在他老人家的苦行传法数十年之中,发生类如上述的奇迹,多得不可胜数,但是他自己都不大谈这些事的。若有人问他,他都说假如有奇迹,都是由于信者的虔诚信心和善念获得佛祖龙天的庇佑!
  宣老并不喜欢用奇迹来作为传法的宣传,他认为最重要的乃是佛法真义。在我接近他,聆听他讲经的时日之中,我从未听见人提起任何奇迹。他的讲经态度是十分严肃的,在他的周围,无论是出家弟子或在家弟子,都是十分恭谨肃穆的,可是在社会上,对于这位高僧则有很多的奇迹传说,真是不胜枚举。
  我自己,可能也就是奇迹之一~~像我这样的一块顽石,居然也被宣老的苦行传法所感动得点头了,岂非奇迹?
  宣老在三藩市唐人街的地下室传法,竟吸引了整个美国的注意,我认为,主要的还是由于他说法的精辟,把佛法的精华毫无保留地介绍给西方社会,引起了美国青年知识份子的重视,至于各种奇迹,当然也有很大的推广功效,但是徒有奇迹,而无坚强用力的精微佛理,仍然是不可能获得像今天这样伟大的宠法成就的。
  美国许多的高级知识份子纷纷来聆听宣化老讲解佛经,许多大学纷纷邀请他去讲解佛经,不少的美国博士、学士,听了他说法之后,纷纷皈依佛教,削发出家,归依宣老座下,精研佛理,翻译佛经为英文。宣老座下的美国青年博士、硕士、学士,有的是哈佛大学,有的是哥伦比亚大学、加州大学、史丹福大学、倾盛顿大学、普林斯敦大学……等有名的学府。这些青年,有的是哲学博士,有的是理工科博士,有的是文科博士,他们都学有专长,素养很高,都放弃了收入丰富的职业;而来追随宣老,出家为僧为尼,宁愿吃苦,献身佛教的研究与传播工作。
  在这批美国弟子的群策共力苦心发展之下,宣老领导的中美佛教会,从小小的地下室发展到今天占地三百馀英亩的万佛城和法界大学,成为佛教在北美洲最具规模的传播基地之一。其中经过多少的艰辛!
  那一段奋斗史,是不可能用短短的文字所能叙述得了的。他们起先在三藩市华盛顿街购置了一座大房子做道场和图书馆~~现在已改为尼师驻锡之所,皈依宣老座下的美国弟子成为尼师的已有数十位之多,也都是有学位学识渊博的,精于翻译佛经。
  稍迟,宣老和他的弟子与在家的居士们,大家又合力在十五街购买了一座火柴工厂,诸弟子自行动手装修,把它改建为今日的金山寺,规模虽未可称为恢宏,三层的佛殿大楼,也相当宽敞的了。
  我曾经就金山寺的地点一节询问宣化长老。我说这座佛寺建在花花世界的当中,怎能清静呢?
  宣老微笑回答:“就是在花花世界当中,才最适合考验出家人修行的意志呀!”
  我这才恍然大悟,长老并未详说,但是我可以领悟,真的!只踏出寺门一步,门外就是繁华世界,声色诱huo,无所不有。出家人若不是有无比的坚毅意志,真不容易抗拒门外的一切诱huo的,我住在金山寺的期间,冷静观察,出家怕美国青年,对于外界的诱huo,都是若不闻不见,他们心已如止水,令人钦佩!
  我或许是极少数最幸运的在家人之一,获得如此亲近宣老的教诲,宣老明知我是个相当顽皮捣蛋的人,他却似乎是抱著一种有教无类的苦心,慈爱地温和地招待我,让我不时随侍在他身边,我想我了是极少数能够进入他的禅房的人之一。我所见到的他的禅房,可说是除开一榻一桌一椅之外,并无长物,没有什么家俱,没有任何装饰,桌上也就只有一些佛经佛典,他是没有任何财物的,也没有什么衣物,他一年不分冬夏,仍是穿著那一袭已经破旧的裉色的僧袍,极寒冷的日子,他就再加一件棉背心,这就是他的全部衣物了。当然,还有一袭只有大典才穿的杏黄袈裟。
  他的办公室是在他禅房的外一进,除了一张大书桌之外,有些沙发,作为招待来宾之用,桌上有些笔墨,其他也没有什么了。
  说起笔墨,我知道宣老是不太喜欢动笔的,虽然他的书法也还不错,他却不大写信写什么。他常对我笑着说:“我的字写得不好,不愿写出去献丑。”
  我也没看见过他写任何著作,虽然我常见他手不释卷,研究佛学。而他的每天的开讲,句句都是天然的好文章,弟子们只要照录出来就自然成了一篇论文了。我知道他是从不写草稿的,讲经的时候,他坐在座上,慢慢的讲,他是东北籍,讲的一口标准国语,他自谦不懂英文,他讲法都是用国语讲的,他的美国弟子们现场录音,并且轮流作即席的翻译,译成英文给道场中的听众听。宣老有时候讲上十多分钟,才停下来,让弟子翻译,我静听宣老的讲词,我又留心鉴定弟子们的译文,我觉得大致上他们都译得很恰当。不过,偶然也有些译错,这位自谦为不懂英文的宣化长老,往往就会提出更正,指示译错之处,并且指示应该怎么翻译,用什么英文字才对。他的更正,往往也是令我非常心服的。


  四、佛教要靠音乐传播
  宣老不但是讲经说法之时用中文,就是在寺中开会议之时,他也只讲中文,我有时也叨陪末座,我发现宣老并非如他自谦的“不懂英文”。弟子们发言都是用英文,宣老都能听得懂,常在必需之处发表他的意见予以补充或有所指示。假如他真不懂英文,又怎会处处都提出适当的反应呢?宣老讲说不懂英文,可是他竟写了一首英文的佛时,徒弟们觉得它很好,就谱成曲子,如今成为他们常常唱诵的佛时之一,说到唱佛诗,宣老的徒弟们有很多创新,尼师们富于音乐天才,她们把很多佛偈佛词谱成了西方音乐感的诗歌,拿来做日常的唱诵,作为正常的佛曲唱诵的补充。
  佛教的传播,无可否认地是不及ji 督教的原因很多,佛教义理太深奥太繁复,不易为一般人接受,固是主因之一,佛教缺乏诗歌音乐,亦是一大原因。佛教的诗歌唱诵原非供娱乐之用,缺乏感人的力量。那些东方工的中国式的唱诵,在西方人听来是很难接受的,西方人听中国音乐的唯一感觉只是好奇,而毫无感动。佛教要在西方传播,在我的愚见看来,是需要稍为采用一点西方化的音乐的,所以我觉得宣老的高徒尼师们的创造,具有很大意义。
  中美佛教会现在的宏法成效,非唯由于他们在宣老的领导之下苦干苦行,传法有力,也不单是由于他们热心社会福利慈善事业,我相信他们的西化佛曲,亦有与功焉!惭愧的是我自己,老是想为佛教写点西化的曲谱,却总因为谋生艰劳忙碌而未能动笔。
  金山寺的寺规很严格,每天清晨三时就起来做早课,早上又有许多功课,一直忙到十一时半,才念经进膳,寺中“持午”,都是过午不食的。午膳后,只有短短的休息时间,徒众们又各忙各的职守事务了。下午又有一场讲经,七时左右大家又集合念经绕佛,八时宣化长老升座讲经,几十卷头的法华经和其他大部头经典,每天讲解一段,徒弟们录音录下的宣老讲经的录音带,已经有两万多卷了。
  晚上十时,全寺止静,除了供佛的明灯之外,一律灭灯,唯一的不守规矩的,恐怕只是我一个人,我是个惯于熬夜写作的夜猫子,怎能早睡?我常常在自己房内看书,直到午夜后才能安寝,我的睡房给安排在宣老的禅房之侧,是最接近他的了。他常常在深夜过来敲门,问我毡子够不够暖,要不要添些,他真是慈爱得像父母一般。他也时常会和我在我房外的小小客厅谈话,一谈就谈到午夜,有时还谈到子夜一点多,平常不苟言笑的他,这时候温蔼极了,他会含笑地和我讨论法界大学的一些事务和宏扬佛教的做法,他会非常谦虚地把问题一一提出来徵求我的愚见,作为他的参考。有时候他就为我特别讲解一些佛经,我的不守寺规晚睡,竟把宣老也累得破例晚睡了,寺中弟子都说师父是从没这样做过的。
  宣老不喜欢世俗的应酬,可是有许多达官贵人和社会名流常常来访他,他也只好在每天下午规定的会客时间内接见他们了,这种会客多数是在二楼的大会客室举行的,我若在寺中,多半被长老叫去参加作陪。


  五、为佛教教育尽心力
  记得有一次,宣老邀了一位颇负盛名的教授来会面,要请这位教授到万佛城的法界大学担任一项课程。我当时亦随侍在侧,宣老拉着我手,叫我在他身边坐下相陪,教授则坐在客位,宣老非常恳切地请教授接受教职,但是教授无论如何都不肯,教授说家眷在美东,搬来很不方便,不搬来又两头难以兼顾,教授又似乎嫌万佛城法界大学地点太遥僻了~~万佛城位于加州北部,距旧金山有百馀英里,崎岖山路开车要两小时才到。先一天我曾领那位教授到万佛城去看过,教授有他个人的困难,我是可以理解他坚辞的苦衷,我同时也常常为长老的求才推动佛教教育的诚恳热忱所感动。来在这两者之间,我自无置喙之地,亦难以为辞令,勉强帮着长老劝驾请教授屈就,我拙于口才,讲了也等于白讲。
  正感到尴尬的时候,忽有弟子来报有人求见长老。而宣老正在忙着商谈,我就请示长老说:“可否由我代表到楼下去先会见一下呢?”我说因为感觉到这来的两位女士是从台湾老远来的,她们似是为了一座观世音菩萨佛像的事来的。
  宣老是不时有“预知”的,这是很多人都共和的事,而事情也真奇怪,我在佛寺及宣老身边之时,也常会有这一类预见发生,我亦无法解释。我当时下楼,果然在大门口会见了两位来自台北的女士,她们是母女两位,一问她们来意,果然是想来求宣老为她们从台北携来的一座观世音菩萨瓷像开光的。我就在楼下接待她们,请她们稍等一会儿,正在谈话之间,我忽然闪电般看见宣老在楼上以袖袍掩面流泪,把我吓了一惊,隔了一层大楼,许多墙壁楼板,这岂不太奇怪了吗?
  我这一吓,慌忙拉住几位大弟子说:“我们快上去看,师父在楼上给气得哭了!”
  众弟子也曾习见我的一些离奇预感,故此也不多问我,大家跟着我一阵风奔上二楼大厅,果然看见宣老以僧袍的大袖子掩着面孔,那位名教授则旁坐默然低头。众弟子一见,慌忙都在长老面前跪下,也没人敢讲话,我连忙到长老身边劝慰,我说:“师父别那么难过吧!教授既不肯屈就襄助法界大学作育佛教人才,天下之大,还有别的学者会来帮助呢,何必这样难过?水到渠成,无缘者又何必强求呢?”
  我的话,等于是不客气抢白了名教授一顿,这也是我的气量狭小之病,其实并无比必要的。宣老答道:“我不为别的,就是恨我自己无能,想求贤才帮我们办好法界大学的教育,也有这么大阻难。我心里才难受起来。”
  长老一说,环跪着的几位大弟子也都心酸了,就我一个是心肠凶硬的,我一面劝着长老耐心等待,我说将来必有很多贤才来襄助的,我又说:“世界上不见得就只有一个人才。”
  “别说这样失礼的话!”长老说:“这不是客人的错,这是我们自己诚心不够。”
  “好吧!我不再多嘴,可是请让我送各人回房休息,什么事慢慢再谈吧,师父您老也别为这事伤心了。”
  我的无礼鲁莽,把那位教授弄得下不了台,双方更加尴尬。可是我话都说出,也收不回来了,也就只好错到底,以后这位名教授到底还是回美东去了,他有他的困难,也不能怪他,我犹如是,那能怪人?
  我回忆这件事实,并非为了要表现我自己,而是要提起宣化长老为了法界大学的教育而揽贤之诚,他这样已经八风不动的高僧,竟然为了佛教大学教育而焦虑,而优心,而难过落泪,这件事,外面有谁知道?也就只有当事人几个知道了。


  六、宣老的民主作风
  法界大学今日已经颇具规模了,宣老和他的各位高徒,多年来苦苦耕耘,终于今日有成,他们和美西的热心人士,还完成了另外一件大事,就是完成了万佛城中的一万座佛像,已于[一九七九年]十一月四日举行开光典礼,不久还将建造中国式的大雄宝殿。佐以现在已有的四十四座钢筋水泥红砖西式楼,三百英亩的树林山麓,成为美洲发扬佛教的一处宏伟丛林圣地,永久地作育佛教传播人才,和世界各地的佛教人士与道场联合共同宏扬佛教,这正是佛教人士所最喜欢乐闻的。
  宣老与其高徒们从不自居其功,他们总是谦虚地说每一点滴的经营都是由于佛佑和热心佛教人士四众集力贡献的成就。谦虚、敬逊正是宣老本人的一贯态度,也是他常常启示教训弟子的。宣老如有什么兴废的意见,他都先提出来请各弟子开会检讨研究,他从不独断独行,他常说:“你们大家研究看看可不可行。”他从不发施命令,事实上,就我历次参加旁听的寺务会议和大学的会议所见,中美佛教会的一切都是采用民主议会制度来决定的。弟子们无论是出家人或是在家居士,都在会议中踊跃发言,一切民主表决。宣老并不居于主席地位独断,事实上,他从不担任议会的主席。他总是说:“我们一切都要民主。”
  议会上的民主作风并未影响高徒们对于师父的教礼节,他们离开了议桌之后,在任何场合,对宣老都是极其崇敬礼仪周到。这些美国学者弟子,都是由内心发出的真挚敬意,他们一天中初见师尊,或是有事禀见,一定毕恭毕敬地顶礼,态度诚挚,他们崇拜这位公正廉洁光明诚恳的师父,并不仅是一种礼仪而已,至于外来的俗家弟子,见了宣老,不分男女老幼,也都一律自动下跪顶礼的,人人都由衷地尊敬他,对于外来的宾客,宣老总是觉得受礼过意不去,总叫我去代他扶起客人的。
  说到宣老的正直光明,我记得他虽是金山寺、万佛城、法界大学的首脑,他却事事交由徒弟们分层负责,他自己只居虚位而已,甚至于行政上、财务上的事,他也不擅作主张。我常看见他凡有慈善捐款乃至大小的行政事务支出,他都交由中美佛教会的专司弟子两位,和他一起商量过,三人都同意后,大众联署签出支票。收入的外界捐款,无论大小,也一律由理财的数位弟子列明联合签收归于公库。宣老和弟子们没有任何一人是独自处理公款的,宣老师徒也没有任何人储有私人财物,有些俗家弟子当面奉献的金钱,宣老也立即当场并给司库弟子的。


  七、以身为教以德立言
  宣老吃用的素斋,也跟弟子们完全一致,并没有任何特别的享受,那些素饭,老实说,我不敢恭维,饭往往做是半生半熟,菜蔬也是什么都煮成一锅,而且每一顿饭又得先把隔夜剩下的旧饭菜先吃完,才吃新的,我每每感到难以下咽,可是宣老师徒却从无怨言,大家都甘之如饴。本来我们到佛寺是去学修行,难道是去享受吗?这本不容我批评寺里饭菜不好的。我到过的见过的佛寺僧家伙食,类皆如此,出家人的夺行,真不是我们俗人所能想像的,也只有招待宾客之时,才有俗家女弟子们入厨做引起较为可口的素菜罢了。
  尼师们住在华盛顿街的庵里,她们每天到金山寺来听师父讲经一次,听完就回到华盛顿街去了,她们非常严肃,是不跟任何男子讲话的,她们的庵院,也不容许任何男子进去。我有一两次为了事务而到过华盛顿街,倒是被尼师们破例地招待进去客听坐谈,这恐怕是仅有的例外。平时她们偶而也会问我点关于中文与英文的翻译问题,但也仅限于在听经的时间,我发现她们翻译得非常准确,只是不熟悉中文的一些成语而已。
  往往是宣老讲经时引用的一引起成语把她们难倒,那么她们才不得不向我发问。碰到这种情形,宣老总是微笑静听,偶然听到我说得不怎么对,他就会用英文来补充我的英文解释了。
  宣老自奉如此克俭,对于慈善事业却是全力以赴的,我也不能一一枚举他师徒在加州所贡献的善事义举,只能笼统地说他们是注重敬老养老和社会福利的,在万佛城的工作计划之内,就有设立养老院一项,他们也注意儿童的佛教教育,他们要努力把佛教的慈悲思想灌输给新的一代幼苗。他们甚至于在万佛城的医院旧址内拨出一座作为当地的殡房,以利地方人士家丧,他们不分教别,无论是ji 督教,“规格教”友(当地是规格教友的基地)犹太教,yi si  lan教……一律欢迎使用,完全免费。从来就没听说有人肯让别人把死人搬来的?恐怕也就只有万佛城肯这样做罢了。
  宣老师徒又曾经为天主教于斌枢机主教之丧,举行过追思祈祷会,这也说明他们跟别的宗教保持的友好互助关系,西班牙国王卡洛士自愿为法界大学的荣誉校董,也正是宣老师徒的苦干博学精神所感动的例子之一。
  宣老从劝侍母至孝,他十九岁时,太夫人仙逝。他随即出家沙弥戒后,披缁结卢于太夫人茔墓之侧,守孝三年。他是时在佛前发愿:不为自求人天福报,声闻缘觉乃至权乘诸菩萨,唯依最上乘,发菩提心,愿意法界众生,同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他所立的十八大愿之中,大意是愿凡三界天人动植灵界鬼神,若有一未成佛者,他誓不取正觉,又愿他应享受一切福乐,悉皆回向普施法界众生,又愿众生一切苦难悉皆由他一人代受,又愿一切不信佛法众生心改恶几善,皈依三宝究竟作佛……。宣老这种伟大的愿望,和他的宏法的努力,他的以身为教,以德立言,这都是深深使美加青年知识份子感动敬佩的,无怪乎越来越多的美加青年以朝圣的心情到万佛城和金山寺宣老座下皈依佛法了。


  八、结语
  现在,宣老仍常打长途电话给我,每次都吩咐我好好孝顺母亲,又常问我能否供奉甘旨,需否帮助,令我深深感铭。宣老常说:人若不孝敬父母,又安能信佛呢?
  宣老对我爱护至深,他常盼我再到他身边,我也常常想念他,希望再随侍他座前。可惜总是事与愿违,障碍重重,直到如今,我仍有许多个人的困难,未能如愿前往追随。而且家母年迈,行动不便,饮食起居,均难以离开家园,家父新丧未久,家母精神受创至钜,我更不敢擅离一步。宣老听我禀明这些情形,他总是命我好好孝顺侍候母亲,他说:人能孝亲就等于修行一样了。又说:子欲养而亲不在,乃是最痛苦之事,你现在能够孝养母亲,已经就是不知几生修来的福了,你多孝顺母亲吧!
  宣老又屡次劝我奉母迁居至万佛城修行,我一面也可为佛教做点小事,我们母子都巴不得这样,可是家母连坐巴士都晕眩呕吐,怎能受得了长途的飞机或车次劳顿呢?我所以一直不敢奉母南迁,正为此故,其次,家母在加拿大居住已久,有医药医院保险,而美国的医保制度远不及加拿大的完善,这也是我不敢奉母迁美的原因之一,也只好居住这儿的郊区海滨,半耕半读,居家侍母,念念佛经罢了。
  不过我心中是几乎每天都在怀念着宣化长老的,我也怀念着他的高徒们,他们都曾经使我感到在佛法之内,获得无比的温暖和平安。我常觉得自己仍然跟他们在寺中一起拜佛念经似的,我也常祝祷着宣老师徒们的宏法能有更大的成功更大的普及。


  九、附注
  宣化长老在港时德号度轮。祖籍松江省双城人生于一九一0年,民国前二年五月五日,父讳白富海,母胡氏,兄弟八人,宣老最幼,胡太夫人终身茹素,笃信佛教,宣老十九岁丧母,送殡后到哈尔滨三缘寺出家,拜常智长老为师,并披缁结卢,守孝母墓三年。
  抗战胜利,东北光复,宣公始入关到内地,民国三十五年初秋访太虚大师及虚云长老,三十六春,在普陀山法雨寺受比丘大戒,俟由虚老聘为南华寺戒律学院监学及教务主任,三十七年冬驻锡香港,四十年在港住持“西乐国”,奉祀三如来,该处西湾河马山,素无水源,宣老建寺之后,在寺后石罅插竹枝,祷求佛前,请赐甘泉,不久,果有甘泉涌出源源不绝,轰动全香港。约于民国五十四年赴美宏法,成立“中美佛教会”,建金山寺于三藩市,又继建万佛城及如来寺于加州北部,地广三百英亩,大小楼宇八十八座,开办“法界大学”,美国青年年智识份子,前往受戒或求学者数以千计,法界大学之名誉校董十数位,多为中美名流,亦包括西班牙国王卡洛士陛下,宣老亦曾多次访问台湾以及亚洲各地,旅行说法。


  [附记]
  现在宣化长老在美国加州万佛城,除法界大学外,并已另创培德中学、育英小学、安老院、托儿所各一所,如来寺一间。另外,正筹建一座中国式大雄宝殿。同时在洛杉矶,建了一座“金轮寺”,在西雅图成立了“菩提中心”。
  复次,宣老于一九八三年七月,应温哥华冯冯居士之邀,在温市以美金九十万元买下一座“ji 督教救世军大教堂”一座,于一九八四年元月三十一日过户,并命名为“佛恩寺”,目前委由旅加作家冯冯管理。
  一九八四年三月三十日编志



                                                 五、煮云法师与佛七道场


        一、缘起
  我从进入佛门,以煑公法师为皈依证明师、剃度师父至今,亲近上人,屈指算来已有十六个年头,对于师父的一生,只有在长辈口中,或师友闲谈中,一点一滴的知晓,如今把它们汇集起来,如果有不当或不实之处,恳请教界长老赐教,则不胜感激。


  二、出家与参学
  吾师煑公上人,是江苏如皋县人,于民国八年二月二十三日,出生在一姓许的农家,父母为他取名秀明。俗家被日本人劫后,十九岁在如皋西场惠民寺落发,法名实泉。在出家的小寺里,过的是小和尚赶经忏的生活,上人深感出家之后,受戒参学的重要,三番两次向其师父恳请,均遭呵斥,后来才以替常住赶三年经忏为条件,允许上人受戒。
  民国三十年,上人赶上南京栖霞山春季戒期,戒期圆满后,上人即留在栖霞律学院,开始了他参学的生涯(当时同戒同学,现有在台湾的有星云法师、莲航法师)。直到民国三十二年,上人仰慕焦山定慧寺的道风,当时虽染患了疟疾,却无论如何也要到京沪线上最高学府焦山佛学院参学。在病情稍有起色之后,即打点行李启程,但适逢焦山在打佛七,只好暂时挂单于金山寺。当时金山寺的方丈是霜亭老和尚,首座是普仁老和尚,当家师则是太沧老和尚。
  由于在栖霞律学院时,上人是位苦学僧,颇为月基法师所称许,因而太老等很照顾,希望上人能在金山寺住下来,且有提携之意,但上人一心想成为能讲经的法师,所以就婉拒太老等的美意,拿著太老的介绍函到了焦山,成为焦山佛学院的一名旁听生,且兼行堂、香灯、殿主等的差事;只要有书读,不论多苦的差事,他都愿意做。因为打从受完戒出来参学,常住不曾帮一点忙,或供给任何的费用,而俗家更没有这份力量。记得上人曾说过,当时写好一封信,都要等上半年好不容易才凑足邮资寄出;穿的是死人身上的衣服;棉被的破洞是检同学们不能再用的手帕来缝补的。但是外在物质的贫乏,却挡不住一颗要深入经藏的心灵。
  学期结束了,多么希望能进堂成为一正科生,好专心求法,却因为东初法师向雪烦老和尚所说~~这个学生已经二十九岁了,还进什么堂读书?如果他可进堂,我也可以进堂读书。二十五岁!人家胡适之二十五岁都已得了博士,他还想进堂,不知惭愧~~的这一席话,把上人在焦山的因缘作了个结束。上人凄凉地、茫然地离开了焦山,一切的希望都成了泡影,恼灰意冷地到了上海;在同学们的鼓励下,一颗求学的心,才又炽燃起来,因为圆瑛老法师将在圆明讲堂,开办楞严专宗学院。上人为给自己订做几套衣服及准备图书文具,因而赶了八个月的经忏。从民国三十三年至三十四年,上人一心在圆明讲堂亲近圆老,直到抗菌素战胜利,圆老忽得中风,全院同学打普佛祈求十方诸佛菩萨加被,当时有很多同学都自愿舍寿予圆老,希望圆老能多住世几年,以教化我芸芸众生,当时上人也曾暗暗许愿,愿舍寿十年,直至如今,常有信众论及上人法相及实际年龄时,总感觉上人的法相比实际年龄要老上十岁,上人总是笑而不答,心里却有数呢。由于圆老的病,上人离开了圆明讲堂,在离上海不远的青浦县同学的寺内小住。
  民国三十六年,普陀山法雨寺春季传戒(目前在美国的宣化长老及在日本已圆寂的清度长老都是此期的戒弟子),上人在戒期中当“大悦众”,戒期圆满后到佛顶山阅藏。下半年,到前山听诚一法师讲法华经,随后在此当知客。


  三、弘法与卫教
  民国三十九年上人随军队来到台湾,在陆军五十四医院当军中布教师。民国四十年离开军旅,常去亲近慈航老法师问法。随后于各地奔波,弘扬如来法音,致力改革迷信拜拜。从四十年到四十七、八年间行脚于台澎之间,几次的环岛布教,对于东部佛教的开发,可说功不可没,今将上人重要的弘法活动略述于下:
  一、民国四十二年,应陈天富、陈妙圆、李迁、邱传等居士之请,驻锡凤山佛教莲社。四十五年成立凤山佛教青年弘法团,鼓励青年朋友学佛,并在中南部各地如嘉义、北港、台南、台中展开弘法的活动,藉此澄清佛教是老年人才信仰的宗教的错误观念,集中青年人的力量,提高青年人学佛的高度热诚,使他们能认清佛教慈悲为怀,释迦佛陀救人救世的宗旨。随后又成立妇女会,平时利用周三、六及每月初、十五的共修会,体认佛教宗教生活,上人亲自领导大众薰修,二十七年来的苦口婆心的教化,使得凤山佛教莲社成为一教信强烈、修持气氛浓厚的道场。
  二、民国四十四年,东初老和尚发起影印大正藏经,上人参与以南亭老和尚为团长的~~宣传大藏经环岛布教的行列。
  三、民国四十六年,上人率领今日佛教环岛弘法团,跑了八十七天,走遍了台澎各大城镇。
  四、民国四十七年,为了宣传续藏经的事,奉东初长老之命组团与领队成一法师,再来一次环岛布教。这是上人最后一次的率团环岛布教,由于在花莲的凤林锁遭遇到强烈台风的袭击,险遭不测的因缘,在五十几天的环岛布教结束后,即在北投灵泉寺闭关自修了。
  在上人一生的弘法布教中,值得再一提的是国民四十四年农历四月台南康乐台的布教,吸引了数以万计的听众,当时康乐台附近的民房,树顶上都挤满了人,大批的警宪人员都出动,来帮忙维持秩序。这一场为期五天的“佛教与ji 督教比较”的演讲,是弱者的辩护,是上人护教卫教,不顾生命危险的呼声,目的是要唤醒佛教界人士不要再沉默,呼唤ji 督教的教友,能具有宗教家的风度,尊重别人宗教信仰的自由,不要肆意毁坏佛教,摧我民族文化。演讲主题是以佛教(主要以我民族文化的特色)对于忠孝、仁爱、自由、平等、博爱的观点,来和ji 督教作个比较。当时并到各教堂礼请神父、牧师、修女前来听讲;此事轰动了这文化古城,也震撼了教界,事后有人打电话到旅社恐吓威胁上人,而上人一点也不畏惧,并将此次的演讲出版成书,赢得教界人士的称道,得来“爱国僧人”的美誉,却也招来教外人士的诟谤。


  四、教学与著述
  上人驻锡凤山佛教莲社后,举办多次的讲习会,补习班,还有幼稚园的佛教幼教工作。民国五十三年,一心协助星云法师建设寿山寺,创设寿山佛学院(即东方佛教学院的前身),身为教务主任一职,为培育佛教僧伽人材而致力。民国五十六年,上人的血压增高,最初仍然抱病为学子们上课;后来病情逐渐加重,加上侍者心海师的离开寿山寺,上人在饮食、生活起居无人照料的情况下,就先回莲社养病,并且正式退出了寿山佛学院教师的阵容,然而上人嘉惠于学子的教化,并不因此中断,直到今天。
  谈到上人的著述,严格地说也可以这一时期作为分界点,在此以前的作品,都是上人的亲笔,在这场大病之后,上人即有对笔退隐之意,虽有作品问世,也都是口述而非亲笔了。
  由于吾师以普化群众为己任,因而他老人家的著述,也是普遍而适应大众口味的,谈不上深度,也没有创见,然而它的普遍性,是不能抹杀它在这一时期所占有的地位的,今将上人的著作略述于下:
  一、南海普陀山传奇异闻录(民国四十二年)。
  二、佛教与ji 督教之比较(民国四十四年)。
  三、煑云法师讲演集(民国四十五年)。
  四、病患指南(民国四十八年)。
  五、皇帝与和尚(民国五十四年)。
  六、弘法散记(民国五十六年)。
  七、佛门异记(民国五十六年)。
  八、东南亚佛教见闻记(民国六十一年)。
  九、精进佛七日记(民国六十六年)。
  十、僧伽精进佛七记(民国六十六年)。
  十一、大传青年精进佛七专辑(民国六十六年)。
  十二、精进佛七感应录(民国六十六年)。


  五、创办精进佛七道场
  自从上人的法体逐渐康复后,随即展开为教忘躯的弘法生涯。民国六十一年,第一次创办精进佛七道场于台东知本清觉寺。清觉寺地处于东部僻远的山区中,风景怡人,真正是一修行的好地方,它吸引了教界四众弟子,不惜千里迢迢为道而来。然而,如今是个生存竞争激烈的时代里,在时间上是分秒必争。在这工商社会,能偷个半日闲来办道,也得需要有相当的福报与因缘,所以除了清觉寺之外,在台湾各地,均纷纷邀请上人主持佛七道场。自从举办大专青年精进佛七之后,对一般佛教知识青年也好,信众也好,均迫切地感觉到,精进佛七对实践佛法的重要。
  释迦佛陀的一代说教,本在济世,是为消弥人世间的烦恼痛苦而设立。目前有心之士没有不为未来的世间而优心,多少思想家为谋世界的和平,在控尽心思,想提供一人人可循的思想路线,因此今日欧美的学者,很多潜心于我国文化及佛教文化的探讨,希望能在这当中,理出一带领世界群从走向和平的主义。本著以弘扬佛法真谛,传播固有文化,举办慈善事业,辅翼政府社教,使人人都能发扬善良的本性,敦伦尽份,成德达材,社会呈现和清平的气运,国家有著光明远在的前途,人类浩劫能消弥的意愿,以:
  一、建立真正修行道场,发扬大乘实践精神。
  二、弘扬佛法净化人心,光大传统伦理道德。
  三、扩大服务社会人羣为宗旨,从事于:(1)成立常年念佛道场成就四众道业,(2)举办精进佛七发声克期取证精神,(3)办理青年学化活动净化青年身心,(4)办理佛学讲座弘扬佛法端正世风,(5)办理学术讲座响应复兴中华文化,(6)扩大社会慈济教育工作等活动。
  自从上人印度朝圣返国之后,看他旅印的照片,似乎在内心里有股莫名的激流在回荡著,上人法腊已高,论福报他老人家可在凤山佛教莲社安享晚年,何以苦苦地要主持精进佛七道场呢?是为什么呢?这正是他老的一生实践菩萨道的悲愿啊!
  民国六十九三月上旬完稿


  后记
  煮云上人自民国六十一年倡导“佛七”,号召修净土法门,在台湾佛教界带动普遍的“佛七”克期修行,由老年到少年,大专学生到公教人员,莫不竞相参与,并于台东监狱与受刑人共修,首先在台东知本清觉寺、凤山莲社、乃至于七十二年在台中县太平乡莲华山,创建清凉寺,并于七十四年创办“净土专业学院”,使净土一宗,在台湾以及星马各地,顿呈一片蓬勃景象;而对社会风气,尢有巨大的扶正力量。
  上人在佛教界曾任中国佛教会理事、佛学院院长、并创建道场多处,一生辛劳,终于七十五年八月九日(农历七月四日)晚十时许,安祥示寂于凤山佛教莲社,世寿六十八岁。
  附[煮云上人年表]
  民国八年二月二十三日出生于江苏如皋,俗姓许名秀明。
  民国二十六年十九岁投本县将军庙含有师祖上参下明老和尚出家。
  民国三十年春二十三岁,于南京摄山栖霞寺,从上若下舜老和尚受具足戒,并学教于栖霞律学院。
  民国三十二年入镇江焦山佛学院就读。亲近院长雪烦大和尚。
  民国三十四年春入上海圆明讲堂圆瑛老法师(并于佛前自愿舍世寿十年祈圆公福寿绵长。)
  民国三十六年于浙江南海普陀山济寺任知客职。
  民国三十八年于浙江南海普陀山后山慧济寺阅藏。
  民国三十九年自普陀山来台,受任陆军五十四医院传教师,并于后里(内埔)怀德堂阅藏。
  民国四十年亲近汐止慈航菩萨。
  民国四十年首次环岛弘法。
  民国四十一年大仙寺传戒任尊证师。
  民国四十二年任凤山佛教莲社住持,出版‘南海普陀山传奇异闻录’。并于凤山佛教莲社创办佛学讲习班。
  民国四十三年高雄凤鸣电台主持空中布教。领导青年作第二次环岛布教。
  民国四十四年夏随章嘉活佛作第三次环岛弘法。
  民国四十四年七月于台南市康乐台讲演“佛教与ji 督教的比较”,深受教界赞誉。年底出版‘佛教与ji 督教的比较’。
  民国四十五年“煮云法师讲演集”出版。并任澎湖佛教会主办护国息灾万寿或会羯磨和尚。
  民国四十七年随南亭老法师及成一、星云诸师,为出版大藏经作第四次环岛布教并徵求预约。
  民国四十七年于新北投居士林闭关静修。
  民国四十八年十月“金山活佛”出版。
  民国五十三年十二月任寿山寺东方佛学院教务主任。
  民国五十四年“皇帝与和尚”出版。
  民国五十六年五月“佛门异记”出版。
  民国五十七年“弘法散记”出版。
  民国五十九年春出席香港世界弘法大会及二次世界华僧大会。
  民国六十年四月“病患者的指南”出版。
  民国六十一年三月“东南亚佛教见闻记”出版。
  民国六十一年农历二月于台东清觉寺创办精进佛七。
  民国六十三年创办大专学生精进佛七。
  民国六十四年三月举办僧众精进佛七。
  民国六十六年五月“精进佛七感应录”、“精进佛七日记”、“大专佛七开示录”、“僧众精进七记”出版。
  十二月任佛光山三坛大戒羯磨和尚。
  民国六十九年任高雄龙泉寺三坛大戒教授和尚。
  民国七十二年兴建台中莲华山护国清凉寺。
  民国七十二年赴马来西、主持精进佛七。
  民国七十三年赴新加坡、马来西亚主持精进佛七。
  民国七十四年创办净土专宗学院于莲华山清凉寺。
  民国七十五年八月九日圆寂于凤山佛教莲社。世寿六十有八。




                                                         六、竺摩上人南天记


    一、幼年出家·前生夙愿
  竺摩上人,浙江乐清县,新桥村人。生于一九一三年(民国二年)农历八月十三日,俗姓陈氏,名德安。幼年,雁行甚多,兄妹十人,师排列第七。师之尊人红梅先生及母氏,皆虔诚奉佛,幼濡庭训,此为师献身佛道之最初因缘。
  师十岁时始入奴塾读书,十一岁,慈母见背。当此之时,师已时常随尊人红梅公到乐清居士林(当地名士张云雷,留学日本,最早归依印光大师)及黄塘寿昌寺听经,语默之间极为精诚,讲经的法师钦汉上人见师不同凡器,随劝红梅公让师出家,因此,在十二岁这一年九月,礼寺中方丈白云长老为师,弃俗披缁,当时法名是“默诚”,字守志。
  师为沙弥时,勇猛精进,对日常习诵的课诵、经典、都在极短期间,便可熟背如流,而在寺中所授的“天台四教仪”这样深的书,也能过日成诵,对一个十二岁的孩童而言,不能不算是奇迹。
  到(民国十四年)十三岁这一年,剃度师白云上人,命师赴温州普觉寺,为芝峯法师(是竺公之师叔,太虚大师高足)护关,当时弘一大师住锡城下寮~~福庆寺闭关,由师祖万定和尚携同拜见弘一大师,伏地不起,这是一个幼年沙弥,第一次参见当代著名的高僧,并承弘公书赠墨宝“息恶行慈”一幅。
  这是竺摩上人走入空门的序幕。


  二、就学闽南·亲近虚公
  到民国十五年秋,师已出家三年。竺公随同剃师白云上人到四明静宗寺学经忏一年,然后转到著名的宁波观宗寺,作方丈根慧和尚的侍者,根老一日草拟法语,到第三句“一炉缥缈香烟起”,接不下去,师在旁续道:“百鸟衔花遍界香”。使根慧和尚为之惊喜;因此这位老和尚,申言要竺公到四明观宗寺宏法社去研究经教。
  过了一年(民国十七年),竺公十六岁时,天台名宿谛闲大师七十大寿,在观宗寺开坛传戒,师因此顺利得以“受具”,并转入“弘法社”,随天台学名家静权法师学天台教观。第二年静权法师退位,由宝静法师主讲,授“十不二门指要钞”,与清淮、心道、智定等青年僧同学,师为其中最年轻的学人,因为能够“覆讲小座”,获“小法师”的美称。
  迨民国十九年夏天,国内著名的佛教学府,太虚大师创办的闽南佛学院放暑假,任职教务主任的芝峯法师,经四明回到宁波观宗时,拜谒谛闲大师,竺公与他的芝峯师叔会晤,便嘱咐竺公到闽南亲近太虚大师,因此,竺公便随芝峯法师首途厦门,这一年是十八岁。
  到了厦门南普陀的闽南佛学院之后,以往同学心道法师已到,同时为南院学人者,尚有印顺法师、东初法师、窥谛、大讷、静严、普钦等师,亦陆续到院。一年之后,印顺、心道二师因思想不群,被虚云老和尚请到鼓山涌泉佛学院任教,而此时,竺公亦开始在佛教刊物,发表论文,鼓吹佛教改革之论。


  三、十年归梦·风木哀思
  竺公在闽院期间,因为资质突出,而被太虚大师所器重。二十二年冬天毕业后,大师到潮州汕头讲学,由竺公为大师记录。后来闽南佛学院部份成员转到武昌,芝峯法师受命主编海潮音月刊,而竺公则出任助理,并转入武昌佛学院研究员,并兼任世界佛学苑编译部为编译员(芝峯法师为编译主任),当时并翻译日人松本文三郎的“六祖坛经书志学之研究”一书,同时陆续撰文,在“海潮音”发表;时印顺法师亦转到武院,为考校部的考校员。
  从此时起,二十一岁的竺摩上人,到日后名满僧林,所著所述分别以“雁荡山僧、竺摩、为霖、昙伦、慧森、大厂(太虚大师赠号)、慧海、非非、羼提、梅林、贝叶、篆香室主、释迦罪人”等二十多个笔名,著书、题画。
  二十三年,芝峯法师在武昌辞去海刊编务,回宁波白湖金仙寺办“白湖讲舍”。师亦随同东下,出任教职。
  第二年,白云上人请太虚大师到宁波静宗寺讲经,因事回沪,由式昌法师与竺公代座圆满。
  这一年秋天,竺公二十三岁,出家亦满十年。乃回乡省亲,其时老父红梅公又继其母之后去世,正是“树欲静而风不息,子欲养而亲不待。”人生无常,何堪回首?
  二十五年十一月太虚大师到港宏法,飞函宁波,命竺公随侍为纪录,太虚大师此行,受到厦门、香港、广州各地佛教徒及教育界、知识份子热烈欢迎。待此年除夕,虚大师加古巴上海,驻锡虹口雪宝寺分院,竺公则转道回浙江慈溪白湖。著“论佛教的知难行易”与“诗意与禅理”两书。(见“篆香画室文集”)
  民国二十六年春天,师由白湖移锡四明延庆寺,专习英语,本拟赴日留学,但因七月芦沟桥战起,逐与闽南同学暮迦、化庄等参加“慈溪抗日后援宣传组”工作,旋赴武汉,参加宏明法师之“僧侣救护队”为干事。奉派陇海铁路前线担任救伤工作,几经危难,出生入死。
  次年,公回武昌佛学院,并偕慧云法师南下广州,转程香港,竺公、墨禅法师被选为“香港佛教救济难民会”委员兼驻会办事。师于救济之虞,撰文投稿“大公报”文艺版、“宇宙风”、“大风”等报刊,结识作家许地山、叶灵凤、萧乾、萧红、陶亢德、陆丹林,这是竺公卫教宏法外一章。


  四、港澳馀生·遇高剑父
  惭二十八年春天,香港“东莲觉苑”苑长林楞真,邀请竺公到澳门功德林,创办“佛学研究班”,从事教学工作,学生有林本真(出家名慧莹)、澄真法师等多人,同时主编“觉音月刊”,与桂林之巨赞、道安法师交换稿件,宣扬佛家文化,因此结识海内外诗人、画家、文士不少;竺公大此时,参加岭南派大画家剑父、陈树人等在广州发起的“清游会”,每逢周日“雅集”,彼此以文、以诗、以画会友。“觉音月刊”此时并为弘一大师出版“六十寿诞”特刊。
  由于竺公平日在功德林讲经(维摩经),高剑父避兵澳门来林访问,见师所书“屏条”扬溢“新意”,但说:“既能作书,何不学画?学佛我可奉汝为师,学画则汝须师我!”第二日并以“狂章”一联赠师,文曰:“莫问有无法,已空生灭心。”自此,师开始随高习画,日与过从,成忘年交。时在民国三十年秋天,竺公时年二十九岁。
  此后,在中日战争期间,竺公本应上海芝峯、大醒二师之约,将北归雁荡避兵,因此在澳门“听松山馆”举行“留别画展”,高剑父为之撰序,清游会名流饯别,叶恭绰致书推雅;港澳艺文界,一时为之动容。(民国三十二年)中秋之后,师拟整装北上,自澳门乘轮甫轮甫抵香港,即遇日机空袭,次日倭兵登陆九龙,炮击跑马地,于是师之北归计划,顿成泡影。
  师于兵荒马乱之际,避居东莲觉苑,吕碧城则避于东莲后殿,经十八天战乱生活,香港沦于日军之手,师乃乘小艇,再回澳门,与高剑老近在咫尺,躭禅游艺,清修一载,忽罹热病,生命垂危,病榻之前,惟念“观音”圣号,七画夜不断,蒙菩萨加被,以圆光护持,霍然而愈。自此,师为感恩,放下万缘,专修观音法men,再蒙加持,并蒙地藏大士开示;“南方世界,汝有千万可度之机……。”菩萨之指引,又为竺公南流因缘,留下暗示。
  在港澳沦陷,到战后(三十七年)五年过程中,师勤修佛道,从实践中深获佛学之印证,信心坚固,后缘尹法显居士创办“澳门佛学社”,师逐移锡该社,讲经说法。数年中,陆续印行多种讲经著述。同时于民国三十九年秋在澳门,创办“无尽灯杂志”,并经常礼请高僧到佛社说法。
  四十二年,栖霞明常老和尚在创办“栖霞佛学院”,聘师为副院长。这是竺公在港、澳两地宏道工作最后的一年。

作者: 弥迦使者    时间: 2009-8-25 10:27     标题: 续 1





        五、南天宏法·演教槟城


  有意栽花不发,无心插柳成荫,
  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王安石
  竺摩上人,在香港宏法,是抗日战争所安排的,可是想不到,在澳门驻锡(民国二十八年~~三十七年)整整十年,至三十八年春,复往来港澳宏法。就在民国四十三年三月,泰国的龙华佛教社负责人林德润、陈懋廉、廖振祥三位居士恭请竺公到曼谷主持太虚大师舍利塔开光典礼。到曼谷以后,便在龙华佛教社和中华佛学社两地讲经,同时展出书画作品。
  到五月间,再受到槟榔屿的“菩提学院”负责人邀请去担任导师,兼任菩提中学佛学课程。到槟城时受到佛教界志昆、胜进和尚,及王弄书、骆清泉、管震民居士等佛教、文化、艺术、教育界的盛大欢迎,因此,就在菩提学院“安单”。这间学院,中国当代高僧~~道阶、慈航、演本、法舫诸宿德,都在这儿讲过经。
  竺公从这一年五月到槟榔屿,此后竟然定锡下来,东南亚各地佛教界,经常恭礼去讲经说法,开光宏道,历年皈依弟子达数万人。
  现在竺公传锡的三慧讲堂,起先是由王弄书居士,于民国四十八年为师在槟城梅奴路筹建“竺园精舍”,师才由驻锡五年的菩提学院移单。到民国五十一年秋天,因为法务日多,学人问道者益夥,竺园地狭小不足容纳,弟子们才发起筹建今天的“三慧讲堂”,以李时芳、黄荫文、梁心堂等居士为筹建委员。民国五十四年竺公才再由竺园,迁入邦各律“三慧讲堂”新址,直到民国六十二年,又因讲堂再加以翻新扩大,重建佛殿、太虚大师舍利塔、地藏殿,到现在也有七年的历史了。
  竺公之南天弘化,不是自己的意愿,而是由于法缘的前定,也可说是“天意”的安排。


  六、嵩龄无疆·福慧双修
  竺公今年嵩龄六十八岁,法体康泰,誉满南疆,师自民国二十五年迄今,驻锡澳门十多年,宏化槟城二十五秋,可列历史文化之事,兹依编年次第,以供参考。
  民国二十一年(二十岁),在“现代僧伽”、“现代佛教”(闽院出版)写稿。
  民国二十五年(二十四岁),随侍太虚大师弘法香港、闽、粤各地,并在浙江慈溪金仙寺,著“论佛教的知难行易”、“诗意与禅理”。并出版“石火诗集”。
  民国二十八年(二十七岁),在澳门出版“维摩诘经讲话”。并主编“觉音月刊”。
  民国三十年秋(二十九岁),岭南派大家高剑父自荐,为师授画,此为师入佛后学画之始。师与高在师友之间。
  民国三十八年(三十七岁),在澳门出版“地藏经讲话”。
  民国三十九年(三十八岁)在澳门创办“无尽灯杂志”。
  民国四十年秋(三十九岁),在澳门出版“佛学问题座谈”。
  民国四十二年(四十一岁),出任香港栖霞佛学院副院长。
  民国四十三年春(四十二岁),离港赴曼谷,主持太虚大师舍利塔开光。六月,受聘槟榔配菩提学院。在槟展览书画,出版竺摩书画第一册,并再版“金刚经讲话”。
  民国四十四年春(四十三岁),在星洲公开展览书画,出版“竺摩法师书画集”第二册。秋,泰国比丘三般拏,投门下为弟子,法名“为法”。并由无尽灯杂志出版“南游奇语”。
  民国四十五年四月(四十四岁),出席尼泊尔第四届世界佛教大会,任马来西亚佛教代表团长,副团长毕俊辉,秘书黎东方博士。
  民国四十七年多(四十六岁),编著“初中佛学课本”三册。
  民国四十八年(四十七岁),元月,出版“正觉的启示”散文集,时星槟日报主笔黄荫文皈依座下。二月出版“真理的光明与温暖”。
  民国四十八年,在槟出版“普贤十愿讲义”一书。四月十九日,大马佛陀总会成立,师被推为首届会长,连任三届。同年六月,王弄书居士等为建“竺园精舍”于槟城奴完律落成,师由菩提学院移锡。
  民国四十九年(四十八岁)十一月,赴港法雨精舍讲“维摩诘经菩萨品”;在香港佛教联合会讲“法常住经”;在菩提学会讲“发菩提心文”;及在珠海书院、内明书院等演讲佛学。大华晚报社长李鹤年皈依,法名“心松”。
  民国五十年八月(四十九岁),马来西亚大学客座教授胡博渊皈依座下,法名“心觉”。
  民国五十一年春(五十岁),接任星洲法施林,闭关三阅月研究禅学。秋,皈依弟子以“竺园”不敷使用,发起兴建“三慧讲堂”。
  民国五十二年(五十一岁),师与本道、真果、金星、如贤、金明等法师,发起兴建马来西亚佛教总会会所,在槟城车水路购地四万平方英尺。
  民国五十四年三月(五十三岁),迁至邦各律“三慧讲堂”。
  民国五十五年四月八日三慧讲堂正式落成。
  民国五十五年八月,香港邵氏公司在马放映“文素臣”低级影片,侮辱佛教。星马佛教界在吉隆坡召集大会,发表宣言抗议“文素臣”上演,推定竺公为大会主席,与锡兰籍高僧达摩难陀、雪兰峨世佛分会主席郑天桂三人代表全马佛教,向马国政府请愿,最后经国会议员表决通过“文素臣”禁演,使邵氏公司败北。
  民国五十六年七月(五十五岁),出版“药师佛十二大愿讲要”一书。
  民国五十七年十二月十日(五十六岁),出版“篆香画室文集”。
  民国五十八年五月(五十七岁),在港出版“佛教与人生的关系”,日后再版多次。秋,飞印尼回教国家宏法,度数千人皈依佛教。同年十二月十二日陈延进博士全家皈依座下。
  民国五十九年三月(五十八岁),出任马来西亚佛学院院长。
  民国六十年四月十一日(五十九岁),佛教总会在槟落成,由马国总理东姑拉曼剪彩,财政部长陈修信揭幕,白圣法师开光(时竺师为该会主席)。此日下午,佛总开第四届全体休员代表大会,师连任佛总会主席十二年,于焉辞谢,由金明法师继任。同年九月,槟城教育局长陈德明夫妇,皈依座下。
  民国六十一年九月(六十岁),出版“普门品讲话”、“佛学问答第一集”、“地藏经讲话”、“佛教问题座谈”再版。
  民国六十二年九月九日(六十一岁),全马各界、东南亚及美洲等地,到会信徒三千馀人,为师恭贺六十甲子华诞,将贺仪马币三万七千馀元,移为马来西亚佛学院基金。
  民国六十七年元月二十八日(六十六岁),周明添居士在座下剃度,法名“继程”,字文锦,不久到台湾佛光山研究佛学,俟后在该山中国佛教研究院任教,现已回槟。
  民国六十八年二月一日起,闭关一百天自修。同年出版“佛学问答第二集”、再版“普贤十愿讲义”,编著“心经讲话”。
  民国六十九年二月十日起(六十八岁),师再度闭关百日潜修(习静)。不久,著名太极拳宗师黄性贤来槟皈依座下,法名“心玄”。


  七、志行高深·步伍前贤
  竺公虽幼年弃俗,但已深具宿慧,出家五十八年,除讲经宏道、作书写画之外,曾三次短期闭关克期印证真如之道,并出任马来西亚佛教总会主席十二年;宏法星马之中国籍法师,多为闽南籍,而浙江籍者,竺公为第一人,正如北地的弘一大师,驻锡闽南十五年,深与闽南佛界有缘,而竺公上人之驻锡槟城,宏化南天,此亦是大事因缘吧!
  民国六十九年七月十九日脱稿




                                                                 七、光华遍大千
                              ------龙潭常照禅师栖隐记


   一、圆明常寂照
  隐居宜兰山间,一泓龙潭之水滨,足不出翠林缠绕的山门,遇缘时,就把自己的“光”,向一研究会遍洒,来与世俗结缘的,这是人类想像中很少见的奇人奇事。这个放光的山野僧,便是惊世骇俗的方外人~~常照禅师。
  六祖坛经机缘品云:
  无上大涅盘,圆明常寂照;
  凡愚谓之死,外道执为断;
  诸求二乘人,目以为无作;
  尽属情所计,六十二见本;
  妄立虚假名,何为真实义?
  常照禅师的光,彷佛是“圆明常寂照”的,随参见者的因缘,有见有不见。而心中妄念越少,年纪越轻的,就会一眼看见;如果心神不守,妄念纷飞,意在边地,半疑半信,就会看不见。
  “光”是甚麽?光从何来?光具何色?让我描绘出一个形象来。

  二、观光也要缘
  常照禅师,现在几乎很少到外地“放光”了,而且,在自己的“小小寺”里~~他的“如来禅寺”很小很小~~也祗有在每年十一月后半月、十二月及次年一、二、三、四、五月前半月间,天气晴和,遇有大缘,天不落雨,才会坐在他的“房顶”上,放光给另一边屋顶上的“看光者”来看他的光。而且,人来的少了,他也不放,一个七十多岁的老禅和子,当然是退居之年,不愿接众了。如果有心看光的人,你可以组织一个“谒光团”,要有一百人以上,才请得动老和尚“光明普照”!
  因为寺太小,菜饭也供应不起。看光的人,一切都要自理。在那山边水涯,根本没有吃的,喝的。你必须自备一份伙食再去,若能感动老禅师放一次光,而且你也看到了“光”,你今生今世也就与“光”有缘了。
  假使你去看光,人家都看到了,但是你却看不到,不要灰心,等下次再来,还是会看到的,老禅师会替你加持。万一你“永远”看不到呢?你万不可诽谤老禅师,因为那是你的“业障”深;“无明”重。彷佛广播,如果频率不相同,你是绝对收不到的。事实上,你一旦看到光,你一定会觉得,你的一生和你的灵魂,都会剔透玲珑了。你会觉得生命是如此不可思议,如此灵秘美妙;你一定把生命的美,在刹那间印证了!
  “光”!人从光里来。美妙的、遍覆虚空的光。老禅师放光是坐在房顶上。因为寺小,院子站不下几个人,为了方便,才在房顶平台上,放个座位来放光。他先向大家说一遍佛法,开导大家要有正知正觉。光,不是黑气,可以毒死人的。光,是有生命的;是无限的能。你也有的;祗是,你没有“能力”放而已!
  在禅师说完了法,大家便要进入光的境界了,老禅师开始唱一首感人心魄的佛歌~~菩提道环~~非常好听;且很动人,它在佛化你的心神。他“命令”你!心存“观如来藏妙明心花,离即离非,是即非即!”要“垂帘微启”,凝神地往他身上看,向他座位的空间,不动思念地去“观”!
  “哇!”心意安和的人,一下子便发现了!啊!好明丽的光芒,如同日光类的管子一样,镶满了老禅师的全身,而且身披大红祖衣的老禅师的身躯,突然胀大了。人彷佛县在虚空,一身的光芒,向天空放射。当老禅师的手,在空中挥动,示意你向他看时,手指缝间,有五道带紫色的光,向空中冲射,彷佛带紫色的电光,在空中闪耀,在空中飞舞,你会屏住呼吸,看得神都出窍了!
  但是,且别急。这祗是我所看到的光的形象。还有些人看到的是:天空有如洒著金色的雨,当中更有白衣大和尚纷纷凌空而过。因为我没有看到,不愿乱说;而一般人通常所见到的,便是我曾见到的这种银色的光。
  你,有缘要看,也许比我所看到的要更好!也许你有幸;也许你生有“夙慧”,看到的是满天彩霞拥簇著一个红衣老和尚,坐在无限的空虚。有的更看到:白毫宛转,慧幢高起,“无见顶相”上冲,“广长舌相”远布,吉祥海云轮在转,天雨曼陀罗花,性水莲邦,佛日慧国;那么,你就更为“非凡”了。那你也要更加珍惜自己的“前途”了!

  三、一食不倒单
  老禅师是一个既高又壮的老和尚,红光满面,对人不喜客套,也无所谓人情;好像不知人间有“人情”这回事。你不要把他当作是殷勤慈悲得很的老和尚,你要看光,他把光给你看就完了。他在山里,每天祗吃一餐饭,一个人,孤独地一天三堂打坐。他的岁月,就在“坐”中渡过的。
  老禅师是中国北方的老汉,出生在河北迁安县“关家庄”。父亲的名字叫关佐庭,慈母郭氏;家庭正如中国一般的读书人一样,是耕读两兼的。他是一家五人中的长子。
  他年轻时的教育,都在邻县遵化的旧制省立中学完成的;毕业后在北京私立郁文大学修政治系的课程,他的老校长也到台湾来了。大学毕业后,他到东北辽宁的辉南县,在那儿受聘为师范中学教务主任,后又到热河省的哈刺沁王府师范中学担任教务工作。
  但是,他的信佛,则溯自小的时候,在遵化县皈依了遵化山中的舍身台密海山人,从这个老和尚习禅定。后来在家赋头,便守著他的故土,既没教书,也没作事,就这么枯守庭园,读经习禅,还是一个居士呢!
  中国历史,遭遇到最大剧变,不是蒙古人亡闲与爱新觉罗王朝亡明;而是民国三十八的共产主义淹没大陆,把中国历史的根,几乎都被拔掉了。
  话说抗日胜利之后,地方上被共产党渗透了,老禅师也得弃家出走了。到北平来,投入三民主义青年团,在大专夏令营中伏录事。不久,大陆战事逆转。至三十九年,他辗从海南岛随军来台。然而这位未出家的居士,志不在整军经武,却想出家修道。因此,民国四十一年秋天,便请求退役了。起先,在苗栗镇的“苗栗寺”里住了一年,还是居士,然后,又迁到龟山一个茅蓬修道。再往后,才到中坜永平寺剃度出家。
  出家后,常住苗栗大湖法云寺,一住六年。在这一过程中,除了民国四十八年在台北受比丘大戒之外,便一直住在法云寺。
  在法云寺,开始“日中一食”,“不倒单”。不过,也是在这里,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有一天,有一个人,看到他身上忽然间都是光,吓呆了!

  四、有定就有光
  后来,老禅师离开曾住了六年的法云寺,到宜兰礁溪乡的妙释寺挂了半年多单,然后,在龙潭的山里,一个防空洞中修行(禅师美其名为“常照洞”)继续苦行六年,才得到宜兰文化界的弟子们支持,在龙潭靠山的一边,建造一间大约八个榻榻米大的小小“如来寺”。现在,禅师真正地“老”了,也不下山了。如今,这个‘如来寺“已经多了一间图书室和禅师住的小屋和厨房了。在我们看起来,都是不起眼的,从山里转一个弯,就无法一见”小如来寺“的卢山真面目了。
  老禅师说,在苗栗时,他的光知音者少。当他到”常照洞”的第三年,他开始用“放光说法”来接有缘人。于是乎,就有宜兰三位中学老师及有缘大众到常照洞请他“放光说法”。后来有人走漏了消息;有些澎湖的人,也来常照洞请他“放光说法”,老禅师乃大行光化之道,也曾环岛游化,遇有大缘佛寺,即开放光法会,“一音”说法。他也曾在五十七年到过北投的奇岩新村,在那两、三年间,连续“布施”了七次以上的“放光法会”,那是移民美国的立法委员朱世龙和观音院修圆师请的。那几次看到“光”的人很多;但是,也有人认为不和末法时期赞文说法方式相同。
  这个问题,曾经“难倒”了我。看光的有些是我的朋友,其中有的认为佛陀戒绝弟子示神通,这样会使得社会俗人“心理迷乱”,弊多于利;有些朋友则认为一位老禅师会放光,也像佛陀在世,每一法会上,都放光遍照三千大千世界,天雨大白莲花,以为庄严,这没有甚麽违背“圣教量”的!
  好的是现在,“西方”科学界也研究,用“红内线照相机”,能摄到人类之光(当然东方人对此没有研究);同时,汪少伦居士有一本“多重宇宙与人生”这部书,用图片来证明人是有光。而且,动物和植物也有光。照如此说,“人”有没有光的问题,就不稀奇了。不过,问题是在“人”有“光”,自己看不到,并且,他也不知如何把“光”洒将出来,让别人欣赏一番。
  就比如我,在老禅师放光法会上,顾法严兄就瞪著眼说,看到“我的光”了。我真的头都骇晕了!我怎么会有光呢?岂不是笑落了十方三世的众生门牙了么?可是,“有光”硬是有光;不过不是时候,我是放不出光来的;除非,在顾法严兄的眼前,我才“无心”地施展一番。
  而老禅师就不同,他不管你同意不同意,他在任何时间,祗要往蒲团上一从,那么赞子一唱,手一挥,他的光就泼拉一下,满天满地照耀起来了。
  我曾问过这位人们不喜欢亲近的老禅师,他的光究竟在甚麽一种情况下,才会“放”将出来的。他说:“我祗要垂目入定,光就出来了。‘有定就有光;入定就会现光。’”换句话说:他祗要垂目入静境地,就会使你看到光的。他说:“业重的人,是很难看到的;不过,也不要过份担心,业力终究是可以转的。看不到光,也不是什么罪恶滔天的事……。”
  那么,照老禅师的放光来说,加上我自己的看法,“放光”也不是甚麽与故示神通相为表里、有违圣教的事情吧!“光”毕竟与“黑洞”是一种相反的东西,那总是生命期望所寄托的象徵吧!

  五、野居人寂寞
  对于常照老禅师的“境界”,恕我自己没有修持,整天写的,祗是文字禅,连念佛也不成一片,还说什么打破黑桶底子?因此,从行径修养上我看不出他的道如何高深。他对人生的遭遇可能是‘轮刀上阵“的身手;在机锋战上,可能是”当仁不让“的”斗战胜佛“!不过,我未见过他的“棒喝交驰”;他不是“先发制人”,而是转舵大兴苦海舟航,放光淑世的!
  老禅师的“禅”,究竟是什么禅呢?是参“父母未生前是谁”么?还是参“无”字呢?他说他年轻时,从密海和尚修的是“四禅八定”。现在呢!把它一脚踢翻,弃之不顾,甚麽都不参了,祗是“旷放自在;归无所得;不照而照;横担家业”罢了。
  今(一九八0)年七十二岁的老禅师,住在这座小小寺里,我看是“很寂寞”的;要是我,真是寂寞死了。在他的佛堂前,三尺之外,屋前屋后,都是树;在门前可及之处,有一位“鸟姐”,竟在那儿用草和乱绳作了一个窝,并且竟然在窝里孵卵(老祥师的弟子曾把这双小母鸟尊容照了下来),大约它知道这个老和尚不惹它,它就落得与人为邻,而不担心安全问题罢了。
  我能向人们提供的,也祗有这样多了。如果你不嫌麻烦,可以组一个“观光团”亲自去“观光”一番,比我纸上谈兵,大约要亲切多了。
  不过要小心,弄不好还要挨老禅师一顿臭骂啦?
                                                  民国六十九年八月二十日台北



                                                      八、出家生涯六十年


    前记
  白圣长老,湖北应城人,生于民国前八年(光绪三十年,西元一九0四)八月十三日,今年七十八岁。长岁于十八岁弃俗,于今出家已整整六十年,爰为撰述本文,用述悲怀。
  长老于民国三十八年二月(农历正月),洞察时局之先机,前后来怡三次,接长台北市南昌街十普寺后,即参予安顿劫后佛教工作;旋即介入中国佛教会,赓续出任中国佛教会理事长达二十馀年。在台过程中,为整理日据时代佛教之残落风气,特开戒坛,传戒多次,为大乘正统佛法,重建其庄严长远规范;综观长老作略,实为中国大陆比丘来台安定佛教之最大力量!
  长老除主持佛教会之外,并住持国内十普寺、临济寺,及马来西亚槟城之极乐寺、曼谷佛光寺、美国洛杉矶圣能寺等名刹,同时有撰述多种。长老之一生,与中国近代佛教史有密切关系,而此文复实具关键地位,请读者勿以等闲视之。[编者谨志]

  一、幼聆开示兴出家念
  我是湖北应城县人。俗姓胡,名必康。白圣是我出家后的法号,法名叫东富,恐怕只有极少数的同辈长老才知道我这个法名。
  我生于民国前八年农历八月十三日,幼小时经常生病,但个性却好动,所以当我进入私塾垢就常逃学,因此常受老师的责罚。后来,父亲将我送入ji 督教所办的圣公小学,因为有各种游戏,也就不再逃学了。这一年,正是武昌起义,革命成功,当时,我虽然对革命不甚了解,但也跟着游行,使我确实乐了好几阵子。
  十岁,是我一生的转捩点,父母认为在洋学堂成天地玩耍,荒芜了学业,又将我送回私塾学堂。我虽不敢公然反对,但却迁怒到老师与同学们的身上,往往与他们捣蛋。有一次因游戏而跌伤右膀,同时殃及筋骨疼痛。我母亲说,当我出生时就有右手残阁下的预兆。此后,我相信因果,也同时信仰了佛教。我的右手也一直没治好,真的变成残疾。以后无论写字、做事,皆赖左手,久之也习以为常,方便自如了。
  母亲自我出生后,时常卧病床第,所以我是全靠大姐抚养长大的。我十五岁时,大姐病逝,使我极为伤感;次年母亲又弃养,更感人生无常;同时,又有殊缘聆听了九华山智妙和尚的开示,而常生出家之念。
  为了出家学佛,我曾逃离家庭三次,第三次总算正式出了家;十七岁时,曾几度决心出家,因家人监视过严,又故意交付一些使我不能脱身的事给负责,所以未能如愿。次年,即民国十年,长江大水,生意清淡,乃于六月一日逃至汉口,转赴九华山出家。同行的,还有我的朋友徐君,即是我以后的师兄白光法师。我们原本想到九华山投拜六亩田心安寺智妙老和尚为师的;因在轮船上遇见陕西大香山观音菩萨出家道场的龙岩大师,乃在九华山祗园寺受戒,随后,又亲近智妙老和尚,复到翠峰寺打禅七,本寺即月霞、普照几位老法师所开辟之华严道场。
  民国址一年正月,智妙老人派他弟子传本师,陪我与白光兄到扬州高旻寺参学,因旅费无著,老人亲送我们到荷叶洲,向他信徒借了四块现大洋给我们作旅费,老人的慈悲与热情使我们很感动。
  老人复将荷叶洲莲花寺山老和尚讲楞严经时升座之法语念给我们参学:“江中荷叶结成洲,叶上莲花涌出头,无见顶相传密印,入流止所驾白牛。”当我们到达扬州高旻寺不久,我的家兄与白光师兄的哥哥也寻踪而来,我们潜至长生寺,两兄长尾随不舍,并云我们的父亲均到了镇江卧病很重。我们那能太上忘情,当到了镇江才知道是一骗局,终无法逃脱,只得乖乖地随兄长返回俗家。

  二、灵山微笑五台胜境
  不久,我又出走至九华山,这年冬天,苏州报国寺一般护法礼请智妙老人为住持,我也随侍智老。老人升座有名的法语是:“西来无法付与人,灵山微笑至于今;深识本来无一切,传法授记是别乘。”
  民国十五年夏天,约同参数人朝拜山西五台山。
  五台山有很多轶事、胜境:
  (一)山上有一块大石名清凉石,石面刻有全部华严经,传说是文殊菩萨从龙宫带来放在山上镇风的。整个石面上宽下窄,可以容纳数十人,人坐在上面,石块像一只大摇篮机关报摇晃。
  (二)凡朝拜五台山的,都要到佛母洞去参拜。该洞在一石壁中,洞口很小,仅能勉强容一人匍匐进入,洞内的钟乳石有如人的五脏,心、肝、脾、胃、大肠、小肠、无一不肖。里面空间很大,可容十馀人。据说,再肥胖的人,只要口念文殊圣号即可进去参拜。在我们一行中,有一年轻和尚,一路逗笑玩乐,是一位甘草型人物,他的个子很大,他看到佛母洞的洞口很小,不敢进去,后来终为我们激将法所动,鼓起了勇气,费了很大力气,总算进去了。但他进去之后乐不可支,可说是得意忘形,已不存有朝圣的崇敬心。等到出洞口时,他总是出不来,将他留到最后,也许因为他太紧张了,头伸出以后,两肩膀却不能过关,不由得号啕大哭。我们劝他冷静点,一心口念文殊菩萨,我们也默默地为他助念,在一阵寂静中,他终于钻出来了。
  那以后几年来,大都在江南一带参访名山、宝刹、高僧,自觉有所感应,逐决定北游,在北平广济寺听道阶老法师讲法华经;到天律千佛寺挂单,与监院慧三法师论辩丛林规矩,虽然我们意见并不完全一致,但是,他对丛林规矩确实是有心人,这一点,我是非常佩服的。

  三、带病学禅宁死闭关
  民国十八年四月陪同纯保法师到韶关南华寺朝拜六祖大师肉身,见祖庭破毁,院深草长,我曾发誓愿:“重兴祖庭。”但两年以后,广东李汉魂将军礼聘虚云老和尚重兴南华,我欢喜若狂,心想如要我有能力了此大愿,真不知要到何年何月了。八月应普贯法师之邀,返九华法华封存讲维摩经,这是我参学八年来的第一次升座讲经。讲经毕,闻家父已于春天去世,特返家拜祭,依佛制,能出家,是为祖宗消遣业障,应是大孝;论世间法,我出家,实在有违父志,孝与不孝仅在一念之间,难怪世事如幻如化了。
  此时,武昌洪山宝通寺问贤和尚请我为常住,以策划宏法工作,我就建议明年举办讲经及传戒DA法会。乃远至南京,礼请普照寺度厄老法师前往主讲楞严经,而我本人在戒期中队担任引礼外,同时,又加受一次比丘戒,因为我十八岁的那一次戒,不太合佛制。这时,道源法师在武昌佛学院任教,也常来洪山。因他常提到多年任教,想觅地静修,我乃与常任大众商议请他到宝通寺闭关。
  民国二十年六月,武汉大水,我亦决心闭关,在关中三年,礼拜八十华严,静坐、参学,都订有止息表,除病中外,都未稍有变更。每天四时起床,中午养息一小时,晚上十二时就寝,实际每天睡眠五小时而已。
  进关不久,即患痢疾,达两个月之久,那个时候患痢疾就像现在患癌症一样算绝症,所以方丈问贤法师亲至关房劝我出磁,我说:“……如我死在关内,也要封缸,殡放关中,等三年满后再抬出去火化……”其实,我已另立遗嘱:“如果断气,即移至空房,等七天以后火化。”我之所以提出装缸的要求,只是表示我不会因生病出关、半途废关之决心而已。当时,我观察出,问贤和尚面有难色,我简直是在恶作剧,不禁连我自己也感到忍悛不止。闭关两年后,多赖禅功,很有进步,并撰有掩关记三大本,在幸在九华山遗失了,十分可惜。
  我出关时正好三十一岁,三十一岁以前,可说是我参学时期,自此以后,便多是弘法利生了,而且,大多是从呈佛教行政工作,以及社会救济工作等。
  我是被九华山法界和尚请出关的,先到心安寺协助杭通老法师讲楞严经。同年秋天,武昌九峰寺济禅法师,开办律学院,邀请我去讲梵网经、比丘戒本、打七参禅。
  次年,道源法师邀我去汉阳归元寺亲近圆瑛老法师,随又追随圆老人至上海圆明讲堂,兼任中国佛教会干事,以后两年先后随圆老人到汉口、普陀山、福州鼓山等地讲经、传法受戒,并曾数次代圆老人升座讲经。民国二十六年夏天,接受了老人七塔、鼓山两寺法脉。

  四、救灾放粥支援抗战
  不久,在上海发生八一三抗日事变,我在圆明讲堂成立难民收容所,冬天又办佛教施粥厂。在淞沪战役中,我们有位宏明法师,担任僧侣救护队的队长,出生入死,十分英勇,不知怎么,到了武汉就因故被押。佛教会派我前往营救,待我于次年秋经香港转赴武汉时,他已被屈映光居士营救出来了。我与西境法师乃在武汉组织中国佛教会战地掩埋第二队,掩埋无人收埋的尸体。武汉撤退,我偕续祥法师赴广州,经香港,年底返回上海。我之所以返上海,一则因圆老人仍留上海,二则我认为沦陷区宣传佛教对政府也更有帮助。
  民国二十八年,我在上海新世界楼上,创办佛教光明广播电台,电台节目有讲经、佛教音乐、梵呗、念经、课诵、瑜珈焰口……等,本电台除我本人亲自主持外,并请续祥、慧参、道根等法师负责宣传、弘法。
  民国三十年,日本人对广播电台控制很严,且常交付一些不利于我政府之文件,令各电台广播,因此,我就关闭了电台,并焚毁一切机器。同时,闻悉九华山的僧尼,因战争关系已断粮,多食草根树皮度日,逐会同九华山沦陷在上海的宽明和尚,前往救济苦修的僧尼。
  从上海到九华山,需经无湖、繁昌,再进入青阳县境,当时的县城常被日军侵扰,县府乃迁到九华后山山麓的寺庙内办公。繁昌境内有一条河流,河这边为伪军所据,河对岸数里为国军防守;中间地带则是土匪横行区。我们所怕的就是土匪抢走我们携带的救济金叶与银票。于是,我们两人改扮成化缘和尚,赤足草鞋、背背架、持方便铲、穿着破旧,将银票等藏入衣衫内襟中。
  当我们渡河后,尚平安无事,到了前庙歇脚时,才听到一批茶商在那里哭诉被抢经过;稍坐一会,又看到几位旅客的外衣也被土匪剥去了。我们冒着数日的危险,终算安然抵达九华山,在报恩寺展开救济全体僧尼工作。同时,在双溪寺办公处,又拜会了青阳县县长莫寒于竹先生,商谈对他们的救济方法,莫先生现在台任立法委员。我回到上海后为他们寄了很多药品去救急。
  这年夏天,我接任杭州西湖凤林寺住持。本寺是唐朝鸟窠道林禅师道场,他与白居易有如下的酬答,已传为佛门佳话。白问:“如何是佛法?”道答:“诸恶莫作,诸善奉行。”白云:“此语三岁小儿得知!”道答:“三岁小儿虽知得,八十老翁行不得。”次年除忙于沪、杭两寺之寺务外,并同时担任浙江与上海两处佛教会的常务工作,翌年又兼任上海慈善团体联合救灾放粥等事务,这两年分外地忙。

  五、身在静地心系公益
  民国三十三年,我决心放下一切行政工作,深研教理,并协助圆瑛老人到各处弘法,在无锡、南京讲楞严经,多由我代座,我除了制成楞严会合表外,更撰写楞严阐微一文,指出如来答定一段,古本印错了次序,经圆老人认可后,以后的印刷本就改正了。当年印光大师赞叹圆老人“独步楞严”,圆老人今又嘉许我为楞严后继第一人,故委我为其楞严专宗学院掌理教务。
  次年秋,日本投降,政府派我整理上海佛教会,经改选以后,我为常务理事之一,并代理理事长。年冬又举办各种救济及慈善工作。这时,就政府来说,正是百废待举,中国佛教也有很多事要做。杭州佛教会首先公推我重建杭州西湖白云庵,因为本庵从前是国父与张继等在杭州作为革命运动的根据地,抗战时为日人所拆毁。但不幸,这时上海市的民政处长张晓崧在市议发表市政谈话时说:“要将上海寺庙改作民意机构”。老教育家颜惠庆先生当时为市参议员,就指责张处长说话失态。张的谈话引起了佛教界的公愤,我乃与静安寺密迦、玉佛寺福善、接引寺悟明……等领导僧尼千多人向市政府、市参议会请愿。我们的标语是:“**小道士张晓崧”(因为他少年时作过道士);“拥护老教育家颜惠庆”。结果市政府当然没有付诸行动。
  不过,我们这次请愿后,静安寺之住持德悟法师,与监院密迦法师却告发有汉奸嫌疑,后来,被判两年半徒刑,大家公推持松老法师为静安寺住持,我任监院,并将静安寺改为十方丛林制。这是一所规模很大的道场,我积极地筹办并扩充各种佛教及文教事业:计创办佛教平民诊疗所,扩充南翔静安小学,创办静安学校,发展静安佛学院,圣严、了中、明月、性观……等法师就是那时静安寺的同学。并成立织袜工厂,使学生们学习生产技能。复收回静安寺所有的静安市场土地,筹办静安大学。同时,我在杭州又创办凤林医院,脑凤林孤儿院。
  三十七年,徐蚌会战,国军失利,由台北市佛陀会曾普信会长介绍我接住十普寺。次年,局势日紧,乃摒弃一切,常住十普寺,稍事修缮,以备安从。这时,从大陆来台的大德们,诸如智光、南亭、道源、戒德、默如、妙然……等十馀法师大多栖止过本寺。也为台湾的佛教带来了新的气象。
  来台的前几年,因为时局暗淡,人心甫定,我本人除了应邀在各道场说法讲经外,并且礼请各法师在十普寺讲经、打净七,展开弘法工作。正因为人心甫定,很多信徒都仰赖佛力的加被,所以那时到各道场听经闻法的人都很踊跃。实有助于安定人心社会,这也是我们的一点小贡献。

  六、关心僧誉应持净戒

  稍安定之后,我开始环岛访问台湾各寺庙,主持结夏,举办传戒等活动,藉以消除日本佛教之陋规,而重兴中国大乘佛教之遗范。同时,兴办佛教教育,展开国际弘法。
  民国四十年,东初法师提倡改革佛教制度,向我徵求意见,我即草拟“我对佛教改革的意见”一文在东初法师主办的人生佛教杂志上发表。我当时撰写本文有两个着眼点:一是遵守中国传统佛教之戒律;一在适应本省佛教教受日本佛教的影响,所以分为上座与大众两部。至于大众部,我写道:“……如不能遵守戒条,则听其嫁娶。另组家庭,以免影响僧誉。”因为格于当时环境,所以没有明白强调“应即还俗”几个字。事实上,上面之“……以免影响僧誉”一段就已表明是还俗了的居士。因为只有另组家庭还俗才不致影响僧誉;如果是另组家庭,而又仍保留和尚身份,那怎么能“以免影响僧誉呢”?这不是很明白了吗?
  本文在录年发表没有任何人提出反对的意见;去年,有些教内同仁,又重视佛教改制的问题,我乃将原文再度重刊。想不到会闹得满城风雨,竟有人大肆声讨,说我主张“和尚结婚”。为什么昨是而今呢?我个人是不计毁誉的,但我很关心中国佛教的前途,我现在正准备将这一次正反、毁誉两方面的文章搜集起来印成专集问世,让时间来求证,让历史来定位。
  民国四十二年,我应门人之请,将历年所讲禅宗修法与公案等加以整理,写成“学禅方便谭”一书,后来又有英译本在国外发行。九月慈航法兄在汐止闭关,从财洋传来消息:先法师圆老人在宁波天童寺圆寂。我那时刚从环岛讲经回到十普寺计法华经,闻讯悲痛不已,特举行追思法会。次年五月二日,慈航法兄亦在汐止关房圆寂了。
  我那时正在丰原讲药师经,当晚即同律航法师赶回台北。慈航法兄的遗嘱交代我为他处理后事,为他装缸,并代他传授法嗣六人,真理、会性为本省籍,印海、常证、妙峰、自立为外省籍。后来,我又亲自为他开缸,竟然栩栩如生,金刚不坏,只是发须长长了许多,我当下直觉得师兄弟如久别逢一样地感到真实、亲切。


  七、度化女众设立道场
  来台湾后,我传了二十多次戒,就这样将中国大乘戒律普及到了台湾。第一次在台南大仙寺传戒,这次传戒非常成功,我写有开堂记一文,也是台湾佛教复兴的起点。而规模最大的一次,则是民国五十二年圆山临济寺所传第十一次三坛大戒。报名求戒的四众弟子共达千馀人。戒期满则又举行水陆法会七天。不替所有馀款,我率领僧俗两众悉数携往金门劳军了。
  那时,台湾的女众道场很少,遂将潮州街圆通阁接收过来加以整修,更名圆通学苑,交天一尼师住持,专作女众道场。
  六月二十六日,我组织中国佛教访问团,访问东南亚各国,泰国国王在宫中设宴招待我们,尤其印度总理尼赫鲁能亲自接见我们更是难行。中共为此,已向印度政府提强硬抗议,算是作了一次非常成功的国民外交。净心、星云、朱斐三人都有访问手记。
  这一年,我六十初度,也是我来台后最忙的一年。来临济寺为我祝寿的,多达数千人。几年来,为佛教奔走,实在很辛忙,原患有高血压,近又心脏不适,所以当十二月份中国佛教会改选,我坚辞理事和职,不料,反面而引起各方厚爱我的人,对我产生了误会。实在说:“有大名者,不一定能作大事,能做大事的,不一定要大名。”我也常说:“一口气上不来,谁能代替!”我们应培植新人才是。
  远在十年之前,我就向弟子表示:“六十岁以后,要放下一切,掩关静修,再不问他事。”所以我在北投山上购小屋三间,稍事修理,松作养静之所,故取名为“隐白山庄”,没有重要事概不下山。我六十一岁就是这样静静地度过。五月五日,先总统蒋公召见,这当然要下山了。
  先总统是总统府接见我的,主要是垂询佛教近况;及上次访问东亚的大概情形;最后嘱咐努力为佛教服务,多作国民外交。
  与传戒有关的佛制,就是“结夏安居”,简称“结夏”,所谓“结夏”,在佛陀时代,每当夏天雨季,不宜在外传教,乃与弟子们住在较清凉之道场内讲经说法,各述己见,相互检讨,以砥砺道心道行。我自四十四年领众在狮头山海会寺作第一次“结夏”,以后连续办了六届,后来因为工作太繁忙,结制停办了。
  四十六年在十普寺创办三岁学院,四十九年接任临济寺住持,又在该寺创办中国佛教研究院,将十普寺第一届学僧均转入到研究院上课。


  八、西僧东来现比丘相
  民国五十年三月,美国释西谛来华求我传授具足戒,竟成为世界性的新闻。这是美国第一位和尚来中国受戒,我们办得极为隆重庄严,也花了很大一笔费用,但是很有价值的。传戒后,我们作环岛弘法,车至冈山高雄间,不幸遭遇车祸,我与西谛都受了伤,他治了月馀稍见好转,即返马来西亚槟城佛学院调养去了。国历十一月,先后又有美海军少校霍施南业求皈依,及美国普莱士居士出席金边世界佛教会议后特来求受大乘菩萨戒。这是中国大乘佛教传向美国的起点,现在已有很多中国法师常住美国传教了。次年四月,韩国一鹏法师,即徐京保博士,来华访问,求我传授法脉,我以临济正宗四十二世法脉相传,并取法名为“定宏”。民国五十五年,韩国的徐白冈居士来善导寺求度千佛大戒,在这以前他和我已有信连络。由于他们的求戒,所以以后我有两次韩国之行,其中一次是传戒,接受传戒的四众达两千多人,我们一行也受到了极,我们一行也受到了极热忱的接待。同行的净心法师兼任翻译,曾写了一篇很长的“南韩云水”游记。

作者: 弥迦使者    时间: 2009-8-26 11:52     标题: 续 2




        九、风云际会结合教界


  自我当选佛教会理事长,访问东南亚各佛教国家以后,“名气”也愈来愈“大”,与国外佛教界的连络,接触也愈频繁。我“六十以后不过问外务”的愿望已完全幻灭了;尤其复经当时严副总统的关心与先总统的殷嘱,我不能不改变初衷,就我个人的志趣,实在是为“盛名”所累;不过为了传教,为了国家,我也应该借重这个“名”来作点事情。无论有人称我灰高僧、名僧乃至政治和尚,我都甘之如饴。
  为了团结华僧,我于民国五十四年十一月召开世界华僧大会,大会对于僧制、佛教、大会标帜及僧尼服制等问题都有了具体的结论。最重要者是这次华僧大会之后,各地的华僧都回到侨居地组成了各地的华僧会,团结一致,拥护政府。
  也真是佛教的风云际会,刚召开国内华僧大会不久,锡兰世界僧伽联合会也寄来了一份邀请函,要我们派遣代表出席,不过要冠上台湾两个字,几经交涉争取,该会即来函表示歉意,并保证以后绝对尊重中华民国的法律地位,于是我与悟一法师及顾世淦成士三人正式组成了一个代表团应邀与会。临动身前,顾居士因有农复会的公务在身,不能出席,又临时函请我国在锡兰大学教书的巴宙居士为代表兼英文秘书。巴教授在锡兰很久,在天时、地利、人和上都占有很大的便利。这次与会,除了当时的泰国、越南与我们有邦交外,与其他国家都无外交关系。但是,在选举、议案之折冲上,我们仍获得了大多数会员国的支持,而我本人当选了大会的副会长,国一副会长则为越南首席代表心珠法师。会长与秘书都属锡兰人,那是顺理成章的事,因为他们是大会的创始人,也是地主国的代表。最值得一提的是,锡兰的总理塞那后雅之,在主持大会揭幕时,曾津津乐道地说明中国法显大师留学锡兰的事,并再三赞扬中国大乘佛教对世界佛教的贡献,这也是我们代表团的殊荣,因此,也更受到各国代表的尊重。


  十、回顾历程总六十年
  因为我经常出席国际间一切佛教会议,所以尤其与东南亚一带的侨胞信徒,有着特殊的因缘,他们总是苦苦地劝我,国内僧才济济,要我把精神分一部份到他们的侨居地,而我认为他们说得也是,于是接任了马来西亚槟城乐寺的住持;并且,在泰国新建一所佛光寺道场,所以对国内的弘法利生工作,十多年来当然是相对地减少了。最近几年,我本想完全辞去海外道场的住持,但又适逢我们与马来西亚、泰国的关系陷于代潮之际,如果我放下海外道场,不单是对不起当地的信徒,也失去了民间、宗教的联系,这无疑将是一大损失。所以,我至今还不忍放手。
  今年春,我在国内养病,总觉得我在国内应多为中国佛教及国家社会做点事,于是,决心先创办孤儿院、安老院、幼稚园各一所,并且,将我所创办二十多年来的“中国佛教”予以改牌革新,今年又被推选为中国佛教会的理事长,我现在已变成“过河卒子”,虽然我并不疲倦,但是,我真想实现我三十年前的愿望:好好用功参学,不问外务,那才是我的第二步。回顾前程,已是一步整整六十年了。
                                                        一九八0年十一月上浣

  [附记]
  白圣长老在一九八一年十二月一~七日,连络世界各地出家二众,在台北圆山大饭店,召开“第三届世界佛教僧伽大会”,议程七天,到有二十馀国地区男女出家众六百人,会后,白老当选为“世界佛教僧伽会长”,仍兼“某某佛教会理事长”至今。
                                                    编者志于一九八四年三月三十日

  [再记]
  白圣长老在一九八一年底,膺任“世界佛教僧伽会长”,并陆续连任“某某佛教会理事长”,因年迈体弱,至一九八七年改由悟明老和尚出任以上两职;同年又受中国**提名为该党“中央评议委员”,不久因“尿毒症”于[民国七十八年]一九八九年四月三日清晨五时,逝世于台北圆山临济寺,享年八十六岁。
  长老一生最大的劳绩,在维护中国佛教在台湾的稳定成长太建立传戒制度,一改日本式佛教传子的俗人住持寺院的陋规!
                                                陈慧剑补导一九九0年三月三十日



  
                                                  九、圣严法师学记

  “我家在日本军阀来到之后,的确太穷,记得有一次为了先生要我买一册书,全家上下,凑了半天,也凑不出一册书钱,我失望地哭了;全家的人,也因此流泪。又有一次,为了买习字本,知道父母没有钱,我就偷了二姐藏好多年的压岁钱,结果被二姐发现,我被母亲毒打了一顿,打完之后,母亲、二姐和我,三个人抱在一起哭了一场!”[见“归依”第十页]


  一、长江南岸,贫苦人家
  中国佛教界,从事学术研究,并且接受正统的经院教育,自大陆沉沦,民国三十八年(一九四九)以来,到目前为止,除了当代佛教思想家印顺长老,以其“中国禅宗史”,获得日本大正大学博士而外,那么,圣严法师,在所有中国留学日本的学人中,是以四年时间(民国六十年二月获文学硕士后,到六十四年二月)获得文学博士学位;他的论文是“明末中国佛教的研究”。这项学位是立正大学开设佛学课程博士班十八年来,获得佛教学专攻“博士学位”之第三人。
  对圣严法师之获得日本立正大学“文学博士”(非博士候选人),我们中国佛教界应该深深地反省,这是一项庄严而精致的成就;但自民国六十四年年以后,已再无人打破这项记录!
  这位中国佛教界的僧宝,出生在清末最后一科状元张季直(謇)的故乡~~江苏南通县名胜狼山之阳的小娘港~~一个沿江而筑的落后渔农之村。民国十九年(公元一九三0年)农历十二月四日,这位生而注定弃俗的中国青年,便成长在这个小村的贫民张氏之家。
  张氏家庭:父亲的名字是张选才。母亲姓陈,她说她的名字叫“妈妈”。这位青年的先世,则无确实纪录。他本身是家中三男三女中最小的孩子,他幼时的乳名,叫保康~~因为他的身体太弱了。到后来入学,便更名为张志德。
  这位童年出家的比丘之先世居住地,据说是长江三角洲的崇明岛,由于一次水灾之故,搬开江北岸南通县境,因此,他的族人都保持着崇明岛口音。而他出生后第二年,便是民国史上空前的长江大泛滥,结果把他那江边的小村落,冲得一干二净。长江的险浪,把他们的土地,连根都挖空了。江岸塌下去,塌得最凶的时候,一天一夜可以啃掉半华里;等到民国三十二年,这个贫家孩子出家时,他的出生地,已经移到长江心脏地带了,可谓“沧海桑田”之至!
  长江的浪潮,把江岸的农田向北啃噬,而江边的土地,则由南向北增殖,于是扬子江日夜向北缓慢地移动着。因此,也就在民国二十年秋后,他们这一户劫后人家,便连根移居到狼山江对岸的常熟县境的“扶海乡”,近江的一座新生村落。
  江苏常熟县,是中国历史上的人文萃集之区;佛教有明代净土宗大师省庵实贤。而科举场中,当时有清一代二百九十年出了一百十四位状元,常熟县出了六个,这六人是:孙承恩、归元肃、汪绎、汪应铨、翁同龢、翁曾源。南通则出了胡衣龄、张謇。而全国出状元最多的地方,则是清朝末年名女人赛金花的丈夫~~戊辰状元洪钧的出生地~~苏州。在全国状元的生产量上,苏州是第一名,常熟名列第二。
  这位比丘的幼年,搬到长江南岸之后,全家大小八人,耕种着“七亩租田”、“三亩三分新生地”。到农闲时,父亲出外做“苦力”,“妈妈”纺纱织布,哥哥们替地主挑泥筑堤,他自己喜欢生病,但稍大一点,就跟着父亲一天赶四十华里路程去做小工。农忙时,他则帮着在农田里拔草、踩水车、割稻、拾棉花、种豆。有时,会被日军徵去做苦力。
  因为他生而多病,所以到六岁才能出门走动,和别家孩子玩,九岁才有幸上学,只是读国文一科,而且是新旧杂陈。像这样乱读一阵,到十二岁上,他要求父母,去正式读小学。他开始上学时,是直上三年级,上到四年级上学期,因为“年景不佳”,父母便命他停学。等到十四岁时,仍由四年级读起。可是“年景不佳”一进连续下去,在没有升入五年级以前,便从此辍学了。
  这个“小孩”,在他的追忆之中,值得“回味”的往事,实在是太少了。


  二、生不为侯,何如出家
  “我的家毕竟太穷了!”这位比丘僧在他的“归程”中说道:“家,穷得使我不能完成小学毕业,结果,由于因缘的安排,使我走上出家的路。”
  民国三十二年夏天,有一位邻居,叫戴汉清,到这户人家来,闲谈之中,问起这位贫家子将来要做什么?他还没有来得及回答,母亲“妈妈”就说:“我家很穷,子女也不算少,所以我想把他‘送掉’。去年有人介绍他到无锡乡下招女婿,可惜那个女孩是哑巴;而且他是我最小的儿子,我也舍不得。~~这孩子身体很单,读书时倒很用功,祗是他错生人家,我家培养他不起。将来他长大时,我们做爹娘的老了,也无法给他娶得起媳妇,看样子,他祗有去做‘和尚’去了……”
  因为“妈妈”这最后一句话,引动那位姓戴的灵感,他反应极为敏捷地追问:“你可真的舍得让他做和尚?”
  “有什么舍不得!但也要他自己愿意呀。”妈妈笑道:“保康,你想做和尚吗?”
  “当然想做。”这个“小孩”照直说了。妈妈也真的楞住了。
  “你倒干脆。还不知那一座庙要你呢?”妈妈说。
  “我有一座庙要找小和尚。”那姓戴的可真乐了,插上来说:“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原来那姓戴的本住南通狼山脚下,他同狼山下的和尚很熟,每当他渡江回南通,总要到狼山看看和尚,而正巧,那一年山上的老和尚托他物色小和尚,他就把这个“小孩”看中了。
  剩下来的是:他要走了小孩的生辰八字,送到狼山,在佛前请示一番,以定行止。
  这个“小孩”的父母,到此时还以为是开玩笑的,并没认真,这个“小孩”却把它当作“喜事”来办,整天期盼着好消息。
  直到秋天,那戴某人从南通回来,一到张家,便要“孩子”把衣物收拾起,马上跟他到狼山做和尚。
  这个姓戴的还真会游说,把“孩子”的父母说动了,第二天清早,在泪眼迷离中,“孩子”跟着姓戴的离开了他的家乡。
  南通狼山,是长江三角洲北岸“通、如、启、海”四县的名山,“孩子”上了狼山,彷佛进了大观园,姓戴的带着他上了狼山山顶~~广教禅寺,进了大殿,然后再转弯抹角,过了好几进门限,便踅进一间屋子,里面有很多“和尚”,他们一进门,大家便把目光集中过来,一位中年比丘对姓戴的说:“就是他吗?”
  这是他出家生涯的第一章。
  这大寺院里的出家人,都是“师祖辈”以上的人物,此时他的师父,还没上山做小和尚呢。
  因此他是寄名在师祖慧法师名下以“徒孙”名份出家的;这是中国佛教“子孙庙”的法统所造成的“陋规”,他的师祖为他取个法名,叫“常进”。这是民国三十二年八月中秋节,他当年还不满十三足岁。(旧的算法是十四岁。)
  他这位师祖,曾在安徽九华山江南佛学院读过书,比起狼山的土著比丘,要开放得多。
  一言蔽之,中国贫苦人家的孩子,父母让他出家,多半不是为了“佛法”的理由,乡下人谁明白什么是“佛法”呢?他们祗知道和尚的寺院里,生活没有问题,孩子出了家,能躲避饥死这一关,比呆在家忍受酸风辛雨强得多了。


  三、十里洋场,励志向学
  接着抗战胜利了,民国三十五年春天,十七岁的青年沙弥(他还没有受比丘戒),被广教寺派下的“法聚庵”派到上海的下院~~狼山分支~~大圣寺去正式赶起经忏来了。事实上,此时他还因为没有“多馀”的钱买一袭僧衣,裉下俗装呢。他平日穿着棉袍大褂,上殿时放焰口外披“麻布七衣”,杂在师父阵中混充和尚的。虽然是天天做佛事,他的后来那套僧衣,还是由“父亲”卖掉几担麦子,为他缝制送到上海,才光耀门楣,现“沙弥相”的。
  他在上海的经忏生活,由三十五年春天挨到三十六春天,这种老死座下的生活突然宣告结束了。原因是民国三十五年秋天,静安寺佛学院应运产生了。当开学时他还没有去成,过了一年,才积极地争取,经过狼山一个寺里的育枚法师(在静安佛学院做教务主任,太虚大师高足)的支持,做了该院的插班生。
  静安佛学院的当时重要成员,排列如次:
  创办人:密迦法师(原静安寺住持,后来是持松法师)、德悟法师(原静安寺监院)、妙然法
  师(静安寺副寺)。
  院长:白圣法师(静安寺当职监院)。
  教务主任:育枚法师。
  监学:守成法师(静安寺维那)。
  讲师:南亭、道源、仁俊、育枚、妙然、圆明、本光、度环、秀奇等法师,林子青等居士。
  来院演讲者:有太虚大师、法舫、能海、雪松、苇舫、天慧等法师、吕秋逸居士。
  学生阵容:今天仍在自由地区的,有了中、唯慈、自立、幻生、妙峯、性如、明月、性慈、
  能果、愿殊、弥赞等五十馀人。
  这种阵容,在当时的佛教界,可说是钻石地带。而在学的青年比丘,也办了一份刊物~~“学僧天地”。
  其实,比起一般的学生生活,静安佛学院的学生,异常艰苦,但是,年轻的佛弟子们从这里总算是获得了一份希望。虽然这种“教育”并不十分上轨道,因为还得应付日常“行持经忏”,但比起那些“经忏专家”已经进步得太多了。
  当时的“常进”这位青年人,由于“死啃”,功课是很出色的;到三十七年七月,第一届同学毕业之后,经过一次甄别考试,再度进了“研究班”。同学剩下十名左右。
  进了上海静安寺佛学院,做了个学僧,得其所说!到这年九月间想不到“妈妈”在此时病危,他便和他从乡下到上海来报信的二哥,一同星夜赶回去,探母亲的病,这是他出家以后第三度回家(第一次三十三年夏,第二次三十四年秋)。当他走到“妈妈”的床前,妈妈的肚腹,膨胀得像一座山,干□而焦瘦的脸上,浮着一层黄膜,彷佛秋后将要凋落的枯叶。
  他在家住了半个月,“妈妈”的病没有变化,可是也不像好的兆头,等他回到上海,过了两个月,突然接到恶耗~~“妈妈”走了。因为是乱世,妈妈忌日是那一天,他到今天还不知道呢!
  这在他的生命记录里,相信是一桩永生难忘的悲哀。
  三十八年初,大陆形势急转直下,静安佛学院院长白圣法师远走台北,同时上海佛界的著名法师~~智光长老、南亭、道源法师先后都走了。
  有一天,静安寺门口,有人在这里布置一些“台湾新军”的图片,与它同时进行的,也有人招收“青年到台湾入伍受训”。当时并没有什么人去踊跃报名。过了几天,时局吃紧了,市郊也听到炮声了,静安佛学院的学生已有几个在“新军招训处”报了名,换上军服。他们是“新军”,行动自由,施帜鲜明,公车享受免费,令人很羡慕。他们彷佛“天下大事已定”,是铁准要直放台湾的!


  四、从军入伍,梦觉繁华
  这个时候,大家都动摇了。有位同参对他说:“如果你去当兵,我也去!”就这样,他们决定投笔从戎了。接着,了中法师(现任中国佛教会秘书长)也一同入伍。
  民国三十八年五月十五日下午三点钟,他和几个同学向静安佛学院老师秀奇法师、本光法师、林子青居士请了假,老师都支持这次行动。
  这几个“新兵”出了静安寺,和寺里未走的同学道别;在泪眼婆娑里互道珍重。
  他们去报到入伍的番号是“陆军二0七师通信连”,报到者几乎清一色是聚集在上海的流亡青年。五月十九日上午十时,他们奉命到黄浦江码头上了船。四天之后,经过台湾海峡,到高雄港口上岸。五月二十三日,这个单位由高雄坐火车再转到新竹的乡下~~清水,于是开始“披荆莽,斩茅茷”,赤膊短裤,展开集训了。
  过了不久,那一个部队的军部,要选拔知识青年深造,于是他们奉命在端午节那天,被集中送到北投,住在北投国民学校,第二天参加考试,到十月间被录取为“学生大队”学生,番号是第六军军部学生大队通信兵队。自此,这位“祗吃肉边菜,不吃菜边肉”的素食者大兵,走上“无线电报务员”这条路。
  到了三十九年冬,台海已趋势安定,他已同先到台北的南亭法师取得连络;后来,逐步与僧界建立了关系。
  四十一年春天,他随着通信部队,在台湾北部沿海,配属一个步兵营驻防;这时候,避秦台北的上海地区法师都知道他的行止了,因此,他收到了前静安寺妙然法师的通知,邀集静安佛学院同学到他的“北投中山路居士林”聚会,静安时代的师生参加者:
  师方:妙然、守成、圆明法师(后来还俗侨居日本,俗名杨鸿飞)。
  生方:了中、唯慈、自立、妙峯、幻生、能果、常进(圣严)、性慈(已还俗,田枫)、愿殊(已还俗、王文伯)、明月(何正中,退役后再度出家,已谢世。)等青年法师。缺席的有弥赞(还俗、吴国权,服务基隆邮局)、性如法师(因肺疾,在中坜休养)。
  会后,妙然法师每人送了二十元新台币车资,那时是一笔很大的布施呢!
  到民国四十二年,由于军中发起文艺写作浪潮,他开始对文学发生兴趣,便加入了李辰冬博士主办的“中国文艺函授学校小说班”;他是认真地读书了,因此,阅读面较从前远为广泛。
  四十二年十二月,在宜兰的陆军通人兵学校(校长任世江,是虔诚信佛者),招孝报务军官,这位佛学者投考被录取,半年后毕业,以“准尉”官阶任用,回原部队服务。从“兵”到“官”,他熬了四年有半。
  在宜兰,他也遇到创办“宜兰念佛会”的星云法师。
  此后,在通信军官生涯中,加以写作的自我训练,同时在军报上,开始发表较浅近的作品。
  另外,由于凤山的煮云法师在四十四年出版“佛教与ji 督教的比较”一书,与ji 督教牧师吴恩溥的“驳‘佛教与ji 督教比较’”,引发这位军中佛学者的灵感,因此在四十五年八月底,写成“评‘驳佛教与ji 督教之比较’”;这是他从事佛学著作以来的第一本书。
  到民国四十六、七年间,他便开始以“醒世将军”、“张本”为笔名,分别在“人生”、“海潮音”、“今日佛教”、“佛教青年”等佛教刊物发表稿件。也因此,他决心放弃了“文学写作”,而专一于佛学著述。


  五、还我家裟,退我戎装
  这位青年法师,从军十年六个月十五天;在民国四十九年元月一日退役令生效,以少尉军官还其初服,重披袈裟。
  在退役之前,由于罹患已久的“风湿”,在先一年五月廿七日已遵医嘱请准休养,停止军中工作。因为“风湿病”,在西方医理上查不出病源,“医院无法出具可供申请退役的证明书,为这件事使他苦恼到山穷水尽;在整个挣扎过程中,台北市华严莲社的南亭老法师,善导寺住持悟一法师,还有剃度师~~北投佛教文化馆东初上人,都给以最大的支持与协助;其中间关由郑介民上将夫妇支持助力,因而解决退役的困难,他退役后,郑氏突因心脏病逝世,使得这位矢志出家的青年法师“悲难抑止”地痛哭一场;并且在郑氏灵前虔诵“地藏菩萨本愿经”多日,以报知遇。
  这一条“回头”的路,是过去十年来痛苦与折磨所付出的成果。
  他在“归程”中写道:
  “~~我在十四岁,曾为自己的出家而编织过一个美丽的梦;但是,那场梦的幻灭,是如此地快速。狼山的环境,像画一般地幽美,诗一样地可爱,可是,我生得太晚了,去得太迟了。当我上山的时候,那一幅画已经剥落,那一首诗已经消失了。正因为我是抱着欣赏画与诗的梦想而去狼山的,那跟‘出家与学佛’之间有一着一段距离,所以,我也毕竟没有保住那个出家人的身份。”
  “不过,那个梦是做了,那条路是对的”;所以绕了一个好大的圈子,不绕也是不行。否则的话,今日的我,又是怎样的人呢?~~像留在大陆的出家人一样,那是不堪想像的。虽然,绕这个圈子,也似一场梦!……。”
  “因此,我对以往的遭遇,除了感到自己的罪障深重,并无怨尤可言。……钢是炼出来的……最不容易争取的事物,便是最足珍贵的事物。”
  当他把退役手续办完,有一天,他向剃度师父~~东初法师慨欢说:“这一次,我要好好地立志,做一个像样的出家人了。否则,便对不起协助我的人了。”
  东初法师却说:“对不起人家是假的,对不起自己才是真的!”
  他又写道:“~~我要特别强调,我之能够再度出家,并且誓愿再度出家,那是成因于童年曾经出家的缘故,致使我经过了十年的风浪;这一风浪之久,已超过我初次出家时间的一倍,但仍念念不忘于出家身份的恢复。所以直到如今,对于童年出家时的环境和师长,犹觉历历如新。军伍十年的生活,却又恍如隔世了。”
  当民国四十七年佛诞节时,他曾在台北新公园音乐台前,浴佛大典之先,由性如(旧日同学)法师介绍,认识了东初法师。从这以后,东初法师为协助这位佛教青年之出家,尽了最大的心力,并给以关怀与安慰。在剃度师父的选择上,也顺理成章地请求东初上人成就他再度剃发因缘了。
  他之还我初服,是民国四十八年农历十二月一日,同时接编东初法师创办的“人生月刊”。东初上人并为他命名“圣严”为法号,字“慧空”。
  北投的佛教文化馆,每年腊月初一日起,都有一次“佛七”。他在进了佛教文化馆,也就随众参加。当佛七圆满,腊月初八(相当于民国四十九年元月中旬以后)中午,便在佛前上供,东初上人为他说了一次简单的“三皈依”,并无剃度仪式(因为头已经先剃了),参加的人,当时有了中、性如法师,以及法藏寺的几位比丘尼师。道贺者,有中和来的莲航法师。


  六、基隆受戒,朝元闭关
  出家后,生活形态虽然改变,并且在“文化馆”发心看完全部“华严经”与“大涅盘经”,但他的风湿病始终没有好,身体衰弱而消瘦,“大智度论”看了不到一半便停止了。
  在此期间,他带着病,在四十九年农历六月十一日晚上,分别请驻锡新店竹林精舍的隆泉法师做“忏摩”(“忏悔罪业”的仪式),十二日上午在华严莲社请智光长老为他授“沙弥十戒”。到此时,他的出家“沙弥”身份,才算确定。
  这年,圣严法师是三十岁。接着,民国五十年九月十二日(农历八月初三)到十月十二日,基隆海会寺开戒坛,他报名依道源长老正式受比丘大戒(得戒日是在国历十月五日),三十天戒期圆满;而在这以前,他已委托星云、浩霖两位法师介绍,到高雄县美浓朝元寺禁足阅藏。因此他回到文化馆,向东初上人告假,五十年十一月十二日,便提着简单的行李,由善导寺浩霖法师陪同,赴美浓,做一番“活埋工夫”去了。
  到风光幽静的朝元寺,先行禁足读经,过了两年~~五十二年九月三十日,正式闭关,埋头阅藏写作,三年后~~五十五年八月七日出关,任教高雄寿山佛学院(仍住朝元寺)十个月,次年六月十日,再度入关,五十七年二月二十二日受台北善导寺住持悟一法师之邀,出关北上,主持善导寺“佛教文化讲座”。第一梯次开讲的经论,是“八识规矩颂”与“大乘起信论”。
  圣严法师自民国五十年(一九六一)十一月十二日到美浓闭门读经,到五十七年二月二十二日出关宏法,前后计达六年三个月零八天。法师的初期作品,在关中大量涌现,最重要的代表著作,当推“戒律学纲要”之间世;这本书透过一般论文作法,来演绎佛家戒律的义理,极受海内外佛教高级知识份子之注意;佛律之在中国学术化,同时也足为僧俗共读的,这是第一部值得珍视的书。
  圣严法师出关的另一目的,是到日本深造;因此在善导寺讲经一年中,同时进修日语,于是经过申请及准备,在五十八年三月十四日终于获得日本东京立正大学的入学许可,到达日本后,在艰苦的岁月中,以两年时间获得文学硕士学位,文化教育文题目是“大乘止观法门之研究”。
  从此,这位出身贫苦矢志向学的佛门学者,便奠定了科学方法的治学基础,在佛学范畴中左右逢源,自由自在了。
  笔者读过法师多种著述及零篇论文,我觉得他在义理批判、鉴黜优劣之见地上,尤具慧光。因此,印顺大师以“中国禅宗史”在日本大正大学获得博士学位,以及其“思想”受到日本佛界之重视,圣严法师的评估之力,是无法湮没的!


  七、荣获博士,西渡重洋
  圣严法师在日留学六年,一瓢一饭,生活备极艰辛,但也是中国比丘在日本埋头吸收彼邦学术、获得博士的第一人;因而极受国内外佛界及学界之仰欢;以他瘦弱的身体,而凭藉其坚强的意志,与人生奋斗,通过硕士学位后,尤以四年时间获得博士学位,在日本学界,亦殊为少见。
  他的博士论文,以研究智旭大师为中心而写成的“明末中国佛教之研究”,日文版已在日本问世,中文本尚付阙如!
  民国六十四年二月,法师获得博士学位之后,同年七月二十五日到八月十二日,应政府邀请,回台参加“国建会”,向政府提出多项宗教、文化、教育上的建议,并接触多方面的人物,以比丘身份参加“国建会”者,法师也是第一人(民国六十八年,有中国佛教会秘书长了中法师)。因此,在萤光幕上及学术界,极为引人注目。(天主教于斌枢机主教,同届参加。)
  同年十二月,这位比丘学者,受到美国佛教会沈家桢博士之请,自东京赴美宏法,并在纽约大觉寺,以美国人为对象,开设“坐禅训练班”。
  民国六十六年五月,应加拿大多伦多大学维多利亚学院之请,在该院宗教学系,作专题演讲。
  同年九月,出任大觉寺住持。直到六十七年十月为止。在同年二月,则应台湾中国文化学院函邀,回台担任哲学研究所教授。
  六十七年三月二十四日,因剃度师父~~东初上人(于先一年底)圆寂,由东公遗嘱指定为“中华佛教文化馆”继承人,并晋任为该馆馆长。十月九日应聘为中华学术院佛学研究所所长。次年七月,在纽约成立“禅学中心”,八月分别应聘哥伦比亚大学及纽约市大学专题主讲。
  法师由于台湾与纽约两地均有道场要开拓,因此长年两地辛忙。
  我们为了要明了他的勤学成果,必须从他的著述来了解,现在依其著述时间顺序,列表于后:
  一、评驳佛教与ji 督教的比较民国四十五年九月高雄庆芳书局印行。
  二、佛教人生与宗教民国五十二年五月佛教文化服务处印行。
  三、佛教制度与生活同右同右。
  四、佛教文化与文学同右同右。
  五、什么是佛教民国五十三年七月同右。
  六、佛教实用法同右同右。
  七、戒律学纲要民国五十四年三月佛教文化服务处印行民国六十七年六月一日天华出版公司再版。
  八、正信的佛教民国五十四年五月佛教文化服务处印行民国六十八年四月一日天华出版公司再版(这十四年中有私人加以翻印未计)。
  九、ji 督教的研究民国五十六年四月佛教文化服务处印行。
  十、璎珞民国五十七年元月台南开元佛经流通处印行。
  十一、归程民国五十七年元月台南开元佛经流通处初印,民国六十七年六、十二月再印二、三版。
  十二、圣徒的故事民国五十七年元月台南开元佛经流通处初版六十九年十月中华佛教文化馆再版。
  十三、比较宗教学民国五十七年六月台湾中华书局印行。
  十四、世界佛教通史上册民国五十八年九月台湾中华书局印行。
  十五、中国佛教史概说(译自日文)民国六十一年七月台湾商务印书馆印行。
  十六、明末中国佛教之研究(日文博士论文)民国六十四年十一月东京都山喜房佛书林印行。
  十七、从或洋到西洋民国六十八年三月中华佛教文化馆印行。
  十八、大乘止观法门之研究民国六十八年三月中华佛教文化馆印行。
  十九、佛教与佛学民国六十八年三月中华佛教文化馆印行。
  二十、佛陀示现人间民国六十八三月中华佛教文化馆印行。
  二十一、禅(中英对照)民国六十八年三月中华佛教文化馆印行。
  二十二、禅的体验民国六十九年九月中华佛教文化馆印行。
  二十三、禅门修证指要民国六十九年十一月中华佛教文化馆印行。
  二十四、禅门呓语民国七十年五月中华佛教文化馆。
  二十五、佛心(英文本)民国七十一年十一月在美出版。
  二十六、禅门骊珠集七十二年十二月在美出版。


  八、正值盛年,法业无疆
  圣严法师今年五十一岁,身裁高唐,充满书卷之气,与他贫困的幼年,彷篁的青年时期,其器度已经完全不同。人,是由自身来作自我的创造;人的价值与意义也因此而呈现。
  如果说,法师能从佛家学术园地,有枝繁叶茂的成就,这是佛家思想之浩瀚与他个人意志的坚决所促成。如果他当年还俗了,或者一声不响地做一个“粥饭僧”,在经忏圈子讨生计,他的生命便将要作另一番面目了。
  圣严法师之能获得社会景仰,尤其居士界之敬爱,他的学术成就固是一端,而最大的因素,则是他能依照佛律,重新剃度,正式受戒,洗却旧容,坚持佛戒所致。
  圣严法师是出入僧俗一面光洁的明镜,一位光明磊落的比丘僧,而他的学术成就,我们有待其百尽竿头,再度超越,为中国佛法开放异彩,拓展无限之远图!
                                                     一九八一年四月十三日脱稿

  [补录]
  一九六八年(民国五十七年)二月二十二日,受台北市善导寺当时的住持悟一法师再三邀请,到台北担任该寺主讲法师,主持策划“佛教文化讲座”。除定期讲“八识规矩颂”及“大乘起信论”之外,并于每隔周星期六下午邀请当代学者名流如钱穆、方东美、黎东方、吴延环、南怀瑾、巴壶天、刘世纶等二十馀人,作佛学专题演讲。
  他在美浓闭关时,除著述“戒律学纲要”等书之外,还有单篇汇集成的文集多种。
  从古以来,佛门律师对于外道的东西,都非常注意。基于护救的热忱,梁朝的僧佑(梁高僧传的作者)、唐朝的道宣(唐高僧传的作者),皆重视戒律,也重视外道。他受到古人的影响,所以对于有关“ji 督教、回教、道教”典籍也普遍涉猎。古代律师也注重佛教的史传,圣严法师在佛教史上也花了不少工夫。他因见印顺大师重视“阿含”,故又研究阿含,“正信的佛教”,便是基于阿含写成。
  五十八年三月十四日,他从台北到东京,踏上了留学的征程。这是他闭关期间受到剃度师父东初老人的鼓励,尤其是当时正在日本留学的张曼涛先生的劝请,并在关中阅读了许多关于日本佛教的著作,发现日本佛教在学术研究方面有辉煌的成就。俨然已执世界之牛耳。对研究资料的整理提供,再没有其他国家能比。而国内的佛教教育普遍的低落,僧众不受一般人士的重视。为了提高佛教学术的地位,因此发愿到日本留学深造。虽然此时他已三十九岁,而且从未受到过中等及高等教育,到达日本,进入日莲宗创办的立正大学,便直接由硕士课程开始攻读。
  完成硕士学位之后,回到台湾,同时把日文的硕士论文翻成中文,交给海潮音杂志连载,东初长老希望他回来之后,就不要再去读书,但是他的指导教授,当时立正大学校长坂本幸男博士,认为他的程度和努力的方向,最好能继续完成博士学位才有意义。因此,虽然许多国内僧俗大力劝阻,并且断绝经济后援,但他仍然再度赴日,继续博士课程。
  一开始,他准备博士论文,以明末的蕅益大师为中心,这与硕士论文有关。都属于天台系统。而从慧思到明末的阶段,所有天台的问题,几乎都被人家研究过了,只有这个论题未被开发。从民国六十年到六十四年,这四年过程中,他除了攻读学分外,所有时间都在东京各大学图书馆浏览。并利用寒暑假期,去访问道场,实际参加日本各宗派的修行活动。有传统式禅宗的禅期和密宗的加行,也有各新兴佛教教派的宗教活动。不但了解日本在学术方面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在宗教活动上,不论是传统的佛教方式,或新兴宗教的活动,也值得借镜。比如他接触到临济宗的妙心寺派和建长寺派、曹洞宗的大本山永平寺及总持寺派和黄蘖宗派的传统禅,还有龙泽寺派新兴的禅。又接触到天台宗传统的比叡山派的修行者,新兴的孝道教团,还有传统的净土宗大德寺派和日本新净土宗东本愿寺西本派,传统密宗的高野山、成田山派。日本宗教的传统日莲宗身延山派和新兴日莲正宗、立正佼成会、灵友会、国柱会等。他接触到这些宗派的领导人和年轻一代优秀的人才,而且建立了很深厚的友谊。并接受各宗派的邀请和招待,游历各地。除四国之外,南至冲绳,北到北海道,处处都曾有他的足迹。因此,得以见到日本从上到下全面深入的普遍的佛教现况。
  在学术界,当他撰写论文期间,拜访过东京、京都有关天台学及中国佛教的专家学者,同时参加了下列学术团体的活动。第一“印度学佛教学会”,第二“道教学会”,第三“西藏学会”,第四“日本佛教学会”,第五“日莲宗宗学会”。并提出论文,在会议上发表。由于学术会议是由南到亲在各大学轮流召开。因此,他接触到日本全国的有关学者,因他对东京的学术环境最为熟悉,并且东京是日本人文荟萃之地,因此,他也有机会接触到世界性的学术会议。
  他的博士课程进行至第二年,指导教授坂本博士去世,生活费也告用罄。但他记取坂本教授的话:“道心中有衣食,衣食中无道心。”同时,他记取东初师父的两句训示:“愿为宗教家,不愿为宗教学者。”内心默默祈求观音菩萨加被。后来,他得到两位指导教授,一位是印度学的权威,金仓圆照博士。一位是中国佛教史学权威,野村耀昌博士,他们看过他写作论文的计划和搜集的资料之后,都表示十分欢喜,支持鼓励他继续写完。当他博士论文完成的时候,学校的同学及东京的学术界都感觉不可思议,一个中国人能在四年之内完成博士课程,第五年就获得博士学位,在日本尚无前例。立正大学的博士课程开了十八年之久,他的博士文凭是第3号。这也是今日本佛学界惊叹的一件事。
  他得到博士学位的时间是民国六十四年二月。为了接洽出版和校对论文,又在东京待了十个月。刚得到博士学位,就收到政府驻日代表马树礼先生的贺函,继之于三月四日特假东京六本木随园,举行了一个盛大的庆祝会,接著便收到了教育部、青辅会及救国团三个单位,联合邀请出席“第四屈国家建设研究会”。于是,七月下旬到八月中旬,参加了会议的活动。
  会议完毕,回到东京以后,办理赴美的手续,到了第二年(一九七六年)八月十九日出席在美国威斯康辛州立大学举行的第一届佛教史学会议,这是他第一次参加世界性国际佛教学术会议,在会中,提出“中国近代史上的四位佛教思想家”的论文。同时也成为国际佛教研究会的创始会员之一。同年九月,成为美国佛教会的董事、副会长,大觉寺主持。八月,美国佛教会在沈家祯先生的支持下举办一次松坛DA法会,庆祝美国立国四百周年。他和沈家祯分别在会场演讲,这在美国是一种难得的盛况。另外,在民国六十七年底于美国成立“禅”中心,六十八年七月将禅中心命名为“东初禅寺”并剃度美国青年出家,出版英文禅杂志季刊及禅通讯月刊。同年并在哥伦比亚大学演讲并教授禅法。六十八年至六十九年建立了自己的道场,此后在纽约、台北两地教禅、教学。
  民国七十年文化大学的佛学研究所正式成为教育机构,七月底招收第一届硕士班学生八名。同年六月成为中国文化大学的会冈教授,荣誉职衔。
  七十一年四月十二日到十七日和成一法师,代表中国文化大学访问佛罗里达州州立大学,受到佛州两所大学的热烈欢迎并做演讲。八月二日至九月一日到新加坡,接受新加坡佛教总会和教育部的邀请,为中学佛学教师人员训练班授课,并且代表新加坡佛教总会出席新国教育部召开的儒家道德教育座谈会。

作者: 弥迦使者    时间: 2009-8-27 11:09     标题: 续 3





                             十、不变随缘一衲僧——悟明上人云水记




    楔子
  民国五十一年九月二十三日晚间七点多钟,有一个机缘,由道友张书绅兄陪同,到台北市中山北路六条通“大悲院”,礼见当时海月寺住持悟明上人,这是来台以后,第一次与这位励行“观世音法门”、终身执持大悲咒的法师见面。时间电转,于今已达二十年矣!
  那次见面之时,令我惊讶的是~~这位法师交给我十大本日记,以便为他的日后个人回忆录~~“仁恩梦存”作整理工作。他的日记,从民四十二年(在台北县观音山凌云寺挂单时)开始执笔,到现在已达三十年,喜洋洋国中断;而他的行持,至今也始终不渝,坚同金石。
  当我熟读他的日记之后,才深深体会,这位少未“读诗会”,长未“入经藏”的佛门大德,在日记中所流露的,全是肝胆之言,佛心之语,其行文虽未具形式,而叙事流畅,剖理明晰,坦诚而豪迈,以日记论日记,这是一部生动得足以“成书”的日记。老法师的生命之光、老婆之慈,已完全包括在这一部日记之中了。我相信世人能知道悟明长老有这种生命力量的人还不多,因此为之布阵,作为后人规范!

  一、故山夕照,不速之客
  悟明上人,于民国前一年(西元一九一一)农历八月二十六日,出生于河南商水县城西七里大李庄的李氏家庭。
  这位法师的幼年,在家的乳名,叫“德”,后来的学名“俊英”,再后来叫“林泉”。
  他的幼年,家庭过的是半农半商的生活,父亲李成然老先生在周家口经营生意,留下他和两个弟弟,陪伴母亲,在家乡种田。
  谈起来他的读书生活,是零落而片段的。中国大陆的农村家庭,对知识的了解,是保守而又落后。事实是,他到八岁的春天,才跟著一个家族的侄儿李文炳,念“上大人,孔乙己,化三千,七十世。……”但是,在民国九年七月,他十岁时,由于他老母亲的一场病,不省人事,他的“四书”还没读完,在家中他是“老大”,而父亲又在十八里以外的周家口做生意,无法回家照顾,所以,他祗有放下书本,回家照顾母亲服汤药,东奔西走,此后便与诗书“绝缘”。后来等新制学校开办,既没有得到母亲同意,也就没有再入学。总计起来,他的读书生活,不足三年。
  他在“仁恩梦存”书中,曾经回忆到这段往事。
  他提到他的出家因缘,是“极其意外”的,又彷佛是前定的。
  当他八岁时,一个花明柳暗的暮春时节,一天早上,他正在上学的路上,忽然碰到一个游方的和尚,向他霎云眼。这个和尚身穿灰色僧袍,脚穿齐腿的长筒袜子,道风巍巍,他猛然看到这个和尚,心头一怔,彷佛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在那一瞬间,和尚的背影,便消失在黄沙漫漫的千年古道上了。而这以后,他的脑海里,便常会出现那个和尚的影子。后来,他对妈妈说:“我喜欢穿和尚袜子!”
  过三年之后,到十四岁时,事有因凑缘巧,民国十三年八月十二日早餐之后,他正和父亲研究这一年的麦子要下多少种,门外一声“阿弥陀佛”,闯进一个和尚来。因为六年前,他在路上遇到那个和尚影子还未消灭,以为又是那个和尚来了。
  但是那个和尚一进门,便双手合掌:“请问小哥,李成然李大哥在家吗?”
  那时父亲在周家口经商失败,垂头丧气地待在家里。一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便由里面应声出来。
  “在家在家,谁呀?”
  “一个和尚,爹!”
  那个和尚听他们父子答话,便毫不客气的,一头扎进他们的堂屋,将背架放好,便坐到他们“观音菩萨”的香案前。
  等和尚坐定,他们才看清楚那和尚一张白净面容,见方见棱,大眼睛灼灼放光,中等身材,身边的背架上放一包衣服,另有一个黄布袋,袋上横写著“阿弥陀佛”四个字。手中还拿著一把三尺多长的铲子(方便铲)。
  “德啊!这位是王伯伯!”父亲说。
  然后这位和尚就与老友李成然叙起离情。


  二、竹溪千里,弃俗室门
  原来这位出家人,俗名王连城,在五年前,曾是军中的一位营长,驻防周家口时,与李成然缔交,想不到他们别后,竟然出家为僧了。
  他们谈了一会,和尚说出家人不住俗人的家,傍晚便走,因此,母亲便为他准备了一碗素面,到太阳西坠时,和尚果真要走了,他呢,突然升起一种恋恋不舍之情。和尚背起方便铲,孩子伸手摸摸方便铲的铲头。
  “喂~~成然兄啊!德这孩子倒很有根器,我看你舍了他,跟我走吧!”和尚说。
  父亲起先一怔,后来又哑然一笑,“你问德,只要他爱跟你去,便去!”
  “德儿!”和尚伸出软绵绵的手,抚著孩子的头,“跟我去好吗?”
  “~~好。”他望望父亲茫然的表情,又看看这间古旧的老屋。
  父亲用目光打量他一下,然后说:“好吧~~跟著王伯伯也像在家里一样,那么,德!你得跟妈说一下。”
  他进屋,把要跟和尚走的事,跟母亲说了。
  “那怎么行呢?”母亲不禁眼泪纵横。
  “你这么小,怎么可以出家呢?德呀!不能走呀!”
  “妈!”他嗫嗫嚅嚅地说:“我很喜欢出家修道哩!跟著王伯伯,还不是,还不是一样。妈。……”
  其实,他这些不知从那儿涌来的勇气与决心,虽然舍不得父母,但是还是支支吾吾地安慰著他母亲,希望母亲让他走。
  这时母亲从内房到堂屋,见到和尚,和尚便念念有词,说出家人如何如何高贵。一个人出了家,父母能得到多大福报,出家人海青一披,是如何如何地得到善男信女崇敬;而且出家后,仍然能读书、上学,要比一个老死窗下黯然无闻的乡愚强多了。出家人……和尚又滔滔不绝说些乡下人听不懂的话,而竟然把这个母亲的心说得平静下来了。
  他说:“德,是个大有根基的孩子。”这句话使得“母亲”非常满意,虽然眼里还含著泪,对孩子要去做小和尚,也不表示异议了。
  于是,在太阳落山之前,便要上路。
  “我要收拾一点东西。”德说,同时又难舍难分的看著父母。
  “不必了,出家人不必穿俗家人的衣服,将来到庙上,全换和尚衣服。~~天快黑了,就这样走吧!”
  和尚就这么打劫似的,拉著他走了。
  父亲、母亲,和两个弟弟,都跟了出来。
  就这么,一家人眼睁睁地,让和尚带他走进黄昏的暗影里。
  和尚很坚决,连带著他也坚强起来。越走越远,直到父母的身影,隐没于夕照的尽头。
  他跟王伯伯,这一晚,住在旅店里,此后,他们一直向西走,整整走了二十多天,一战船上悠闲地,过的是游山玩水生活。
  等到了王伯伯湖北竹溪县西门外的寺院~~观音阁时,已是九月深秋了。


  三、焚香念佛,残冬剃度
  这是民国十三年九月初的事。
  他在路上已改口叫他“师父”了。当他们到观音阁住定之后,这才知道师父~~能静和尚是一山的住持,那时不过三十多岁,当他未出家前,已经长斋礼佛,虔诚修道,因此弃官出家。他这次是朝五台山回来,顺道他们家看看他的老友,想不到竟然收下这个弟子。
  他们竹溪的寺里,有两个师叔:能德、能安;两个沙弥;仁宽与仁宏。还有两个烧饭打杂的香火道人。这座观音阁,竟然是鄂西(与陕西交界)山城的一座形势优越的寺院。
  初到寺里,师父能静先教他“沙弥的生活仪律”,还有打钟、念钟文、学大悲咒、唱赞、背心经;这些,在半个月之内全学会了。他虽是初住佛寺,因为从小便是光头,头发也用不著再剃,祗是换了僧衣。
  这座深广的禅院,深深地吸引他。
  每天,除了学功课,晚上师父还教他拜一支香的佛。起先,是拜“观世音菩萨”,念一句圣号,拜一拜,在拜时,他默祷著:“观世音菩萨,请给我智慧,给我智慧,给我智慧……”心情在礼拜中安定下来。
  除了早晚功课外,是拜佛、念大悲咒、静坐。静坐的方法,是能静和尚教他把十支香排列好,裁下了一个十五度的“锐角”,先坐最短的一支香,然后再逐渐地加长。久了,加到最长的一支。有妄念的,要凝视“香头火”,把心系于那一粒小小的火炭上。
  这座山城寺院,平常的功课是:早晨五点起身上早殿,早粥后整理等务,中午学经唱赞,下午四时以后晚课,晚饭以后,拜一支香的佛,静坐。晚间十时许入睡。
  他渡过三个多月的寺院生涯之后,在十二月初八这一天(释迦成道日),师父说要为他“剃度”,这天早晨便陆续来了些客人,全寺闹嚷嚷地忙作一团,剃度礼开始时,大殿里挤满了人,师父披著大红祖衣,庄严地为他说“三皈依”,大众们同声念佛,唱赞,“三力已过”,他便成了佛家正式的沙弥,师父为他起的法名是:“仁恩”;号,便是出家五十七年来的“悟明”。
  同时在民国十四年春天,寺里又正式设立起“学堂”,老师是一洋一古,洋的教“时说新论”,古的教“四书五经”。但不到一年,因为遍地匪患而结束,后来师父就在本寺创立“极乐佛学院”,这才进入佛学院研究佛学。
  像这样,到民国十八年冬天,能静老和尚突然得病,渐渐脱去人形,拖延到十九年正月二十三日晚上,圆寂了。
  从此,当时年仅二十一岁的悟明上人,在乡野佛寺传统的子孙相传的法则下,接任“观音阁”的住持。
  由于这一年十二月初八,汉阳名刹归元寺要开坛传戒,他放下观音阁的职务,与师叔能安,便决心东下汉阳求戒,八月一日,大江以北,已是一片秋凉景象。
  他们从竹溪开始第一站,背著背架,架上放著行李卷,走出千里行脚第一步。


  四、归元受戒,上海流云
  他们是阴历九月初到汉阳,在归元寺挂单,每日早晨上殿时,寒气逼人。到十月初,戒子陆续来斋,同戒比丘、比丘尼一千四百多人。
  得戒和尚,是归元住持立明老和尚,当沙弥戒受完之后,因为生了一场病,幸得有值坛师本亮照顾,得以逐渐痊愈,参加二堂正授。等他病好,十二月初八满戒,五十三天的戒期终了,便移到“尊客寮”,戒子们分散了,他便与师叔能安,决定在民国二十年正月十二日离开汉阳,买舟东下,朝礼南普陀山。
  这位云水万里比丘僧,在他的“仁恩梦存”一书中一再地详述他与观世音菩萨的因缘。
  幼时,他们那份农村家庭,供的是“观世音菩萨”;十五岁他出家的寺院,是“观音阁”;他的师父能静和尚,传授他的是念观世音圣号和念大悲咒。
  他对师父留下那份相当丰足的寺产断然放下,他说:“我虽胸无经纶,但对世间事,我倒认为没有一样可留恋的……我那种做法,并无意换取高僧的法名,作为一个弃俗的比丘而言,身外之物,何殊云水?”
  民国二十年正月十二日,由归元寺值坛师本亮,带著五个出家人,从汉口上船,四天后直达上海。
  他们先到上海老西门关帝庙“赶斋”。可是关帝庙的方丈说他们那里“可供赶斋但不挂单”。因此,他们便只好奔到南门的上海名刹“留云禅寺”(别名海潮寺)挂单。原来他有一位同戒永修和尚在上海有一位师兄,正在留云寺供职,他们便找到了这位名叫“真诚”的法师,“真诚”便欢迎他住下来,要朝普陀山,在上海太方便了,那天都可以去。
  从此,他便住进“留云寺”禅堂,亲近方丈从善和尚。而他的师叔和其他几位,见到他住在上海不走,便各自朝山去了。
  谁知,留云留客,一留就是一十九年。
  他在这里经历了历史上的一二八、八一三,两次劫难;留云禅寺在民国廿六年八一三抗日战事初起,被炸成一片瓦砾,直到战后重建。
  而这位随缘云水的大德,在留云十九年,除了禅堂坐香,便是观音圣号、大悲咒,如影随形,绝不中断。
  在留云寺,从“悦众”开始,他经历了每一种职务,直到“监院”,辅助历任的方丈,像德浩、从善、大悲、志宽和尚。
  在这十九年中,他也接任过“接引”、“法云”、江宁名刹“云居”三座佛寺住持,以及留云南下院弥陀寺。
  民国二十四年,他听过太虚、慈航、圆瑛三位佛门大师讲经,与参见净土宗大德印光大师,那时这位莲宗大师已经七十六岁。
  民国二十六年三月,他二十六岁,忽接家书,母亲病故,到这年六月十九日他辗转回到故乡,才得省母亲坟墓。
  在烽火连天中,又回到上海,两天后,便是历史上八一三事件上演。
  民国三十二年八月在上海接引寺,他开办“佛教仁恩施诊所”,三十五年当选上海市佛教会理事,并创办“明仁慈善会”、开放贫民义诊与放领寒衣、米粮、兼办冬令“施粥所”,每日施粥二千人。由于绩效优越,“上海冬令救济会”要求合作,聘他为“上海第五施粥所主任”,办理济贫事宜,在留云寺广场施粥,每天供给二三千贫民早餐。三十七年,战事逆转,又在接引寺设立“过境部队特的约诊所”,为伤患国军官兵免费供给医疗及药品。
  他把所有精神,供献给佛教与中国贫民,随缘随力,兴悲布慈,直到上海失陷。


  五、避qin宝岛,不住随缘
  悟明上人,在上海撤退前夕,交卸了接引寺的住持职务,将寺方一切权契产物,交与退居大霖和尚保管,并向常住说明,他到台湾的目的,乃是共产主义政权下没有佛法立足之地,要走,他们也可以一同去;不走,也不勉强。他简明扼要地将寺务请“法融、全信”两位法师负责善后,他完整地交清一切,在三十八年五月十八日下午,便与当时羁留上海的乐观法师,登上“大江轮”,换上边服,直达台湾。他们在五月二十日下午离船,到台北之后,暂时栖身“极乐殡仪馆”一间小屋,每天供佛、做功课,念大悲咒一百遍。
  当时由大陆来台的出家人,暂栖在极乐殡仪馆的,有比丘、比丘尼十多人。后来,来台的法师逐渐多起来,彼此也都有了连系,才渐渐地有了安身之处。
  到了三十九年农历八月二十六日~~悟明上人四十岁了,这天是他的“母难日”,便买了一把香,一对烛,独自到士林昭明寺,点上烛,上好香,顶礼佛毕,恭诵“金刚经”一卷,为生母回向,早生安养。~~这一天,静静地渡过。此后,凡是母难日,这位比丘大德,都绝食一日,为母亲回向。
  原来这年四月间,在偶然的机会,以前上海有一位台湾籍的荣宗法师在虹口天后宫做过住持,彼此相识,挂单在观音山凌云寺,便邀约另一位智度法师,上山拜访。
  观音山凌云寺,供的是千手千眼观世音菩萨,他感念半生行持观世音法门,亿万劫前,正法明如来,发愿流众棰,现千手千眼,自己想到上海“尘劳”二十年,实在也白糟蹋了岁月,如果能住在此山静修,此愿足矣。
  回台北之后,是旧历年前—十二月十八日,搬离“死人之家”,到南昌街十普寺,由白圣法师邀请出任十普寺监院,到四十一年冬天,台南大仙寺开坛传戒—这是台湾光复以后第一次重要的传坛,得戒和尚是大仙寺住持开参;以下请智光老和尚说戒、太沧老和尚任羯磨、道源老法师任教授、白圣法师任开堂;再下七位尊证师是:证莲、南亭、仁东、煮云、悟明、印明、眼净诸位法师。
  戒期完了,到了四十二年四月辞去十普寺的职务,在十月二十四日,因缘成熟,便由几位法师、居士陪同中观音山,从引,接任凌云寺监院,达六年之久。
  悟明上人的日记,可能到观音山之后,开始执笔的。也由于三十年来从未间断的写,后来才有“仁恩梦存”与“美游心影”二书出版。
  就三十年来佛门风云际会看来,悟明上人所代表的,彷佛是“随喜”的角度,是“随缘不住”的自由;他生活在自己的“天地”里,以“观世音菩萨圣号、大悲咒、与每天静坐”为常课,天宽地阔,一付老婆婆的心肠。


  六、歇心念咒,定静轻安
  民国四十三年上半年,在观音山,是他用功的一段高峯,悟明上人在他的日记上有一段不寻常的回忆,收录于“仁恩梦存”现在,接要与读者共赏:
  ——元月九日晚坐香后,悟出四句偈:“对境无心,当体即空,不落两边,即是中庸。”
  ——元月十三日,上午阅“教纲讲录”至“缘觉乘”,午后略略休息,接慧三法师信,嘱我用功,二时后,到禅堂念大悲咒,坐下不久,即觉身如县空,念到念而无念,当即定下一小时,刹那而过,开静后身心安乐,即函告慧三法师,近来坐禅、持咒所获境界。
  ——元月二十五日,上午抄写佛经中的典故,有五百罗汉前世为五百蝙蝠转生,还有丹霞烧佛一段因缘。
  又,王先青来山。晚间静坐一支香,放下万缘,身如虚空,遍满法界,开静后身心轻快。
  ——元月二十九日,上午阅大宝积经“无边庄严会陀罗尼品”,复阅“无生居士自知录”,发大惭愧。
  ——二月一日,下午持大悲咒,坐念当下轻安,身心愉快。
  ——二月二十五日,下午念大悲咒二百零十遍,及十口气观音圣号,持咒比往日进步,往日持咒用一耳听,今天自然而然两耳并听,杂念减少。
  ——二月二十六日晚间,持大悲咒一遍未完,已入“定境”,身口意三业全息,六根均在咒中,良久,试分别“妄与静”而不可得。有妄即无定。妄念不息,众生不成佛,心无分别,当下即是。
  又:如在定中,想出定亦不易,以妄念引动时亦需费力。
  ——三月十六日(阳历四月八日)起,如愿与同参达宗师“结止语七”,一心称念观音圣号,由韩庆祥、朱定二位居士护七。
  ——三月二十二日,南无大慈大悲救苦救难广大灵感观音菩萨,真是不可思议,上午十一是二支香绕佛时,略有金光闪耀,恍然看到四周都有千手千眼观世音大士围绕,法身无边,当即跪下,闭目悲泣,加紧诵念。……这十馀分钟,睁眼看时,一无所有,因为止语,看看达宗师,也没有说什么,我心里知道。
  下午,静中持大悲咒,轻安二十分钟。
  ——三月二十五日,持咒时有轻安,已非一日,每小时已增至一百馀遍,较以往多念三十遍,且自以为错了。阅大般若经颇为获益。
  ——三月二十七日,今日起,每日持三小时大悲咒,计三百多遍。
  ——四月一日,今日念大悲咒四百六十遍,下午四时一支香,念到静极时,耳根大悲咒历久不散,外缘侵扰亦不动,不久之将来,每天可持神咒五百遍了。
  ——而后,不断的精动、念咒、阅藏,浸沉于佛光之中,用一句话表明,佛言不虚。~~我所写的,无分毫沽名的钓誉的作祟,不过藉此盼望行者,只要一心修持,自然灵山会上作客。
  悟明师父的日记,有好我东西可看,而这里的东西,知识份子却得不到。
  “念观音圣号、念咒、静坐的功力、境界”,不断地在悟明上人的日记里发散光华。
  民国四十七年七月一日,他又以观音山“起七”念咒,每日礼佛念咒到夜十一时,晨间三时起,便开始静坐、念咒、密密绵棉,玉盘走珠,在四十九天“持咒观音佛七”之中,从每日持大悲咒六百遍,到末七持咒一千四百遍,定境迭出。
  从外形看不出道行深厚的佛门游戏者~~悟明上人,在佛道上却是一个淡泊随缘的修行人啊!
  七、芒踪所至,谋国宏教
  悟明上人观音山的职务,是四十八年八月十五日终止。
  在观音山六年岁月里,除静静地随缘用功、“结七”、常年静坐而外,以后在佛法上,多次参与各地寺院传戒的职务,自民国四十一年八月三日当选中佛会理事之后,而后陆续出任各级佛教会及中佛会的理监事,与国际间的宏法工作。
  这里要一提的,是民国四十七年十二月八日香港电懋公司女星,十九岁的丁皓(丁宝仪,广东东莞人),由她母亲陪同,与中央制片厂导演宗由率领的外景队,到凌云寺拍摄外景,由宗由太太介绍丁皓母女与师见面。
  经寒喧片刻,丁皓便跪在地上,口称“师父”,不由分说,在大家的劝说下,接受这个女孩子的皈依,为之取名“圣缘”。(此女以后信佛至为虔诚,每至台北,一定要叩见他的师父,恭敬供养,纯洁而虔诚,没有一点浮华气息。可惜后来,天不假年!)
  其次是:民国四十八年,有周土城居士者,有心供养他的树林坡内里别墅为寺。到四十九年五月二十一日周氏家人遵照老居士之嘱,无条件布施他的宅院,由他的两个公子,到台北大悲院(这是悟师在先一年三月建立的道场),迎接到树林,并呈出住持聘书。
  从这天起,“千霞山,海明寺”便成为树林地区的名刹圣地。
  悟公师父,在台湾三十年来,除了建立“中山北路大悲院”、“树林海明寺”之外。
  复于民国四十九年在台北市新生南路一三七巷六号新建“观音禅院”,到民国六十七年重建四层新厦,于六十九年夏落成,成为“海明下院”。
  民国五十二年的八月七日,受到美国纽约市美东佛教会应行久居士之请,第一次访美宏法,驻美一年,并在哈佛大学及美国ji 督教等机构作多次演讲。
  民国五十二年九月,师第一本著作“仁恩梦存”问世。
  民国五十四年八月,开办“海明佛学院”,由师自任院长,请真华法师任副院长;三年后,学生毕业二十馀人。
  同时分别在六一、六四、六九年,在海明寺开在家戒坛,授居士菩萨戒。
  民国五十九年十月,接任台北县西云寺住持至今。
  民国六十二年四月,在海明寺建“玄奘慈幼院”,收养孤儿二十馀人。
  民国六十三年四月八日,应檀香山华寺泉慧法师之约,前往主持浴佛节,并赠夏威夷大学宗教研究所大正藏经一部,及纽约福慧寺图书馆壹部。
  民国六十四年五月,第二本著作“美游心影”问世,民国六十六年六月再版。
  民国六十六年四月十日,继太沧、演培、道安长老,出任日月潭玄奘寺住持至今。
  民国六十六年七月六日出席美国建国二百周年,参加祝贺团,任团长。副团长真华法师,一同前往之法师,有道源长老等二十二人。
  民国六十六年十月七日与于斌主教,ji 督教牧师陈溪圳一同访美二十馀天,访问美国政府、宗教及各报刊及传播机构。
  民国六十七年二月当选“中华民国人生哲学研究会”常务理事,六十九年冬连任。
  民国六十七年八月十七日赴韩国联络佛教人士,支持我国地位。并在韩国木埔普贤寺主持“在家菩萨戒”。二十四日转赴日本出席“第十二届世界世佛友谊大会”,任副团长(团长白圣长老)。
  民国六十八年三月海月海明寺世层舍利塔落成,供舍利七粒。
  民国六十八年九月,与ji 督教圣公会主教厐德明、天主教主教王瑜荣、回教谢松涛及内政部民政司长居伯均,组四大宗教访问团,访问欧美各国,在欧洲访问梵蒂冈,教宗保禄二世亲予接见,然后并赴美国万佛城参予传授三坛大戒。(此次亦任副团长,团长厐德明主教。)
  民国六十九年七月二十三日代表佛教出席在瑞士日内瓦召开的“世界反共联盟会议”,出席者计有首席代表姚淇清,代表林挺生、连战、杭立武、刘正原、潭瀛、吴炳钟、顾毓瑞、陈雅鸿、翁迁龙、释悟明……等十七人。这是悟明上人在台湾三十年的大事纪要。


  八、谦怀若谷,精神不老
  真华法师曾在一篇文章写道:“~~我与悟师相识已有十六年了,因为彼此都是北方人,又是同乡,相处的时间要比一般人为多,对他了解也较一般人为深。人家批评他‘读书不多,是个交际和尚。’他从不否认。但他曾向我恳切的表示过:‘我好交际只是希望为佛教搭一座通往社会的桥梁,不是为了想因此提高自己的身份,或者有其他的目的。’接著他说:‘至于人家说我读书不多,这也是事实,这实在是因为环境所使然,不是自己不欢喜读书。’民国五十四年他创办海明佛学院聘我为副院长,住在海明寺的时间很多,我为了想证实他说的两点,时常注意他怎样在交际中能‘为佛教搭一座通往社会的桥梁’?又怎么个‘欢喜读书’法?有一次某显要携眷乘著豪华的汽车到海明寺拜访悟师,我被邀叨陪末座,静听他们宾主交谈。只听那位贵宾不时忽然而天也、忽然而地的,提出高深的问题请教悟师,我在旁边坐著确为悟师捏一把冷汗!心想:‘如果他答覆不出,多倒架子?’但结果我这种担心成了多馀。只见悟师笑吟吟的,不慌不忙的、有条不紊的、轻描淡写的、为客人解答问题,如遇到艰深难解的,他会很得体的引一个比喻,说得维妙维肖,怀念到好处,使听者心悦诚服的点头不已。还有,他那种不亢不卑,和蔼亲切的态度,和他那种不高不低,抑扬有致的谈波士顿,也不是一般人能学得来。还有一点更难得的,他不管跟客人谈什么问题,结论总是归纳到佛法上去,使听者在不知不觉中,生起一种‘无上甚深微妙法,百千万劫难遭遇’之感!等客人走后,我对悟师说:‘今天如果是问到我,我一定会涨得脸红脖子粗,左右而言他了,而你竟能够从容不迫的引喻说譬回答他,佩服!佩服!’他说:‘你不要给我戴高帽子吧!我要不是昨晚看一点书,不是照样出洋相?’‘你昨晚看书?’我惊奇的看著他。他说:‘是的。我不管如何的忙,每天晚上都是要写一篇日记,看一点书,才去睡觉,这已是我三十多年的习惯了。’我听他这么一说,才忽然想到一件事来,我在海明寺住的房间与悟师的房间门对著门,中间仅隔小客厅一间,彼此喘大气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晚上我也有个看书的习惯,常常听悟师在房间里不是忽然‘嗯’一声,就是忽然‘噢’一声,这种‘嗯,噢;噢,嗯’的声音听惯了,也就不以为奇了。今天听他说每晚都要看点书,我才笑著问他:‘怪不得每晚听你在房间里嗯,噢;噢,嗯的;看书静静的看好了,为什么要常常嗯噢噢嗯呢!’他听我这么一问,不禁哈哈笑了起来,笑后他说:‘我看书每到不懂的地方,不由的就嗯一声,等到把它了解了,又不由的噢一声,嗯代表疑问,噢代表了解,不料我的秘密被你听得这样清楚!’悟师还有个优点,就是虚怀若谷,不耻下问。从我知道了他的‘秘密’以后,他看书看到疑难不决的地方,他会毫不疑迟的抱著书本跑到我房里,先来一声‘请问你老兄’,接著就把疑难不决的问题指给我,尽管我知道的比他更少,一个问题经两个人反覆的研究几次,得到的结论往往也感到很满意。
  “最后说到悟师的‘密行’。所谓‘密行’,就是少有人知的行持,有些人以为悟师的和赤散漫不拘小节。可是他那种‘锲而不舍’的修行工夫,却少有人知。说到这儿据我所知,他的恒课每天除持大悲咒一百零八遍,念观音圣号若干声外,并于每时期日早晨在海明寺大殿亲自领众拜大悲忏一堂。其他如每年举行弥陀佛七、每月主持放生会、每日随缘利他,你能说这些不是修行吗?”
  九、七十长春,自由自在
  今年七十一岁的悟明长老,由于终身持诵大悲咒的工夫,与念观音圣号、静坐的薰修,每次亲近他,都感染到一片慈祥的光辉,令人心意和悦;彷佛悲悯的观自在菩萨,亲来人间。
  他老人家虽然七十多岁了,但身心康泰,他的心灵无时不与他的大悲神咒合而为一。
  我们平凡之人,全是肉眼,怎样也看不出他的不平凡来。他总那么随缘投身人群,以“平凡”来随缘济世;他总是那样一团自由自在,让人们觉得,他在的地方,彷佛一阵和风,无瞋无爱……。
                                                         一九八一年六月十六日




                                                   十一、证严法师的慈济世界

                           花莲慈济功德会的缘起与成长



       一、初访静思精舍
  民国七十年十一月,一个密云布天的日子。我和台北颜宗养居士到达花莲,初尝化回铁路莒光号火车的滋味。台湾的环岛铁路,到现在为止,还有南台湾屏东县的枋寮~~台东这一段一百公里左右的缺口等待“接标”,如果一旦接标的话,那么你人全岛任何一个点上车,便可巡回三万五千平方公里的福尔摩沙一周。从一个观光客的眼睛来看,有了环岛铁路,可以使自己的眼睛,多灌些椰雨蕉风,多映些红男绿女,多看些明山秀水;但是从一个经济学观点来看,这个土是环型的铁道通了,全岛在一瞬眼间,便压成了一个现代模式~~到那时“飞快车”票一张在手,“知本温泉”,也就是“台北温泉”了,而且,这里的三千九百万的人民,在生活需求上,现代的意识上,都也变成了一个味觉了。当民国六十九年,台北到花莲“自强号”、“莒光号”接通之后,花莲马上“苏醒”过来,彷佛一个农村少妇,突然间容光焕发,于是台北到花莲的这一条铁轨上的火车,变成了供不应求的火柴盒,而登上火车的“台北花莲人”,一个个被压成了火柴棒,而他们大气层争的,祗是要换一换台北的污浊空气与嗅一嗅东台湾乡野的泥土香。
  第一次坐这种分秒必争的“现代火车”,三个小时十五分钟,到了“花莲新站”,这个站比台北的伟大火车站,要舒坦多了。我们下车,搭上一辆“的克”,一声“功德会”,那位[看来是阿美族]司机老爷,驾著他的裕隆二二00,十五分钟之后,经过上美仑、加里弯、北埔~~我二十年前曾经栖息徘徊的地方,到了新城乡的“康乐村”,由“苏花公路”转入一条向秀林乡(山地乡)窄窄的柏油道,行了五百多公尺,再向田间的椰林,便停在一座洋灰色的建筑物之前。……二十年前的花莲,天翻地覆,在“花莲人”的眼前,是看不到的。而我这个孩子开花莲二十年的“异乡人”,便一下子凝结了。在十五分钟,约十公里左右的路边景物,我嗅不到一丝旧日气息。除了飞机场,一切都已成了无奈的“影尘回忆”!
  我们下车后,拿出照相机,先到这栋房舍周围拍了几张外景,踅过一个圆形花圃,进了觌面耸立的“静思精舍”大殿(这座大殿面积有一百五十平方公尺,三十多坪),大殿上,正面供著一尊一公尺多高乳白色的释迦牟尼佛,右边一尊是同色的观世音菩萨,左边一尊是地藏王菩萨,清净庄严。我们拜佛之后,有位比丘尼师问我们来自何处?我说是台北来,要拜访“慈济功德会”的证严法师。
  他便把我们引到在殿后面一栋比大殿还略大的寮房前面,在这里,我们看到了久已敬仰的佛门大备比丘尼、静思精舍住持、“佛教慈济功德会”会长、看来清净无尘、清癯淡泊的证严法师。


  二、故园旧事如梦
  进入静思精舍寮房的客厅,里面有几位居士正在为他们的“慈济月刊”做发行工作。客厅的四壁,挂满了从民国五十五年以来,历年政府贫发的奖状、奖牌、匾额,还有总统蒋经国先生、前副总统谢东闵先生,以台湾省政府前主席林洋港先生到精舍来参观、与证严法师合照的大幅照片。我与法师寒暄片刻,便展开了我们的“历史性”访问工作。
  证严法师,故乡是台湾台中县清水镇,她在幼年便承嗣给自己的叔父,因此,以叔婶为“父母”,随父母移居到现在台中县的首邑丰原镇。法师生为长安,俗名锦云,因为她的父亲在台中市、丰原、清水、潭子等地经营“戏院”业务,事业忙碌,法师在未满二十岁时便分劳父亲,参予事业,同时协助处理家务。
  现在先回到法师的幼年,住在清水的时候,正当“中日战争”每逢空袭,听到警报便跑,当时有人念“观世音菩萨”名号,同时清水的一些神佛不分的庙中,也供观世音菩萨,于是到民国四十一年,法师十五岁时,母亲罹患病~~胃穿插孔,须要开刀;当时开刀是很危险的事,因此,在母亲病中,便虔念“观世音菩萨”名号,为母亲消灾,并且发愿,如“母亲病能好,愿减少自己一纪十二年的寿命,同时开始素食,为母亲增寿”。在发愿时,一连三天,做同一样的梦,梦中~~“见到一座小型佛寺,中有大门,两边有两个小门,殿中有一尊大佛像,一张竹子做的床,放在佛像旁边,妈妈便在那张竹床上,而我正在旁边搧火,为妈妈煮药。这时忽然听到一阵风声,从小门那边传来,同时一朶白云,幽美地、缓缓地飞近,云里坐著一位美女。我不由自主地抬头,看她从瓶中倒出一包药,也没有说话,我跪下来,伸手接下了药,那个美女的影子便慢慢地消失了……。”
  “我将那包药打开,把药放进瓶中,便喂给妈妈吃了!”这三天晚上,梦境完全相同,彷佛同时看一场电影,后来妈妈没有开刀,病便好了起来。
  从此,她便开始“素食”,虽然“素食”,但她对“佛法”并没有印象,祗是出于一片纯孝而已。
  过了五年以后,她的父亲五十一岁时(民国四十九年),有血压高的倾向,六月间有一天,头突然痛起来,父亲的病似乎开始发作。但是他突然说:“今天我们父女一同吃素好了!”然后,父亲先出门,到“光华戏院”办公室去,她稍后便跟著去了。父亲到了办公室,躺在沙发上,直说“头痛”,她便派人请特约医生来量血压,血压很高,医生打了针,过一会儿,血压已稍稍下降,便通知家里三轮车工友(那时家中自备三轮车,还没有自用轿车),用车子把父亲接回家,等到家门口下了车,父亲已走不上去了。她把父亲扶著,到家里已不能讲话了。再请医生来诊治,医生说:“如果不移动就好了!”隔了一天,父亲便溘然长逝。因为父亲之死,给她的打击至深,她深深后悔“自己为什么出主意叫车夫把父亲送回家,使他受震动,结果脑部溢血逝世……”她一连昏昏沉沉好多天,心已碎了。“不知父亲现在那里?”她整天地想。有一天外祖母看她这样,心中很优愁太去问一个乩童,他说“父亲关在枉死城内”。
  从此,她念念不忘“父亲在那里”?当时,妙广法师在丰原寺讲“地藏经”,有人要她去听,她没有去,那时她根本不知佛法是什么?
  有一天,她骑著脚踏车到丰原寺,法师拿出一本“解结科仪”的书,要她回去看,就知道父亲在那里去了。
  其实,书中并没有说什么,祗说,“人,有生必有死”。
  后来,她有一位友人,也到寺中,告诉她说:“锦云!你不能如此痛苦下去!你放心,我带你到慈云寺,去拜梁看忏,你就知道老伯的去处了!”从此以后,她便天天往寺里跑,并且想到弃俗出家。
  “人,为什么要出家呢?启发出家的念头是什么呢?而自己身为长女,应协助主持家庭大计。母亲多病,弟妹幼小,父亲去后,身担内外一切事务,凭什么理由弃俗呢?”她反复地想。
  有一天,她到市场买菜,嘱托卖菜人把菜送回家去,她自己顺路转到不远的慈云寺,拜见寺中住持法师。


  三、鹿野云山寂寞
  到了慈云寺,找到住持修道法师,便问:
  “那一种女人最幸福?”
  “能提得起菜篮的女人最幸福!”法师说。
  “奇怪了!我天天提菜篮,为什么这么苦?”
  “你想通了再来!”法师说。
  回去之后,藏月如恒。每天早晨还是亲到市场买菜,然后处理家务、商务。但是心头萦绕不去的,依然是那个老问题:“是不是一个提菜的女人,钱包里的钱,可以由自己全权支配,便是幸福?”法师说的话~~我很怀疑,这种人就是幸福?~~我想,女人并不单单有权处理自己的钱包,不必单单为了一个家庭;她应该也可以和男人一样,承担起社会责任!~~假如有一天能出家,把这种参与社会的悲怀推广到整个人类……我想每个人‘爱家’的心,扩展到爱社会,爱众生~~这算不算幸福?”
  由于这种心理,推动了她,想投身佛门,透过佛法,承担男性所能做的事业。但是,在“家”里,却无由这样做,她因此郑重地兴起“出家”的念头,虽明知母亲绝不会答应,幸好家庭环境充裕,她想到独自离家,投身到天涯海角的寺院,去寻求皈依处。
  记得民国四十九年的秋天,透过慈云寺法师的推荐,不辞而别~~上了火车,直抵台北,转赴汐止的“静修院”承院里的老师收留下来,还住不到三天,便被妈妈跟踪找到了,祗好跟著她回家。~~这是她第一次离家出走,弃俗不成。
  过了一年,民国五十年夏秋之交,农人们还在秋收,她买好菜,到慈云寺,寺里有稻田,师父们都要割稻,他们问她~~要不要去看他们割稻?
  她突然想到慈云寺里的那位法师,曾经在日本待过,回台之后,对佛教的生活方式很难适应;因此,她这时对于“佛门的经忏生活”,也同样不满,她郑重地自誓:“假如有一天我能出家,我要改变出家的生活环境,建立出家人的人格尊严。”
  她的理想是:
  一、当我无法兼善天下,坚守“自力更生”的百丈“一日不作,一日不食”的生活规范时,决不接受人供养。
  二、当我可以兼善天下时,要把佛家精神推展到社会每一阶层。
  她同慈云寺的师父们水乳交融,参加了他们,在一起割稻。那位法师突然问她:“你要不要出家去?”
  愕了一会儿。她想:“第一次在汐止出家不成,还有第二次的机会吗?”
  “要去嘛~~就现在!”那位法师说,这时她们在台中与丰原之间的潭子附近田里。“好~~就现在!”她说。“一切身无挂碍!”其实她此时身无长物,两袖清风,什么都没带。
  那位法师匆忙回去准备了自己的衣物,坐了三轮车,赶回来,她则由田地里到纵贯公路上等待,二人在路边招呼站相会,一同上三传轮车,直奔台中市火车站。
  到了车站,那位法师问:“北上?南下?”
  “那边火车来赶那班~~由命运安排。”
  结果来了一班南下高雄的火车,她们到了高雄,然后像随缘的流水,又转公路局班车,直往台东。
  原来那位鼓舞她弃俗出走、而与之“偕亡”的法师~~她的俗家二哥住在台东,她们到那里暂时落脚。
  到台东第二天,她们在火车站,竟然巧遇她父亲生前的一个朋友,一看她与一位尼师为伴,觉得很惊讶,知道她可能要出家,就问:“孝女(丰原有很多人叫她“孝女”)!你妈知道你来台东吗?”
  当下她就撒了妄语~~“我出来玩的!”
  那位老伯霎霎眼,便跨上摩托车,飞出去不远,忽然又转回来,说:“你妈当真知道吗?~~不要像以前那样吧!”糟了,她支吾著一阵子,把那位前辈弄走了,觉得台东住不下去,到那里呢?她们一僧一俗商量:“由火车来决定吧!”当时有一班开往“鹿野”的车,她们随车到了鹿野,犹如一对“孤魂野鬼”。


  四、知本落魄归人
  鹿野,在民国五十年,还落后得很,车站下面三两间小店,一问村人,这里有没有寺庙什么的?他们说“有”。鹿野村山坡上有庙。她们上了山,找到的却是一间日人遗留下来的“神社”,风景是幽美的。这神社其实是“王母庙”~~花莲慈惠堂的分坛;可是小得不能再小,简陋得不能再简陋,连灯火都没有;其中有一男性庙祝问她们从何处来?法师说:“~~来处来,到这里挂单修行!”因为鹿野村的村民,喜欢“唱念”经忏,村民便留她们下来,住在这个小小神社中,闲时念念经,教教唱。
  这里固然没有灯,连自来水也没有,修“苦行”倒不缺乏条件。
  她们安身下来,不纳村民供养,白天到山上采些野生菜回来煮水吃。九月是花生收获季,她们也到田间,拣农家残留下来的花生,何况,田里还有地瓜可捡。住了两个月,天却渐渐冷了。而两个人祗有三件“僧衣”,交换著穿。这时她身上已换了僧衣,但一头长发,却像一个打完佛七的女居士。
  这样的日子,因为衣单被薄,苦起来了。
  有一天修道法师发了胃病——她身体很弱,看看不行了,一天天亮,她说:“这样不行,我看要去台东买点油来,润润肠胃吧!”即把随身带著的一条白金“镶钻”的项链向村妇调借三百元,到台东,恰巧又遇到法师的两位出家徒弟来找她们的师父。被她们看到了,祗好带著她们,买了点花生油,一同到鹿野。她们这一餐吃了白米饭,很兴备。徒弟要师父和她们一同回去。
  “我们要不要回去?”法师说。
  “没有一个结果,我绝对是不回去,——你身体不好可以回去。”她说。
  “你不回去,我也不回去!”法师也不忍弃她不顾。
  第二天,那两位弟子,其中一位陪师父到台东买食物,一位留下来和她作伴。她们回来说,在车上遇到一个奇人,住在台东都兰山上,山上有大蛇、有仙人、有石崖,石上有裂缝,人手仅仅能插进去,但是如果你诚心求仙人,你是个胖子也能挤进去……。
  她们听了像是神话,居然决定第二天拂晓到都兰山去访“仙人”。师徒僧谷四人,天刚亮到一个叫“稻香”的小站,与那位“奇人”和一个老人会合,从稻香过一条大河——两公里宽的“新武吕溪”——水深到胸部,他们在法师的“鼓舞”下,手牵著手,结成一条线,口里念大悲咒,居然渡过了大河,上山,走了十个小时,看到一棵榕树,树干挂下来的“气根”,垂到地面,长成粗如碗口的藤茎,树荫盖覆了一公顷的地面,而找不出真正的树根部在那里。
  那“奇人”身上带著蕃刀,使人心里发毛,于是,法师出个主意,把那把“蕃刀”哄到手,一路见爬藤砍爬藤,见茅草斩茅草。他们六个人到深山之上,真的看到两间草编小屋,有两个“野人”祭天。他们谁也不是仙人,不过是从中部来的两个流浪汉,在山中采药草和藤子出售维生。
  在山上过了一夜,第二天下山走大路,直下都兰港,上了公车,抵达台东,人们看著这一羣人,尼师手持蕃刀,女孩披头散发,一身山野擦撞的狼狈,山里的妖魔一般,到了法师的二哥家里,那个二哥把每人大骂一通,说:“你们回丰原去!否则到知本清觉寺去住,我贴你们米粮,不要再到鹿野那个鬼地方去流浪啦!”
  她们觉得无理可说,祗有回鹿野取回一点东西,又移居到知本的清觉寺。


  五、似曾相识旧地
  那位法师的两个弟子回去了,她们把“她的消息”传给她的母亲,结果,母亲和伯父找到知本清觉寺,硬要逼她回去,她坚持不回去。
  妈妈说:“你要不回去,我也跟定你了!”
  她宁死也回去!最后,她向母亲要了三百元,由伯父陪她到鹿野赎回那条“钻石项链”,并把随身的金饰,统统交给了妈妈,祗留下手表和大衣,孑然一身。母亲只有哭回丰原。
  在这一年年底,她们还住清觉寺,也认识了一些信徒,介绍她们不妨到花莲去看看。因此,她们两个又收拾衣单到了玉里的玉泉寺,挂了几天单,为了找个落脚处,再转到花莲。
  冬天,十二月间,下著毛毛小雨,也不知花莲有没有寺庙可供挂单。她们下车后,找了一辆三轮车,问车夫有没有一间“东净寺”?车夫也不太清楚,并且,车帘是放下来的,又看不到东西,正在摸索中,到了一处山坡地,路很陡,她们祗好下车,在后面推著三轮车上山,在朦胧中看见一间小客房,一位老菩萨慈悲,拿著干毛巾给她们擦擦头脸,与她们闲聊,并提起花莲的许聪敏老居士第二天要到天祥“看地”,要盖一间佛寺。她们经过介绍,到许老居士家,一叙起来,原来许聪敏老居士是台湾月眉山“普”字辈的德融老和尚弟子,而修道法师是“普”字下“修”字辈的出家人,竟然是“同门”,因此叙来非常亲切。翌日,她们与许老居士去了太鲁阁、长春祠,经天祥回来,修道法师生了病发高烧,许老居士为她请医生也看不好。这时她们都感觉“很累”,现在还是没有根的浮萍。“好累——闭眼就看到许多无手没脚的人。……”法师说。“这样,你发愿为它们念‘地藏经’——讲一部‘地藏经’吧!”她说。修道法师便在心里发一个愿,睡了一觉,身体不由得轻松了起来。
  在东净寺里,照顾她们的那个老太太是台东人。提起台东,说那儿有一间佛教莲社,须要人宏法,便由老太太推荐,她们在东净寺里住了不到七天,便迳奔台东佛教莲社。她们便在台东住了一段时期,而修道法师在台东颇有法缘。
  然而她们曾在花莲发愿,要讲“地藏经”,在台东宏了一阵子佛法,又转回花莲许聪敏居士家,想去太鲁阁,但是环境太复杂,于是许聪敏老居士说,“秀林乡”有一间小寺——普明寺——供地藏菩萨——是不是可以住?这间小寺是老居士他们发心建的,她们可以去看看。
  她们到了秀林乡佳民村(距现在静思精舍祗有二百公尺)普明寺,正逢落成典礼。她忽然感觉很亲切,似曾相识,好熟好熟——想一想,原来这就是八年前她为母病祈求而连续三夜梦中所见的小庙。到了这里,心里的一切都落实了。要出家就在这里。她们俩决定暂住在花莲许家,随缘讲讲佛法,就这样在花莲待了下来。是民国五十一年,适逢许老七十岁。但修道法师的身体很坏,丰原的徒弟来信要她回去,而她还没有师父,也没有出家,还是坚持不回去!
  修道法师说:“许老的德望很高,你不如仍暂住他家,私淑为师吧!”就这样,许老为她取了个法名——“修参”,她勉勉强强地被安置下来。这年冬天,自己落了发,现“沙弥尼相”,于是和她在东部流浪年馀、患难相依的修道法师,终于回到她丰原的本寺。

作者: 弥迦使者    时间: 2009-8-28 15:44     标题: 续 4





            六、皈依受戒修行


  民国五十二年二月台北市临济寺要开坛传戒,她请求许老在秀林乡佳民村的地藏殿(普明寺)后面修一间小屋,以便她受戒之后去挂单修行。
  她在开坛前一天到台北住在菩提讲堂,然后到临济寺戒坛报名,当时是净心法师(中佛会理事)负责登记的,问她:
  “你师父是谁?”
  “——我?没有师父啊!”
  “没有剃度师怎么能受戒?”
  “我还没有找到一个剃度的师父……这样真的不能受戒?……”
  “依法是不成的。”净心法师说。
  既然受不成戒,又回到南京西路的菩提讲堂,讲堂里的慧音法师说:“白忙一趟,你好可惜啊!为什么不找一个师父嘛?”
  她说:“师父——待我慢慢找。找不到——我宁愿回去再静修一番。现在,我要买一部‘太虚大师全书’回去读。”
  慧音法师说:“啊!慧日讲堂那边有,我带你去!”
  她们到龙江街的慧日讲堂,首先拜见了印顺长老。印老说:“是新戒子吧!”
  “因为没有师父,没法子报名。”她说。
  “好可惜!”当时管理图书的常觉法师在一旁惋惜,并且拿了钥匙到书库,去包装“大师全书”。此时,把书包好,刚好上天布施一阵大雨。讲堂住持印海法师说:“我叫一部车子,送你们回去!”
  她心里实在不想回去,便瞅著慧音法师说:“拜托你啦!请你向导师说——我要拜他为师啦!”
  慧音法师道:“——导师是不收徒弟的。他到今天祗收四个——那是个最高数字吔!”
  “你就说说看吧!拜托!”
  刚巧印老从丈室出来,慧音法师走向前去,向印老说——这个自己削发的女孩要拜他老为师,而当时她就站在慧音法师的后面——听得清清楚楚。印老看看她,点点头,竟然默允了,真是喜出万分。
  印老说:“你要拜我为师呀!我们因缘很特别,我看时间来不及了——但是既然出家除外要时时刻刻为佛教、为众生啊!”“我会!我一定会!”她心里说。印公马上为她写了法名——“证严”字“慧璋”,又行了简单的皈依礼。此时距受戒报名截止时间,祗剩下一个小时。
  随后赶急到临济寺报了名,顺利地受了三十二天比丘尼具足戒。
  回到花莲,住进了佳民村地藏殿后的小屋,就在这里开始拜“法华经”,研究法华教义。并且每天诵“法华经”,每月写“法华经”,写完已是农历十二月二十四日,再为众生回向。但是生活很穷苦。因为“不受供养”,常常坐车到花莲的三两元公车费也无著落。而每次供佛、回向,没有果也没有花。即使如此,她依然每天凌晨一时就起身早课,燃臂供佛,一连几个月。
  这里山地乡村的人们,有一天夜晚,看到这间两坪大的小屋子,油纸顶上布满了光。对面派出所的主管太太晚上起来,从厕所的窗户透视小屋顶上,天天都是光,而且每个月有一天特别亮,像三盏电灯光一般,纵横排列。那就是农历十二月二十四日凌晨一时前后,山地人都说,那间小屋里有妖怪。小屋子放光这件事,惊却了派出所的主管巡官。有一天傍晚,民家开灯时,他走到小屋来,找证严法师:“修参师!你出来一下,把灯关掉。”她出来以后,黄巡官派山地青年到山上,把营地的灯火也关了。
  她非常诧异,问黄巡官:“有什么事?”
  他说:“你的小屋上一遍火光。”
  这时,她才恍然大悟。但是她自己还不知有这回事,当她回头看自己的小屋,屋角边缘纵横都是光芒,门的四边也不光放射,连自己都惊讶得呆住了。
  当时很多人好奇,对出家人尤其带著神奇的目光,她从这一年(民国五十二年)五月间住进小屋,日令一餐,读经拜佛,燃臂修道。因此有人对她生奇怪。


  七、一个贫女悲剧
  此时普明寺住著一位老太太,是花莲电力公司平副厂长的老母亲,信佛虔诚,对证严法师很护持,别人来“看”她的时候,老太太便出来挡驾!因此,外人越是看不到她,越是扩展乡人对她的玄奇感。
  五十二年七月三十日,地藏菩萨圣诞,普明寺地藏殿的信徒都来礼拜,人很多,平老太太到“静室”来,告诉她,信徒把人家农作物都踩坏了,要求法师为信众讲一点佛法。
  证严法师在普明寺后面小屋(静室)的期间,起先是小屋放光,乡人惊为“妖魔”,同时,这座地藏殿本身原有一个管理委员会,除许老居士以外,还有些非正信的佛徒,认为她住在这里很不祥,妨碍他们的“风水”,他们不安心,向许老居士抗议,可是暗中的风潮,证严法师还不知道。
  到了九月间,台风来袭,小屋的竹篱院墙,被风吹倒,平老太太的儿子派车将妈妈接回去,叫法师同走,送到了许家,等风过后,老太太又用车把她接回地藏殿,发现竹篱又被南来的风吹正了,老太太说:“你看,连天都护持你,人为什么不护持你呢?”
  “我不愿为许老居士增加困难,还是离开这里吧!”她说。
  因此,十月间她回许家挂单,而反对她住普明寺的人,知道她离开,很高兴,马上派人到佳民村来拆证严法师的油纸顶小屋,谁知,一动手,一阵大风,刮得飞沙走石,那拆屋的人不敢再敲了,第二天又有个人出了车祸,小屋就此被保留了下来。
  证严法师此后,又由许老居士家移单到花莲的慈善寺讲“地藏经”,第二年四月间,到基隆海会寺“结夏安居”,七月间回花莲再度到慈善寺,她在这里因为讲经的因缘而结识了许多佛弟子。因此又有缘被请回地藏殿原住地,带著几位弟子殿后结伴修行。这是五十三年的秋天。
  她们一不赶经忏,二不做法会,三不化缘。她们自力更生——到工厂去拿原料来,加工打毛衣,把水泥袋改装成小型纸袋当作饲料袋。后来她们增加了婴儿布鞋的制作,以维持她们的常住生活。
  因为戒也受了身心也算有了著落,她也回过俗家,母亲已发愿要护持她修道、宏法、救世。
  民国五十五年,有一次她与弟子到凤林,在一家私人医院,去看望一位因患胃出血而住院开刀的信徒。因为东部医疗设备极差,人民生活贫苦,生病得不到良好的照顾,她的心底——“慈济功德会”的根苗,便由此而萌芽,她要为东部千万同胞,奉献自己的一切,来解决社会贫病问题。
  当她从病房出来,看到地上有一滩血,但是没有看到人。她问:“地上怎么有这么多血呢!”有人说:“是丰滨山上一个山胞女人小产,由她的家人们抬了八小时,到了这里,已经昏迷了,医生说要八千元医疗费,才能为她动手术,可是出地人钱不够,医院又不愿免费,所以他们祗好将病人抬走了……”
  法师听到这一段话,几乎晕了过去,“人与人间竟然这么冷酷!”她忍著眼泪,难过万分,她当时下定决心,要设法积钱来救人。
  过了不久,花莲海星女中的三位修女,要来地藏殿的精舍“救”她。原因是那三位修女每周日到山上传教,听说山地有几个女孩经常为法师提水,修女问她们:“你们常去那个小庙吗?你们引我们去救那个背弃上帝的人吧!”山地女孩问她可不可以引修女来,法师说:“好!”那三位修女果真到了普明寺后面的小屋,修女与“比丘尼”相见之下很亲切,她们谈人生、宗教、教义,同时辩论了起来,修女们认为人生空幻,正如佛教所说。但佛教对社会缺乏具体表现——最低限度,花莲的佛教没有具体表现。如果不做,像凤林医院那个女人的悲剧,不知还要有多少?
  本来,证严法师想在这一年离开花莲到嘉义去师父的道场——妙云兰若。
  大家听说她要走,情绪都很乱,除了平老太太,还有一位货运行的老太太都舍不得她离开,于是集合了三十位信众联名上书,挽留她。


  八、事业缘自悲心
  她向两位老人说,如不愿她离开花莲,就要让她做些具体社会事业,事业如有发展,便不离开了。
  证严法师便把“救世工作”的初步构想和她们说出来。
  她向那两位老太太说:“寺里六个人,做婴儿鞋,每一天增产一双,每双可卖台币四元,六个人可多赚二十四元,一个月多出七百二十元,全年可多出台币八、六四0元,有了这笔钱,就可以拯救像凤林那家医院小产昏迷的山地女人一命了!那么从今天开始,实践我们的具体救济事业好吗?”
  老太太说:“那很容易!”
  除此之外,法师又要那些不让她走的信徒——主妇们到市场买菜以前,先省五角辅币下来,投入竹筒。于是,在地藏殿的证严法师号召下,全体三十位基本信徒每天可省十五元菜钱,一个月省下四百五十元,加上增产婴儿鞋每月七百二十无,那么一个月可得一、一七0元。
  主妇出门先丢五角在竹筒里,这件事在花莲各菜市场,很快传开来,从五十五年二月十九日开始,马上获得强烈的感染,在市场辗转相传,如火如茶,参与的人越来越多,于是她们在五十五三月二十四日,正式组织了“佛教克难慈济功德会”——也就是证严法师每月“小屋放光”,诵“药师经”回几之日。她们收集的救济金,存入“功德会”名下,与她们的生活费分开,这一件具有历史的事业展开了。
  证严法师当受戒之后,本就发愿一不做“法师”;二不做住持;三不收弟子(也不受家人皈依)。
  但是,由于“功德会”的成立,参与者对证严法师牺牲无我、悲悯情怀,深为感动;因此有许多人都要求剃度,或皈依座下,法师为了“功德会”的因缘,只好订下自己破例接受皈依的两项尺度:
  一、凡皈依者,必须要做“慈济功德会”的成员;
  二、凡皈依著,必须实际负起“慈济功德会”的救济社会工作,而不能徒托空言。
  祗要接受这两项条件,法师便为之授皈依礼。法师这一尺度订下之后,座下的白衣弟子便急骤增加,“慈济德会”的工作,也因而获得大幅度的成长。
  “功德会”成立时的地址,祗有二十坪大的地藏殿(即普明寺),到四月初开始“救济”第一个孤苦无依、不能走动老人——大陆来台的林老太太。直到她列后安葬为止。第二个受救济的是一位青光眼开刀的妇人……后救济工作普遍展开;救济工作包括“长期救济”与“紧急救济”,他们所做的,都是“救人救到底”,绝不中途撒手,有始无终,因此凡受救济者均感激无涯。
  而救济工作的程度、方式、绩效,在日积月累中,也一再加以修正、改进、增强,所以得到各地贫苦同胞的普遍信赖!
  九、慈济功德远景
  现在,说到一件全省性的私救济事业——“佛教慈济功德会”,局促在秀林乡佳民村警察派出所后面不到二十坪空间的地藏殿(普明寺)里,地方实在太小。这里除常住的出家人做加工品之外,功德会要处理业务,包括每月发放救济米,同时每月二十四日有一次“药师法会”。在平时,法师不为任何人家赶“经忏”,和“请托诵经”,因而参加的人异常踊跃!
  所以,为了功德会的场地问题,证严法师第一次向俗家的母亲要求经济支援——结果获得母亲的同意,也就在这一年(五十六年)秋天,买下目前精舍的所在地四千五百坪土地,现在精舍本身占地一千五百坪,剩下三千坪成为精舍的预定用地。
  静思精舍的大殿是民国五十八年冬天开工,不到五十坪,大殿和右面厢房的工程,是以土地权状向银行贷款来完成,等到七年之后还完了贷款,再度和银行贷款,建筑了现在大殿后面的二层五址坪办公室及常住寮房。
  他们坚持著自立自强的原则,使“静思精舍”成为台湾全省“慈济功德”的象徽。
  而他们也在买地的同时——民国五十六年七月二十日创办了四开报型的“慈济月刊”,民国六十二年八月五日改为十六开杂志型,到今天(七十六年十二月)已出版了二六七期。这份刊物除了刊载佛学论文,及有关会务报导,大部分篇幅以“帐目徵信”为主,并报导二十万会员的济贫建院绩效。
  现在这份刊物发行量已达十一万五千份。
  慈济工作,由于马上办、集中办、全效办;其效率非常高。他们在民国六十年秋天娜拉台风横扫台东大湳村时,第一次发挥了紧急救灾的迅速效果。当时证严法师在丰原,听到灾情报告,天一亮赶回东部,马上召开紧急会议,集合三十多人,雇用一辆大卡车,把毛毯、被子、台币,运到灾区,配合当地人士,将受灾同胞的苦难减少到最低度。
  这种连续性、持久性、没有政府支援经费的“慈济”工作,使证严法师“心劳神瘁”,体力上受到极大的损耗。虽然,她把一切献给佛教、献给社会人羣,不化缘、不赶经忏,二十多年来,参与功德会的成员,没有一个人退却,她的精神感动了社会上千万的人羣,而千万人无条件地参与了慈济功德会,也深深地感动著她;但是她的身体累病了!
  在民国六十七年——她第一次发觉自己罹患“心绞痛”,便有同道好友劝她立遗嘱。这一年她才四十二岁——是功德会成立的第十三年。
  过了一年,民国六十八年,有一天夜里胸部又急痛,身上随时准备的心脏病急救药片,忽然找不到了,在寮房里,就这样昏过去了,直到大殿上早课完毕,她才在痛苦中醒来。
  她的精神几乎不允许好奋鬪下去了;这种病随时随地会使一个猝然死亡。
  功德会没有基金,而精舍里的出家众每天要辛劳地做工来维持最低生活,非常艰苦。她感到这种工作,彷佛没有源头的水,迟早有一天会枯竭。她想,必须为功德会找到一种“水源”。一方面,“人命在呼吸间”——这一次没有死掉,她为了慈济功德会的慧命,和无数的贫苦同胞,总想找一个长远的办法,建立一个能自己运转的机构,不需依靠“外援”,不必依靠她一个苦行比丘尼!
  于是,民国六十八年夏天,她的师父——印顺长老,由西部来花莲渡夏,她把这个构想提出来——要办一座东部最大、最完善、设备最优良的医院——“佛教慈济综合医院”!
  其筹建医院的基本原因是:
  一、东部(花莲台东一带)缺少一间完善的医院:东部同胞有重病,因当地医疗单位设备不足,祗有往台北送,但是许多人都因为时间耽搁,结果使病情恶化,而回天乏术。
  二、一般贫民都要送到ji 督教医院及省立医院,急病治好后领出来又无法休养——功备用会祗能救于一时,不能救到底,因此佛教也需要一间医院,可以办理“全部济助作业”!
  三、为”功德会“的本身,须要这样一种机构。
  四、将来医院完成,可以解决经济枯竭的问题——而不再需要外援。
  这件计画一经在“经济月刊”上提出,并经社会报刊发布,第一个响应的,是东海大学的陈烂晖教授(亦即现在慈济医院的荣誉董事)——捐助了十五两黄金!


  十、国家领袖光临
  从六十八秋天到现在,八年来,经过了整个社会各阶层的支持,报刊的发布,政府各级人员有全力照顾——尤其是现在任司法院长林洋港,当时在任省政府主席,对发大悲心的证严法师,多次亲自于电话中,给予全力支持与勉励。参谋总长宋志上将,也亲自到花莲为医院那地勘察过,最后,在当时林洋港主席的支援下,以慈济基金名义,历经数月的辛苦沟通,民间、官方多交涉,分别向民间几十户地主及官方承购位于花莲市郊国富里山边占地约九公里顷的一大片平原。
  并于七十三年二月五日在真华法师主持之下,由当时的省政府主席李登辉先生莅临破土。这时八亿的总工程费只筹到台币约三千万。
  破土前一天,李登辉先生莅临佛教慈济功德会本会——静思精舍参观用膳,正逢全省慈济委员为全省贫胞们准备冬令赈济品。
  当登辉先生目睹本会为每一户每一口的贫胞,细心的准备了衣、食、用品,并依地区户别,分别装袋、装箱、打包,再由货运分送各地,由当地委员将这一份份年节用品转磅到贫户手中。这位前台湾李主席赞欢地表示:政府做的社会工作,还不及你们的周全啊!
  当晚,登辉先生在全省委员代表面前提出新台币三万元,并满心欢喜的对大众表示:“从今天开始,我也是慈济会员之一了。”
  本身笃信ji 督教,一再公开表示退休后将任牧师,来为上帝的子民解决心理问题的李登辉先生,在多次接见证严法师时,再度表示,每一个宗教都是以爱为出发点,行善不分宗教,并一再表示:认识慈济之后,对正信的佛教,有了更明确的认识。
  在破土大典上,登辉先生,鼓励会中来自全省数千位关心热爱慈济的委员、会员、代表说:“万里长城是由一块砖开始……”这句话至今馀音犹存。
  在同年三月间,有一天证严法师突然接到军方通知:“慈济医院土地另有他用,请暂缓使用。”这一睛天霹雳,让证严法师数日不眠不食,万念俱灰。一来为佛教、为众生的千秋大业,眼看又成泡影;二来如何向当时三万多位热心护持慈济的善心大德有所交代?
  于是当即吩咐工作人员总计已收到的建院基金一一列出明细表,一旦建院不成,将每一笔净资悉数退回原捐款人。
  李登辉主席获悉建院土地发生了枝节,当即组成专案小组前往实地勘察。而当时已调任内政部长的林洋港先生亦多次去电慰问:“法师!我会为你解决土地——这祗是时间问题,请法师身体保重!要做的事还很多啊!”
  同时,林洋港部长电话与宋长志上将连络:“民间有意作公益事业,政府应鼓励支持。”在各方首长及花莲地方政府、仁绅的多方协助下,终于由证严法师觅得位于花莲新火车站后、未来大花莲都市计画的中心点,隶属水利局土地约二万多坪,由省府以“政策性”方案裁定,让慈济金会购下产权,并于七十三年四月二十四日由林洋港部长与慈济基金会主任委员印顺长老联袂为慈济医院主持动工大典。林洋港部长并于大会上当众提交新台币二十万元,护持建院大业。
  慈济综合医院,上到前总统蒋经国先生、前副总统谢东闵、前任副总统李登辉、前总统府秘书长马纪壮、前省政府主席林洋港,以次还有前花莲县长吴水云他是长期捐款者、议长王庆丰,都给予莫大的支持与赞助!
  总统蒋经国先生在民国六十九年十月十九日到花莲巡察,十九日下午三时五十分,由秘书箕马纪壮、国家安全会议秘书长沈昌焕、花莲县前县长吴水云陪同到静思精舍访问,总统对“功德会”十多年来办理“济贫救病”的慈善事业,卓著绩效,倍致嘉许。
  总统到精舍门口下车后,精舍全体工作人员热烈欢迎这位国家领袖光临。
  总统问证严法师:“你是何时来花莲的?”
  法师说:“已经二十年了!”
  总统又问:“慈济功德会的业务做了多久?”
  法师说:“已经做了十四年。”
  然后总统由法师引进精舍会客室入座,并详细垂询功德会的业务概况。
  下面,是他们两位的问答。
  总统:“慈济功德会的救济对象都是些什么人?”
  法师:“祗要有‘困难’的人,本会就救济。救济包括‘长期救济、急难救济、风灾火灾救济、紧急贫病重症救济、医院治疗……’。在花莲市区同时设立施诊所,从事议诊及施药。长期救济主要无依老弱、贫病、鳏寡、孤儿为主。……”
  总统:“救济的地区范围多大?”
  法师:“救济地区包括全省各地低收入同胞,离岛的澎湖也有分会。目前受功德会长期救济者有六百多户,二千多人。直接负责工作的委员有一百多人,会员二万多人。”
  总统:“你们用什么方式救济?每月要开支多少钱?”
  法师:“每月发给长期救济户食米和现金,同时按月固定日期发放。花莲地区附近贫民到本会领取,其他县市、乡镇到各地分会或由地区委员处领取。每月开支救济金额一百多万元。”(目前已超过这个数字若干倍。)
  总统:“你们的经济来源从那里来呢?”
  法师:“(将慈济月刊的徵信部分翻给总统看)——由本会各县市的慈济委员,向各地会员徵求捐助。各委员均为义务职,除了奔波劝募救济经费之外,也负责调查被救济者的资料。委员——是本会的支柱,劳绩也最大。”
  总统:“什么资格可担任委员?”
  花莲县长吴水云代答:“据知各阶层人士都有,祗要是热心慈善事业的人。”
  总统:“参加为会员要具备什么条件?”
  法师:“凭自己经济能力,每月捐资多少不拘,只要有爱心,便有会员资格——例如吴县长每月捐五百元,也是本会员之一。”
  总统点头,说:“——真了不起!”
  总统在精舍内坐了二十多分钟,然后步出大门,并要精舍各位法师、居士和他合照一张照片留念。
  最后总统知道精舍的法师,都自食其力,耕作农地,从事手工业加工,赚取生活费,对信众献出的供养金,也移作救济基金,因此,很赞欢地说:“你们真了不起,为社会做这么多事,实在辛苦!”
  “你们对那些可怜的人,要当作自己人;对他们的痛苦,当作自己的痛苦,来帮助他们啊!”
  大家都回答总统:“我们会这样做……”


  十一、万众一心救世
  慈济功德会在证严法师领导下,承担救济责任的委员到今天(七十六年)底为止,已将近一千位,会员已超过二十万人。
  慈济的千万道侣在默默中为“慈济功德会”展开慷慨捐输与影响社会的工作。
  功德会创办从民国五十五年开始,到今年已进入二十一个年头,为社会付出“救急救贫”的资金,达新台币数亿元。
  功德会起初的“济贫、济病、济急”的工作,是“微不足道”的,他们的善款,是一角、一元的聚沙成塔,“善行”是从“涉小”处着手的。五十五年度的善款收入祗有台币二万八千七百六十八元,到七十六年度的善款收入已达新台币一亿八千馀万元。累计总额六亿四千馀万元,其成长率达六千二百五十七倍,可见我们的社会,依然是同情多于冷漠,热情重于淡薄。但是,这种工作,所需要的,是一个具有大悲大愿心肠的人来领导,和一个建立在永久基础上的机构,才能为社会带来永不中断的福社。
  “慈济功德会”的领导人证严法师,和她的支持者,是如此地点着他们“萤火”般的光,却有心想照亮黑暗的人生坎坷面。
  慈济功德会的创办人证严法师,从一个民家小女子,到一个出世的比丘尼,孤伶伶地,起初连生活的着落都没有。到今天,由于她秉持佛陀的悲心,从实践理想,来展示佛门救苦救难的大愿大行,引起社会的广大同情与共鸣,同时参予她的行列,由寸丝片缕的救病救贫,到大规模全省救济,建立全省救济网,同时建立起他们东部最大的“佛救慈济综合医院”,得到海内外同胞以及宗教界师友的支持,完成她的救世大愿!慈济医院已在民国七十五年八月十七日,以“集腋成裘与众志成城”的伟大景象,巍然展现在我们的眼前。
  证严法师,现值中年,但是她由于常年辛劳,罹患了心脏病,每天救急药不离身,她不顾生命,“但愿众生得离苦,不为自己求安乐”,追随她的二众弟子,每日忙碌于“加工品”的制作工作,真正地实践了百丈禅师“一日不作,一日不食”佛门自立更生的明训,这种大丈夫、奇女子的志节与操行,这种伟大的冰雪精神,“匹夫而为天下法”,“弱女而为百世师”,我们怎能不寄予崇高的敬意!


  十二、道侣向往之乡
  民国七十五年三月天。
  正好像许许多多的”慈济道侣“,从台湾各地风尘仆仆,有如游子归乡一样,我又来到了四年以前曾经瞻仰过的花莲青山绿水和幽隐得不沾人间烟火的静思精舍。
  它彷佛在梦魂中,出现在花莲的清朗穹苍。
  别离了四年零九个月,而花莲迷漫于细雨中的大地,清丽得犹如荷塘睡莲,我们由台北来的这一行人,由慈济委员柯美玉居士引路,驱车来到这里——我们走进了“慈济医院”母体的摇篮里。
  静思精舍——还是那样的简朴、乡士、沉默;它的面貌,就好像不可能是一桩艰辛、伟大工程的缔造者;它怀世界上这么多绚丽辉煌的丛林道场并肩而立,几乎是微不足道。除开在它的右侧土地上,添设了两层云水寮房,它的形象依然如故。
  我默默地对自己说:其实,人生在这一段岁月里,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我们在灰灰淡淡的佛殿前脱了鞋子,走进去向三尺多高的象牙色释迦佛顶礼之后,再悄悄地退出来,由佛殿右首就转到后面的中庭,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几位年轻的比丘尼,在一间工作房里操作着几架现代化的织布机,在机声轧轧中,她们正为一打十八元工资的婴儿尿片加工。走进工作房,我向她们虔敬致意,然后再穿越中庭,进了办公室。
  这一间,是四年前曾经来过的——功德会的会长证严法师的寮房、会客室兼会务办公室。这里,有十多位工作人员正在为济贫、建院的事务忙碌着。
  拜见法师以后,我们又由当时驻会工作的吕居士陪同,在精舍的周围巡视一匝,满眼所见,一样是“农禅景象”。随之冒着小雨,走出精舍,再转到普明寺(法师初到花莲时修行场所)作一次“怀古”之游。可是当年放过光的小茅蓬,已消失无踪。在寺后倒有一株穿插屋而立、纵横于天空的百年老树,枝桠遍布于后园。在这两座距离不足三百公尺的新旧道场之间,遍是果树与花圃。
  这就是千万个佛道法侣所虔诚响往的“慈济世界”,它是那样地朴实与清纯。
  如果它只是一间小小的佛寺,静静的暮鼓晨钟的女众庵堂,它仍将会与千古草木同朽。可是,它基于对人间苦难的不平,对世界的冷酷而满怀悲痛,因此,在繁华锦簇、芸芸众生的世界,发起了羣人,以凡夫血肉来作菩萨事业的济世工程。它要以一麻一麦,一铢一锱,集千万人的汗水因缘,来缔造一座现代化的医院。然而,社会上也有些“有识之士”,就“期期以为不可”,就难免惊讶于“精卫填海”伟大的结果。
  我想:我是和许多慈济道侣一样,已经久入于证严师座的“香光之室”,对于法师在“慈济叮咛语”中的叮咛、嘱咐、寄托,已经铭勒于心底。因此,我与法量寒暄的时候,便决定午后二时到花莲市的国富里,一睹这座由千万只手所筹建的慈济医院工程,在未来的五年、十年,乃至百年后的岁月里,将如何承担起“药师如来”拯救病苦众生的庄严角色!
  花莲的天空,细雨娑婆。
  午后二时,便由法师亲自引导着这几个由台北来的朝山客,车行经过美仑山的北方郊原,也留连于曾经预定过的国福里工程建地,法师在车中娓娓追忆,从发心建院过程中的波澜起伏,就彷佛上苍在冥冥中决定一样——这也像所有“慈济道侣”的大悲大行所感一样,“佛教慈济医院”,要建立在这一声平坦、宽阔、位于花莲都市计画内的原野上。它面临三十公尺之宽的一号大道(现已命名为“新生南路”),左侧是直贯花莲繁华地带的中山路。整个花莲市百年远景,都以这一座慈济医院为胸腹地带,向四方扩展。
  当我们下车的时候,一幢葱白色庞大建筑,坚牢而沉厚地映入我们的眼帘。
  走医疗大楼入口的正面,转过“圆环”,是占地二百坪,顶高八公尺的“大厅”;大厅左面巨壁上,是由画家颜水龙制作,以马赛克布饰成的“释迦问病图”,庄严、慈祥而美丽,厅之右壁,是当代佛学宗师—印顺长老撰述的“慈济医院落成”纪念碑文,刻在一片黑色的花岗石上。


  十三、眼前巍峩美景
  生、老、病、死,是人生必经的途径,就像自然界中的花开花落。但是从“生”到“死”,从绿叶花红,到花叶凋零的漫长过程中,不可避免的,肉体会一次又一次地遭遇病痛的侵袭,一次又一次地忍受病菌的啃噬折磨。不可讳言的,这个时候,病人所企盼的,无非是一羣仁慈的医生,一所能造福人羣的医院,一副解除病苦的菩萨心肠,一处在生命风暴圈中能停泊的港湾。
  住在台湾东海岸的居民,经历多年的耕耘,虽然家有最新式的电器设备,往昔萧条的市面也盖起了可与台北嫓美的高楼大厦。然而,万一生了重病,为了诊病、治病,为了能够和台北市民一样享受完善的医疗设备,不得不长途跋涉北上就医。但许多低收入户那有这种能力?慈济综合医院的创立,正将使他们跟台北市民一样呆以享受到一流的医疗设备!
  有鉴于此,在证严法师领导下的“慈济功德会”,经过七年的努力和千万道侣慈心的呼唤下,“慈济综合医院”终于以悲天悯人的面貌,出现在医疗环境贫瘠的土地上。
  这座医院,面临花莲新生南路的主要建筑,是幅宽二百公尺、建物七千九百坪的地上五层(地下一层)的医疗大厦。目前一天之间的门诊病患可达一千五百人,已开设二百五十张病床。
  在建院计划中,已于七十六年十二月破土的第二期医疗大楼工程,是位于现有医疗大厦后方五十公尺,地上八楼,地下一楼,这幢八层大楼将开设病床三百五十张。
  在这栋大楼正后方成扇展开的院区,由右向左,耸立着护理人员的十楼宿舍,依次是各科主任宿舍、有眷医师宿舍、单身医师宿舍、副院长双拼二楼宿舍、院长独栋二楼宿舍;除院长、副院长宿舍外,全是四楼双拼,每间宿舍,有眷三十五坪;单身十坪,附加一切电器及套房设备。另有十楼四十八户医师宿舍,亦于七十七年十月兴建完工使用。
  医疗大楼的左侧是楼高九级的“慈济纪念堂”预定地,这座纪念堂,是为千辛万苦、出钱出力业建院的慈济道侣们而设立的。整栋建筑,为一万馀坪,雄伟地与医疗大厦并立于院区中心地带。这栋大楼有二十公尺宽的红砖道,从一号大道的牌坊式大门前,直达纪念堂的广场。
  在纪念堂的左侧是由北向南绵延的冬青树。
  院墙内空间,是一百馀公尺宽的林园景观区,布置著凉亭四座,亭周遍布绿草与休憩小径。
  整个院区,规划在二万七千坪的平野上,院区四周,是以三尺高砖建短墙,中植冬青灌木林围成的绿色院界。
  全院区大小十六栋建筑,在建筑工程的材料、品质上,以超于同级建筑两倍的加强度,施工完成,以抵抗任何时间可能发生的超级台风和七级以上的地震。
  室内的附属设备,以最瓣的建材、配件、管线、外饰结合而成,更为耐久、耐用、美观、方便,便全院医疗及行政人员,能以身家投入这一恒久的佛化医疗事业,而以院为家。
  在全院区的正面、医疗大楼的前方、马路内自留地五十馀公尺纵深,正对大楼的是医院大门。沿大门向左右延伸,是停车区,以白线规划停车位五百个,派专人管理。警卫室则设于大门入口左侧,尽夜二十四小时有安全警卫驻过。车位的间隔区,是绿化地带与道路。门前腹地的中心地带设小圆环一座。
  此时,院区每一幢建筑,每一组景观,活动场所,都已铺好四至六公尺宽的林园小径,可供行车、散步、流连休憩;每条小径两侧,每隔数公尺都植以“菩提树、龙柏、榕树”为院景主干。莲池中,当初夏薰风拂过,紫色睡莲盛开。
  民国七十五年八月十七日,慈济医院在千万道侣欢呼下,隆重揭幕。并于民国七十六年三月六日开办公保,同年八月一日开办劳保,业务蒸蒸日上。并以“救人第一”为宗旨,为便利低收入户之就医,订下免缴住院保证金的创举,曾引起卫生主管机关的重视,要求全省各公私立医院此照办理。
  当这座医院开幕之后,全台各地来访人士,对医院“硬体事物”的超高品质,为西部一般医院望尘莫及的诊疗水平,感到惊讶,但是当他们看到病房设备完全在电脑操纵之下,病人的行动、诊疗,通过电脑便可以得到医护人员的呵护,而且每间病房,都是无缺点设施,以便利严重伤残、生理障碍、畸形病患;这种种现代化器物和院内每一位医疗人员的“阿弥陀佛”相,就更感到“大惑莫解”了。
  而我们医院的慈母——证严师父则几乎每日都到院嘘寒问暖,安慰病患。
  慈院工程进度,预定在——民国八十一年初,为纪念“慈济”漫漫长路上的点点滴滴爱心,为树立现代化佛教原精神堡垒,为提升佛教的社会形象与国际地位——“慈济纪念堂”,也将展现在我们眼前。
  在纪念堂揭幕之时,慈济护理专科学校及慈济医学院,都已先后申请设立,以造福东部同胞,同时加强宝岛的医疗教育水平。
  “慈济世界”经过二十几年来的辛勤耕耘,在此作一回顾;永不休歇的继续行程,在此暂一驻脚。走出纪念堂,且让我们携手继续向菩提大道驰骋!


  十四、悲心来自深慈大愿
  自民国七十年,初到精舍,而今多次拜见法师,不管是在台北市吉林路的讲经会场,还是花莲新城乡的功德会,还是强北长安东路的文化中心,法师所谈所想的,甚至于生命所系的,就是“慈济医院”;这绝不同于一般人的“个人事业”,也不是一位出家的比丘尼为了盖一间寺院向施主化缘;这是法师自从投于佛法之海以后,从心灵深处所涌发的深慈、大悲、大愿,要以个人的微弱呼声,激发有缘人心上的良知,来一呼百应,众志成城,改变东台湾的人民生存空间与生活品质,从一无所有,到建立这座花莲历史上最具规模的医疗设施。法师从一念慈心的涌现,到千万人的慈心相印,彷佛月照千江,这种伟大心灵的共鸣,成为台湾社会自立自助的特殊景象。
  医院的筹建,是从民国六十八年五月发起到开幕,在七年间,建地取得历尽艰辛,许多心血彷佛无端白流,从第一栋医疗大厦完工,医院开始作业至今,其间柳暗花明,成为迟来的幸运。在这些年之间,不知开了多少次筹备、施工、行政、检讨、谘询、和荣誉董事的会议,不知劳动了多少政府首长、地主仕绅、医学界名流、佛教界大德、工商界巨子,乃至涓滴输将的无数善士;为慈济医院,这样多的人来结缘投入今天花莲天空下的佛教工程,但是今天医疗大厦的完成,医疗作业开始,并不等于医院建设的全部功德圆满。而院区的整个建设规划,景观的施设与美化,“纪念堂”的斥资与筹建,乃至医学院的创建、建院的陆续工程都在法师的心头,成了未了之愿。
  经常的从花莲到台北,从台北到高雄,跑遍了台湾每一个角落,接见过千万个与她同心同德的道侣,倾诉心中要完成的救人生命的远景。
  这真正是“集千万钧于一肩,荷人生苦于一己”了。
  我们看得出这位风骨萧瑟的出家大德,她的悲心与优虑。她深知:贫与病是两个连体的婴儿;慈济医院的功能,是秉持佛陀对于众生平等的慈爱,来接纳一切苦难人生的。
  以一个女子之身,承担如此沉重地改良社会的重担,不知别人怎么样想;我们知道物理学也有“金属疲劳”这个名词,即使最尖端的科学产品——七四七飞机,也有肉眼看不到的“金属爆烈”危机;人的身体,也不能无休止的优思、承担苦难、为己身以外的事,付出牺牲的代价。
  每次看到法师接见道侣,或者与各方面人士洽谈建院工程种种,就忍不住要说:
  “请法师多保重身体!”
  法师说:“也习惯了。”
  每到中午十二点以后,法师还是劳思费神地牺牲休息时间,处理慈济事务。
  我说:“法师该小眠一会儿了。”
  法师会说:“我已很久没有午间休息的习惯了!”
  我非常诧异,法师的身体是这样的瘦弱,连睡眠也是那样精简?
  佛经也说:“财、色、名、食、睡”,地狱五条根,可是这“睡眠”一条根,我觉得是指“贪睡”、“多睡”而言的。难道不睡觉,或者点到即止的睡眠,可能维持一个血肉之躯的健康么?这在现代医学的观点,是无论如何无法理解的。
  我们当时住在功德会的二楼大众寮房里,虽说是晚上十点钟就寝,事实上,一天车程颠簸之后,是睡不着的,要辗转反侧到十点半,甚至十一点,才能沉沉入眠。
  想不到睡了四个多小时,就听到一阵“叩、叩”的梆声响了。原来是精舍里早起的讯号,看看手表,才不过四点。接下来,不久又听到大殿上的钟声,全寺的出家人已经“上殿”,法师早已起来率领大众做早课了。“她好辛苦啊!”我会这样想。白天午间没有睡眠,整天宾客不绝,就是以那仅仅五个小时的睡眠,承担一天二十四小时的体力负担,也太不公平了吧!
  这种现象,如果没有接触过佛家生活的人,是很难了解的,很多人都以为出家做比丘、比丘尼很悠闲,很潇洒;其实光是一项四、五小时的睡眠,就会把他吓昏了头。还有“持午、苦行、修道”呢,他敢出家吗?记得多年前,在南投莲因寺讲课,忏公有一种规定:不管你是什么人物,凡是在寺上挂单——教书的也罢、学员也罢,早晚课要一定“随喜”。这一“随喜”我就惨了。因为莲因寺的早梆,三点半就敲了,而晚上钟声(那是冥钟吧)要敲一百零八下,直敲到十点四十分。我还有多少时间可睡呢?所以每天早梆后“上殿”,为了紧急行动,有时鞋子是倒着穿的,有时穿错别人的鞋子,而寺上的法师早已精神奕奕地高唱香赞了。
  “功德会”的景象,也好不到那里,本来我应该去“随喜”早课,可是这一条“根”太深,直缠得我如痴如醉。
  到天亮六点,才勉强在一阵挣扎中奋身下楼,直奔齐堂,这是我们“在家人”的生活常规,也是我一次早起的经验。
  “出家非将想所能为”这句古谚,恐怕不是一些凡夫俗子所能深深体会,何况出了家,再发深心大愿,去领导千千万万道侣,去以福田慧田接引道侣,共登菩提之路的证严法师呢!
  一部三十万字的“慈济咛语”,如果有心人能细嚼慢咽,我们自能深知“一颗伟大的心灵,毕竟来自深慈大愿”,才能以菩萨的心肠,去随缘济苦助难,去“但愿众生得离苦,不为自己求安乐”的。
  可是法师在她自己的菩提道上,特立独行,力排人生障碍,而又能有这么多与她同流、与她“千江月月映照”的道侣,在一起苦难同当,也真使她在优心忡忡的建院岁月里,获得无限慰藉了!

作者: 弥迦使者    时间: 2009-8-29 11:53     标题: 续 5



    十六、当代高僧薪传


  在证严法师实践佛门悲愿的辛酸岁月里,在举目荒凉、世途崎岖的众生世界,能够以慈心照拂这位法裔弟子的——是她的剃度师尊——当代佛学泰斗——印顺长老。
  印公长老,是慈济道侣们所熟知的——住在台中县太平乡的“师公”。
  今年八十三岁高龄的印公长老,是清代光绪三十二年(一九0六)出生在中国浙江省、海宁县。印公幼年即思虑锐敏、卓拔不羣;从十六岁起到二十四岁,曾在故乡出任小学教师八年,二十五岁到普陀山僧,二十六岁到厦门闽南佛学院研究佛学,不久即受知于禅宗巨匠虚云老和尚,出任福州鼓山佛学院讲席,三十一岁于普陀山慧济寺阅完“全藏”。此后二十年,私淑民国佛教领袖——太虚大师,并在抗战时期中,任教于四川“缙云汉藏教理院”,同时从事高深佛学研究。大陆沉陷之后,于民国三十八年移锡香港,编定四十山的“太虚大师全书”,四十二年来台,驻锡新竹青划湖福严精舍,锲而不舍,浸沉于佛学全般面貌;到民国六十三年,以“中国禅宗史”一书,荣获获日本大正大学文学博士学位。这位近代中国的佛教思想家,是以论文获得日本最高学位的比丘界第一人。
  其实,在近年,能在社会上、佛教场合见到印公音容的人并不多,因此世俗界了解老人一生德学的也很少;老人家一生平淡静宁、韬光养晦,除开极特殊的礼请之外,社会上一切酬答,完全谢免;但是老人著作等身,他的一千万言以上的著述,影响佛教思想界之大,无与伦比。因此,允为中国近代佛家思想之巨擘。
  老人的著述,不仅为中国佛学界所珍视,也蜚声于史哲学界。如果我们国家对宗教界大师也有所“礼遇”的话,印公理应被尊为“国师”而当之无愧!
  正因为有这样德谊高洁的师承,所以,才有这位悲愿深宏的嗣法弟子,为济世渡人而行菩萨道的证严法师。证严法师,二十年来深受印公人格的薰陶与学风亲炙,她完全承袭了老人不务粉饰而淡泊清越的情操,才能引导慈济事业走上“不为己谋、为天下计利”的“慈济”之路,才能以法灯相续的光华,照耀尘寰!
  证严法师虽远居花莲,但几乎每月都要到台中乡间作“省师”之行。所有“慈济法业”的有关重要决策,以及道业上的进境,都会面恳印公垂示。有时法师也恳请印公到花莲避夏。所以,老人对“慈济功德会”的一切动态,都了如指掌。以老人的慈切与卓识,对证严法师的“慈济事业”,都会作最大的支持与加被;尤其对慈济医院的兴建,在精神与资财两方面,都成为法师的慧命之最大支柱。
  从慈院动工以来,印公不动声色地,凡有海内外弟子、同道的敬仪,以及寿诞供养,几乎全部移入“慈院基金”的帐户之下,多年以来,所转入的财务数字,恐怕已经十分可观了。但是,这笔净财,在“慈济月刊”上和徵信名单上,是找不到的。这些钱,总会不经意地“毫无出处”的方式转入慈济建院的基金里,而证严法师的“怀恩”之情,也就可想而见了。
  证严法师事师“至孝”,而印公老人之薰被“至慈”,这种佛家法裔承续,非同世俗的血缘关系,对上下两代之间的人格取样,无法抉择也不能抉择;因此,世间“父贤子不孝”的事比比皆是。但是佛家的法裔是建立在佛陀的无相无我、慈悲喜舍的教示下;是凝聚在师弟人格道业慧光相濡的基础上,所以才会出现有“玄奘之明师”,然后有“窥基之高徒”;有“道安之贤”,然后有“慧远之杰”。在师弟承传中,有的以言教,有的示身教;有的以学术思想相砥砺,有的以悲愿道业相交融,然后使佛法振古烁今,成为黑暗世间的一盏慧灯。
  在慈济法业中,证严法师能以无比的定力与信念,能坚忍图强,能以大悲要格领导这么多社会大众从事济世工作,毕竟从法乳中吸取了最深纯的血液,从师承上奠立了高洁的品格,无私无我,终于使今天的慈济医院,走进中国医疗作业的行列,并成为台湾东部救病救伤的重镇。
  证严法师之蒙受慈师——印公之庇佑,这在“慈济”成长的历史中,是“默默滋润”的。


  十七、医疗行列千峯竞秀
  现在,慈济医院开业已步向第三年,它底“基础组织”已经向政府登记为“财团法人佛教慈济综合医院董事会”。慈济医院,则置于这一董事会之下,并承担院务“未竟的一切建设”与指道院务“政策运作”,以维护佛家精神经由医疗行为,普施“慈悲”于东部病苦同胞。
  慈济医院董事会的成员,共计十五位,他们是:
  名誉董事长:印顺导师——当代佛教高僧、佛教思想家、华雨精舍住持。
  董事长:证严法师——花莲慈济功德会会长、静思精舍住持、本院创建人。
  董事:杨思标教授——现任国立台湾大学医学院院长、前台大医院院长。
  董事:杜诗绵教授——医学博士、前台大医院副院长、台大医院耳鼻喉科主任、鼻咽癌症专家、现任慈济医院院长。
  董事:曾文宾教授——前台大医院副院长、现任台大医院复健科主任、心脏血管病专家、现任慈济医院副院长。
  董事:陈炯明教授——前台大医院教授、内科学专家、现任台北市国泰医院院长。
  董事:王欲明医师——现任台北市国泰医院副院长。
  董事:吴水云先生——前任花莲县县长、现任中国**文化工作会副主任。
  董事:修观法师——日本佛教大学硕士、台北市菩提讲堂住持。
  董事:达宏法师——慈济功德会台中分会会长。
  董事:真华法师——新竹福严佛学院院长
  董事:高而潘先生——名建筑师、台北市高而潘建筑师事务所主持人。
  董事:王端正先生——慈济医院筹建委员会总干事、现任中央日报总主笔。
  董事:释悟见法师——花莲静思精舍监院。
  董事:释悟性法师——花莲静思精舍、慈济功德会财务管理。
  在董事会成员底定之外,医院方面,在医疗作业开始之初,开诊四科至今已发展为十一科,并已聘定主要医疗专家二十馀位,大多是出身于台湾大学医院的医界俊彦。
  院长杜诗绵博士——不久之前,荣获七十六年度行政院颁发“杰出科技人才奖”。
  至于院务行政人员,包括“人事、总力、工务、会计、社会服务”等部门主管级职员及科室以下工作人员均在医院作业展开之前聘定,参与慈济工作。
  由于前台大医院副院长杜诗绵、曾文宾二位医界先进,从建院筹备工作开始,便热心地介入、参与,同时带动了整个医院建筑设计、工程的开展,最后到医务人事的谘询、组织、聘请、职前训练,因此,台大医院与刚成雏型的“慈济综合医院”,在民国七十四年秋季便订定了“医疗合作计画”,并经“教育部”核定,在慈院开诊以后,台大医院的医师便与慈院一定期交流“以提升医疗的最新水平,一方面使医护人员不虞匮乏,而医疗作业也就能随着科技进步,日益发挥高度效率,使得慈院能站在东部医疗的第一线。
  当七十四年八月十五日台大医院现任院长林国信教授,率领副院长沈友仁、内科主任吴德禄、外科主任陈楷模、小儿科主任吕鸿基、放射科主任黄国茂、实验诊断科主任吴敏鉴一行与建院工程专家高而潘、宋笃志、邱茂彦、郭铨炎飞抵花莲,驱车到工地参观,然后回功德会参加为他们举行的简报之后,他们对慈院的医疗硬体设计及工程品质,极为赞美,并认为慈院深具发展的潜力,前途法大;尤其董事会对医疗人员生活的安排,尽美尽善,褒赞备至。
  当时国内医学界透过大众讯系统,获得“慈院”即将参加东部医疗行列,台中的荣民医院院长办光瑞、台北长庚医院的医师羣,都一致表示将对这座平民化、现代化的“慈济医院”给予最有力的支持。


  十八、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凡是到过花莲“佛教慈济医院”的人,都会惊异地赞欢:“——这么坚实浩大的工程,真是功德无量啊!”
  他们在心底,也会毫无疑义地肯定这座佛教医院,必然会成为东台湾的“救世慈航”。
  证严师父几乎每天都要到院里来巡视,叮咛。而在未来的憧憬里,已可想像一片车水马龙,出现在大厦门前,为院务工程圆满后的慈济医院带来一波一波急待诊疗的病苦同胞。
  眼前的医疗大厦巍然矗立,已可远观它在五年、十年之后的恢宏气象与它的景观,绝胜于花莲了。
  回想二十二年前(民国五十五年)证严法师一念的悲悯,在凤林镇一家诊所前,为一位山胞妇女难产流血,无钱付费,而被迫抬走时——而发愿兴建医院救人开始,今天,这个伟大的愿望终于从“赤手空拳”、“虚无缥缈”之中,经过“千万道侣的一心一德”、“社会贤达的义行善举”,庄严景象,出现在这比丘尼大德的面前!
  我们也曾听到一些私下议信纸:“——海内外有那么多佛教徒办医院,有那个办得有声有色?到最后还不是沦为他人的工具,否则即被政府接收——能省下这笔钱盖庙不是很好吗?”这种“信心危机”一直在一些佛教徒心中,甚至在社会上某些人心中轻轻荡漾。
  但谁也无法断言,一个发大心大愿的人,所缔造的果,究竟会如何落实?
  从建院构想定案到现在(民国七十八年元月),尤其“慈济道侣”们,为“师父建院”而鼓舞欢欣,而优心错愕,拿不准这桩工程到何时才有一个圆满的日子。因为谁也没有想到,慈济道侣——会如此同舟共济,如此“赴汤蹈火”,是千真万确的“集腋成裘”,是义无反顾的“舍己利人”,是令人动容的“行菩萨道”,为他们的师父~~一位出世女子——证严法师的眼泪而感动,而倾服,而顶礼,而输财献力,而缔造出东台湾的这座济世救人的道场!
  由宗教徒的力量,建庙、建教堂,古往今来也太多太多了;由帝王将相、达官巨贾,登高一呼,成就非凡的事业,也不足为奇。这是经由一位无名女子,一位平凡的比丘尼,两袖清风的苦行者,动员三教九汉,从朝到野,盖一座耗金亿万的现代化医院,谁会信呢?
  当我们想到这里,,虽然事实也展现在眼前,似乎是历史也不会“重演”了。
  我们也曾想到:证严法师在建院这八年来,精神、体力上所承受的压力、焦急、苦痛、恐怕已不是任何人可以代为“分优”的了。
  一个人不管由于那一方面的烦恼所带来的痛苦,都不是别人所能代受的。每次看到法师在外座说法时,在接待宾客时,在依傍着道侣叮咛,都会有一波波寒意袭上心头:“法师——真是太辛苦了。——她是在为病苦同胞而受苦受难啊!”
  我们旁观者,会从内心泛出这种沉重的哀痛。
  “——知我者,谓我心优;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法师是为谁而来呢?为谁而优呢?
  “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这个人,就是为苍生背负苦难的证严法师啊!
  慈济医院的初基,已如磐石之固,庄严的胜景也历历在目。但是,慈济的道侣们,海内外的善心人,还不是“息心归隐”的时候。行菩萨道,是永不厌倦的!庄严“慈济”,还需要我们这一双拯灾济世的手!
                                                 民国七十年十二月十五日初稿
                                                  民国七十八年元月一日修订





                                                         十二、岁月悠悠六十年

    一、回忆过去,恍如隔世
  俗家姓刘,祖籍河南省商邱县,民国十一年农历二月十五日出生于永城县的山城集,按中国算法今(七十)年六十整岁。在无限的时轮流转达中,六十年的岁月虽然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数字,但是如以人的一期生命来说,这样的一段时间也就觉得很漫长了。尤其像我这样大半辈子一直在贫病交迫,战乱频仍的夹缝里求生存的人,回忆以往的种种,不仅有着“恍如隔世”之感,同时也有一种寒意袭向心头!这如多年前我在菩提树月刊发表的“我的回忆”一文所说:“一提到我的童年,使我很自然的即想起故乡进入冬季的气候来:有时朝雾沉沉,有时暮云幂幂,有时朔风凛凛,有时寒风凄凄,有时飞雪满天,有时坚冰遍地,绝少有个阳光普照的日子,使人获得些温暖。”因此我引寒山诗云:“我昔示生时,冥冥无所知;天公强生我,生我复何为?无衣使我寒,无食使我饥,还我天公我,还我未生时。”我的童年是在这冷飕飕、苦兮兮的年月中度过,以后青年的时代及壮年也没有好到那去,到年过半百虽蒙三宝加被境遇稍有改善,而健康情形也逐渐好转,而今年似乎又有点不妙!怎样个不妙法呢?请容我从十四岁说起,说到六十岁时知当详告。为什么要从十四岁说起,不说十四岁以前的事?因为十四岁以前的事在“我的回忆”中已说了,此文载在拙著“行化杂记”中,所以略而不谈。其实,就是十四岁以后乃至三十几岁的事,在“参学琐谈”内亦多说过,现在祗是稍加补充说明而已。
  民国二十四年(十四岁),农历七月初一日我在永城县保安山泰山禅院依净文上人出家,三十四年(二十四岁)冬在南京宝华山受戒,在这十年的寺庙生活里,按理说应该好好的读几年书,以备将来致用才是,但可恶的日本人就偏偏在这时候无端侵入中国,引发了八年抗战中经常逃离,不独荒废了学业,连当小和尚应学的经律及仪规都耽搁了,到胜利那年去受戒时,一卷心经都不会背,其他可想而知。具戒后因受人怂恿到南京毘卢寺考佛学院,结果不仅好梦成空,且因害病地钱医治,在经忏道场混了一年,然后才到武进天宁佛学院,当时的天宁佛学院,在江南一带颇负盛名,学僧约一百二十馀人,多是十八九岁及二十多岁的青年,院长即是现在美国的敏智长老,默如老法师则是教授,同学来台湾的有浩霖、唯慈、印海,净海等多人。我在佛学院第一次听的课是“大乘百法明门论”,当法师把“色法十一心法八,五十一个心所法,二十四个不相应,六个无为成百法”的偈颂写在黑板时,使我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经法师逐字逐句解释一遍,虽已略知色、心等法的不同功用,但对于色与心等法的关系仍是一窍不通,因此听起来味同嚼蜡,毫无意味。不过在写作方面多少有点进步。除因写了一篇“郭孝子寻样读后感”的作文曾被中过举人的国文老师打了九十九分,并评为“文情并茂,意境超人”外,日记也时常得到训导主任的嘉许,有一次一位同学看到我在日记中记述伤兵死亡的惨状,晚上竟不敢出佛学院大门一步,国灰佛学院大门外即是伤兵医院,他深恐遇到像我描述的那种死亡伤兵。
  我既对佛学不感兴趣,又不满意教务主任管教态度,可巧这时年地印光大师嘉言录,逐决定读完预科到苏州灵岩山念阿弥陀佛。当我离开天宁乘车前往苏州时,车上遇到二个“禅和子”,其中的一人问:“老菩萨去那里?”我说“去灵岩山。”他又问:“去灵岩山干啥?”我说“去念阿弥陀佛。”他又问:“阿弥陀华本来无念,你念阿弥佛干啥?”人一向反应迟钝,有关佛学的书看的又不少,一时竟无从答起,内心却很不服气。一方面两眼瞪着他装出脑羞成怒的样子,一方面心里想答案。过了一会我突然想到:“十方如来,怜念众生,如母忆子”的几句经文来,我即大声反问他说:“谁说阿弥佛无念?经上说十方如来,怜念众生,如母忆子,不是念是什么?就算阿弥陀佛无念吧,但我有念呀,为什么不能念阿弥陀佛?”他则嘻皮笑脸的说:“算你有理,何必动无明火呢?”


  二、灵岩山上,念佛见佛
  可是,我到了灵岩山仅住了三天念佛堂,佛未念成,即被拖出到遍地是盗匪的太湖之滨为常住收租去了!事前我曾以没有做事经验再三请辞,妙真方丈却把脸一寒说:“要知道做事经验是从做事中行来,不做事则永远没有经验;年轻人出外参学,最主要的是‘听招呼’,不‘听招呼’的人,就是跑遍四大名山,也得不到什么益处!”为了参学,我祗好‘听招呼’。但收租回来又‘听招呼’进了客室,担任着送往迎来的知客师,直到民国三十八年春,中共过了长法,占据南京,我才在怆惶逃难的人羣中,骑在火车顶上由苏州抵达上海。这时妙真和尚正在上海觉园主七,向他请了假,他给我买了一张到宁波的船票,我即去天童寺采望正在受戒的父亲,从此便永别了自己原打算在那里安身立命的灵岩山寺!
  说实在的我住灵岩山虽然仅一年多,却得益不少。灵岩山是个新兴道场,人杰地灵,办道认真,没有子孙派系,全是民主作风,加上大家多能做到“戒和同遵、见和同解,利和同均”等地步,使住众都有着“四海一家”之感,绝没有你是北方人我是南方人,我是台湾人你是大陆人等分别。我在客堂四天传输线值一次,其馀三天多在念佛堂消磨,我不但自己欢喜念佛,也欢喜听别人念,尤其是在每枝香归位后止静前的十多分钟,跏趺坐在棉布垫子上,微闭双目,一心静听高低抑扬的念佛声,自在安乐之感充满身心。有一次于静坐中作观,突见眼前一片光明犹若千日,照在身上十分舒适,也没有刺眼感觉,抬头仰望祗见一尊高如山岳的庄严佛像,面带微笑注视着我!见此未曾有境,正欲倒身下拜,光明及佛像便立刻隐没;此后又亲见胡松年预知时至,现瑞往生事,始深信修行必可得道,念佛决定往生之理。


  三、还我袈裟,亲我明师
  我由上海到宁波天童之后,不久即听说匪军已打至上海,我陪着刚受戒的父亲到阿育王寺拜舍利,不几天我们刚到普陀山,战火已蔓延至宁波、镇海一带,影响所及普陀便成了海上孤岛,既无舟楫可渡,也无食物可买,搅得人心惶惶,不可终日!我与父亲起初在前寺挂单,后来我古巴后寺去当饭头,先是一日一饭一粥,接着一日两粥饭,最后每人日食五两米。说也奇怪,大家的道心去显得精进勇猛。住在寺里除照常朝暮课诵,坐禅念佛外,偶尔也约三、五同道到“观音跳”(实则是观音眺)或“千步沙”,面对碧波万顷,一望无际的大海,来一次藉增观心。有人看了海水扬波,潮汐彭湃,即说“水如自性,本无动相,因风吹拂,逐起波浪”;有了说“波即是水,妄即是真,波水不二,真妄一如”;而我则以为如金刚经所说“无有定法如来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亦无有定法如来可说”,经中说真说妄,喻水喻波,乃一时方便谈,实乃“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就这样在普陀住了半年,深深体会到人穷道不穷的真义和“精神力量大,物质力量小”的道理。尤其在我离开后寺住进莲池庵的一段时间内,因为邂逅一位好同参性格师,在行持上颇得一些受用。由于时局的逆转,国军节节撤退,不时可闻隆隆炮声从沈家门方向传来,大家再也无心办道了!政府为了军事上的需要,在舟山赶修了一个飞机场,全山不分僧俗,除老弱者外都要到福全庵附近去拆石墙,把拆下的石头一块块的抬到码头,再由官方派船运往舟山;抬石头的工作甫告完成,刻不容缓的又组织了个自卫队,凡年纪轻些的不分僧俗都要参加。我那年是二十八岁,正好合格,当自卫队不算,就在同年的九月复被徵入伍,不得已含泪抛下晚年出家的老父,脱去缁衣,换上战袍,来到台湾当了两年的“丘八”,吃了不少苦头!有一次因出操甩手榴弹不得要领,用力过猛以致右肩脱臼;还有一次一位行伍出身的老粗副连长,叫我替他买酒我不去,他说我不服从命令,拔枪就要毙我,如不是大排长加以劝阻,并仗义直言说:“买酒是私事,某人又不是你的传令兵,怎能说他不服从命令呢?”我很可能莫明其妙的死在他的手里!
  四十一年我因“机障”奉令除役,转业到花莲长桥国小当校工,不久再度出家的因缘成熟,在汐止弥勒内院重视僧相,并先后亲近当代高僧慈航、印顺二位老人,真是不幸中之大幸!我住汐止弥勒内院八个月,一面担任烧饭工作,一面随众听慈公讲“楞严正脉”。那时内院共有十多位青年法师,现已是法门龙象,他们不仅具有得天独厚的秉赋,福报也比我大,年龄也比我轻,一到台湾就得亲近慈公,我则经过许多波折才展转摸到汐止。此时我已三十岁,如再因循蹉跎不求上进,这一生实在就“无法度”了!我因为职务的关系,白日暇多读多看,只有利用“睡不在人前,起不在人后”的早晚两段时间把听的功课细读几遍,直到认为大意懂了再去礼伸缩就寝,或到厨房去烧早饭。后来我又到基隆暖暖山上住了三年茅蓬,虽然障碍很多,六百卷的大般若经、八十卷的华严经、法华、圆觉、大智度论和与净土有关的经论,还有印顺导师的“以佛法研究佛法”、“顽石点头”、“性空学探源”等著作都是住茅蓬时拜读的。
  民国四十六年正月,我以毛逐自荐方式写信给印公,请求他老慈允我到机关报竹福严精舍去亲近。不几天便得到了回信,然却未蒙答应。于是我又硬著头皮寄一封信,这次虽幸蒙首肯,也祗是叫我“试住三个月”而已。结果总算老天不负苦心人,到福严精舍住三个月后,印公并没有叫我走,这时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才算放下,听他老人家讲“成佛之道”、“楞伽经”,及续明法师等讲“十二门论”和“旨教各宗派源流”、“中国佛教史略”。但是以上各课我都未能听完,共住精舍一年又八个月,即因事离开。我住福严期间除听课外,印公为同学选读的经律论也看了些,并为女众佛学院讲了半部弥陀经,以及常觉、幻生、印海、妙峰纪录,由我负责整理的“楞伽经”笔记。这本大约十万字左右的笔记,宝贝也似的曾随身带了多年,可惜在罗东时一场台风不惟毁了我建成不久的讲堂,书籍也损失殆尽,楞伽经笔记也不见了!而今天印公的妙云集中有我种“讲记”,就是没有“楞伽经讲记”。因此我想:如果这本笔记由别的同学负责整理保存,相信“楞伽经讲记”一定会与“妙云集”其他的“讲记”并列不朽,说来这实在是我的罪过!


  四、创建道场,弘法利生
  我离开福严到宜兰三星乡,不几天女众佛学院教务主任妙峰法师便追踪而至,他要我回精舍为女院讲“瑜伽菩萨戒本”,我没答应。他即拿出印公从菲律宾寄给续明法师等人的信叫我看,我看了徵得同意即抄了一份收存。信上有一段写道:“昨于常觉致妙钦法师书中得悉真华法师离去,远地闻之,不能入寐。为法参学离去,印大致随喜,甚少为自己著想,佛法固非一人一寺之事也。真师之去,可能为合不知,果尔,则不免难过。究因何事不必问,每觉僧人无父母儿女缺乏忍苦曲全以维持一事之美德,不易团结,未始不由于此,进步到一人一寺一学院,复兴佛教云云,真不知从何说起矣!”据我了解印公老人很少有这种慨乎其言且带点生气的口吻说话,如不因我离去伤透了他老人家的心,绝对不会如此。无论怎样荆天棘地,艰苦困难,一定有始有终,绝不中途退却。这封信仰公是民国四十七年八月二十四日由菲律宾寄出,我九月底看到,十月我即在三星大同农场买了三间民房创办灵岩寺念佛会,十二月佛像开光请善导寺住的演培法师主持,有僧俗数百人前往道贺。过了年我又在三星、罗东两地讲地藏经及弥陀经各一部,由台湾电视公司导播林登义翻译,讲经圆满一百馀人皈依三宝,其中包括当时罗东镇长林登庸、县议员陈民叫等地方人士,此时我已受聘为罗东念佛会导师,在宜兰弘法的星云法师写信给我表示赞喜。那时念佛会并没有会址,有时借妈祖宫弘法,有时借善法寺讲经营,甚感不便,于是我即发起创建念佛会讲堂。


  五、以诚待人,金石为开
  不到一年讲堂即举行落成典礼,并请中国佛教会理事长白圣法师为西方三圣开光,一千馀人前往观礼。在此之前星云和成一二师已分别在定兰、头城设立念佛会,大传fa lun,都相当成功,尤其星师领导的宜兰念佛会,多为知识青年,如现已落发的慈庄、慈惠、慈嘉、慈蓉等,都是星师手下的卓越干才,他们不仅都能说会讲,做起事来更是有条不紊,负责认真,星师今天利生事业有这样的成就,他们之功实不可没!
  罗东念佛会落成后,我由三星迁往罗东,展开有计划的弘法活动。除每星期日及星期三举行念佛、讲经活动,并经常到各乡村及宜兰监狱布教。罗东是一外杀业很重的小镇,逢年过节更是大杀特杀,鸡鸭猪羊动辄以万计。到罗东见此情形心甚不忍,因之写了一篇“中元节不应杀生书”寄“觉世旬刊”发表,并自费印万馀张,叫信徒挨门沿户去送,同时要求信徒以身作则,拜祖先用菜蔬花果,不可杀生害命,否则知而故犯,罪过无边。初开始效果不大,以后每年旧历七月初一至三十日,每日诵地藏经一部,我亲自打木鱼领大家念,晚间则讲些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因果故事,及吃斋念佛的好处。数年后不少信徒全家吃素,亲友邻居受其影响也吃早斋了,因此罗东的杀业日见其不少,吃素念佛的日见其多。我在罗东大约住了十年,其间六年担任屏东东山佛学院长,半年到星、马、泰国、香港等地弘法,“参学琐谈”一书也是在罗东写成由星云法师代为出版。民国五十九年离开这个民风纯朴、治安良好的小镇,到台北慧日讲堂任住持时,数十位赶到罗东火车站送行的信徒,多掩面哭泣,依依不舍!说来惭愧,台语一句也不会讲的我,到现在也仅会说“吃饭”、“吃饱了”,可是皈依我的一千多人中,百分之九十五以上却是本省人,也多不会说国语,但他们待我都很好,我这个师父在他们心目中犹如家长,事无大小必先问我一声,然后去做才觉安心。由此可以证明一点,祗要心地正大、以诚待人,言语不通一样可以弘法利生。两年前罗东念佛会由我的学生达观主持,她把旧有的土地与人交换较大的一块已扩建为五楼,信徒亦有增无减,十年心血没有白费,深感所托得人。


  六、慧日普照,至德难为
  慧日讲堂是印顺导师创建的弘法道场,既不做经忏佛事,也不卖斋请客,一年之中除有三次定期法会,四次讲经(每次讲十天、二十天不等),每月两次共修会外,平常总是冷冷清清,门可罗雀,但在海内外的声誉却是极佳的。印公自任住持三年,由印海法师继任六年,我接任住持时慧日讲堂正好创建十年。然在“至德难为继”的情形下,印海法师和我住持的时代,法缘都远不如印公住持时代,但由于印公的馀荫,维持尚无问题。不过台北的信徒水准虽高,对佛学也有某种程度的理解,我却直觉的感到对僧宝都不够诚敬。在我未住持慧日讲堂之前,就曾亲听到一位居士面对面跟一讲经法师说:“法师,我可不是来听你讲经,我是来捧场的。”那位讲经法师不但觉得自己的尊严受了损害,反连说:“谢谢!谢谢!”一个首善之区的佛教信徒,对法师竟如此公然侮辱,简直太不像话!
  我在慧日讲堂三年除每月讲两次开示外,还讲过“大乘起信论”、“地藏经”、“成佛之道”、“心经”、“佛地经”、“解深密经心意识相品”及“地波罗密多品”。在这期间虽然没有遇到当面对我说“我是来捧场的”居士,但每次在开讲的前两三天听众总是比较多些,以后便渐渐减少,等讲到快圆满时则又渐渐增多。我因不懂这忽减忽增的原因,便向一位老听经的探问,他笑笑说:“听众忽减忽增的原因,与法师讲的好坏无关,这些听众多是老信徒,也多是老听经的,初开讲时大家不来听听不好意思,讲经圆满大家不来供养也不好意思,总之,他们不是为了听经而来听经,是为了不好意思而来听经,那些始终不增不减的才算是为听经而来听经的。”我听了也笑笑说:“这不好意思,与那我是捧场的倒有异曲同工之妙!”有次讲经看到一位听众翘起二郎腿,一手端着苛杯,一手夹着香烟,斜坐在椅子上东张西望,好像在寻人似的。在法座上我即大喝一声问道:“喂!那位端着茶杯,抽着香烟的大居士,请问你是来听经的呢?还是来消遣的?如果是来听经赶快放睛,把香烟丢掉,端身正坐的听;如果是来消遣的,赶快出去,这里是庄庄严严的弘法讲堂,不是随随便便的烟馆茶舍。”我的喝声一止,所有听众都向他看去,而他在大众威德之下,即一声不响的悄悄走开,从那以后,我讲经时则不见翘二郎腿吸烟喝茶的听众。
  六十二年五月我住慧日讲堂三年期满,印公希望我继续住的十去,我以胃出血再三请辞,结果由前任印海复职,我即迁到木栅指南山中香光净舍养疴,并作一联自励云:“一事无成行将老,万缘放下唯念佛”。“一事无成”,乃取自印老人责我“缺乏忍苦曲全以维持一事之美德句。”此时远居南洋的某公则来信斥我云:“吾人学佛应该回小向大,你怎么可以回大向小呢?”话虽说得漂亮,但他老人家却挂着院长、住持等等名义,躲到海外纳福去也。而我呢?也是祗说说“万缘放下唯念佛”,实际上并未做到。因为大家一知道我已辞去慧日堂住持,都以为住山久了意志易于消沉,还是走动走动比较好些。于是请讲经的,请主七的,请传戒的,更有请到佛学院教书的,便接踵而至。我的个性一向是怕求人,一旦有人求于我时,也不会推三阻四,能与不能都给予肯定答覆,绝不拖泥带水。我常想:自己赖佛吃饭,赖佛穿衣已数十年,人家既然有求于我,必以我尚有点用处,我怎能拒人于千里之外呢?于是从六十二年至六十九年底,大约我主持过二十个以上的佛七,讲了十多次经,参加过八次戒期,当过三次尊证,三次教授,一次羯磨和一次传授在家菩萨戒的得戒和尚。所教的佛学院则有:中华佛学院、菩提佛学院、蓬华学佛园、妙清佛学院、华严专宗学院、能仁佛学院、福严佛学院、在专佛学讲座、以及东山高中举办的中、小学教师佛学研究班等。三年前我又担起福严佛学院长名义,现在第二届已开学半年,学生共六十馀人,多为高中毕业程度及同等学历者,看样子我六十岁以后隐居的大梦,怕又难实现了!
  目前无意中看到一本“莲华学佛园十周年纪念特刊”,其中有篇多人执笔的“历届师长印象记”,一个叫宏的学生写出对我的印象说:“每当我们老远看到真华法师他那巍峨的躯体,俨然的道貌,步履如象行的一步步上楼梯时,大家犹似训练有素的军人,即刻合掌肃立恭候他的到来。法师操着浓厚的华北口音,声如洪钟大磬,震人心弦,精神不觉为之一振。因之每逢法师之课,大家莫不直身端坐,聆听他讲解‘成佛之道’。由于法师的指导力证,益增学子们对成佛这条漫长的道路之信心。法师授课,间而叙述大陆丛林风规及参学的诸般感受,学生听后,实深欣庆!”谁说佛教没有人才?一个仅在佛学院读了三年的学生,竟能生动的描述对一个的印象和观感实为不易。俗云:“苟得其养,无物不长。”这类青年如都能假以时日,认真薰陶,相信将来必有所成。


  七、莫瑞氾滥,道谊千光
  民国六十五年八月,我以中国佛教访问团副团长名义,同二十位出家僧俗到美国东西各大名城访问一月,在旧金山遇到二十多年不见的同学智海法师,相谈甚欢;六十九年六月我再度赴美,智师请我为般若讲堂主讲,住了半年除协助智师办一期“弘法人才训练班”及在金门大桥举行超度DA法会外,并在观音寺讲“普门品”和主持佛七,于今年一月一日返国,五月又去美国准备在旧金山设立一长期道场——檀佛行化院。不料在美基础尚未打稳,七月十九日突然来了个“莫瑞”台风,一夜之间把坐落在木栅指南山中的香光净舍摧毁,房屋摇摇欲坠,花园变成山谷,当我兼程由美归来,目触灾情现场时,即自然的想到佛遗教经说的“汝等比丘,常当一心勤求出道,一切世间动不动法,皆是败坏不安之相”来。好吧,世间本是成住坏空,一间房子算得什么?反正自己已无力重修,倒了算啦,今后免得再为琐杂之事分神。可是,一位陪我去看灾情的信徒却说:”房子发生天灾时倒塌,伤了人或压坏别人的东西,房主可以不负赔偿责任,如天灾过后,房子尚可重修而不重修,不幸再倒塌时,伤人损物房主就要负责赔偿。请师父不必烦恼,房子我来替你修,等你有钱时再还好了。“当时我也未表示可否,便回到中坜元化院。可是第二天他竟找了十多个人,自作主张的动起工来了!人家是番好意,我能再说什么呢?这时有些同道已知我为房子事由美返国,有的亲来探望,有的函电致问,并有人向我建议举办法会,使净舍早日恢复旧观,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于是我即采纳众议,九月中旬假高雄千光寺做了个法会,各方反应热烈,共收台币二百万元左右,此时净舍已大致修好,两个徒孙在台风袭击时因受惊过度,已不敢再住修好了的净舍;一些信徒也希望我住在市区能经常弘法,考虑再三,逐以分期付款方式在国父纪念馆附近购昨一幢四房一厅的楼房,暂作供佛、栖身之所。有人见我很快又住进了交通方便、现代设备的大厦,就说我塞翁失马,由祸得福。我听了这话真像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说老实话金屋也不如我木栅山上的草屋,何况我一向住山惯了。一旦置身于尘嚣喧嚷的闹市,有如被关进一大杂院之感呢!不过我虽没有因祸得福,然从这次意外的灾害,却使我大大获得了教友们未曾有过的道谊和关切,有许多不认识的人,都寄钱到千光寺随喜功备,且附函致意。法会圆满后在基隆弘法讲堂讲弥陀经,一位女听众得悉净舍毁于台风,把一条一两多得的金项链亲手交给我,要我变卖重修净舍,使我深受感动!因此我愿尽此报身,尽分力做点”实际“工作,以酬谢僧俗同道待我的厚德。
  什么叫做“实际”呢?太虚大师在“峨眉山僧自治刍议”一文中曾说:“我一向主张不尚空谈,应从实际上去做,才可表现佛教真精神。”由此可知“不尚空谈”,脚踏实地,不耍花招,依法而行,即是实际工作,即是“表现佛教精神。”其实远在二十六、七年前,我即曾有这种想法,当时并向某老建议:欲使佛教在台湾扎根,进而发扬光大,非在北部和南部各建一男众十方丛林,一女众十方丛林,认真的长期栽培弘法人才及住持人才不可,如仅靠每年传一次戒或结一次夏绝对不行。当时某老听了连谦逊“很有道理,很有道理”,可惜他的真正意趣并不在此!现在又有热心人士想建十方道场,我极赞成。但我优虑的是“金钱易得,人才难求。”因为目前真有资格领导大众的名德,老的老了,死的死了,在“上无道拨,下无法守”的状况下,就是有了十方丛林的规模和许多可造之才,恐怕也不易领导。我觉得今后想做佛教的实际工作,惟有在教育、文化、慈善三方面齐头并进,纠合志同道合之士,切实厘订佛教教育方案,佛教文化内含,佛教慈善种类,然后推而广之,按步施行,相信于未来的十、二十年之内,在广大人类社会里,必能发生钜大的回响。


  八、佛教兴衰,两个关键
  写到这里,我又想到两个问题:一收徒弟、二佛教会。年来佛教界收徒弟的风气很盛,不管阿狗阿猫,祗要剃光了头烧几个香疤,立刻身份百倍,大摇大摆,俨然人天师也。他们为了巩固地盘,增强权势,甚至有的怕死后场面冷淡,或是怕没有冷豆腐吃,总是千方百计的设法广收徒众。殊不知徒弟收多了,问题也多了,结果倒霉的却是整个佛教!我是一个既无地盘,也无权势,更不怕死后场面冷淡,也不愿吃冷豆腐的人,所以对收徒弟毫无兴趣,但在二十年前还是收了两个。一个名如虚,河南商邱人。一个叫心光,台湾澎湖人。不过我常警告他们说:“我是一个很平凡的出家人,一生碌碌,一事无成,虽幸未使佛教因我蒙羞,但也没有使佛教增什么光彩。希望你们先能受得清苦,耐得寂寞,然后竭能尽智,为佛教为众生多做些有益的事。”二十年来“观其所行,察其所安”,总算没使我失望。因此悟明法师不止一次的对我说:“老兄您的福较大,好徒弟不要多,一个跟十个。如虚、心光都有成就,也很孝顺您,真是难得!”其实我九死一生只身来台,能活到六十岁已感意外,徒众自有其各各的因缘,祗要能够“在什么地位说什么话,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做个本分出家人,难得也好,易得也罢,那有时间管得许多!
  其次是佛教会。我自民国四十八年当选中国佛教会理事,二十多年来一直是连选连任。不知内情的人也许会以为我不是善拍马屁,就是众望所归哩,其实都不是。因为拍马屁须具备“奴颜婢膝,唯唯诺诺”的条件,我是个出了名的脾气坏的侉子。看到恋栈的驽马,朝它屁股上踢几脚尚有可能,要我投其所好拍得他舒服,绝对不干。其实我既不是“高而不名”的高僧,也不是“名而不高”的名僧,于行于解,均属平常,更没有属于自己的信众,阿谁“望”我?阿谁“归”我?那末我有什么“伎俩”能够一而再,再而三,三而四的每届当选呢?其实,这也没什么“不足为外人道也”的秘密。因多年前我见中佛会被人骂得一无是处,因气不过就想写文会为中佛会喊冤枉辩诬。一位善知识却淡淡的对我说:“佛教会的事是大家的事,不闻不问固然不对,太过热衷可不必。选到你么也不必说辞,选不到你也不必去争,自己如有建设性的构想,在开会时不妨提出。采纳也好,不采纳也无所谓,自问无愧于心,何必为此与人打笔墨官司!”因此,我的辩诬文章没写,理事也一直尸位至今。
  凭心而论,中国佛教会尚有不少应兴庆革的事待做,如说一无是处也未免言之过甚。我认为主其事者祗要能够唯才是用,打破“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旧观念,凡事公开、公平、公正的去处理,另佛教的前途仍是有希望的!三年前乐观法师给我一封信,其中有几句说:“在吾兄面前我用不著虚伪的恭维,相识多年,只觉得是位有血性,明善恶,辩是非,慷慨豪爽,肝胆照人的道友,而且对佛教具有极大热忱……。”我不敢自诩如何的“慷慨豪爽,肝胆照人”,而“明善恶,辩是非”以及“对佛教具有极大的热忱”,自问尚觉无愧于心。总之,我觉得收徒弟和佛教会的两件事,都关系佛教兴灭存亡的根本问题,徒弟不能不收,但不可以滥收,要收必须先予以选择,后予以考验,至最后认为绝无问题时再收;佛教会不能不管,要管必须先明善恶,后辩是非,至最后祛私情,本良心去管。
  拉拉杂杂写到这里,觉得还有很多该说的没有说到,如老天能假我数年,则尚有补充机会,不然也祗好算了!经云:“心念不空过,能灭诸有苦。”今年可说是我三十年来最忙的一年,也是最烦的一年,但“弘法是家务,利生为事业”的心念从不敢一日或忘。自一月一日由美回国,过了阴历年即参加中佛会举办的仁王法三天,二月初则应沙鹿天元寺之请讲“仁王护国经”全部,接著到台中宝觉寺又讲“心经”七天,并至慈明寺主持佛七;五月二十日去美,七月二十二日又为净舍事赶回来,而且我的文集“行化杂记”已经出版,心为之一喜!虽然一面为重建净舍奔忙,一面又在台北fa lun讲堂和基隆宏法讲堂,分别讲“法华经方便品”及“弥陀经”,仍觉得精神很愉快!目前台北佛教净业林林长邬馀庆偕该林净业部主任程世俊来我净舍礼请主持精进佛七,刚好比此时两地讲经业已圆满,我遂答应了他们。现在佛七亦已打过,一位八十六岁的林坦平老居士,在佛前合掌长跪,涕泪交流的同我叙述他念佛时见的光明瑞相,我及大众闻之无不欢喜赞欢,并向他道贺。这是我二十多年主持佛七以来,第一次希有之事!本月二十八日我又将同在菲律宾弘法多年的唯慈法师飞马尼拉看看离别了很久的老同学自立法师,及在菲弘法的长老、大德,我六十年的岁月将至此结束,未来如何,祗有视因缘而定了!不过我今年六十岁,正逢中华民国建国七十年纪念,国家能够在风雨飘摇、多灾多难中度过,且日益壮大富强,目前举国上下,正在一心一德的,高呼著“以三民主义统一中国”,使我对国家和佛教以及自己的前途,更充满了信心!
                                                 中华民国七十年十二月二十五日
                                                 真华成稿于台北市东区香光净舍




                                                      十三、默如长老自叙传

                                                                      默 如

  自思浮生尘世,业识牵缠,悠悠岁月,渺渺意念,空过一生,徒增年齿,兹姑述其要。追溯往事,括其一生,聊以时间序列,以志鸿爪:


  一、童年时期,一至九岁
  余江苏东台人,民前六年(西元一九0五)生。姓吴,世代读书,兼业商。你,紫瞻公,任职布庄,服务钱铺;布疋寓目,视优劣而订价格,银圆过手,弹声韵以辨真伪:既而归里执教,造就子弟,宗族嘉其颕悟,乡党咸景仰之。母,罗太夫人,敦厚朴实,勤俭持家,于苦难中,每能轻易而渡之。生余,体弱事繁,因聘乳母携育。知识萌开以后,乳母至,母呼余名而以手示之曰:‘此乃汝乳母也,汝其敬之莫忘。“而后每念母教之言,不觉泪从胸出,隐痛异常。祖母抚余勤笃,某夕,随眠于其身傍,谓祖母曰:“我俗为僧。”祖母曰:“小孩听教,安静睡眠,僧寺钟声传来,汝其闻之!僧侣此时盥潄早课矣。”余乃振奋作起身状,决心为僧,效其早起之精神。祖母曰:“勿动身露体,侵寒受风,宁静而卧。”四五岁,随父就读学庸论语,练习写作,七八岁,学造五言诗对。先父此时去世,子嗣二人,余居长,家人欲弟出家,弟无此意,而余誓志离尘,所以遂余舍俗之愿。


  二、沙弥时期,十至二十岁
  祖母之姨侄—弃俗出家之蕴谷老人,亲来省视姨母,祖母于蕴老人前,透露余之出家志愿,余乃携带童装一两套,放弃祖遗家园,随之同舟而去作庵中僧。斯处名如来庵,余为蕴老人之徒孙。授法号能识,字默如;意谓“默而识之”也。在庵中服沙弥役者垂十年,习读操作;惯于陈规旧制,力所不胜,余则安然无怨,从无思乡意念。每隔一二年,归里省亲一行。家母慈照余面作怜悯状,似觉心胸悄然而不释者,余以婉言疎解,浅言佛理,彼竟意念快然而愉悦者。以后母子相见,彼此均皆自若,往日情态,不容再现。某日,庵中人众外出,留一佣工与余,二人步行于庵后园树下,适值雨霁初晴,泥润如膏,乃议计取土,共同模仿金容,制造释迦佛像一尊,安奉树下,顶礼而归。良久,僧众归,责以为戏,纷加非难;自亦惶悚,羞惭畏罪。既读法华经方便品,始知童子聚沙戏作佛塔,亦为以异方便之助显第一义也。沙弥时期,学习经文,率由蕴老人教授;而余随读生疏忏咒,脱口而出,如涌泉不停而濆放,相和□声而连续之,故其私衷慰许。又以余这资质纯善,粗识文理,彼许为将来教门之材,特授法华楞严,每日教诵一章,有时依文销释,颇有词义宛然明畅流达之感。统计庵中辈份,共为公孙四代,蕴老人一辈四人,下一辈十人,再一辈余侪三人,再下一辈又三人。余年满二十,蕴老人着令同辈三人进圆大戒;遵嘱同依老人而出家,另遵命分别附带老人同辈另三人中之各一名而为出家所依。余于同辈中,年最小,蕴老人特别配余承继其同辈中之长房,初不料其意许,今方知其百年后之授意为“承重孙”也。当时赐予戒金,对余地特为优厚,超龄同辈一倍以上。又十二年后,老人曾孙辈进圆大戒,仍由老人命其三人,概依余为剃度师。余受老人知遇之深,而未能副其所望,实深感愧!


  三、行脚时期,二十至二十一
  圆具以后二年内,自然走向行脚生活,然以健忘不复缕叙。行程往返,自家乡而之扬州长生寺,而高旻寺;由三岔河而镇江超岸寺;由镇江而上海昧庵、报恩寺、护国寺;由上海而宁波七塔寺、观宗寺;由宁波而普陀山前后寺、佛顶山、洛伽山等寺庵;由普陀而天童寺。复由天童而返镇江金山寺、竹林寺;由镇江再直达东台如来庵。行走方式:手持方便铲,肩荷衣钵包,所至之处,若都市巷里,若严岭阡陌,徒步跋涉;路资无着落,只得登舟蹲居,漫行舱外,饥寒曝毙,皆所不计。参访见闻:于扬州,进住长生寺禅堂半年,听慧明法师讲楞严经;法师风度飘然,三教合一,领挂一串大念珠,头戴方式道者帽,供养心大,感人至深。既转高旻寺禅堂,于禅宗规范,话头疑情,略有省悟。于上海,上列之三四寺院内,展转挂褡;诸凡丛林法则,云水动态,得以知悉。其后挂褡宁波诸寺,管理较严,而于来往行脚者,不若上海之放纵自由,此或因仍四明知礼之遗风而已。复再登上普陀山,一片峯峦,人间佛国,遍地坡径通行处,几为活罗汉化缘僧所占领;香客络绎不绝,随缘作福。曾去晋谒三大丛林,领受千僧大斋,风景怡人,香火繁盛。次年夏初,晋住天童寺经单,听仁山法师讲楞严经。入秋,转禅堂;冬七前,病大发,转如意寮月馀,得金山师兄幻如信,嘱至镇江诊疗;因往江天寺云水堂打七,身体痊愈。年初正月期首,幻如偕余至竹寺,参加该寺春戒(该寺监院厚宽与幻如师兄,前曾同任高旻寺职事者)。以受时局影响,戒会流产。时厚宽法兄霭亭接任方丈后,亲授儒典;厚公教习梵呗,风气一振,获益良多。


  四、教习时期,二十二至二十九岁
  此一阶段,为余之人生成长期。若从经历而言:二十二岁,入常熟沙土界学院肄业一年,廿三岁,入杭州师范僧学院肄业半年,廿三至廿五岁,入闽南佛学院肄业二年,廿五至廿八岁,于闽院助教三年,廿八岁下半年,于奉化雪宝寺阅藏,二十九岁,于南京金陵寺讲学。若从来去龙脉而言:余与幻如师兄,一度回里小住,便商邻庵道友普慈同意,共雇小舟经如皋南通,由福山过江而抵常熟,师兄留住常熟宝岩寺,余则肄业虞山法界学院,主讲者:戒尘、慈舟二法师,改组后,由蕙庭法师主讲。年底蕙公受杭州师范僧学院聘,余与戒德法师随之而去听讲“因明佛史”等书;该僧师范,虽为浙江全省僧寺所主办,伙食由昭庆寺给,卒以经费无着,仅能维持其上半年,即告结束。入夏前后,计划升学之途,乃与含虚同学通讯,其人为余之常熟同学,现任闽院职员,过去于武院曾与闽院现任教务长同学,承其介绍入闽,鼓励升进,因得与戒德同舟之闽,前后教学垂五年,虚名与智业,皆植育于此。后以改组,太虚大师辞职,余乃察其情势,未雨绸缪,而与汉院教务长之师弟满度法蚰通信;其人曾在闽院一度同学,现已在汉院任职,由彼联络妥善,颁赐骈体文之聘书,安排赴川舱位;正由闽赴沪转川准备任教,谁知方抵上海,晋住雪宝分院,而有长江航行搁浅受阻之流言,致未成行;(此为生命史上一大打击,改变以后十五年之生活方式。)因转入雪形容词寺阅藏。
  隔数月,过镇江,于超岸寺晤及维舟法师;彼为南京金陵寺之退居,该院正乏教授人选,因之邀往金陵任教云。若从教学形式而言,法界学院,初由戒尘法师开讲大座式之华严,慈舟法师授律学,陈菩胜居士讲佛学;既因住持易人,发生波折,常惺法师从中疎解,调整课程,佥以大座式这冗长经文,不合教学所需,改以蕙庭法蚰教授成唯识论为主课。若戒慈二老德业与律行,其规范于后学者,功不可灭。论及闽南佛学院,时虚在大师任院长,大醒法师教务,待人诚笃,和威兼备。课程兼摄世出世学,而以佛学为主;文字:注重国文,自由选读英日文;音乐艺术,语文小说,随意练达。而人事协调,风格清幽,在在引人入胜,颇呈亲颕气氛,所以英才倍出,学绩见著。醒公创办“现代僧伽”,针对当时积习,使愚者觉,顽者廉,学子藉此引生发表欲,故多法义佳制,于教于学,多所贡献。院中又一特色,提倡讲学之笔录,虚大师授课或讲学,学者勇于听记,余于此,颇为致力。大师演讲西洋中国印度哲学之概观一题,时由余记而递之,经审阅后,立著教务处于揭示处,颁示特记大功一次之布告,以示奖励。此为院长五年期内亲命记功绝无仅有之事。他如大师讲“瑜伽真实义品”时,弘一律师逐日无间亲临听讲,余亦记集成册,大师于卷首际弥勒像及题词,着由慈宗学会印行之(上二篇,现已收入大师全书)。至若“大乘宗地图释”及“解与行”之二篇,大师虽曾就题阐扬,前者由宝忍笔记未竣,幸而复讲于武院,由法舫录成之;后者由余笔述而样递其手,惜乎竟致佚失之。而余在闽院期间,确为占得一个划时代性之最盛潮,有誉之为黄金时代者。余受其惠泽者固多,而尽力服务者亦不无贡献。即就余之正式授课而言,达于一连三年六学期整。院中先后两期插班毕业生中,挑选而出任授课者颇不乏人,然若赓续而绵延如此这久者,此亦绝无仅有之事也。院生计八十人,分甲乙丙三班,甲级为高材生,若焦山智光老法师之法弟名静严者,亦当时甲级生之一;余所授课之班次即属之。盖余于三年六学期中,竟滥竽于甲班生中服务也。再论金陵佛学院,南京三牌楼附近,金陵寺在焉。其寺院落之山坡上,春日萌发小型尖长之绿笋,若摘之拌以豆皮素鸡而煮食之,鲜美沁舌,洵具口福矣。内设小型佛学院一座,机本和尚任院长,巧智善谋,严威峻峭,却对语恢谐,谈笑风生。学僧只十二人,由于治理有方,规格谨严,故其品德纯善,学业有成。于该院任教一年,授“五蕴中边”二论;佥以为讲解详明,得其要领。当日金陵之高材生,而成为佛教中之翘楚者,今日依然大有人在!

作者: 弥迦使者    时间: 2009-8-30 14:34     标题: 续 6





            五、解行时期,三十至四十三岁


  佛法重在解行相应,宗说二通。余与戒德法师领悟此旨,相偕同至翁常熟所谓“过江到此第一丛林”之常州天宁寺,一入禅门,悠悠渡过十三年之漫长岁月,光阴消逝,无从纪详,兹就留有印象者言之:余三十岁,是年春,在进堂人中,连余共有四位佛学院教师同时进单,寺方一律编列西序,而以上座目之。在堂维时一期,方丈命,送余与戒师分别住入个人禅房,意在储备人材,以为寺方所用之需。阅半载,命余进客堂,兼课力;戒师进学院,兼行政。以后十年中,余侪轮翻供职于客、库、学院之中,其能休息自修于禅房者,容得有之。
  如以天宁佛学院组织而言:优劣互见。原因:天宁原为禅宗之丛林制,佛学院乃由寺中学戒堂改组成,列于寺方管辖之下,寺方著重于事制,职事具其无上严威之权;学院因此形成寺方之附属,少独立性,事事则需仰仗或牵就寺方及职事之意图,职是之故,天宁十馀年来,未能是其大量僧材之涌出,若如天宁孕育而成长之“圆明仁俊”之僧材者,恐亦仅此而已。此其所以为劣。天宁既是一大丛林,丛林极具庇荫性,四方僧众寄托于其下者多受其赐,丛林具其容量性,万流皆归于海;禅者进出自由,除远规范,一经送入禅房,万年班首,因事随缘则他去,烦嚣厌倦则归息;余所以延住十年之久,藉以轨范身心,约束行动,领纳禅悦法喜,印证教理,咸皆赖其裨益。此其所以为优。三十一岁,镇江竹寺窥谛同学特函天棕,一度受邀至竹林佛学院,内皆沙弥青年,授以遗教三经。是年中秋佳节,窥师设茶会赏月,举起茗杯向余面而曰:“请留法师在此,渡过十个中秋节,庶符本寺愿望焉!”其言乐闻,其情可感。四十一岁,为完成常熟宝岩寺记别之约,接任其方丈三年期满,并为交退手续之安排,得法嗣者四人,可告善始善终,功德圆满。在住持期间,曾作二会说法。第一会,于城里宝岩分院说“金刚经义”,编述“金经辑要”。每登讲座,当地闻人、律师、校长、群相竞趋,应感而来,人拥席满,可谓之盛。琴地文风超迈,虞山福地;退讲席后,常集于茶馆酒肆间,对讲者多所评议,如经文、法义、玄奥、要点、吐词、辩析、交代、归结、以及态度、方式等项,皆所论列;当夫南朝时代,有名法师出而讲法,殆皆为社会名流士大夫所议评者颇相类似,此为佛法兴盛之徵。
  时宝岩潭月上人,走街坊、伺馆肆,于纷然群相喧哗之谈笑中,窍取其评议之得失,归而告之曰:“汝所谈经,固不能顽石点头,而坊间不无佳评,汝其勉之。”第二会,仍在宝岩分院,经题:“护国仁王经”,讲者南亭法师。开讲甫释经题,南公忽以法弟苇宗和尚圆寂闻,急于归而治丧,讲席虚悬,乃以本人代,匆促应招,尚称顺适。天宁本寺,曾一度请应慈老人敷演楞伽,派为轮翻代座者,隆泉、敏智及余三人。时库房云峯师,自命识马伯乐,对默如析义说理,承其谬赏曰:天寗尚有善说法者,殊出乎吾人之意外也。余在天宁十馀年间,业已三易其主,“证钦”二公,年高德劭,提奖后学,具长者风。钦公对余照拂有加,距天宁咫尺之永庆寺,授命戒德法师,徵余充任住持,虽由戒公未允而作罢,而其德意永铭吾心。于法务期,曾奉派为水陆斋天之正副表,多所挹注,不无所补。而证公体念目疾勃发,躬自扩送于名医柴田先生处所诊,加赐水晶眼镜,风帏布料;在福德者观之,或以微不道,而以裸者而言,则乐于衣也。


  六、自勉时期,四十四至七十岁
  面对当时现实,回忆驾岛风光,多年蛰居陆地,一时响往海洋,乃尔转来宝岛,随缘以渡春秋,不知觉间,廿六年过去矣。兹仅分别而概言之:
  主旨余生平为人,务在自勉;在台尤然。自勉,综合知足与无倦之二者而汇成,无倦故勿怠,知足故去奢,本此勤而能俭之精神,求赴于忍而得安之心境,进展响往于目标;故其结果,纵不克以豁然辉煌而赫奕,却无伤乎凛然素洁而幽隐。以此自勉,以此自慰!
  迁徒民三七年,于上海师友处,得悉大醒、慈航二师旅台弘化,承其允办入增手续,子宽居士函知到要场迎候,由于申请需时,延至三八年春抵台后,相随慈航法师,协助课务。直至四二年,居处不定,往还于基隆、汐止、台北、新竹之间,教学、讲经、写作、禅观,是为日课。四三年,王居士奉证莲老人命,邀余迁移移新店,因欲便于自他二利,觅地自修,戒法师托周宣德居士,介购台北新生南路民房一座,由是而有自置处所。直至民六四年,间或出而客住,而皆以此用作定居。
  事务事务姑就人生生活所需之住所经营而言:其一,新生南路法云寺,原为一栋心甘情愿,民四七年冬购置。最初洽南商购买,纯由戒德法师办理;而立约付款事宜,得周宣德居士于买卖间而联系者,周某谋事,精巧细腻,透入深度,不致罅漏,甚为敬仰。而后办理过户手续,则由余与戒师亲自完成之。余侪容膝其间,殊觉量度不足,经过十夏,始行改建,诸凡设计,监督工程,殆由余所负责;戒师着力于妙法寺之事务也。建筑期间,工人间之折冲,经济上之应付,图样变动,购办处理,煞费周章。如其不慎,资金用尽,工程不能告竣,甚苦事也。其二,新店妙法寺,原为佛教之破旧道场。民五四年,戒师就应证老人接住之。寺中主佛,为观音大士。戒师当日军晋驻常州搜索天宁而被难时,由观音神力加被,得免于九死而存一生,今一见为观音道场,不惜艰巨,誓复兴之。当对方与戒法师谈商移交手续呈现端倪时,余随戒师前去立约签字,而为一重要之证人,当时取得乡公所之同意,握有法律依据。而后正行接收,从中阻扰丛生,余则助一切,击破重重困难。等完成于最后之胜利,始由戒师专力以兴建之。此所谓士为知己者用也。
  其三,台北善导寺,原为日据时代寺庙,由李子宽居士来台后的接任,随后请由印顺、演培二法师前后充任住持,其时隐现意见上之分歧,终于相随辞退。民四九年初秋,余由星马回国,乘机返台适路过香港,甫出检查室,霎时师友云涌,一片贺声,初不详知,随有邮缄递余者,拆而方知其故。盖为李子宽居士代表善导寺董事会所发出,而为请余前去担任该寺住持这邀请书也。后抵台北机场时,李居士、演培法师等,先余而伺于候客室中,协助入境出站手续。随后双方交换意见。时余郑重申诉如此:“台北善导寺,历年人事纠缠不清,可以寻求合理合法解决之道而行之。其法为何?今日住持宣告退职,今日住持任内负有要职者,应随之而同去其职。佛教组织,原本类似行政制度者,而况善导寺之若是乎!今日李居士代表董事会,而能本此原则,促令此一事实之实现,其馀当得迎刃而解。否则,本人无从应命,敬乞鉴谅。”李居士年高学丰,经验饱足,玩弄政坛老将权术,巧词诡说:“住持原本具有总揽行政职权,一切人事任命,依法应由住持处理,在引新旧交替青黄不接之际,本会反觉难以启齿,果如新住持而能就职,设生意外困扰,正好明言谴责。法师宽心,余保证,解决一切。”双方为此,商谈多时,正在未得解决中,董事会擅自订期升座,发寄请柬,临时由李子宽居士驱车迎余而至其寺。于善导寺钟鼓齐鸣下,举行接任住持仪式。事已如此,只好任运随缘而应付之也。新住持,绑票工之接受,善导寺,人事纠缠之滥帐,算不清,李子宽为人多谋,教界中忌嫉之者众,如此,如何而能冀其善导寺之僵局得以妥善之解决耶!当时奉悉中央授意提出五原则,以解决善导地之纷争,卒以阻扰力大而致搁浅。最后,余则辞职而去之。然于善导寺事,余尝有如此感想:该寺既为李某所接受,李某所信任乾,为大醒法师。而余与李某,于大陆虽有过从,却无深遇;而大醒法师知深,与余相处五载,同事三年。如其醒师与李某同为善导寺谋长治之策,荐充主职,何致而有以后之一页,而善导地老祖宗史乘,当得从头伊始,另布新局也。
  余以为善导寺之兴衰者,大醒不无责焉!
  出国尚在未主善导寺之前一年,南洋同学相互讯问。民四八年,槟城竺摩同学邀赴南洋弘化,彼为马来亚佛教决会理事长身份,寄予长期驻马之居留证,并代表总会礼请去马弘经,襄助法务。余因凭此而在国内办理出国护照等手续,达半年以上而成,于民四九年,春二月间,安抵吉隆坡。航行途过香港下机出站前,佛教巨子:优昙、觉光、明智、洗尘、大光等法师,齐集站门,摄影留念。寻即递交当日刊载本人过港之新闻。彼此略事相互问候,驱车直赴预为安排之某信施家,斋后作一简短开示。随又邀余往诣比丘之精舍中,敷设高座,礼请说法。由港方素负盛誉之陈静涛老居士,亲自执香迎邀,并代翻译语言,题旨,有关净土法门之义也。次日,承优昙法师陪同车行,游览各地名胜;日中由数位缁素,邀集菜馆,欣赏粤地名餐,情至渥也。抵马来亚,佛教总会,本其东道主之立场,欢迎场面隆重可知,各报竞相捧场,僧俗一致拥戴。在马逗留六个月以上,足迹几遍星马各重要城市,随处讲经说法,以结善缘。于讲经法会留有深刻印象乾,首为槟城,槟城约有大小数十寺院,皆曾一度游巡拜访之,并于槟城中学,被邀演讲。其中尤以槟城广福宫礼请讲解“金光明经”之法会至为隆盛,住持为如贤法师,寺居槟城之中心点。而余则居于北海滨之香山寺,去市区尚远。每日下午七时开讲,约在五时许,先有佛总会竺摩理事长,妙香林广议方丈等而来香山,然后雇四偕余同往,由滨海出发,绕道郊区而驶抵市心之广福宫,正式敷衍经义;代为译成闽南语者,则为广义法师。并有某信徒,每日献奉燕窝一瓶,虔敬备至。其次,则在麻坡净业寺,讲解“净土法义”;马六甲弥陀学院,讲说“忏悔法义”,于青龙寺,讲“弥陀经”文,概由金门、金星二法师弟子陈女士翻译。其次,则在巴生之地藏寺,宣讲“地藏本愿经”,由广义法师翻译。其次复至星加坡之佛教居士林,讲解“普贤行愿品”广洽法师翻译。于灵峯学院,讲说“解深密经”,由林达坚居士翻译,译语简明清晰,听者称善。其次,于星加坡,特承惊岛老友广洽法师之爱戴,邀约前去小住,乃借榻于其所住持之龙山寺月馀,并在其所创办之弥陀小学演讲,又承其招赴于其所新建之光净夺目之檐卜院,于法会日,为其亲信弟子开示,并受其分别供养。而于寄榻期中,谈叙殷挚,茗蔬清香,日复一日,弥久不渝。初斋设于龙山,复筵供于檐卜,于机场临别前,复饥行于嘉美素餐厅,二施兼具,四摄同臻,此其素质这优厚,亦古人所谓他乡遇故知也。
  弘化古云:若不说法度众生,毕竟无能成佛者。余何人斯,岂敢谓之说法。民四十三年前,余于基隆、汐止、新竹间,常作往来循环之游行,随缘法施。余住基隆时,灵泉寺文印法师邀约基隆将因寺,讲解“十善业道经”,译语者,文印法师;净因为一女住持,智巧而得人缘,闻法以皈依者众。后在中台行讲“起信论”,主持人,杨普良,经期中,彼领众参加皈依。时基隆佛教讲堂,正由普良负责创建中,彼授意讲堂主职,余以其情不可而却之。慈航法师,初于基隆、新竹教学,余相追随;以后定居汐止,余仍寄托基隆;汐止山后,造成弥勒内院,设有禅房,承其函邀就住,殊为感激。以年龄言,慈老长余数岁,相见面晤,每示谦而称余为“老法师”,既使余愧于色,亦使余羡于师。一度,余讲课弥勒内院暂告结束,正步出寺外将离别时,余之形影,适摄落于其寺主整衣著履达心尼师之目中,彼乃奋勇不顾一切,放足直向余之身前冲奔而来,不知觉是,于并同著履之双足上,只留一履于其足,其足一履,则脱足而落于地,彼不介意,依然疾驹前趋,牵挽余之衣角,余只得同情而随之返。此一尼也,其为教为法之精神如此,此非大雄大勇之表现耶!民四九年,余住持善导寺时,宣讲“金光明经空品”,听者百数十人,时寺正关纷争,于听众情绪不无影响。在此以前,印顺、演两法师住持期中,亦曾被邀至善导寺讲说。当时印公主持寺务、法务,而又兼编海刊,月会经常应付,由是而嘱为分劳,并为代座。演公住持期间,一度当面邀余讲经,余因受请,而于善导寺大殿宣讲“楞伽山顶经”一部,听者三百人,因缘殊胜。在讲经期中,印公因公回寺,闻及传来讲声。彼乃谓:传说默师,向来发凌晨甚低,现在彼于佛殿讲经,而余在此相隔较远之另一室中,非但闻及其说法音声,而甚感其措词说理之清晰可闻。而演公本为一善说法者,当时实具善导讲座独占之资格,其能分半座与人,此乃谦德垂范,而亦为开明之政策。此次谈经胜会,余感自身之为具缚凡夫,不能妄拟释尊,而印演二公之护教精神,岂非法法华会上,多宝如来而作证明所现之宝塔耶。民四五年春,台北法华寺观音佛七,请余讲“普门品”;主持法务者,戒德法师。此上仅纪其讲经法会之特殊情态者,馀不一一。
  著述本人读书,只求粗知其义,心得领受法喜而已。初未尝有所摘录、取材、编集、纂订,而拟成书,以期入于写著之林,故无何著述也。纵有所写,皆为兴之所之,得手应心,灵性之所发也。往昔大陆所发表或未印行者,概未收集保存,携而来台之稿件,只有“金刚经辑要、良心检讨、八识规矩颂记”。近年在台出版者,则为“华严普贤行愿品论、占察善恶业报经论、大第六三系通论”。占察经论,由自审阅经文,自行分科拆义,全未参考古著。行愿品论,十章自为独立之篇,但初著笔,即意在完成全篇。释题,部分据虚在师意,偈颂,少分用谛闲法师意,全书十之八九,出于自心之悟性,故亦不落于故旧之陈套。三系通论,因对印师三系立名,由商榷而论辩,积以成书,历时二十年断续而成,历据对方文思而著笔,本无书可参考,唯凭累积于胸脑之佛学知识,汇聚成篇,似一完整之作品。其他发表于刊物上,尚未出版者,则有“金光明经空品记,心经旨诠,唯识概要,法华如来寿量品科表”,此皆属于佛学性之撰著。他如佛法专著而外之法义,或有体系者,或为散文小品者,自信可供阅读,不无身心之裨益,盖作者向不无病呻吟,整米啄碎,自眩作家也。以上各编,如发现有联贯性者,则集为专书,如其复杂性者,则编为文集。朱斐居士编觉生时,因阅本人小品而感生兴趣,曾拟刊发小品专集,惜事过而未成之。大师全书中真实义品讲记,待时拟行增订而为再治本云。综合撰作,约百万馀言,为大师全书十分之二,比之作家,牛身之一毛而已!


  七、落叶时期,七十岁以后
  如今已达晚年,只有行持阅读,别无馀事。而在法业上不无所期,在兴建方面,由于民六十六年,高雄右昌洪观珠请求,允为创建复古寺。六十九年八月破土兴工,着圣莲料理施工等事,七十年底,照原定计划,每层一百二十坪,计共六层,业已完成六楼之外型,想在三年内内部装相等全部完成。将来拟将大陆临济法脉,交付于复古寺之后贤。台北法云寺,民国四十七年创设以来,勉力进行。戒德法师由于接住持店妙法寺,自五十七后,精神重在彼处。初设法云,未暇计及人事,距知人手不足,做事颠踬。今后罗致俊秀,希能保全此一道场。在弘法方面,高雄兴隆寺天乙尼师,生前在大岗山龙湖庵,亲自顶礼,邀请至高雄讲授唯识,因事未即实行,请者忱心,自感于我。现拟采取瑜伽师地论以作课本,并已募印近百部,一俟因缘,即行开讲。在著述方面,经论疏妥,稍事涉及,律学殊少纂述,拟取瑜伽师地论中戒学部分略事整集,以见三学之备。此外,馀年馀暇,只有礼坐禅诵而已。诸事随缘,静安自心,重在两利,无复他求。

  默如长老自叙年表
  著者法名默如,俗姓吴,江苏东台人。
  民前数年间,承受家庭教育,并就私塾读书,于四子儒典,专攻研习,略有心得。
  民国三年春,于江苏东台如来庵出家。
  民国四年以后十年间,于披剃常住,练习仪礼规则,应酬法事;研习楞严法华诸经。
  民国十四年春,于金陵大宝华山受戒。
  民国十五年间,于扬州高旻寺,宁波天童寺学禅。
  民国十七年,于常熟法界学院肄业。
  民国十七年春,于杭州佛教师范肄业。
  民国十七、十八年,于厦门闽南佛学院肄业。
  民国十九、二十、二十一年,于闽南佛学担任佛学讲师。
  民国二十二年,于奉化雪宝寺阅览藏经。
  民国二十三年,于金陵寺佛学院讲学。
  民国二十四年,于常州天宁寺禅观。
  民国二十五年,于镇江竹林寺讲学。
  民国二十六年至三十四年,于常州天宁地教、阅经,有时至各地宏法,并从事写作佛学论文等。
  民国三十五年春至三十七年冬,接任常熟宝严寺方丈。并曾讲说金刚仁王二般若经。
  民国三十八年春,于基隆灵泉寺讲学。秋,于新竹灵隐寺讲学。
  民国三十九年、四十年,于基隆灵泉寺,阅经写作,并于汐止弥勒内院担任临时佛学计座。
  民国四十一年春,于基隆佛教居士林讲菩萨学处,兼授皈依。并在基隆净因寺讲十善业道经,兼受皈依。夏四月,于基隆中台行三楼讲大乘起信率。同时,担任基隆佛教讲堂导师,台中菩提树出版社编辑委员。并受中国佛教会聘请为弘法委员。
  民国四十二年,新北投人生杂志社,聘请为编辑委员。
  民国四十三年,于台北县新店竹林精舍自修,并受中国佛教聘请,为中国佛教月刊编撰委员。
  民国四十四年,于基隆灵泉地春戒中,担任尊证兼授经;台中宝觉寺冬戒,受聘为授经。
  民国四十五年春,于台北法华寺讲普门品。夏,于竹林精舍讲圆觉经。
  民国四十六年夏,于竹林精舍讲金刚经,并受觉世旬刊社聘为顾问。
  民国四十七年,中华大藏经会聘为委员,中国佛教会聘请为教育文化委员。冬,于台北市购置新生南路房屋一幢,以作修学之用。
  民国四十八年,于台北法云精舍为导师,讲弥勒上生经、药师经。并受聘为屏东东山寺五戒期中教授阿阇黎。
  民国四十九年,春二月,就友情来亚佛教总会请,由台北乘机经过香港演讲佛法,转达星马逗留六个月以上,弘法足迹,几遍及星马各重要城市,或作专题演说,或作经论讲解。秋七月间,由马返台,途经香港时,接到台北善导寺邀请住持书,回国后,再三坚持未获允许。八月间,接任善导寺住持,讲金光明经空品。并当选中国佛教会理事。
  民国五十年夏,辞退善导寺住持。冬,于法云精舍弥陀七期中,讲净土生无生信纸。
  民国五十一年夏,于法云精舍讲无著十八住论。冬,讲佛说阿弥陀经。
  民国五十二年春,于法云精舍讲弥勒下生经;并游行宝岛中南部各地宏法,途经屏东、高春、台中等地,概作佛法演讲或作经论解说。夏,于法云精舍讲般若心经;秋,主持地藏法会,宣讲地藏本事。
  民国五十三年,客冬印行之普贤行愿品论,分赠国内外人士,以结法缘。
  民国五十四年至五十六年,于法云精舍阅读禅诵外,写作有关大乘三系之论丛。
  民国五十七年,设计改建法云精舍,工程完成后,更名为法云寺。
  民国五十八年,改建法云精舍,工程完成后,更名为法云寺。
  民国五十八年,改建法云精舍,工程完成后,更名为法云寺。
  民国五十八年,改建法云寺,迁住新店妙法寺,协助戒德法师整理该寺。
  民国五十八、九年,全力监督法云精舍改建工程,颇费心力。尤其资金有限,深惧工人刁难,垂成功败。
  民国六十年春夏间,一云消雾散云寺三楼顶上,增建砖造客室约十坪,启建药量法会,四方踊跃而来,听法者众。
  民国六十一年,年前聘香港王泰生雕塑释迦药师弥陀三宝大佛,于本年正月间运抵法云寺后,启建药师法会,开示法要。入夏,法云寺地下室,上年防水工程未善,发生泄漏,地平之四壁之水磨石子全部打毁,重新加铺水泥方砖及马赛克,用奉地藏殿,设供莲位之用。秋间,检出自作占察善恶业报经信纸(民四十七年刊载于海潮音中)、八识规矩颂笔说(原刊载于觉生月刊,从十四期连续登出,民四十一年,编印于菩提树丛书内)、审核原文,略事校阅,交付林水景,陈心德居士刊印,以资流通法化。
  民国六十二年春,有郑、谢二女士特由高雄远道亲台北求受皈依,赐予法名仁俑、仁杰。三月间,隆泉法师圆寂,修设水陆大齐,主法内坛。夏秋间,审订增删往年发表有关大乘三系各篇,加入文思论一章,合并订名为大乘三系丛论一书,刊行问世。
  民国六十三年,春,主持法云寺药师佛七,讲药师经。夏秋间,于高雄大观音山寺阅四论宗章疏,及律在有关僧用物等撰作(发表五戒应用护衣论)。冬,于外双溪圆明的庵主法水陆内坛。当时传闻台北议信纸寄戒情事,中佛会接到该案后,一致认为非法严加取缔,乃秉于正义,维护根本佛制起见,相应为文榷邪显正,以净团而续慧命!
  民国六十四年,继续住于大社大觉寺。
  民国六十六年、六十七年,仍住大觉寺。综计在大觉寺四年半以上。于此期间,重在阅读,台贤视野律,性相空有,皆曾披寻研窍。每日寺中早课必到,午后随众每日沐浴,四时起身,九时就寝,倦则提神跑香,劳则静坐安养,有时写作,以抒心思。
  民国六十六年,应请创建右昌复古寺。
  民国六十七年,回台北法云寺。
  民国六月十八至七十一年,息影法云,躬自作业,早晚事佛,不离经卷,以养馀年。
  民国七十一年九月撰于法云寺






                                                      十四、演培法师自叙传

    一、出生与出家
  我是江苏扬州邵伯镇管家庄人,于民国六年(公元一九一七)夏历十二月初一日生,现年六十七岁。俗姓李学名宝良。父李公国琚,母李吴夫人。育四男三女,我是男的最小一个排名第四,祖父是种田的,有农田八亩,分给我父及伯父,每家中得四亩。时我家有七八口,凭四亩田收入,难维一家生活,所以父亲于农忙后,到声州城做小生意,以补家庭开支不足。我出世后,家境稍佳,父特买了七亩农田,有说是我带来的,而实是父辛苦得来。
  我有二哥,法名道禅,早已出家。乡俗出家儿,到受具戒时,正式举行剃度礼,预留少许头发,由父母剃除,以示正式允其出家。在我十二岁时,父母带我参加二哥此一典礼。寺方举行法会,仪式极为隆重,邻近各村来参加的僧众很多。由于二哥人缘关系,每一师父待我都好,因而法会圆满,不愿随父母回,父母自不同意,嗣经二哥保证,过年以后送回,父母始放心返家。但到新年过去,二哥要去受戒,逼我与之同行,但我无论如何,要求留在寺中,礼上常下善和尚为师,从此就过着出家生活。若问我为什么出家,当时实说不出所以,只好说是宿世因缘。


  二、求戒与求法
  民国二十三年春,在我十八岁时,邻县宝应城内福寿禅院,传授千佛三坛大戒,请我师为戒期知客,因此就随师去受戒。受戒要读沙弥律仪及五十三咒,我第一个读熟,被引礼推为沙弥头,当是家师关系,并不是我善读。师在邻近几县,不但相当有名,且为僧林所尊重。
  我出家前,八岁开始读书,在私塾读三年,初念百家姓、千字文、三字经,读毕大学、中庸,就去出家。出家是在高邮临泽镇范家仑福田庵,师令在私塾读论语、孟子等。塾馆设在寺内,读书非常方便。不过念书之馀,要为寺内做事,到了不读书时,还得下田工作。唯出家前后所读的书,只是将之读熟,根本没有讲解,自不了解其义。
  在戒期间,有位引礼师,是镇江超岸寺当家(恕我忘其法号),一再鼓励我于受戒后,应去读佛学院,学习佛法道理,将来弘扬佛法,因而在我的脑海中,时时盘旋求法心念。戒期圆满,要随引礼师去镇东,但师说应先回祖庭礼祖,不得不随师回到祖庭。礼祖后,向师请假出外参学。师说:“不忙,祝你圆具大戒,设斋请诸护法!”
  在请斋日,整个寺内,到处洋溢著喜乐气氛,但到用斋一半,师突站起来说:“现我年渐老大,不能多问寺事,演培已受大戒,应由他来住持,诸位谅会同意!”师说毕,掌声雷动,无不赞成。我听后,好像敲响了我出外求法的丧钟,使我感到不安者很久。许多初受戒者,很想即做住持,但我无比兴趣,仍想外出求法!
  师在积极策划交卸,我亦积极设法摆脱,终于想出一法对师说:“我刚受戒,父母很不放心,想回家给二老看看。”师认有理,准我告假,但不准带衣物。时在夏历五月端午前后,除将戒牒暗为带出,其他仅带一套褂裤。戒牒带出,便为挂单,因为没有戒牒,大寺不准留单。
  到了俗家,敬向双亲,说明我的求法志愿,并请给与我的路费,当蒙给我三块银圆,另给一条棉被,我就到上海去,在法藏寺住半年,做法事得大洋三十馀元,在当时可说是个不小数字,不想继续再做经忏。知客续祥法师,知道我的志愿,介绍我去观宗寺求法,从此离开经忏道场,踏上了求法的坦途,直到今日没有离开佛法。
  宁波观宗寺,专弘天台教学,寺内设有初级学戒堂及高级弘法研究社,我由学戒堂而研究社而弘法社,年半期间,连升三级,在弘法社住满三年,就可出外弘法。时我对天台教理虽略有认识,但因社内只重讲不重文,致我在寺年半,一时信不会写,觉得不是办法,不能安心向学。有同学对我说:“你欲学习文字,最好到闽南佛学院去。”
  民国二十五年夏,刚好闽南佛学院招生,我就转去读书。闽院在当时,是有名的佛教学府,僧青年都对它响往,我能到此求法,自感极大欢喜,但是仅读半年,突然发生事故,无法再读下去。
  时大醒法师在江苏淮阴觉律寺办学,醒公为僧青年所崇敬的对象,我和妙钦、达居二同学,转去好坏里继续求学。但是好景不常,国家积极备战,全国青年皆受边事训练,出家僧侣亦受救护训练,我乃回到出家的高邮受训,感到另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受救护训练的僧青年,皆具有浓厚的国家意识,无不乐意接受训练,必要时为国家服务。
  民国二十六年七月七日,日寇首在北方卢沟桥发动侵略战,次年于“八一三”在淞沪又燃起战火,我们五六位同学,就随慈航法师逃难香江。嗣感太平洋战云密布,国家又在浴血抗战中,我们几个同学,不安在港住下,同时知道陪都北碚汉藏教理院,不特太虚大师坐镇指导,全国对佛学有研究的法师,亦都集中在汉院计学,成为战时的佛教最高学府。白慧、妙钦、达居、文慧及我,结伴同往汉院求学。当时航空交通,没有现在发达,沿途所经艰难风险,虽不若义净、玄奘赴印法语法之难,但亦相当困苦。
  一行到了重庆,住在长安寺,礼谒虚大师,大师见我们不远万里而来求法,特别慈慧,允入汉院旁听,自由选课而听。我们选课而听。我们选代院长法尊法师的菩提道次第广论,辨了不了义论,皆是法师新从藏文译成汉文的;教务主任法舫法师讲的俱舍论,亦是我们选听一课,可是界品没有讲完,舫公被大量派往锡半大学,教授中国大乘佛法。印顺导师当时讲阿含讲要,后来改为成“佛法概论”出版,亦是我们选听的重要一课。
  太虚大师对我们真是特别的慈悲,不特准许我们旁听,并极关心我们学业,乃函印顺导师,从旁指导我们有关佛教思想问题。印公亦很慈悲,除于谈话之中,启发我们思想,并在他老静室,为妙钦、文慧及我讲摄大乘论,由我们录成讲记,使我们得到法益不少。
  过去我们所学的,都是传统的佛法,虽亦有其价值,但未体认到佛法思想的演变,在汉院听课后,特别是听大师讲“我怎样判摄一切佛法”及“真现实论”,并承印顺导师的思想薰陶,使我们对佛法有一番新的认识。如天台大师所判的五时八教,固然是对整个佛法的判摄,而太虚大师的判摄一切佛法,其思想完全是异趣的。经说亲近明眼善知识重要,于此可以得到最大证明。


  三、办学与教学
  在汉院听课听得正感法乐时,四川合东法王寺,退居东方老和尚,忽感僧教育重要,特到汉藏教理院,请大师派人到该寺办学,大师竟然命令我去,大师竟然命令我去,所以民国三十年秋,我就奉命前往,筹办法王学院,很快筹备就绪,择日招生开学。时我二十五岁,感于年纪太轻,佛法亦未深入,恐有误僧青年,特再回去到汉院,除向大师报告,复礼请印公上人,为学院最高导师,不但指导教务,亦指导院长。荷承印公慈允,同时到法王寺。从此学众固皆称印公为“导师”,后来老人各地弘法,信众亦以导师称之。
  法王学院开学校,导师为诸僧讲金刚经,我不但随班听讲,并将之录成讲记。下学期,印公除为学僧讲“印度之佛教”,又为我们教师四人讲“中观论颂”,我亦随德随记,交由导师修改,后成“中观论颂讲记”。在法王学院的三年期间,与其说我是在办学,毋宁说我从导师学,所以在这期间,我亦得到不少佛法。
  初出办学,要好心重,恨不得每个同学都能成龙,不特管理甚严,见到学僧没有进步,更是心急如火。后来有位刘畴九老先生,在清朝时曾中秀才,办学亦有数十年经验,他是学院董事,有次上山对我说:“办学不能希望每个人成材,三五十人一班学生,能有二三人成材,那你办学就有了代价。”我听后,心里稍为感到轻松!
  民国三十四年八月十日,日本宣告无条件投降,中国八年抗战获得最后胜利。导师及妙钦法师均在汉院,虽欲急返收复区,为佛教做点事,但交通的困难,难于逃难之时,直到民国三十五年清明前后,乃得乘西北公路,转乘陇海铁路东下,经过数月,始得回到沪杭。
  到了上海,因虚大师住在玉佛寺,我们就到该寺向大师礼座。大师问我们为什么不留在西安,办巴利三藏院?我们答说:“该院有汉院定悟同学主持,办得很好。”礼别大师,大师忽又叫住我们说:“你们回来也好,杭州现成立武林佛学院,没有人负责,你们就去主持。”妙兄急于要回厦门,要我先去负责教务,回来可在学院讲课。就这样,我又负起杭州武林佛学院的责任。杭州是世界有名的风景优美地方,但学院设在“灵峰观梅”的灵峰寺内,寺固残旧,交通亦不方便,但确是读书的好环境。
  后来大师来信,说已请会觉法师来任院长,我非常的欢喜,因会觉长老是武昌佛学院第一届毕业僧,佛学诗文均有极深的造诣,而我在阁院读书时,亦曾听过他老讲圆觉经,现在得再亲近,自是最为理想。嗣后妙兄果来灵峰,为学僧讲舍颂。灵峰初创,规模不大,但因教师陈容坚强,在京沪杭各地,一时声誉雀起,各地僧青年,纷纷求来入学。会觉院长年事虽高,但对办学仍极热心,看到学院办有成绩,老人亦感到很欢喜。
  武林佛学院如果办下去,相信还会有很好的成绩,但是刚要三年毕业,局势紧张,沪杭渐近战争边缘。民三十七年冬,导师应性愿长老请,到厦门参加戒地,不能再回到杭州,应请在南普院,创办大觉讲社,我和续明兄应邀前往,仍由我担任教务。但因战火又渐烧到闽南,大觉讲社被迫停办,我和仁俊兄先行到港,导师及续师等,亦陆续来港!
  在港期间,虽仍亲近导师,继续听闻正法,但因居处不定,内心时感不安!民三十八年到港,在港前后三年。到民四十一年春,应李子宽居士请,赴台接办大醒法师辛苦创立起来的台湾佛教讲习会。原因醒公在新竹灵隐寺,办成讲习会不久,忽然中风卧床不起,不能继续主持讲会。寺主无上法蚰及诸护法居士,咸认讲会成立不易,如停办太可惜。代理会务的圆明法师,本中主理讲会,因要赴日求法,就建议子老说:“你们急什么?有现成人选,为什么不请?如请在港的演培法师来,岂不最为理想?”
  子宽老为此,立即飞函香港,请我赴台主持讲习会,并请陈静涛长者劝我,所以我于是年夏历二月十九日到台。佛教讲习会是男女合班,时有四众学生四十馀人。醒公年高德重,领导男女学生,自然不成问题,我是三十六岁,深恐男女合班,会有诸多不便,我又不善领众,力主男女分班,老居士们均极赞成,于是采取分班办法:女众迁到中坜圆光寺办,男众仍留在新竹灵隐寺,原有四十馀名学生,经分班后,男僧仅十馀人,浸染日人馀习,在会中穿插僧装,出门著西装,对此极感头痛,经过逐渐调伏,始得渐上轨道,到毕业时仅剩十二名,有成现在弘法健将者!
  民国四十六年,导师在新竹一同寺办女众佛学院,院长当然是导师,我则被任副院长,时我已任善导住持,每周只去讲四小时课,未负实际责任。民国五十六年,慧日讲堂与法藏寺合作,就慧日讲堂办太虚佛学院,以纪念太虚大师者。时我已在星洲定居,事前全不知有此事,可是到达决定成立,印海、常觉等诸法师,一致请我担任院长名义,除举行开学典礼日,我曾参加讲了几句话,只是挂名而已,说来非常惭愧,民国六十六年,基隆月眉山住持晴虚法师,发心创办华文佛学院,不但再三函请挂名院长,我则介绍道安长老膺此重任,但安公示寂后,睛虚法师旧话重提,而且亲来星洲面请,只好勉强应允挂名,只在回国任松山寺传戒羯磨时,于戒期圆满后,到学院对诸学僧讲了一次话,看到学僧渴望我回去授课,使我非常感动。
  此外,抗战期间,在四川时,曾于什邡罗汉寺佛学院、成都十方堂莲宗学院,操作教学事定,为学僧讲俱舍,但都未能讲完,或是因为有病,或因抗战胜利;胜利以后,回到京沪,曾任上海玉佛寺佛学院教师,讲解深密经及异部宗轮论,虽因国内不靖,都未能够讲完,但是以此因缘,后来各别定成“解深密经语体释”、“异部宗轮论语体释”两书出版。


  四、弘化与著作
  [泰国的弘化]
  过去在慈航沙土师座睛,曾为他老代座讲经,但自己从未应请为从说法,到台以后,创造应台湾省佛教分会请,曾经环岛弘法一次,在印公具为善导寺导师及住持时,由于他老慈躬违和,经常代替他老为众说法。民四十六年我接任善导寺住持后,每年四季讲经,除请其他法师,都是由我讲说,每次说法,听众约在三四百人之间。
  在我接任善导寺住持不久,泰国京城龙华佛教社马子鸣理事长,来函请我去泰主持太虚大师舍利安塔三周年纪念,同时为众宣讲佛经。因从未到国外弘化,当时对此非常犹豫,因恐不善说法,有损大师声誉。嗣香港陈静涛长者,一再来函说明应接受邀请,前往弘扬佛化的理由。在我接受所请,而于启程前,旅居越南的超尘法师,函告中越佛教徒准备联合邀请顺便到越南说法,接著又接到柬埔寨法亮法师来函,请我于泰国弘法以后,顺道到柬埔寨侨胞讲经。这末一来,这次出国,得到三个国家弘化,确实不是我始料所及的!
  民国四十七年四月卅日离台飞港,在港逗留几天,于五月三日离港直飞曼谷,被迎接到龙华佛教社,抵达该社未到十分钟,就在大悲讲堂宣讲大宝积妙慧童女经,因早决定今晚开讲,听众亦已坐满讲堂,所以不能改期。我用华语宣讲,由陈慕禅成士译为潮语。因泰国侨胞,多数是潮州籍。创造在龙华佛教社宣讲妙慧童女经,中华佛学研究社陈克文社长、光华佛教会蔡永翰会长,都很诚挚的请我去讲经,由于时间关系,只允在这两个道场,各作三天专题演讲,听众亦是相当的钦。在这两个道场讲后,以为讲说告一段落,那知莲华佛教社长翁通戌,率领该社多人到龙华佛教社,诚敬的向我礼请,并呈一张礼请书,务请我到该社讲一次经。他们既是这样的诚心,只好答应到该社作三次通俗演讲,以与大众略结法缘。
  我在泰国弘化,前后共一月零四天,除在上述几个道场,说法计三十次。还在其他几个佛教团体,或略开示。六月六日结束我在泰京的一切弘法活动,七日上午离泰飞柬埔寨,继续我的弘化工作。
  [柬埔寨弘化]
  由泰飞柬没有多久,就到达金边上空,飞机著陆后,法亮、圣扬二法师率领三百馀华侨来迎接,使我深为感动。驻锡正觉寺,在正觉寺讲经前,在莲林寺、莲光精舍、观慧寺,各作一次通俗说法,正觉寺内亦两次通俗说法。嗣后信众们热烈请求,复在中华正觉寺宣讲八大人觉经五天,听众每次在百馀名以上。金边华侨不若泰国之多,有这么多听众,亦可说是相当不错。
  泰柬都是奉行小乘佛教的国家,其制度、其仪规、其思想、其生活、大体是一致的。我曾访问两国的僧投井下石,讨论一些有关大小佛法的问题。有的思想较为一明,并不怎样严数斥大乘,有的思想极为顽固,根本否定大乘是佛法,是以要在这两国,弘扬大乘佛法,并不是件易事,不过人类思想,总是不断在进步中,南北传的佛教,如经常的作思想交流,大乘佛法亦未尝不可传到他们国土中去。惟在宣扬大乘佛法时,只可说大乘佛法时,只可说大乘佛法积极济世救人精神,绝对不可对他们所奉行的小乘有所贬抑!
  [越南的弘化]
  在柬中华正觉寺,讲完八大人觉经,本还有两道场请讲,但因越南西贡函电不断来催,要我务必于六月十九日到达西贡,不但不能接受其他两道场说法,就是八大人觉经也缩短讲期。终历各种差别因缘,仍要迟到二十日,始由金边飞往西贡。到机场迎接者,有五十九个中越佛教团体约千馀人,这真是我生命史上从未有过的盛况。我坐越南佛学会梅寿传会长、龙华寺住持超尘DA法师座事,直向市区舍舍寺驰去,到达该寺门前,又是欢迎人潮。进入佛殿礼佛后,欢迎茶会开始。梅会长越语致欢迎词,我则以华语致答谢词,约一小时结束。我在超法师陪同下,到他所住持的龙华居住。
  我于六月二十晚到达越南西贡,八月三日离开西贡飞港,在越共为四十四天,于此短期间内,在三十九处说法,共为三十八会。在西贡,首在舍利寺第一次说法,题为“大乘佛教的特胜”,听众在千人以上。因为首讲大乘特胜,从此越华各报皆以“大乘法师”称我而不名,走到那里,也就听到“大乘法师”之声,好像忘了我的法名。
  在西贡,除了初到在舍利寺说过一次法,后来又应梅会长及越南佛教人士之请,于七月三日起,复在该寺讲“八大人觉经”五天,每晚听众都在千人左右。七月七日圆满日晚,虽则雷电交加,大风大雨不停,听众仍有八百多人,不能不说讲经法会殊胜。其他在各道场说法,及在中华总商会公说法三日,并在越南亚洲文化联络研究会,讲“佛教与亚洲文化的关系”一题。来听讲的二百馀人,均是越华文化人士。中商会秘书长张文和,亦是听众之一,他后来对我说:“法师昨天的演讲,越南人初不满意,认为讲得离题太远,但法师话锋一转,转到正题上来,乃对法师赞不绝口,认为是最成功的一篇演讲。”
  在西贡说法告一段落,应中华民国驾驶证顺化领事廖德珍居士及越华佛教徒之请,于七月十一日与超尘法师上午飞往顺化。顺化为越南古都,由廖领事陪同参观主宫及各皇陵;十二日晚在慈昙寺说法,题为“佛陀胜德的赞仰”;十三日晚在广肇会馆说法,题为“佛教的人生道德谈”;十四日上午在顺化最台播讲佛法,下午五时在顺化大学演讲,题为“佛教的真理”。由于我的讲稿,先已译成越文,讲时,我讲一段,译者译一段,听者极为满意。廖领事听后对我说:“顺化大学是越南的最高学府……刚才听了法师演讲,引证的充分有力,理论精妙高深,我相信知识份子听来,是会感到惊奇的,从听众的一般反应来看,可知大家听得很有兴趣……这就是演讲的成功!”
  在顺化前后四日,三次公开说法,一次最台广播,真是一日没有得暇。十四日晚结束说法,十五日晨飞往芽庄,继续我的弘化工作。到芽庄,住庆和省佛教会。十六日在该会大殿说法,该会离市区太远,加上市区人口不多,超师和我都认为听众不会太多,那知事出意料之外,在我弘法史上,这是听众最多的一次。事后侨领告诉我们,有说约四千人,有说三千多人,但以我们最保守的估计,大约不会少于两千五百人。因为殿内、廊下、台阶、空场,无不坐满、站满人,一时使得这个郊外的佛会,好像变成热闹的城市,到处都是一股人流!
  当我在芽庄弘经化时,大勒方面决定由佛教会派三人及侨领麦景生,以专车到芽庄来迎接然们。我们于十七日上午七时由芽庄起程。沿途各乡镇,皆有人欢迎。最使我感动的,就是各乡镇的街道,皆挂满佛教的旗帜,到处好像一片旗海,这是我从来所未遇到过的特殊场面!途中所经过的乾廊市,不特到处挂满佛旗,还准备了丰富节目,就是由佛教男女童军,来作种种的表演,以示对我诚挚的欢迎,同时坚留在那儿午饭,更使我感到过意不去!他们以这样热烈态度待我,我自也不能让他们空无所得,所以就利用短短的空馀时间,为他们略说佛法,使得法水滋润。
  饭后不久,大勒来迎的车队到达,就告别乾廊市的越华佛教人士,直向大勒驰进,约三时许发达。此地气候既热又冷,到后就感稍寒。车队抵灵山寺,佛教童军队和中华童军队,手执佛施,排在两旁,并有童军献花,场面相当热烈。在此四度说法,两次对越华信徒说,两次为青年学生说,所得反应甚佳。在大勒的弘法活动,创造当晚说法一次,馀三次说法,都在十八日进行,可说相当紧凑,虽稍感到辛苦,但非常的愉快!
  七月十九回到西贡,我以为可休息几天,不意仍有一些佛教道场请往说法,直到八月三日,始得离开西贡。越华佛教人士,对我真正尊敬,欢送的情况一如欢迎的热烈,使我感念不忘!自民四十七年在越弘化,其后经常到越弘法,每次都应梅会长请,在舍利寺作一两次说法,此外当对侨胞说法的多。惟梅寿传对我非常尊敬,认为我对佛学,确有相当研究,是以每次赴越,都和我谈佛学问题。
  [港菲的弘化]
  民三十八,避难香港时,只从导师学,未曾弘过法。但此次由越经港返台,承香港佛教大德善意,要我在香港略为说法,所以于六日及七日晚,在宝觉学校大礼堂公开演讲,八日在佛教讲堂,九日在正觉莲社,十日在中华佛教图书馆,各作一次说法,然后返台。由于这次说法的反应不错,嗣后就经常到港讲经说法。
  菲律宾本应早贵州省前去访问师友及弘化,但因种种差别因缘,迟到民五十四(公元一九六五)年,由美弘法回星时,经过马尼拉,始得到菲弘化。在菲首都,住信愿寺。在此寺内讲妙慧童女经偈颂,由妙钦兄译为闽语,到有听众约三百人左右。后来听众说,此次讲经,讲译俱佳,听得极有兴趣。说实在的,我讲是讲不限的,妙钦兄的译语,确是第一流的。从菲南部弘化回岷,复在信愿寺,讲金光明经空品,听众超过上次讲时很多。其他在隐秀寺、华藏寺、居士林等各佛教道场,皆曾作短时的说法。
  七月十九起,开始到菲南部弘化,最难得的,是瑞今长老亲自陪往,使我颇感过意不去,前后计到宿务、达描市、怡朗市、三宝颜、古岛、纳卯各地为侨胞说法。宿务有唯慈法师在,各种安排,都很妥当。三宝颜有传贯法师在,亦在感到怎样陌生。各地说法,多得广范法师译语,不然,那是没有办法讲说的,因为言语不通。
  [美加的弘化]
  民五十四年(公元一九六五)一月,要去美国弘化之前,原定先到菲国说法,但因手续未曾办妥,经其国门而未得入,乃即转飞檀香山,住知定法师的华侨佛教会,于二十四日在该会说法一次,并到檀华寺访泉慧法师等。在檀前后十日,于廿九日飞旧金山,住美洲佛教会,此次到美弘法,就是应该会所请。在旧金山说法,听众皆是华侨,间有三五美国人来听,则由谭德森译为英语。四月八日离旧金山飞赴纽约,住妙峰法师的中华佛教会。除在三江会馆公开讲金刚经概要五次,在中华佛教会亦开示多次。六月十七日离美赴菲。在美弘法,由于语言,虽不容易,但后又曾到美国纽约、洛杉矶等地多次弘化。
  民国七十年(公元一九八一)五月,应台湾中华佛教导士会请,赴台主持仁王护国息灾法会,并为听众讲仁王经大意三日。因应加拿大温哥华世界佛教会请,未在台多逗留,于二十五日,即离台飞加,住罗午堂居士的资福寺。于佛会讲维摩诘经方便品,同时于每星期二野外,为对佛学较有认识的知识份子讲唯识要义。听众虽仅三四十人,但到有大学教授及学生多人来听,当然都是华人,例外的有一外国人,问她听不听得懂我的话,她说听到我的声音就觉欣喜,大略知我所说的意趣,所以每次来听。在加国温哥华计四十日左右,虽第一次到加弘法,但法缘确实不错!

作者: 弥迦使者    时间: 2009-8-31 11:23     标题: 续 7





          [我的著述]


  我历年来的著述及讲记,于民国六十六年(公元一九七七)编为“谛观全集”,都凡七百万言。内分“经释”、“律释”、“论释”、“释述”、“杂说”五编,共为二十八册。近年复有“成佛之道偈颂讲记”、“心经讲记”出版。未出版者有“胜鬘经讲记”、“药师经讲记”、“弥勒大成佛经讲记”等。所有著述,为适应时会,以语体为文,期有利于初学,实无什么特见。


  五、住持与建寺
  民国四十五(公元一九五六)年国历三月四日,导师膺任善导寺住持,举行晋山典礼,但仅年馀,即以“教务寺力,两难兼顾”为由,辞卸住持,不意该寺护法会,议决请我续任住持,是为我任寺庙住持之始。善导寺为台北首刹,以弘扬佛化为主,初我实不敢接任,但经护法会的再三请求,加上导师住持期间,由于老人体弱多病,讲说及主持法会,皆由我代理,也就勉强应允。除住持换为我,其他各职仍旧,无何大事推动。时因社会安定,学佛者日渐多,寺力较为繁复。
  原监院感于事多人少,一再表示须添监院,虽将导师请来人选升为监院,全权仍紧握其人一手。不久,原监院又嚷人手不够,建议请某师来,消息一经传出,就有人写无头信来,说“善导寺从此多事矣”。果然为该写信者说中,真的寺内从此不安,原监院有意问顶住持,所以特先为自己布置。他们一唱一和,步步向我紧逼。自己固然感不是味儿,别人亦知我将不安于位。导师看得最为清楚,亦对我异常的关心,在赴菲化前对我说:“你三年的任期圆满,可以辞退了。”在我决意向护法会辞住持时,年高八十多岁的赵恒惕长者,为善导寺前途,恳切请我续任,但终为婉谢!因知再做下去,决无安宁之日。果然不错,继任默如长老,又难安位而去!
  在我任善寺住持期间,每周三领导共修开示,四季讲经从未间断,听众始终保持三百多人。继任者是否仍保持这一宗风,因在海外不得而知。期间创办太虚图书馆以纪念太虚大师,购有很多新书,我退任后,据说已被尘封,从来没有开放,让人阅藏以增进智慧。
  民国五十五(公元一九六六)年底,福严会议决定推我为福严精舍住持,但因时我已定居新加坡,实质是挂名而已,舍务全由常觉法师代理,到民国五十六(公元一九六七)年十二月,我回国住荣民医院作全身检查,赵恒惕长者请李子宽长者送来聘书云:“日月潭为台湾名胜区,玄奘大师灵骨塔寺建立于青龙山顶,名山名刹得名僧住持,象教兴隆,指日可期。本会全体决议聘请法师聘辱出任住持,布教兴学,培育龙象,弘声佛法,旋转浊世,世界人类和乐共存。是法师之悲愿,为国人所祈企者。”长者对我这样护持,而子老又再三的面请得推辞。如此,我怎能不接受?乃于民国五十七(公元一九六八)年三月十日,举行就职典礼。当日来观礼及祝贺者,多达三千馀人。但是三年期满,国内国外法务,实在难以兼顾,特以最极惭愧心,向董事会坚辞,卒蒙应允。期间我虽每年回去,而实是由监院圣印法师负责一切。未能如赵恒老及诸董事所望,实在感到无限惭愧,亦在责任上感到过意不去。
  我曾数度到越南西贡弘化,初次住在超法师的龙华寺,以后就都住在净华徒的妙法精舍。可能我有挂名而无实权的命,在一次闲谈中,净华徒要我任妙法精舍住持,我说挂名则可,因而真的做起挂名住持。精舍是在热闹的街市,作为弘法的道场固属不错,作为静修的静室实太吵杂,如果常住,是不怎么理想的!
  为此,净华徒及有些信众,希望在郊外建间静室,弘法时出来,弘法毕回去自修。原来只是说说的,那知朱陈造先生的堂弟,愿将边和一块地献出,作为我建静室用。经过再三的考虑,加上信众的劝请,我也就接受下来,起名“般若寺”。绘图、印捐函,什么都准备好,以为可以建寺,那知因缘不可思议,结果没有建成!
  原因,民五十二(公元一九六三)年五月,为慈航菩萨示寂十周年,星洲燕提兰若,为上举行法会三日,以资纪念,请我来主持法会,同时为众说法,于五月二十五日,由越飞来星洲。在星期间每与人谈起建寺的事,希望能得多少乐助。后来广洽、达明二长老对我说:“你在越南建寺,非常乐意帮忙,但越南战乱,局势很不稳,最好在星马找一地方安住。”而灵峰菩提学院,为慈老在星弘化道场,林达坚居士(后出家,法名慧圆)愿献给我,作为我的弘法基地。我因接受越南献地,不便再接菩提学院,嗣经慧圆再三劝请,允于星越两地往来,不能长期驻星,所以我就加以接受!
  在星马各地弘化告一段落,即着手重建菩提学院,因原来的佛殿,只能容十馀人,而且年久失修,不建不能作弘化用。民五十六(公元一九六七)年,重新兴建,易名灵峰般若讲堂,讲堂供意大利雕刻白石趺坐佛像一尊,藏经楼上共有大正藏及续藏各一部,堪称为新加坡最现代化的宏伟庄严的弘法道场之一。夏历每月初一,举行金刚法会,为众略说法要,每周六晚共修,宣讲各种经论。初时信众极少,不久,逐渐增加到为四五十人,都保持此数,深为信众护持。
  星地般若讲堂建成,越南局势更趋恶化,我乃婉谢大家的善意,辞谢护法的赠地,但心里总觉有点歉然!后来妙法精舍信众日增,往来菜市多感不便,净华徒意欲迁地重建,我当然从旁协助。地大所建寺亦大,就将妙法精舍改为妙法寺。寺成僧俗皆大欢喜,可是开光后不多久,西堤就被越共占领,寺主净华也就逃出,到这时候,星越爱护我的大德,护持我的信众,皆为我未在越南建寺庆幸!不说未建成,在炽烈炮火中,会感到不安,就是建成功,亦不过是白白浪费施主宝贵的金钱!
  民六十八(公元一九七九)年,忽然动起妄念,要到美国弘法,乃将讲堂交出,那知因此谣言满天飞,为了辟谣,决意仍留星洲,又是障碍重重,几乎使我在星无立足之地!幸优昙长老及慧圆长老尼,要我来佛学院暂住,始乃得一栖身之地,但佛学院是公共的,不是久居之地,得再另外设法。宽严徒善英文,活动力双很强,终于被她在榜鹅,觅得七万馀英尺一块地,既可以建道场,又可办老人院,更成立新加坡佛教福利协会,期本佛陀慈悲济世利人精神,做点自己所能做的佛教社会福利事业!会所、讲堂、老人院,已开始动工兴建中,惟愿三宝慈悲加被,使得早日完成,宣扬如来正法,化导现代人心。
  我是佛门中的一个粥饭僧,对于佛法固然没有深刻研究,对于修持更是没有什么所得,如到什么地方弘化,只说自己所知点滴,但是法障似特别多,除了承认业障深重,还能再说一些什么?我佛在经中告诉佛法行者,不论遭遇什么障难,不要把它看成是外来的,而应看成是自己造成的,应多多反省,多多忏悔!佛陀的这一开示,对我是有受用的,今后我应如佛所开示的去行,忏除业障,修诸福德,让我在佛法的大道上,继续为佛教尽点棉力,当然,现在我不敢如发大心者,说要怎样的为佛教服务,甚至说要推动世界佛教,只能站在现岗位上尽力去做?
  我历年参加传戒法会共有六次,第一次是台中宝觉寺传戒,代表导师任教授,其他三次为教授阿阇黎,一是台中慈明地垢戒会,一是西贡华严寺的戒会,一是马来西亚三宝寺的戒会;担任羯磨一镒,那是台北松山寺的戒会;担任得戒和尚一次,那是台中雾峰万佛寺的戒会。每次戒会都为新戒讲戒,不是讲机网戒经,就是讲沙弥律仪等。被选为中佛会理事两届;任慈航中学常务董事一届。现任新加坡佛教总会常务执行委员,佛教施诊所副主席,新加坡佛教福利协会主席。虽则担负这么多的名义,但实质未能为佛教做出什么贡献,每念及此,愧为佛子!
                                      民国七十二年元月撰于机关报加坡佛教福利协会


  
                                                   十五、普净上师行愿年表

  中国大比丘,在君主立宪的泰国,被泰国王朝封为“华宗大尊长”,而享誉世界佛教界,普净上师,当为我中国佛教界之第一人。普净上师现职为“泰国华宗僧务委员会主席”,经由他开山兴建的诸大佛寺,均已交座下弟子接承衣钵。


  普净大尊长行谊
  [一九0二年[光绪二十八年]·一岁]
  农历六月十六日,生于中国广东省揭阳县。俗姓黄。
  [一九0三年~一九一九年[光绪二九~三十三年~宣统三年~民国八年]·二岁~十八岁]
  尊长幼年丧父,由慈母张太夫人抚育成长,因为张太夫人笃信佛法,长年茹素,深信因果,师受慈母影响,薰习佛典,成为尔后出家因缘。
  师自六岁启蒙,在故乡受中国儒家教育,习经名子集,并浸研佛典,直至成年。
  [一九二0年[民国九年]·十九岁]


  到泰国——佛教原始之邦寄居。
  [一九二六年[民国十五年]·二十五岁]
  此年因缘成熟,因泰国素为广东潮州一带人民侨居之地,而泰国人民多为华裔血统,师时颇为仰慕泰国为佛教之邦,人人成年皆须出家为僧,并盛行原始佛法,比丘严行净戒,为佛法原始精神之“保留地”,因此,师发宏愿,终身为佛子。乃于本年农历元月初八日,在弱标府、谭拍吞山洞,依隆源大师披剃出家。法名“能持”,字普净,别号戒持。
  [一九二七年[民国十六年]~一九三0年·二十九岁]
  襄助隆源大师,宏扬佛法,并在荒山建立寺院,是为今之“清水寺”前身。师于出家以来,即在此寺潜修内典,圆融佛旨。
  [一九三一年[民国二0年]·三十岁]
  师为宏扬佛法,此年移锡到泰京曼谷软桥的“湄江精舍”,修习三藏,当时泰国华界佛法式微,师立志重光,乃有心回国接受三坛具戒。
  [一九三二年[民国二十一年]·三十一岁]
  赓续在曼谷修道宏教,并时与国内佛界互通声息,同时严净原始佛教毘尼。
  [一九三四年[民国二十三年]·三十三岁]
  是年春,师专程返国,由海路乘船航抵上海,转往南京,到宝华山律宗慧居寺,于农历四月初八日,圆具比丘大戒,师在山勤修二载,严行大乘戒律。得戒师是——光悦大和尚。
  [一九三六年[民国二十五年]·三十五岁]
  师由宝华山返回泰京曼谷,即建立“立化僧舍”,为自己静修之所,经营到抗日战起,泰国与日军维持“非战局面”。
  [一九三七年[民国二十六年]·三十六岁]
  续建“立化僧舍”,以广弘法。此后三年在僧舍潜修。
  [一九四0年[民国二十九年]·三十九岁]
  塑建八万四千尊毗卢遮那佛像,供于“立化僧舍”佛殿。
  [一九四二年[民国三十一年]·四十一岁]
  师再回祖国,行脚半壁河山,卒至西康,参修密藏,受“诺那呼图克图”,法统,后成为密宗“金刚上师”。师在西康习密五年。
  [一九四八年[民国三十七年]·四十七岁]
  时已抗战胜利,政府东旋南京,师再度返回泰京,德望日隆,白衣皈依者众,缁衣求剃者多。师此时乃依“显密仪轨”,在北碧府、洛梗区,兴建“普仁寺”,并受泰皇及僧皇赐奠石结界,依律行“僧伽羯磨”,为华裔第一个“合法寺院”,此为泰国华裔佛教史上殊荣;盖泰国佛教原是南方佛法系统,一切依佛在世遗规,对大乘佛法颇为不屑,尤其不满大乘佛徒之形式戒律。
  [一九四九年[民国三十八年]·四十八岁]
  师于此三度回国,至南京接受律宗千华法脉第十八代祖妙柔老和尚衣钵,为该系第十九代律宗承传人。
  同年,大陆沉沦,佛法覆没,师重返泰国,与法建寺,广宏佛化,历受泰国王朝及僧皇之封赐,此为泰国华裔有始以来第一人。
  师于此时塑本师释迦佛、毗卢遮那佛、宝箧陀罗尼各八万四千尊,供于普仁寺佛殿。
  在此后十年间,于佛法事业,无不力挽狂澜,并与亚洲国家~尤其台湾佛教界水乳交融,泯除宗派分界,为海内外所景仰。师除佛理外,并兼脱离绘事、哲学及老庄之学。
  [一九五三年[民国四十二年]·五十二岁]
  在洛梗市建“藏密”普同大塔一尊,同年重建泰京火后之甘露寺。
  [一九五五年[民国四十四年]·五十四岁]
  开山扩建“立化僧舍”,增广宏法场地,三十年来中泰人民皈依门下达数十万众。
  尊长座下造就之人材,尤其众多,率多能独成一方之法器,承袭师之衣钵。成为中国僧伽之光荣象徵。
  [一九五七年[民国四十六年]·五十六岁]
  在洛梗市,创建“僧伽学院”,作育比丘人材。
  [一九五八年[民国四十七年]·五十七岁]
  此年月圆日适逢[案泰国佛教纪年]佛纪二五00年庆典,师率领华裔众僧在“龙莲寺”敷坛,加持神咒,连续七昼夜,祈求王法永住;又塑弥勒菩萨“行、住、坐、卧”四大威仪像各八万四千尊~合计三十三万千尊,及弥勒菩萨圣像、莲花生大士像各一尊,供于泰京“佛统大塔。”
  [一九五九年[民国四十八年]·五十八岁]
  在化碧府建“普仁山庄”,以供宏法。
  [一九六0年[民国四十九年]·五十九岁]
  此年,重修泰京龙莲寺,并为全寺佛、菩萨、金刚圣像装金。
  [一九六一年[民国五十年]·六十岁]
  兴建“万岁府”仙佛寺,又建中国式七级宝塔一座,塑古铜佛像十八尊,及八万四千尊俱胝佛像,藏塔供养。
  本年在曼谷天吗哈密区,兴建“普门报恩寺”。
  普门报恩寺,梵宇巍峨,庄严瑰丽,成为泰京华寺之冠。海内外缁素二众凡去泰国者,多有前往瞻仰。
  [一九六四年[民国五十三年]·六十三岁]
  在报恩寺,塑“本师释迦佛、药师像、弥勒佛像”各八万四千尊,总共二十五万二千尊。
  [一九六五年[民国五十四年]·六十四岁]
  普门报恩寺建造“祖师殿、观音殿、地藏殿、古佛殿、立化菩萨殿、功德林、五观堂、办公室、会客室、静室、僧寮……”并于三月十二日举行开山晋寺开光大典,受到泰皇敕赐奠界,备承殊荣。
  [一九六六年[民国五十五年]·六十五岁]
  报恩寺建僧寮十六间、中泰云水楼二座,仓库二座。
  [一九六七年[民国五十六年]·六十六岁]
  报恩寺建“学法堂”一座、南北云水堂二座、僧寮四座,共三十二间。
  [一九六八年[民国五十七年]·六十七岁]
  重修全部龙莲寺,塑释尊像八万四千尊供养。
  [一九六九年[民国五十八年]·六十八岁]
  报恩寺大雄宝殿落成,五百罗汉装金,同时塑释迦像八万四千尊。
  泰国华裔佛界的“汉梵英泰佛学辞典”,也在这一年,上师主持之下,才手编纂,编辑委员会,由尊长座下弟子仁愿大师为主任,普门寺下素视、通育、嵩逸、矫是教授等襄之,仁照、仁章、仁晁、仁得、仁意、仁宪大师,黄谨衣、阿特、砂越里蒙空居士为顾问,编撰过程为时八年,首版十六开、五千部、于一九七七年夏天出版,现委由笔者在台再版,由天华公司发行,风行海内外。
  [一九七0年[民国五十九年]·六十九岁]
  在春府仙佛寺建大雄宝殿,并重修全寺。
  同年塑报恩寺释西半球像供于大雄宝殿,又建天坛、宝塔、三才亭、九龙门、如意池、假山、地坛等。
  [一九七一年[民国六十年]·七十岁]
  六月报恩寺大雄宝殿落成,泰皇蒲美篷亲临主持“升宝盖”典礼,泰国僧皇率九位僧务大臣诵“吉祥经”。
  同年九月二日尊长率“泰国华僧弘法访问团”访问香港、台湾、日本、韩国,为期二十二天,于二十四日返回泰京曼谷。
  [一九七二年[民国六十一年]·七十一岁]
  元月二十七日,为农历春节,报恩寺塑铸之释迦牟尼佛五金圣像举行开光大典,由泰国僧皇颂绿拍讪卡勒主持,典礼中并颁赠奖章、佛宝、法扇,以表彰尊长宏法利生之功绩。
  同年四月二日,尊长应香港佛教会之请,为该会举行启建“普利吉祥思亲法会”,为期十二天,法缘空前之盛。
  [一九七三年[民国六十二年]·七十二岁]
  尊长因多年来宏法辛勤,遵医嘱作一短期休养。至十一月前往新加坡、马来西亚各地云游,为期七个月,到第二年六月赋归。在星驻锡中,皈依者达一千六百人。返抵曼谷之日,泰国宗教厅长暨华界侨团领袖代表、学生及普门寺弟子七千馀人,到机场贵宾室前列队恭迎。
  [一九七四年[民国六十三年]·七十三岁]
  在泰国静修传道。
  [一九七五年[民国六十四]·七十四岁]
  师发大愿,开山兴建“普德寺”于春武里府、是拉差县。
  同时在报恩寺对面辟地建“华宗长老宾馆”,设有凉亭、水阁、桥梁、花园、草坪、假山树木……以供日后华裔比丘退休养老之所。
  [一九七六年[民国六十五年]·七十五岁]
  本年三月三十日,为重修之“永福寺”举行落成及释尊铜像开光与典礼。
  本年八九月间,师先后应邀赴香港、星马各地弘法,皈依者众。
  普德寺,自开山建寺二年以来,此时各方热烈赞助工程,因此“祖师殿、观音殿、东西寮房、斋堂、厨房、雨序禅房”次第完工,此时正赶建大雄宝殿,并请泰皇奠石结界。
  重修之龙莲寺,由仁照大师接掌后,承尊长慈旨,亦兴建大山门九层及藏经楼。
  [一九七七年[民国六十六年]~~一九八一年[民国七十年]·八0岁]
  师一生为祖国佛法宏教于南传佛国,建立中国僧伽之崇高地位,受到泰国王朝及民间最崇敬的待遇,一洗中国大乘比丘不重戒律之形象,并在泰国各地兴建大载规模佛寺多所,造像无数,并受泰国王朝七次封赠爵位,兹志其序次:
  第一次,一九五一年,泰国僧王敕封为普仁寺开山住持、华宗第一任传戒大阿阇黎。泰皇蒲美篷救敕封为“华宗左僧长”。
  第二次,一九五二年,泰皇晋封为“华宗右僧长”。
  第三次,一九五五年,泰国僧皇敕任龙莲寺住持,并任命为“华宗僧务委员会主席”。
  第四次,一九五六年,泰皇晋封“华宗大尊长”、泰国僧皇同时赐赠“大尊长之印”及“大阿阇黎法印”。
  第五次,一九六五年,泰皇御封为“拍康那庄真达摩三昧智越,佛陀波黎萨真尼多”法爵。
  第六次,一九六八年,泰皇晋封为“殊胜大总持、华裔佛教宗师,达摩禅定三昧智越,广智弘度,绍隆圣勋,辅翼皇化,华宗大宗长”。
  第七次,一九七一年,泰皇晋封为“殊胜大总持·伟大华裔佛教宗师·达摩禅定三昧智越·行持庄严·佛道明众法王·广度上座”。
  [一九八二年[民国七十一年]·八十一岁]
  在泰修道宏法。
  [一九八三年[民国七十二年]·八十二岁]
  由于师道心真切,无□无碍,他在泰国兴建的道场多处,已全部交由座下诸大弟子接掌。
  仁照大师接掌普德寺。
  仁和大师接掌普仁寺。
  仁化大师接掌立化僧舍。
  仁意、仁得大师接掌普门报恩寺。
  仁晁大师接掌永福寺。
  仁照大师接掌龙莲寺。
  仁章大师接掌仙佛寺。
  普公座下诸大比丘,目前接受泰国王朝及僧皇之封爵者,计有:
  仁照大师——华宗副尊长(王级“昭坤”)。
  仁章大师——华宗助理尊长(常级“昭坤”)。
  仁闻大师——华宗右尊长(特级“拍丘”)。
  仁知大师——华宗左尊长(特级“拍丘”)。
  仁竹大师——华宗副右尊长(特级“拍丘”)。
  仁和大师——华宗助理右尊长(特级“拍丘”)。
  仁得大师——华宗副尊长(王级“昭坤”)。
  仁意大师、仁崇大师——銮真达摩陀罗(拍丘)。
  仁晁大师——华宗助理尊长·拍阿庄真毘尼耶努功(常级“昭坤”)。
  仁意大师——銮真达摩兰真巴博(特级“拍丘”)。
  仁愿、仁勉大师——銮真摩利迦(拍丘)。
  其次,待封者,尚有銮真僧伽力、銮真波罗多、銮真沙摩诃,均为“拍丘”衔。
  [一九八六年[民国七十五年]·八十五岁]
  因年事已高,息影于兰若,于九月十五日安祥示寂于报恩寺。
  普净上座,培泽高级僧伽入材,有容乃大,使座下诸大弟子都成杰出佛教英才,今天华裔佛教比丘,在泰国能获得社会景仰,比实肇诸上座以乘愿再来的胸怀,宏法利生之悲愿,有以致之。
  本表,由于资料完善不足,例如龙莲寺、永福寺历史均不够明确,将有待于来日补写。
  又文中佛历纪年,因目前国际统一华纪与泰国相差一年,并且佛纪在一般读者言很难计算,因此,笔者将以西元纪年,以供读者一目了然。
                                                       一九八三年三月十五日完稿

  [后记]
  普净上师已居于退隐状态,其法务均由座下弟子分别推动;至民国七十五年九月二十五日圆寂于泰京曼谷报恩寺,世寿八十五岁。身后由泰国前国务院长他侬等三百八十二位泰国俗及社会人士组成“治丧委员会”,举行诵经超荐四十九天。
  普净上师是华裔在泰国佛教界有史以来成就最高的一位。



                                      
                                 十六、六六幻痕尘影


    佛教讲因果,佛法说因缘,佛学论事理,我的坎坷生平,用这六个字号做注脚,再恰当不过,至于撰写自叙,不但非为所长,脑海里早已空如也,或者说蹉岁月乏善可告,幻痕尘影不堪回首话当年耳。我的个性,内受白山黑水感染,外缺亲情呵护,有点傲骨,不尚虚伪夸张,只好不淡直述。
  民国六年丁已二月初四日,生于辽宁锦西虹螺岘八将营子,凡胎无特殊瑞相可表,家境小康,祖父讳发育,务农,父亲讳明远,亦商亦学(私塾)。堂伯父雷振开,在黑龙江省拜泉县开大车店(赶马车者所住的客栈),邀父亲去黑龙江省开荒。祖父不愿离乡,故提出死了要送回祖坟埋葬的条件。遂将田地变卖,房子送堂兄嫂,由其上坟添土,一家五口(祖父、父、母、我、妹)准备上道,但必须封江结冰,方行大车(马车内备有暖炉)。松花江上用狗拉或竿撑的雪车奔驰其间,颇为壮观,长途颠疲至拜泉县,生活尚未安定,祖父与母亲相继去世,房子中央放两口大棺材,丧事后,停灵寄骨寺,尊嘱候冬天送回疑义乡祖坟安葬,遗留两个孤儿。记得当时发丧时,我不晓得哭,被父亲扭痛了鼻子始哭出声,妹妹比我小三岁,尚在强褓中,家破人亡,此情此景见者鼻酸,即笔者写至引处尚泪眼朦胧,妹妹寄养伯父家,迄无音讯,余则随父过活。送灵回故里途中,冰天雪地,寒风刺骨,冻得眼泪直流,尚言不冷,父亲说:“冻死迎风站,饥死挺肚行。”含有北方人的豪气。“穷且益坚不堕青云之志”,威武不屈,富贵不淫,不向命运低头,凡事靠自己,成为我此生这座右铭。因赶上过年,沿途住店时,车上有两口灵柩,客栈为讨个吉利,都放鞭炮摆供迎财,所以费用也增加了很多,路上不太平,常有土匪出没,劫财抢马,故把钱藏在拉车牲口的套包里。葬毕回拜泉,父亲与赵姓掌柜的合夥,于十字路口开一间县城四大店铺之一的杂货店,父亲为外掌柜,财运亨通,现大洋装了一个三尺见方的木柜。恐孩子受委屈,父亲未再续弦,暇时与道士们论道,吃白斋(不吃盐),学些炼丹之类的仙术。千山位于辽宁凤城县西北,又名摩天岭,为长白山支脉,山上附属于各大寺观之茅篷有七十多间,供修行者讨单,断烟火,吃黄精喝泉水者,不乏其人,但有的在各寺庙打饭回去吃,四季水果任人摘吃,不许带走,晚间满山到处星火,木鱼声,此起彼落,蔚为观止。或有道人,光著上身,以肚子把大饼烙熟,这又不知什么功夫。因此,家父事业心渐趋松懈,乐于修桥、铺路、盖庙。时隔不久,钱财不知所终,店铺又遭回禄,真是屋漏还遭连夜雨,正显身外之物不久常。父亲在红尘里打了几个滚,尝尽酸甜苦辣,心灰意冷,带我去哈尔滨极乐寺,彼礼倓虚法师兄出家,法号法一,我拜寺中纠察师祥林上人薙发,法名智海。彼出家后,以坚强的个性,徒步由东北经天山入印度、缅甸朝圣。
  民国十八年已已,极乐寺请谛老传戒,六月初一日正授,十九日圆满。惜未赶上戒期,遂入该寺佛学养成所就读,亲近倓虚、如光两位长老,由静观法师教佛学,松泉法师教国文。十三、四岁的孩子,谈不上看破,遑论放下,要说命运,不如说是因缘,随众起倒,种点善根,学些基本旨学知识而已。记得有一年长同学,坐在后边听课,忽然拿起椅子乱打,说有些小鬼向其索命。又遇堂主级的老和尚,临往生前同学与其助念,闻酒肉味,鬼卒对话声,互相传闻,静观法师写一挽对:“应超乎鬼趣,鬼趣难捉也。”极乐寺的茶饭好,白菜、粉条、豆腐煮的大锅菜随意吃,包子、馒头、饺子为主食,一个馒头在半斤干面重,吃不完拿回去。
  民国二十年辛未,于营口楞严寺受具足戒,得戒为禅定老和尚,受戒那年刚十五岁,过去大陆丛林传戒并未严格限制非二十岁不能受戒,在戒场有一青年戒子,于晚忏摩时,忽跳越过丈馀高墙,淹死在放生池,善恶来报信不诬也。
  受戒后即赴浙江宁波观宗讲寺弘法研究社,专攻天台教观,谛闲老人于民国二十一年壬申七月二日圆寂,入灭前曾索笔写偈:“我今念佛,净土观前,真实受用,愿各勉旃。”此后我亲近宝静法师九年,蒙其器重,管教甚严,有时也叙叙家常,问问见地,法师说法辩才无碍,并劝人老实念佛。当宏法社毕业,任命为常住纠察、库房知事、学戒堂监学、学社辅讲。观宗寺传戒时,宝公任得戒和尚,志恒法师为开堂,余为三引礼,其馀引礼均由宝华山请来。
  观宗学社学制不限年龄,来者不拒,去者不留,惟床位仅有八十多个,额满为止,故常有僧多位少之感。分预科、研究社、弘法社,每级三年,亦可跃升,很少修满九年,多数在弘法社时,已被各方请去宏法,或坐道场,每日作息,除参加早、晚殿(弘法社学僧晚课礼大悲忏)、过堂用斋外。早粥后,抽签覆小座,由辅讲主持,逐项予以改正,下午由主讲法师讲大座,先止静修半小时止观,听讲时,不准看注解、写笔记,穿海青,盘腿打坐静听。晚自修时可以看参考书,加上法师讲的,自己的见解,融会三方面的资料,第二天覆出,周而复始,无其他课程。国文、写字靠自己学习,冬天进禅堂打禅七,夏天参加对外公开讲经法会,弥陀诞起净七,冬参夏讲年年如斯。毕业不发任何证书,常住给银圆四十八块,以壮形色,客堂挂牌为毕业者供豆浆斋,俾便周知,这些我都如愿以偿。在学期间生活很苦,不应酬佛事,过堂吃的菜,汤汤水水,看不见油,遇到打斋的才见到几小块豆腐,只好拿饭填肚子,所谓饭和尚菜道士,有办法的带点辣椒油泡饭。每天早晨由香灯挑两桶热水(尚无自来水设备)供八十几个漱口、洗脸,半个月洗一次澡,物质虽苦,精神却旺。
  天台宗祖述龙树,成宗于陈隋间之智顗大师,天台山为大师栖身入寂之所,缘着天台,故以名宗,大师驻锡佛陇,其传承皆曰佛陇真传,十七传宋代四明知礼法智大师,居宁波延庆寺中兴台宗,其五世孙介然法师,按照观经行法,于延庆寺东北隅空地,建十六观堂,迄四十三祖谛闲法师,体四明遗志,以三观为宗,说法为用,改建观宗讲寺,蔚为东南名刹。民国八年增设观宗学舍,十七年并为宏法研究社,大江南北,振锡竖拂,宏宗演教者,多出其门。余虽不及八宗并宏,但融性相于一炉,从不树立门庭,唯对天台抱有兴亡之责。
  民国二十八年己卯秋,选派观宗学僧二十名去香港荃湾弘法精舍就学。宝公为主讲,余任辅讲负教导之责,蒙宝公亲传天台教观,法嗣四十五代。弘法精舍,原定三年,因创办人某居士,住在楼上,样样干涉,中意的学僧施以小惠,不如其意的则漫骂,纪纲不能维持,仅办年馀,即宣布解散,此谓二元的佛学院洋能办好的道理。
  宝公病于上海玉佛寺,电召侍疾,不幸于民国二十九年庚辰十一年廿九日示寂,改入灭时言:“愿生西方,亲近弥陀,我今撤手西方去,不管千秋与万秋。”送宝公安葬后,回香港处理其遗务,众人决议将粉岭静卢移转于我的名下为司理,适日本于民国三十年辛巳十二月八日攻占香港,付法觉光(现为香港联合会长),与其结伴去广西桂林,余被选为广西佛教会副会长,会长为道安法师,乐观法师在此相识。
  民国三十一年,国民政府林主席请虚云老和尚去重庆主持护国息灾法会,聘余为副主坛,沿路有屈文六居士之代表张子廉居士照应,自独山至重庆由交通处长谢文龙居士亲驾轿车护送,同行者有虚老及侍者惟因、子廉居士并我。于民国三十年仲冬月丙申(二十二日)分别在华严、慈云两寺起坛,法会期间朝夕与虚老及法会长戴传贤(考试院长)相处,颇不见外,由此因缘认识不少政要,袁焕仙老师、南怀瑾教授亦在此时相识,为余再入川希望所系。虚老平易近人,不喜多言,有请法者答以两三句,或命我接谈,从不睁睛看人,倘一睁眼则炯炯有光,无客人时围炉烤蕃薯聊起来,上下古今无不通晓。当时佛教三位精神领袖~谛闲长老、虚云长老、印光长老,只有印老无缘亲近。三十二年一月二十六日法会圆满,陪虚老回南华再返桂林。
  日本攻湖南时,桂林焦土抗战强迫疏散,火车站人山人海,托运的行李堆积如山,往柳州的火车厢内外上下挤满了人,只要能抢上去不必买票,我就是被信徒穿户硬塞进去争一立脚之地。火车行走如牛步,行进间经常从车厢内丢出死尸,去重庆必经独山,到柳州余正一愁莫展,巧遇柳州火车站的站长,为东北同乡,随虚老去重庆时认识的,介绍乘铁路局局长公事专车赴独山,再换乘邮政车的司机到重庆。当时客、货车司机带“黄鱼”的风气很盛,每到检查站前,要下来步行走过岗哨,再上车。记得戴院长取笑说:“三元(委员、公力员、教员)不及第,四季(司机)发财。”到重庆时,太虚大师及戴院长敦劝,护国卫教,代表佛教响应十万知识青年从军号召,时在民国三十四年一月一日,年二十九岁,穿上二尺半的二等兵服,常为戴院长的座上客,军中素食,不令出操,做些文书工作,当时政治部主任为现总统蒋经国先生。余始终维持僧人心像,受人尊敬,自己更加庄敬,后来选五百名新兵派去印缅学机械化,滞留昆明,推我为代表见何老总不得要领,再见蒋主任,第二天即派飞机赴缅甸密支那,大队长为崔德新(韩国籍后曾任驻华大使),优待有加的待我,仍从合文书工作。
  民国三十八年来台后,乃参加复国工作,于六十六年二月初一日请道源、南亭、贤顿三位长老授三衣钵具,先后应各地宏法。可谓席不暇暖,授课佛学院,有慈航、中坜、南光、三藏、东山、法光、中华、菩提、内学、能仁、妙清、福严、华严、丛林等处,所授课程皆遵家法,部分资料由学员汇编成集、连同台、港各道场所讲的计有:“天台四教仪、教观纲宗、始终心要、楞伽经、心经、四十二章经、胜鬘经、弥陀经、盂兰盆经、起信论、八识规矩颂、法华经题、普门品、普贤行愿品、金刚经、念佛圆通章、十六观经、无量寿经、八大人觉经、遗教经、劝发菩提心文、八关斋戒、天台止观“等,初版十册,已无馀书。现由金山长老发起再版流通,尚有小止观、六妙门、净土十疑论,由fa lun讲堂录音发行。
  天台宗传人,有不成文的规定,“教宏天台,行重净土。”智旭大师云:“佛祖之要教观而已。”百丈禅师云:“修行以念佛为稳当。”化仪四教判华严为顿,阿含为渐初,方等为渐中,般若为渐后,此四时各有同听异闻,得益不同,为不定,互不相知,为秘密,法华涅盘非属顿渐秘密不定。化法四教:释会严为兼别明圆,阿含但藏教,方等对藏通别说圆教,般若带通别之权,说圆教之实,法华涅盘纯圆独妙。前四时随情智说,唯法华随智说,五味半满,各有通别,不可拘泥。教分八教,观有七种,所谓析空、体空、次第、一心、顿、渐、不定,无秘密观。摩诃止观,开宗明义则曰“止观明净”,渐次(释禅波罗密)、不定(六妙门)、圆顿(摩诃止观)皆是大乘,俱缘实相,同名止观。常境无相,常智无缘,邪僻心息为止,发菩提心为观;是心是佛为止,是心作佛为观,湛然为止,寂照为观。又寂照为体是性,止观为用是修,众生念佛,佛念众生均属止观,净土得生与否,全凭信愿有无,品位高下,但由持名深浅。
  显明受观宗法乳,为佛陇后裔,语默秉宗,动静循本,期冀看破放下,说行一致,净七聚、仰四依、固五戒、宏三自,现在仍于福严佛学院、丛林书院、华严专宗学院、志莲精舍等处定期讲经,时不虚弃,又兼香港菩提佛学院院长,寒暑假须去该院授课。
  现住十四坪大的茅篷,少烦恼、免应酬,透过名利生死关,恬静寡欲,离欲缚,无法缚,鲜牵挂,死字当头也不怕,倒也清闲自在。
  民国六十七年筹备慈云寺传菩萨戒,六十九年任圆通寺戒期三师之一,七十一年七月二十五日,香港妙法寺传三坛大戒,任得戒和尚兼开堂,虽识开遮持犯之相,但师承必须清净,方能得戒,所以每次临坛,必静坐首罪。七十年十二月二十七日得智年法师之助去印度朝圣,有永惺、金山、修智、智年等五比丘同行,沿路并承永公等照顾,满余生平之愿。
  国内四大名山仅朝礼其一~浙江普陀山,为观音菩萨道场、山西五台山为文殊菩萨道场、四川峨眉山为普贤菩萨道场、安徽九华山为地藏菩萨道场,世称悲智行愿四大菩萨所住之处。普陀山在浙江定海县之东,距县百馀里,孤峙海中,又称补怛洛陀山,气候温和,风景奇特,前寺名普济寺,明万历二十三年勅建,赐额护国永寿普陀禅寺,康熙四年遭红毛焚毁,仅存大殿,御题普济群灵,赐前寺。逢观音诞香火顶盛,朝山者络绎不绝,附近省份的出家众,上山赶一个法会,够一年用的,也有要罗汉的。山上有观宗同学邀我们去玩,路上遇一只癞狗挡路,我踢它一脚并说:“好狗不挡道!”狗即汪汪的跑掉,但一回头即不见踪影,同学说:“你把观音菩萨踢跑了。”至今还觉得悔不当初,因菩萨愿力朝山者,必与见面,但不定现何身。观音诞那天有千僧斋,去山赶斋者不止千僧,中千过堂后,念佛至大殿,门口分供养品,有银圆、毛巾、肥皂等□,该大殿的方块砖仅能容纳五、六百人,千僧进去横躺卧尚有馀地,故称宝殿,可与国清寺漏沙锅、玉泉寺无梁殿、杭州拔木井、天童寺琵琶石等古迹比美。宁波天童寺门外有一块方石砖,人踩上去铮铮出声,据说当初修工时,拿琵琶的天王,将琵琶放下休息时,方丈用石压住,故此石一踩即出琵琶声,但把石砖搬开,却什么也没有,传为佳话。附近有阿育王寺供佛舍利,一次舍利走了,在对山树上放光寺,全大众鸣钟击鼓,穿袍搭衣礼拜才请回。南地圣迹不胜枚举,见闻如是,想系众生善缘所感。
  回忆幼年在家乡骑马驹,被其摔下马来,踢了一脚,几乎送命,至今头部尚留疤痕。于拜泉读小学时,顽皮偷搭便车,跨上马车后轸上,左腿伸入车轮中,将膝盖骨辗碎,腿也断了,父亲并未责怪车夫,好在年幼,用老式接骨法,敷草药以木板夹住腿,躺了几个月,虽未成残,老来总觉不舒服,有时遭构陷诬谤,流言可诛,心狠可诛,怨从恩来,恩由怨生,想必前生因果使然,远小人,离祸水,古之名言。
  我于观宗寺任职事时,父亲曾回国看我,相留不住,又回缅甸,再无音息,慈航法师到香港时告之已圆寂,但不知年月日。六十四年七月十八日于高雄车次,询恒月长老,法一其人,彼甚熟悉,云于三十年六月初七日圆寂,坐缸全身不坏,由其装金,供在罗汉寺中,虽不知其品位,总可安心,不过能养之时而未能尽孝,乃为憾事。
  在港蒙洗尘(香港新界妙法寺方丈)、永惺法师暨陈、黄等居士,为置道场。在台得曹、卢等居士护法,按月供给道粮,暨感激又惭愧。
  余拟不踰矩时,杜绝尘缘,退藏于密,栖身于林泉间,禅宗参,教下照,信愿持名虽捷便,共修均须道场,不具福慧,焉寄因缘。身灭火化,散于大海,何必启告十方,生平随缘,自也兼益,岂图名闻利养。
                                            民国七十二年·一九八三年四月上浣




                                                        十七、瑞今上人南传记

    一九六五年十一月,在台北举行的“第一届世界华僧大会”前夕,与会者报到时,我在善导寺看到了民国二十三年在福建厦门南普陀寺创办“佛教养正院”的瑞今上人。时间经过十八年,记忆犹新。
  当时瑞今上人六十一岁,我在善导寺会客室大厅中拜见了这位从福建到菲律宾开荒的中国佛教僧宝;从佛教在马尼拉的事功而言,则瑞今上人,足可发皇他的前期耆宿性愿老人,而成为菲律宾侨界佛弟子的精神导师。
  这位佛教大德,当时身披橘黄 se海青,黄布僧鞋,容光焕发,安详谦逊;中等身材,虽出身闽财佛界。国语亦颇流畅。我当时就“弘一大师在闽南的生活”,向他提出些问题,都得到了慈祥的陈述;此后,因缘无分,便没有再见到瑞公长老。
  在这一段漫长的过程中,也曾有零星的请益,我体会到瑞今长老是一位幽光含蓄的人,尤其是极少离开菲境,所行所止,由于他不事声华,也都在菲境默默中耕耘。整个菲律宾的中国籍法师,到今天约有二十馀人,目前为国人所熟知的,在大马尼拉区,即为瑞今上人,以及广范、如满、乘如、圆拙(近年由福建泉州申请出境)等法师;离岛则有三宝颜传贯法师,宿务唯慈法师。佛寺则为瑞今上人主持的信愿寺、华藏寺,如满法师的普陀寺、乘如法师的隐秀寺,碧瑶如满法师的普陀寺、三宝颜传贯法师的福泉寺、宿务唯慈法师的普贤寺,瑞今上人新创之佛光寺、纳卯瑞今上人创建之龙华寺、抽戈律瑞今上人创建的法藏寺。
  瑞今长老,福建晋江,东石乡,生于公元一九0五年(光绪三十一年)农历十二月二十九日,俗家姓蔡,名德轮。父亲树里,母亲张氏,世代以耕农为业。由于师之慈母生前笃信佛法,长斋茹素,因此,使他的家庭中充满了慈悲和祥的气氛,家庭既为佛法所薰陶,所以时有法师到这户信佛人家中方便寄单。在当时,有一位重兴闽南佛教的佛化老和尚,经常率弟子游化南闽各县,便时常挂单在瑞公的俗家,接受瑞公慈母的殷勤供养。他们看到幼年的瑞今上人,沉默寡言,资质不凡,与一般的儿童不同,同时受到佛家的耳闻目濡,对出家的僧衣、僧容,已生倾慕之心,出家的动机,也就在心灵间深深地扎下根苗。
  因此,在十二岁~一九一六年(民国五年)四月八日(释迦诞长)这一天,承他的慈母授意,终于到南安小雪峰寺,从海安转敬老和尚披鬀为沙弥,当时老和尚授以法名瑞今(Ven·SuiKinm),字寂声,另号谁真。
  瑞今上人从十二岁为沙弥开始,直到二十岁,这八年间,在师门薰修佛家内典及法事,也在同年(民国十年)农历四月八日,至闽化莆田梅峰光孝寺,受比丘具戒。
  受戒之后,民国十年到十四年之间,师为薰修佛法,遍植道粮,跳开地域的圈索,走遍大江南弱,历参中国佛教太虚、净心、常惺(安庆迎江寺住持)、兴慈(上海法藏寺方丈台宗泰斗)诸位大师。最后,自觉学犹未足,在民国十二年终于考入常惺法师主持之安庆迎江佛学院(慈航法师亦先后受业于此)为常惺上人之入室弟子。
  当他毕业之后,民国十四年,回到厦门,创建“初期闽南佛学院”。闽南佛教长老,基于比丘教育的重要,有意聘请当工大德常惺法师主持院务,因此顺理成章,这位曾经是受业弟子的瑞公,便受命亲往江苏迎接他的老师来厦门南普陀寺就职。现在我们要了解的是:太虚大师全书第六十一册“常惺法师塔铭升序”一文云:“十五年,余讲学闽院、厦门大学;十六年余主持南普院及长闽院,胥出法师谋画。……”又:东初法师“中国佛教近代史”八五一页“释常惺”节云“(师)十四年,应厦门南普陀聘,创办闽南佛学院,规模宏大,足与武昌佛学院相比美……越二年,辞卸闽院职务……受王竹邨总长邀,赴滇省讲经。”这是常惺法师第一次出长闽院;到民国二十二年常惺法师再度受邀,接替太虚大师遗留之职务,出主南普陀寺兼闽南佛学院,直到民国二十五年辞职,民国二十八年元月十四日(阳历)圆寂于上海(世寿四十四岁)。
  在民国十六年,太虚大师接办闽南佛学院时,由师之弟子大醒法师出任教务主任,芝峰法师助之,闽南佛学院,在这四五年间高德辈出,如默如(民国十七年入学)、竺摩(民国十九年秋入学)、印顺(民国二十年二月入学)、东初(民国二十年入学)、演培(民国二十五年秋入学)等法师,著述等身,均为近代佛教史上杰出的人物,尤以印顺大师,为近代佛教思想之翘楚。
  在同一年夏,时逢**军北伐,瑞师与南岳觉三法师,创办南山小学于漳州(龙溪)南山寺,此为南闽佛教界创办国民教育之先声。
  等到民国十九年,当代律宗大德弘一大师定锡闽南,讲律于厦门、鼓山,瑞公又从游座下,受知一代高僧,因此经常参侍法席,并曾代讲于南闽、漳、泉、厦、鼓诸地。在民国二十三年二月,弘一大师在南普陀寺讲“大盗戒”时,特属瑞师创办“佛教养正院”,应自“蒙以养正”做起,教示青年应注意“惜福、习劳、持戒、自尊”四项德目。并由瑞师出任院长,招收青少年学佛之出家在家二众。
  民国二十五年,又与慧云、广洽二位法师刊行“佛教公论”杂杨,于南普陀寺。
  迨至民国二十六年七七抗战之后,师返回乡梓泉州,出任南安小雪峰寺住持,此寺是瑞师当年披剃之地,并膺任南安佛教会长,宏法于战时泉州区所属南安、晋江、永春各县。例如在南安雪峰讲“梵网经”、泉州承天寺讲普贤行愿品、海安草庵讲弥陀经。
  我们应该留意的是,当时闽南大德,弘一大师的知友性愿,栖莲法师,于民国二十忍气吞声年九月,应菲华人士邀请到马尼拉,创建大乘信愿寺,性愿法师菲律宾之后,奠定了中国大乘佛教在菲国建立之基础,直到民国五十一年圆寂为止。
  瑞师与性愿上均为闽南大德,三年后,也就是民国二十九年,瑞师继性愿长老之后,也南渡马尼拉,到民国三十五年,接任大乘信愿寺方丈职务。不过,当瑞公到菲不及一年,信愿寺遭遇邻火波及,几乎夷为平地,祗存佛像而已。
  菲邦人民及我们侨胞惊疑为奇迹,因之信佛者日增。民国四十一年(一九五二),师与旅菲之苏行三博士,应邀代表菲国佛教界出席,在日本召开的“第二届世界佛教徒会议”,返菲后,即刻成立了“世界佛教徒联谊会菲律宾分会”,并出任会长。

作者: 弥迦使者    时间: 2009-9-1 14:13     标题: 续 8





       民国四十五年(一九五六)师率领菲律宾佛教徒,朝礼印度佛陀圣迹,并转赴尼泊尔加德满都,出席“第四次世界佛教友谊大会”。


  民国四十七年(一九五八),与妙钦法师、周水心、高文显等居士,应邀出席泰京曼谷“世界佛教友谊大会”。同时访问仰江、金边、以及越南西贡一带佛教圣地,游化星加坡、马来西亚一带,访问该地佛教道友。
  第二年~民国四十八年(一九五九)秋,与马尼拉中国佛寺各同道,侨界佛教善信,共同协力创办了“佛教能仁学校”。现在该校学生有千馀人,并于一九八0年扩展为初级中学。
  民国五十一年(一九六二)冬,师被推选为马尼拉佛教重镇——信愿、华藏两寺之第三届住持(前两任为性愿长老),一直蝉连至今。
  瑞师与性愿长老、善契、如满诸位法师,经过尔后十年的惨淡经营,寺容又为焕然一新,不仅如此,同时又扩建讲堂、藏经楼、五观堂、寮房诸多楼舍,殿宇矗立于侨区,辉煌庄严,因此形成今天菲律宾的佛教信仰中心和精神皈依处。
  民国五十四年(一九六五)十一月十二日,师应邀出席“世界华僧第一届大会”于台北,笔者为撰述“弘一大师传”初稿,首次在善导寺蒙赐亲切接谈。
  民国五十八年,瑞师为扩展佛教社会事业,陆续创办了“菲律宾佛教慈赠会、赈济养老院、孤儿院、痲疯病院、盲人院“,以及贫民医药施诊院和临时救灾救难所,诸多社会机构。
  复次,师为推展佛教社会教育,在近二十年来,在马尼拉又创办”佛学讲习班、暑期佛教儿童班“,此一小型教育场所,便是日后能仁学院的先基。
  民国六十年(一九七一)师受韩国佛教界邀请,赴彼邦传授菩萨戒,受到该国佛界两众盛大的欢迎。
  民国六十三年(一九七四),师又在信愿寺邻宾筹建“万佛塔”,塔高一百八十多英尺(合六十多公尺),底层为功德堂,二楼药师殿,同时能容纳千馀人礼拜。顶层奉供“万尊佛像”,梵宇庄严,揉合印度与我国之建筑风格,成为马纪拉侨界舍报之归投处。
  能仁学校,在民国六十九年扩建,楼高七层,五十五间教室,总面积达一万平方公尺,去年夏天,能仁全部迁于新址,这是菲律宾佛界之普遍教育典型,与另一佛教普贤中学,成为青少年佛弟子佛学薰修之所。
  瑞今上人,今年嵩寿七十九岁,菲律宾佛教的高德耆年之硕果,除在马尼拉外,同时老人又在离岛描戈律建法藏寺,宿务建佛光寺,纳卯建龙华寺,并派遣弟子分驻宏法。复次菲国之三宝颜福泉寺(传贯法师)、宿务普贤寺(唯慈法师)、马尼拉隐秀寺(乘如法师)、虽非法统之直裔传教人,对瑞公上人均视之如师如上。
  瑞公平日澹泊寡言,心地宽厚,薄于责人,与人相处,深感如拂和风,如沐春雨,因此,深受菲华侨界的敬爱。
  师一生教宗净土,学宗唯识,终身奉持释迦遗教,持律谨严,我们祈望佛陀加被这位终身行之而不倦的佛教大德,法乐无边,嵩寿无疆!
  [笔者案:本文有关时间未详部份,尚待来日补充。]
                                                     一九八三年五月十八日完稿



                                                 十八、无名比丘尼随访录


    一、微小的比丘尼,不愿拍照
  佛教界朋友,大多数看过“金山活佛”这本书;如果你看过“金山活佛”,你会冥冥中发现,台湾大兴善寺的——无名比丘尼,在修道的深厚基础上,怎么这样的相像!
  我们是一九八三年七月十二日早晨由台北搭车,经过两个多小时到达台湾苗栗的海边小镇苑里;去访问我们多年来时时想去参见而没有机会去的一座无籍籍名的小寺——“大兴善寺”里的“微小”的,“无名”的那位比丘尼。到了苑里,问起小寺——大兴善寺,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其实,苑里的人们,几乎都把这位“土生”的比丘尼,当作菩萨来供养的。
  我们在苑里下车,从车站转一个小弯,在一条命名“天下”的路边,看到与道路平行,窄窄的空地,有一间看起来不像佛教寺院,倒像民间平房的房子,平房顶上,又加盖像是密封仓库一般的台湾民间式样的屋顶,看起来,真是寺不像寺、屋不似屋了。在这种会从眼里漏掉的土建筑里,如果有人相信它会住著一位高僧大德,是颇信人难以置信的。
  我们在寺前一些用花木围植的小水泥道间,对著它——屋上沿水泥墙边,悬著“大兴善寺”横书的寺名建筑物拍照,这时已是上午十一点钟,有两三个人——妇女、小孩、和一个半白痴的年轻男子,在寺门口——也就是大殿门口晃来晃去,当我照到第三张时,那里面走出一个微胖的年轻比尼——好像还有一个中年妇女,喝令不可照相,彷佛警察似的——并且威胁说,如果“你要照,底片也要把你拿出来——曝光!”
  霍!这样严重!他们说,那些乘游览车的游客,来这里照相,都是这么做的!(你看著办!)
  那当然,我们的目的,不仅是为这间闻名全岛的“伟小的大兴善寺”拍照永存青史,重要的是,我要为这间小寺的那位无名的修道者、比丘尼,留下真容,永垂不朽。
  然后,那位“师父”,交代她的弟子,他不愿被拍照,“有什么好看的,一付丑样,过几年也许就上锈了!要上了报,丢死人!一个微小的尼姑!我才不要!”
  如照“金山活佛”的办法,要拍照,可以,“我让屁股你照!”那么记者、好事者,只有瞪眼。
  这位无名尼师,不仅自己不让人拍照,而且寺院也不愿别人照,因为寺院让人照,会有同样后果——经过照片的传播,全世界的人都会把大善寺吵翻,恐怕美国“新闻周刊”还有“地理杂志”、“Live”、“Time”也会派人来拍照、采访,那样,我们这位无名微小的——无名比丘尼,就更罪深业重了。其实,你要偷照,技巧高竿,全寺十三个比丘尼都没有看到,我想是可以过关的。
  而并且,除了不让人照“师父”、照“庙”,连让寺里上殿做早晚课时梵呗,把它“录音”下来,也不可以。如果你录他的音,“师父”会“他心通”,知道你“录寺里的音”,她手里早已准备好另一卷空白录音带,从人丛中把你抓到,恳求和你交换,把你录的那一卷没收。如果照她的相,她也如法炮制,用全新柯达跟你交换。她会笑容可掬地,慈悲可溢地告诉你,不要照她,她是微小的,像天上的鸟儿,水里的鱼儿,微不足道!“而你们,这么大男子汉、DA法师、大居士——都是伟大的,不像他们这些每天祗吃两顿斋饭,穿破衲衣的比丘尼们,只为佛陀传道,不愿得世间令名,请你慈悲——不要拍照……”


  二、我们被加持了大悲水
  我们——我和颜宗养居士——刚进寺门,就被盖了一顿,我把照相收起来背在肩上,尴尬地走进大殿,说天话地,就是不让拍照。她们说,如果拍照,“师父就不出来见你们了,如果不拍照,马上就会来了。”
  全寺,只有这么一间大殿(二十坪吧),供三尊佛像,二尊护法神,但是在边空地却摆上几张桌子,堆两一大碗一大碗素菜、水果、在作供品;正中间有香炉,右边空地摆著一个大水柜,水柜左侧,放著一个高脚桌子,放很多小杯水,而地上又有一条塑胶管通到水柜里。
  到后来,我知道,这些水柜、杯子,管子里,全是“师父”加持过的“大悲水”,管子又接自“饮用的自来水管”,他们在变为悲水的地方,装上滤净器、药物,使水净化,(经过检验)可以生饮,这么样,每天车水马龙,到这里求“大悲水”的人,有的带瓶子、罐子、水桶、塑胶汽油桶,大到五加仑装的,在大殿里排队等候“颁赐大悲水”,因为求水的人太多,就不得不排队。因此,我们下午三点三十分以后走时,师父送我们两塑胶桶大悲水,回家后足足喝了十天。
  我们在几几乎无阶可以下台的时候,正在彷徨,转身从大殿侧门,向里看,有一间过道,通到后院,就在那里看到一个比丘尼,忽然叫我“陈老师”,我的天,救星不飞而至,原来这位出家人,是十多年前,在莲因寺举办斋戒学会时熟习的,那时已经出家的常持法师,当时她似乎从逢甲大学毕业不久,彷佛是读会统的。那时她瘦得像竹片,此时则人强马壮——我竟然没有辨清他的卢山真面目,如果他不自报其真相,我无论如何也记不起来了。
  看到她,我们便和盘托出,要访问寺里的“师父”,和为她拍照,还要弄清她的法名、身世。但是她说,她对师父的身世,也完全不知道,虽然他在这里已经七八年,她也不过问这些俗事。她只知道跟师父修道。
  门又关了。我们彷佛进了“宇宙的黑洞”。本来想为历史留下一篇中国当代僧宝的记录,但是到了“大兴善寺”,混身的能耐完全用不上。
  说著说著,我们身后,忽然有一袭织小的黑袍飞过,忽然常持师说:“那就是我们师父!”全身欠马上紧张起来了。她闪身进入一间小房,后来知道那是他的大弟子——寺内监院的简陋寮房。而她自己则仅住大殿右上角一间三个塔塔米大,带间洗澡房的小房。
  过了片刻,有人说:“师父”在大殿上为外地的善男信女“加持”了,我们才冲入那间香烟薰得黑漆漆的小小大殿,“师父”赤著足,穿一身“由多层破灰布缝成一层壳似的僧衣裤”(刚才看到的黑衣,是她多披了一件海青,因为上完香又脱了)。是真正千补百衲衣。那不是衣服,那是一层布壳,硬硬地,在她那瘦小的身上荡来荡去。她光著头,但满头黑发。
  她盘坐在两张小小的塑胶凳子前,为一群女众“加持”。
  说到“加持”,就是说,她盘腿坐著,用她的修道功夫,用“念力”为坐在凳子上的人灌注,她用什么念力,没有人知道,凡是有病的人都可以加持,没有病的到这时来看师父的人,便为她作“平安加持”。
  我现在的眼里,马上浮起一幅“师父加持”的景像。
  她坐在那里,向对方“加持”,身旁坐著一位翻译的人。因为她已“禁语”二十年了,也就是,她已有二十年不说话,一切透过手语进行,再由译者!一位年轻比丘尼,或一位女居士。常持师也是其中之一,她大学毕业,国语流利,可以为外省人服务。
  等到那些女士接受加持完了,我和颜宗养居士地被“请”上去坐著,这时我真正的看清了这位“与世俗反其道而行”的大德比丘尼了。
  她看起来,很难定准多大年龄,根据传闻和他在苑里的历史,和面容判断,在五十岁至七十岁之间,因为面容白皙,行动轻捷,定力已臻相当境地,显得年龄变小。因为不说话,完全用动作、笑容、表情示人。她的“加持方法”,只是双手合掌,集中念力刹那而过,“加持”便完成。她透过译者,告诉你,如果有什么病,应该如何服用大悲水,如果患在外部,她告诉你如何用“大悲水”濡湿毛巾,来敷治患部。而且,带回去的大悲水,每天可以加一杯在米里煮饭,全家吃,也可以把它煮沸来喝,消灾祛障。
  她不时用手势表示,她自己渺小,如飞鸟、游鱼,不值你们如此尊重、崇敬,“请不要超量地赞赏她”。最重要的是,不管你信不信佛,他都不接受任何人礼拜,如果你礼拜她,她马上反过来拜你,因此,到寺里的人,不管为了什么原因,对“师父”不要拜。在佛教界而言,更反俗的是,他绝不收“在家皈依弟子,她只有十二个出家女弟子,她为她们剃度之后,接下来派她们去受戒,再回寺里工作。
  她好像要与一切众生平等,在天地间,她最渺小,地下的蚂蚁也比她尊贵。
  这位无年龄、无名号,也没人说得上她究竟修什么道的比丘尼,在我们面前为我加持,我与她手语,请她慈悲,告诉我!她的“法名”,她天真地、慈悲地微笑,非常抱憾,她实在没有特别之处,能供人留传,供人知晓。她谦和的表示,她只是个平凡的修行人。每天以“念力”、“大悲水”与人结缘。
  “大悲水”、“念力”,与人加持平安、治病,在理性上都是反医学、反科学的,一般人不会不知道。但是在宗教世界,就变为正常的事了。世间,就有许多人患上难治的疾病,被大悲水治疗痊愈,最近就有一位洪正廉先生的女儿~素英,患骨癌,经过“师父”的大悲水治愈(原报导载于“普门”二十六期)。
  透过宗教力量,为人解难分优,是属于精神上的疗法,是一种直觉的接受反应。这位老比丘尼,在小小的苑里,已经做了二十多年。
  她为我们加持完了——其实,我来拜访她,只是一种文化使命,而不是求大悲水,和求加持、治病,我们只是随缘。我们站起来之后,常持师马上送过“大悲水”,我喝后,后来又叫我喝一杯。然后我看著“师父”为别人~大人、小孩加持,她坐在凉凉的水泥地上,庄严地、微笑地用功加持对方,直到完了。然后,我们与师父,再一同到通往后院的过道上,坐下来“谈”,她盘在水泥地上,我们坐在小塑胶凳上。她穿著那一身厚厚的“布壳”,好厚。并且很宽大,套在那微小的身体上。她面容很小,瘦削的鼻子,加重尖有脸型,一双眼睛半阖,也不见光泽,看起来是如此貌不出众,毫无“德相”的影子。
  当她为我们加持完了,我记起,她先坐在佛像前面,自己首先端一大铁杯的水(自己加持过的大悲水),先用手沾洗过自己的双眼,再沾水淋过自己的胸口,又用水沐一下头顶,抹一下脸,然后把一大杯水,一饮而尽,哪有几滴水落到地上,她便用手在地一上扫,把水扫在手上,再往身上抹,把我都看得楞了。


  三、冬夏一件衣,常年坐水泥地
  根据常持师,和多年来佛教朋友们亲近过以后告诉我,这位无名比丘尼,一年到头赤足,一年到头就那一身“布壳”,冬也是,夏也是。不管如何冷。如何热。她的小房,没有床、桌,只有同样的两三套“千补百衲”布壳,用来换洗。室内一片水泥地。
  二十多年来~也就是,她在苑里,建立大兴善寺以来就“不倒单”,常年坐水泥地。寒暑风雨,如是。
  二十多年来,据他们说,早期她是每星期只吃一点水果,最近几年来,弃除所有食物包括水果,每天只喝几杯“大悲水”。
  令人惊异的是,这位“师父”告诉过访问她的教内外人士说,“不倒单”并不代表道力的高深,道,还是在另一种情境上显现。
  我们在寺中逗留了四个多小时,下午三时前,又看她为人加持,我用带著皮套的照相机,对著坐在地上的她说:“请师父慈悲,让我为您照一张相吧!”我把相机拿在手上,对著她作按钮状,她马上走过来,把相机拿过去,她以为我照了她的相,引得大家都笑了起来,她一看是假动作,也天真地笑了起来。
  我们在寺中吃午餐,午餐是一锅“罗汉面条”。午后一时正,梆子响后,常住的人,便不得再接受任何食物。
  寺里吃的东西,全是苑里人送的。市场上的摊贩,供给全部青菜、水果,寺里不管来多少人,他们全部包办。米、果品,由当地信徒定期丰足地按时送到,每天只一种菜饭(如有法会供养来宾例外,有更丰盛斋席,也是苑里人送来)。
  寺里——就是那一间小小的大殿,经常有些小孩、无依老人、女人、拥来挤去,凡是有人送果品来,师父便拿著果盘分享大家,这时老人、小孩一拥而上,如群蜂采蜜。原来,凡是寺中可以吃的,供养人的,都经过她的念力加持。
  这位师父“有时”看起来几乎有点“优相”。金山活佛的行住坐卧,有时也是那样傻傻的。
  金山活佛,长年一袭僧衣。长年不倒单,也是为人治病,不过他不用大悲水,是用自己的“口水”、“洗澡水”、“鼻涕”、还有“捶你一拳”、“打你一掌”。
  这位比丘尼,一年到头穿布壳一件,冷热不侵。一年到头坐水泥地、不吃饭、不倒单。
  你问她修的什么法门,她微笑一下,然后,她说—“你都知道”。当然,他也常为专访者指示念佛法门。
  他究竟修的是什么法,境界这么高——例如:“长年一袭衣(我亲自所见,没有第二件)、长年坐小泥地(我亲自所见,那片水泥地很湿)、长年不吃饭、长年禁语(功德是少造口业)。”——这些都是反世俗的,非凡夫俗子可为。
  她面貌平庸,而道行实是高洁。
  有一个流浪的老人,一个精神病老妇,也以这间小寺为家,每天在这里吃喝。“师父”把他们视为家人,亲切地呵护,对小孩子们也彷佛对待成人一样。
  一座小小的简陋寺院,一个超越世俗、道德意识深厚的比丘尼,在台湾的复杂而高度繁荣的社会里,击起了一股震波,负起了指导人类道德觉醒的任务;我以为她在“大悲水”的背后,在禁语和简陋生活方式里,隐藏著的却是一颗伟大的悲心。
  据莲因寺忏云上人说她的专修,应该似是“大悲咒”;从她的念力加持上,可以看出一遍“大悲咒”在她念头里会一闪诵完,不须分别。这已是佛法上的高手,我从另一面看到,她必是一位在静坐行持上有极高成就的人,否则就支持不了冬寒如一的一袭布壳。还有她那真正众生平等、无相无作意的语默动静。


  四、足不出大殿,一生不受供养
  我们走的时候是下午三点半钟,寺中人在中午餐后都有约一小时的休息,而那位无名老尼师没有,她的睡眠景像成谜,她的徒弟们都不知道她是否睡眠,因为除了在殿上走动,为人们加持之外,夜晚是入室静坐,并曾经有过二十多天不出单房的记录,待她出房后(大约是出定),仅喝一点点水。另外,她也不接受“供养”。
  我们走时,她在门口恭敬合掌地送我们,一直送到我们走离她的视线。
  这位无名比丘尼,住在大兴善寺(大约)二十多年了,根据传说,她是苑里本地人,俗家性陈,家庭富有,青少年时,曾在台北读过“台北第一高女”,在光复后好像拜见过慈航法师,在二十岁前后,曾结过婚,婚后生一子二女,当孩子还幼小时,夫婿因病去世,她便把儿女交给公婆,自己弃俗修道,时已三十五岁了。此后她的经历不明。她何时出家,无法确定时间,好像是“自己剃度,自己受戒”的;在山间修苦行,直到再度出现在她的故乡,建立大兴善寺为止。
  她在大兴善寺,足迹从不出“大殿”那一方寸之地,后面到侧门为止,前面,到大殿门栏。此外,天涯海角,花花世界,全会在她的心境上出现,而不必再涉红尘。
  不久的将来,我准备再访那位无名、微小的比丘尼,去瞻仰那一脸纯净的慈祥笑容。我要带著一队人马,一齐去“拜山”。人间自有许多不为世俗所知的奇人,为我们凡俗世界,展露一些琪化瑶草,来接引睡在噩梦中的众生。
                                                           一九八三年七月十九日


   后记
  著者于访问这位无名大德尼之后,事隔一年四个月,也就是一九八五年二月下旬,接到大兴善寺常持师电话:师父交代,要我过旧历年时,到寺中吃汤圆。当时我把这件事忘了,等过了旧年,到三月五日(农历正月十四早日),佛界纷传苑里无名大德尼突然圆寂,我在惊诧哀伤之际,打电话问常持师:“师父怎么了!”她在电话中支吾了一下,才说师父走了。我问那一天?她说:正月初三有一点不适,到十二日清晨四时入灭。现在各地信徒都已群集寺中,为师父念佛,想把师父再“求回”人间。
  我于次日一早,即由台北乘车直达苑里,到寺门前,已听到大殿上一片念佛声。我在水泥地上礼佛之后,直奔寺后广场,找到常持师,才算弄清楚这位矢志修道的大德尼,在农历年后,因感冒而拒绝医疗,引发肺炎(她的胸充痰,痰中带血),在三月三日清晨舍世。她的肉身仍停在当家师的寮房。但许多及当家师,都宣称师父现在入定,她们坚信,经念佛恳求师父会回来。
  当时天已很热,中午达摄氏二十三四度,我告诉那一些人:师父不会再回来了,如果不赶快送到殡仪馆去火化,在这种热天,等身体肿胀之后,连舍利子也烧不出来,到那时你们就太罪过了!
  说过以后,我便匆匆走了。回到台北,不到一周,便传闻,这位大德尼的肉身,已由信徒运到三峡火葬场“茶毘”。
  我确定这位真正修道有素的大德尼,一定有“舍利子”。因此,在茶毘之后,竟捡出各种舍利子达数千粒。
  “告别法会”,是由当代律宗名宿忏云法师主持,而大德尼的俗家一子二女都到灵前行礼戴孝了。
  据寺中正式宣布:大德尼的圆寂时间,是民国七十四年(一九八五)三月三日(农历正月十二日)下午七时,距生于民国十九年,世寿五十六岁,僧腊二十一秋。
  她的法名,是福慧。这是我在第一次到苑里之后就知道的,但因她放下一切俗事,不愿留人间浮名,我也就没有提到。现在,她已走了,走向一位修道者要去的清净世界,我想,还是把她的德号写出来,让她为人间留下一点芳香。
  还有她的生前影像,因她生前坚持不让人拍照,她入灭后,那些弟子们坚持遗志,连她以身份证照片放大在灵前作为供养的半身照片也不准照。我只有走访为她作塑像的雕塑家陈一帆先生家,把她照下来,现在让它补印在这本书上,永远地传下去。
  她的舍秆子,我在暑假中,到大兴善寺,经过监院师特允,把五座供放舍利的塔拿出来,我仔细瞻仰了。白色、透明色、暗绿色、象牙色、玛瑙色……缤纷夺目,欢为稀有。这五座塔里仅放二三百粒,其他的都已珍藏了起来。
  这些舍利,是一位修道者的戒定慧所薰修,这是佛门修道者的证物。
  然而,大兴善寺于这一年八月间已迁走,苑里,再也看不到这一座天天有人求大悲水的小佛寺了。
                                                    一九八五年十月二十日晚补记



                                                       十九、广钦老和尚禅修谱


    前言一
  自从中国大陆由中共统治以后,毋庸讳言地,中国佛教在实质上已等于消灭。虽然今天的北京城,还残留着“中国佛教协会”,还有气无力地办一份“法音季刊”(还有赵璞初、巨赞法师维持着一个木璺般的佛教样板)在佛教理论体系上,还有吕澄、周叔迦在风烛残年,留下些研究作品;同时中共的政府也有意开放“天下名山”观光,上海玉佛寺也允许为死人做经忏,一个四川籍的高僧——中国武术专家——海灯老和尚也有意外放到美国“讲经”,但是,依然不能证明佛教在大陆得到生存和宏扬教义的保障。
  除开教义,以及教法业、不能获得“保护宗教自由”在宪法上的承诺不说,即以在佛家所谓“深有秘行”的实践派高僧大德,也在铁幕的传播工具被封锁下没有踪迹可寻了。因此,佛教的事物,在大陆上成为没有灵魂的壳。当然,我们有待于邓小平政权,甚至于接手邓小平的中共政权,能“质变”地在肉容上允许“信仰宗教自由”,而非诡谲地“也有不信仰宗教的自由”。
  中共政府,不能在观光价位上榨取佛教的剩余价值,又要在思想地位上容忍佛教价值;否则一切的口号与政策性的文件,都无法被共产主义世界之外的人们所接受。
  自从一九四九年以的事国佛教界淹没于红潮,到一九六六年红卫兵之乱,佛教界至引在大陆上陷入历史黑暗时期,中国的“高僧传”到此也写下了“绝篇”。
  我们有志于这方面工作的人写谁呢?写“巨赞”吗?还是写被迫还俗下放劳动的镇江焦山的茗山老和尚、雪烦法师?一个比丘僧,在法难下屈辱,他底历史地位就无法被肯定了。在一九五九年前,活在江西云居的虚云和尚,与中共红潮单打独斗,彷佛儒家的熊十方、梁漱溟,与经济学家马寅初一样,都是中国历史上的瑰宝,可是他们终于成为“历史人物”了。
  我们写“高僧传”,继承道宣法师的法业,就不得不把中共大陆上的“高僧”割发。我没有资料可写。即使有几个样板,我们又如何了解他是怎样地一位“高僧”?
  我们“处心积虑”地坐井观天,完成了这一本书上二十位人物的活的传记,我们的能力到此为止。


  前言二
  中国式佛教从一九四九年转移到了台湾,然后对台湾遗留的日本式“携妻带子住寺”的佛教加以改造,便形成目前“僧尼同寺”、“僧俗同参”、“白衣说法、缁衣下座”景象的非中国、非日本的“台湾模式佛教”。即是如此,还算功不唐捐呢!
  二十五个年头,我彻尾地有心观察佛教人事,从实践与思想义理两方面成就着眼,以维护中国佛教命脉为辅助,来撰写我怕完成的人物。不分台湾与流落世界各地的高僧大德,我透过所能做到的来全力搜集,虽然有些高僧以坚决的态度不接受这种“无聊的文化魔障”,去抛头露面;但是如每人都这样潜沈、静默,我们的佛教史又如何写呢?
  因此,我只有“万法淮心”地来请高僧大德们慈悲了,“您能不能为了众生、为了佛教绵衍而作秀一次”呢?“罪过算我承担吧!”许多比丘大德真地感动了,否则这本书也出不来了。
  三十年前连“广钦老和尚”这几个字听都没有听过,一九六一年我还在花莲的时候,初闻有这么一个老和尚,到台北后,听周子慎居士说“广钦老和尚”有点怪异,他住法华寺时与日本鬼魂有过接触,我很难相信有这回事。其实,我虽然相信佛教的轮回之说,当它真有这么回事摆在面前的时候,又怀疑我的耳朵了。
  到台北最初几年,好像有一次在善导寺的法会上,看到“广钦老和尚”坐在上面偏位,形态木讷地彷佛他不是一位主角,也不像高僧,于是,一直到一九八三年八月十四日以前,都没见过这位“方外高人”。反正,我没有“亲近”过他。
  一个几乎不识字、不会念经、不会讲佛法、不介入人际关系、没有著作、甚至连一本自我美化的小册子都没有一个每天吃一个小蕃茄的老僧、一个佛教会连理监事名额都挂不上的乡野和尚,我的注意力没有注意到这一方面。
  打开中国历史上的高僧传,中国有这种高僧吗?——其实我自己也是非常实践主义的。对于光说不练的中国和尚,我依佛家戒律去尊敬他们,但是客观地奉承渲染他们我是无缘的。
  当方东美教授去世前不久,忽然有人(周子慎)告诉我,方东美教授在逝世前到土城皈依了广钦老和尚。而方东美在中国学统上他是宗儒的,但是在哲学上,却治华严,谈到佛法义理,广钦老和尚如何跟得上。可是一个人就是无法面对死亡,当死亡紧迫钉人时,他就不得不有所省悟。方东美在回光反照之后,投入广钦老和尚的法座之下,是非比寻常的。
  广钦老和尚今年九十三岁了,住在中国台湾省、台北县、土城乡、了万事大吉寺内,一年到头不下山,可是到承天寺“拜山”的人却是络绎不绝。他们不是去拜山,他们在心深处,去拜那个木讷寡言、不会讲国语、不会念经、不识字的乡野老僧。
  这位九十三岁的老和尚,一如与世俗浮沈的“事业高僧”,他风雨不动安如山,有数十万信仰他的人群,一年四季到山上来瞻仰他。把他当作“佛宝”。
  在皈依他的弟子中含盖了台湾各界的上层结构人物,使得他的住锡之地——承天寺,成了台湾地区观光胜地以外的“世外奇景”。一个精神临时得到驻脚的地方,灵魂得到片刻清凉之处。见到广钦老和尚,你的螟暗的、潮湿的心,会忽然得到一丝温暖与光亮。
  由于以上的原故,我检阅了“台湾寺庙总录‘有关他的简介,江启超居士“佛教信仰的好处”(一九八二年十一月出版)有关他的片断,颜宗养居士“广钦老和尚云水记”等文字,加上我的道德涂说,以及去年八月我一次亲访,依纪年方式,完成此谱,留侍历史去证明。
  谱文曰:

  [清·光绪十八年,公元一八九二年,一岁——四岁]
  生于农历十月二十六日,原籍福建惠安。
  吴姓,幼时家贫如洗。他的父母在他三四岁时,因为他的长兄娶妻无钱,将他卖到晋江李氏农家为养子。

  [清·光绪二十二年,公元一八九六年·五岁——八岁]
  师到李家之后,当时李家是在山坡地种水果维生,生活勉堪温饱。养父待他如己子,但是他幼年多病,为了中国农村的迷信,把孩子许到寺庙给菩萨或和尚做养子或当小和尚,使他免却zai 难的原故,他养父母也把他带到观音亭许愿,给观世音做寄名的儿子。
  由于中国南部地区,佛寺多,有些幼儿在襁褓中便随父母上寺院拜佛上香,因此,中国许多高僧大德,竟由此一世俗因缘而踏入佛门,成就历史上伟大的宗教事业。
  他养母由于信佛而素食,因此,他七岁时就跟随养母一同素食,直到如今,成为终身茹素。

  [清·光绪二十六年,公元一九00年,九岁——十一岁]
  九岁时候,他的养母因病去世,过了两年,养父也死了。他顿成了“孤儿”,不知寄身何处;待养父母一一入土之后,李家的远亲便把他送到南洋(也许是印尼婆罗洲)做小工。

  [清·光绪二十九年·公元一九0三年·十二岁——十八岁]
  幼小的年纪,到了南洋之后,先在佛侨(多为福建人)的店中做童仆,平日扫地、煮饭、打杂。
  等稍大了,就与同乡一齐上山砍柴、运木维生。
  虽然在马来半岛一带每日流浪,靠做工过活,但素食生活并未动摇。

  [清·宣统二年·公元一九一0年,十九岁]
  有一天,在山上运木材,并在日落前集体下山,正准备搭“轻便手推车”下山,他忽然感觉不安全,并且警告同伴不要乘这辆车,但是大家不听他的。——因为他这个人很忠厚、木讷得近于傻乎乎的。谁知车滑到山腰,突然翻身落入山谷,使很多人受伤。
  事后,有人开他的玩笑说:“你既吃斋,又那么‘先知’,为什么不回老家当和尚修道?”
  谁知,他竟因这句话,大梦初醒。
  说走就走,马上整装就道,便买船回闽南泉州了。

  [清·宣统三年·公元一九一一年,二十岁——二十五岁]
  回乡之后,经过一番交涉,就择个佛菩萨的法会日,他便投入当地历史名刹,泉州承天寺出家了。
  这座承天寺,建于五百年前,后业的弘一大师,也曾在此挂过单。寺院面积庞大,附近名胜古迹极多,寺众有五六百人。
  他这个没念过书的乡野穷小子,虽然一念之间出了家,到了几百人的大丛林里,一下了就淹没了,谁会注意一个低级农工份子出家的小沙弥呢!
  当时,他是拜在承天地方丈转尘老和尚座下弟子瑞舫法师前为徒。
  瑞舫师是一个苦行僧,但是不到四十岁就死了。因此,平时的教导责任,便由他师父的师父——转尘老和尚来料理了。
  承天寺虽然是名刹,可是这里出家人的生活却极为清苦,其实,当时中国大陆的各地佛教寺院,苦,是普遍现象,不仅寺院苦,中国民间农村,又那一个人不苦呢?如果不苦,苦到衣不蔽体,贫无扎锥,某党又如何能在这片土上生根呢?
  不但出家人苦,初出家的更苦,他们要负起寺院所有“劳动”任务,当然没有营养可言,有时会饿得眼睛发花。
  有一天苦极了,也饿极了,事情干完了;向斋堂里拥,突然被转尘老和尚叫住:“——把工具归位再用斋!”他忍不住火气来了,心里想不干这又苦又穷的和尚也罢,心一横大踏步直冲下山门,待走了不远,又回想:“我为何而来?为了这一点苦就打退堂鼓了?……”这一悟,才又转身回来,把工具归位,到老和尚面前报命,让他进斋堂吃饭。老和尚说:“吃人所不能吃的苦,做人所不能做的事,将来你就会知道其中之妙理!”
  他由于这一顿棒喝,从引更加坚苦卓绝,不再起退堕之念了。
  其实,中国佛教大丛林的作风,都是很严厉、很没有人情的。这是中国佛家“陶铸一个修道者”最基本的原则。
  他在承天地就像这样,做一个没没无闻的“苦力和尚”,直到三十五岁。整整十五年,不要说讲经主fa lun不到他,连轻微一点的殿上法事也轮不到。因为他的文化水平太低了。

  [民国十五年,公元一九二六年,三十五岁——四一岁]
  到这一年,他从事寺中“贱役”(挑水、煮饭、下田、扫地……)的工作,被调派为“香灯”,就是管理寺中大殿上的烧香、添油、香花水果上供、清理佛殿等工作,以及打板敲钟等等。由于有一次睡过头,慢了几分钟打板,深自忏悔,责罚自己在大殿口跪下,向几百个同道谢罪。并且从此在佛前打坐,并磨练到“不倒单”,直至今天,还坐在那张方形的椅垫上。
  他在寺中究竟修的什么道呢?根据他的平日实践与言行观察,他在寺中是修“临济禅”的,兼修“念佛”;不过自从中国宋代大慧宗杲以后,禅净趋向合流,中国所有的寺院里,凡非纯净土宗派,多半变为“念佛禅”了,就是所谓“禅净双修”。而他的念佛基础,是先于参疑情的。

  [民国二十二年,公元一九三三年,四十二岁]
  在承天寺参禅念佛二十载,到此时还没有受“具足戒”,是一个老沙弥。他惟恐自己戒行不足,有愧佛恩,一直到有一次机会,到福州鼓山寺去打“佛七”,忽然境界现前。
  在鼓山打精近佛七时,有一位外国同道访问他,才透出他念佛高超的消息。
  他告诉那位道友说:“——当时,每一念,都含融在念佛声中,突然之间,身心俱脱,如入他乡异城,开眼所见,花香、鸟语、风吹、草动,一切动静语默,无非是念佛、念法、念僧。……”这种深入念佛三昧之境,延续三个月之久,未曾间断。
  他的情境,亦如“阿弥陀经”所描写的西方极乐世界完全一样。
  有了这次三昧经验,他的生命中已获得了印证,于是在转尘老和尚允许之下,才到附近兴化龙山寺,受比丘戒。从此可以云水天下了。
  受戒五十三天归来之后,他便积极准备入山苦修,而转尘长老已知他的工夫有了基础,便答应他独自到泉州北郊的清源山隐居修道。
  他上山时,只准备几套换洗衣具,十多斤米,此外,身无长物。一钵一袋而已。可是清源山并非简单的山明水秀,它却是满布密林,密林中散布着疏落的村野人家。荒岭间隐藏着野兽飞禽,真正是“人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好一个人间秘境!

  [民国二十三年,公元一九三四年,四十三岁——四十七岁]
  他在深山中的道场,是一个五六尺宽、七八尺深,一人仅可供容身的半倾斜山洞,洞中有磐石一块,可供打坐。
  他经历了崎岖山径,找到这样一个隐密之所来修道,来了却尘缘,经过数天,身心逐渐安静下来。过了不久,他与平日一样,在石头上打坐,忽然刮来一阵腥风,拂入鼻息,正在感觉奇怪时,睁眼一看,原来是一只斑烂猛虎。
  他心中一震,脱口高唱“阿弥陀佛——”那老虎也没想到这一声佛号狮吼,便吓得返身落荒而逃。可是那老虎逃了不远,又回来了。这次它施施然,鼻中发出低吼,一步一步直奔他的座下。
  这时生死大事已经放下了。猛虎当前,他低声说道:“阿弥陀佛——你莫瞋!这里原是你的窝巢地?我是出家人,你让我修行,我成了道一定来度你,如果你动了瞋心,伤了人,冤冤相报,又那有了期?愿你皈依法!皈依僧!……”说罢,便一心念佛,那头老虎,看了看,是一个中年的又干又瘦的和尚,便点头摇尾,走出洞外,伏在那里,成为他的侍者了。
  △这只老虎,此后便日夕与师相伴,形同猫狗,高精尖如家人,有天,又带了它的太太和孩子来了,并且在他的座前游戏翻滚,然后,他便正式地为虎父虎妻虎子,说“三皈依”法,为“入洞弟子”。
  △虽然老虎成了法侣,但是他却要吃饭,可是在山中所备的食粮,早吃光了,由于定境越来越深,也不愿离洞他迁。但是洞外连野菜都没有,每天只能喝点山水。最后全身都浮肿起来了。对付“饥饿”,他通常用“入定”来解决,末了,终于不能再让全身空乏下去了。便试着出洞,到处寻觅山野植物果腹。
  △直到有一天,见到一群猴子在远处树下,玩耍,它们手中拿着一粒粒果子往嘴里放。好像吃得津津有味。“猴子能吃,我为何不能吃呢?”想到这里,不禁笑了。他便走到树下检起落在地上不知名的果子吃起来。猴子们见到有人加入它们,很讶异,彼此交头接耳一番,就喳喳叫起来,过了一会,看到老和尚手中的果子完了,都纷纷上树采果子,送给他吃……。
  △这种果子转为食物以后,精神竟然焕发了起来。而那些猴子,也成了他的朋友,常常上树采果子,去供养这位有道的和尚。
  可是永远吃果子,到了冬天又怎么解决呢,果子会落光啊。有一回,他从附近山边挖出一块大树薯,有五六斤重,非常珍惜它。每一餐只吃一小片,然后把它“埋入地下”,再回来活埋“定中”。一上座就是五六个小时,甚至十几个小时。第二天又重新开始,再去把“树薯”挖起,再削一小片入腹,就这样挖挖吃吃,一块大树薯(反正没名字,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吃了好几年。那块树薯不死也不老。
  从此,他断绝人间烟火。后来成为台湾的“水果师”,这是最初的因地。
  △有一天,他正在洞中打坐,山后不远忽然传来一阵惊叫。他慌忙出洞察看一下,哇噻!原来是几个打柴的野老,站在山上指着山路下方几只老虎嚷嚷。他告诉那群柴夫,不要害怕,要他们下来。但是他们不敢下来,但也不再叫了,全瞪着眼看他——“老和尚怎么不怕虎呢?”他们全那样惊魂散胆地看着他。他恍然大悟,原来老虎竟在他的面前,他不怕,但是如何叫那群野老也不怕呢?
  他转头对老虎说:“你看你们前生造孽,瞋心太重,生得这付凶相,怕死人!快走吧!去!”他这么一赶,几只老虎若有所悟地走了,柴夫们下山之后,把他们的经过传过泉州城。他从此又增加了一个“伏虎和尚”的诨号。

  [民国二十八年,公元一九三九年,四十八岁——五十三岁]
  修道山中,不免经常与柴夫、猎户为邻。他们在路上相遇总会打一声招呼,问一个好。但是有一段时间,柴夫们很久没有见到他,很奇怪,有个柴夫就攀山翻岩,到他山洞来探视。
  进入洞中一看,他正在闭目静坐,没有打扰,便悄悄地走了。过几天,又不见他的踪迹,这个人再去洞中瞧瞧,他还原封不动坐在那里,感觉不对,就下山到承天寺去报告转尘老和尚,此时他们都已知道他是承天寺入山的禅和子了。
  老和尚就说:“他在入定!”也没有表示什么,柴夫没头没脑,便走了。当然,他们不相信一个人能不吃不睡多少天而不死。大家一肚子狐疑,又跑到山上洞中,叫他,他不应,摸摸鼻孔,没气了。死了?有人匆忙奔向承天寺报信,到这时,延时费日,已有三个多月时间了。转尘老和尚这才深怕他真的死了,但又不敢断定他是否还中定中,为了安全,一面派人上山准备木柴,为他火葬,同时与当时在“永春弘法”的弘一大师连络。弘一大师接信后,即刻托人带人阻止火化,候他来看过再定。[案:弘一大蚰在民国二十八年以前未到过永春,民国二十八年二月二十八日他第一次人永春篷壶山中普济寺静修,到二十九年十月九日离开永春,弘公在永春住了五百七十二天,并未离开永春。等弘公出山,住在晋江檀林乡福林寺,体力很差,世缘将近,到民国三十年十一月曾至泉州,直到三十一年九月四日圆寂,似乎没有这段记录。因为弘公身体不好,不知在时间上那一个记错,据估计,可能是弘一大师年谱等资料未收,此事可供查证的,有星加坡广义法师与菲律宾传贯法师、圆拙法师,当时均在泉州。]
  弘一大师回泉州后,到承天寺与转尘老和尚上山,到洞中一看,他仍在定中,安祥静穆,弘公赞欢地说:“他的定力,虽古来大德亦少有!”便在他的耳边弹指三下,然后与转尘老和尚走出洞外,一同顺山右右级上登瑞藏岩——广钦老和尚的法师,宏仁老和尚的茅篷去了;宏老与广钦和尚相约在山中苦修,一在山后岩中念佛,一在山前洞中参禅。
  弘一大师一行到了瑞藏岩,尚未暇寒暄,他已在洞中出定,来到后山向弘公及转老、宏仁老顶礼候安了。
  这一定一百二十天的公案,惊动了泉州一带的佛门。从此次久定之后,更加努力向上参究,只到有个入处。这位乡野比丘穴居荒山十三个年头。
  在山中修道生活,几乎与一切物器绝缘。

  [民国三十四年,公元一九四五年,五十四岁]
  在古洞修道过程中,经过那次四个月的入定之后,对生死公案已一切明了,此时居山也是多馀,于是在这年夏初下山,回到老庙~承天寺。~~一个衣衫褴褛、篷首垢面的山野僧,顿然落足红法佛寺,引起一阵骚动。
  白天,他依然劳动作活,为常住分劳解优,晚间冥钟苍鸣以后,便在大殿门内左侧入座,如一尊古罗汉,盎然再来。

  [民国三十五年,公元一九四六年,五十五岁]
  这一年端午节的第二天,永春的林觉非居士到承天寺来,他与广老是初识。他到承天寺是要去台湾,顺便来承天地动态访名刹的,因此得缘拜识老和尚。广老告诉他说:“你到台湾,务必要来信呢!台湾佛教受到日本住寺娶妻生子的影响,已经僧俗不分了。~我与台湾有缘,也要到台湾兴建道场。……”林居士当下应允到台湾后即刻来信连络。林在泉州住了十多天,也就在这归依了广钦老和尚,并且发心终身护法。

作者: 弥迦使者    时间: 2009-9-2 13:37     标题: 续 9





        这年六月七日,林居士来寺向他辞行,打点赴台。临分别时,师说:“林居士啊!这次万一你走不成,要再来晤谈呀!”


  林心里想,怎么会不能成行呢?也没有在意;等到他上船后,刚出海便遭到了台风,只好再转回泉州。林居士一下船,便直扑承天寺;此时广老正站在大殿外平台上相候,林见到广老,便说:“师父,我果真又回来啦!”
  “是嘛!我想你会再回来的!”说罢哈哈大笑。
  由于林居士急于到台湾,第二天告诉广老:“师父!我心急如箭,不知那天才走得成呢?”
  “——如果二十号晚间上船,二十一号出海,二十二号就到台湾了!”
  到二十日中午,林居士果然得到船务公司的通知,当天晚上可以上船,因此他又到承天寺向师父辞行。
  林觉非居士(现仍住台北三张犂,已七十五岁左右)到达台湾之后,便捎信与广老连络,直到次年,在林的安排下,广老也到了台湾。

  [民国三十六年·公元一九四七年·五十六岁——六十一岁]
  这一年六月(农历五月十五日下午)中,广钦老和尚与原籍基隆市的普观法师(已圆寂,原基隆佛教讲堂住持,笔者见过),连袂由厦门乘英轮到达台湾基隆。初到台湾,他住在新店空军公墓下面一间日式平房里。同时计划着建立一所道场。
  三十七年春,在新店街后面石壁上,开凿一间小寺,定名“广明岩”。
  又过了一年,该是三十八年初,他又在台北万华八甲町(今西宁南路尾一带),兼理一个道场,便是法华寺,日本人已走光了。广老受到信徒的支持,有一天,到法华寺挂单;不过很多人都知道这座寺院“不干净”。日本僧遗留的法华寺,四周颓墙断壁,寺内还有防空洞,杂草丛生,状颇萧条。
  广老初挂单的那个晚上,他的皈依弟子,现在板桥的江启超居士问他:“师父!听说这个寺里有日本鬼魂扰人啦,不是闹着玩的,师父小心点啊!”
  “阿超,你不必躭心,师父阳冥两渡,没关系啦,鬼和人是一样的嘛!”
  “师父!我们今晚可没人来陪你老人家呢。”
  “免!留师父一个人清静。这里草本很多,正合我的下怀啦。”
  俗家弟子们都走了。留下广老和尚一个人坐在法华寺那个高高的大殿内一侧。
  也许那些年轻人已知道广老在泉州那一段奇怪的事迹。
  第二天清早很多人就来看新闻了。江启超居士,从板桥赶来,一头札进大殿,一看师父意兴消闲地坐在那儿,就说:“昨晚过得好吧?——有鬼无?”
  “有。”师父笑着说:“起先他们出现很多白骨堆成的山丘,师父就告诉他们,不要一总来。只来一位代表就好。话刚说完,就有代表来了。~~一个没头、没手、没脚的冬瓜状死尸体摇过来了。”
  “同时,看到它穿着黑白相间花纹长袍,彷佛出家人的长衫,腰上围一条黑色的腰带,两只‘脚边’,飘着两条人字形的黑带。——是空手道什么的招式吧!
  “那时,我就去告诉那个鬼魂代表说:‘——师父已知道你们的甘苦啦。明天起,我就吩咐弟子在这里建法会超度你们,一个月一回。你照这番话去转告他们。要多念阿弥陀佛,求佛接引到西方极乐世界……’
  “就这样,那个亡魂代表就隐没了。”
  不知道是不是一群顽皮的徒弟考试师父的工力。这一天白天,广钦老和尚交代他们弟子在寺四周找有没有日本人遗物?果不出其然,大殿后面一个防空洞内找出很多箱日本人的骨灰。随后他们为这些骨灰建一座临时性砖造海会塔,收容起来,又为那群亡魂念经烧香超度一番。
  这是三十八年上半年,广老在这里,所建的一座来台后除广明岩之外初步安住的道场。后来每次法会什么的,都有两百多人参加。
  现在的西宁南路近桂林路口,法华寺大殿还没有改建,依然是老样子,但是大殿左右,全是违章建筑。而当年四周的荒凉景色,已被高楼大厦与市声所代替。
  到这年十月间,广老在广明岩的庭中,与弟子谈话,看到岩下不远有一位仪表不俗的青年比丘,带着六七个在家女弟子向上走,要到岩上借用这个小道场说法。广老忽然对身边的江居士说:“那位法师有一点危险!……”江居士倒看不出什么道理来。但是两年过后,大家已经证实,这位青年法师因到日本出席“世界佛教徒联谊会”,而就此不归,在异邦还俗落籍了。
  三十九年,广老仍在广明岩改建的“广明寺”,同时又在同地建“广照寺”,但规模都很小。
  到民国四十年,他在附近石壁上,施工雕刻阿弥陀佛像(现在凡经台北市罗斯福路到新店去,向左侧山边看,那尊佛像便是),但是在广老手上,佛像还剩下最后面部工程,他却离开了新店。(到四十一年,此一圣像在皈依弟子李文启居士手上完成。)
  广老离开新店,是四十年冬,目的又想隐居,这次找的地方是土城乡成福山上,发现一个深广各有两丈多的日月洞。因为洞口向东,晨夕初升的太阳和月亮,都从这里照进来,因此命名。他初进洞之日,有一股泉水从洞中石缝涌出,沿山流下,他但自建一个小池蓄水,供日常饮用。
  这年春天,他扩大了日月洞范围,在洞前建造木屋,供地藏菩萨和一间厨房。又在上方建茅篷,与当时的出家弟子传波、传意、传觉同住。

  [民国四十二年,公元一九五三年,六十二岁~~六十九岁]
  在山顶又建一茅篷自住。
  偶有一天深夜,一条大蛇游到座前,师为此蛇授三皈依。后来,山下邻长的儿子,在路边草丛看到一条大蛇,要用棍子打死,师在山上听到喧嚷声,急下山来告诉他们:“这条大蟒蛇已皈依三宝了,不要杀害啊。”大家才散去。
  在民国四十二年,台湾各地,甚至佛教界,都还不知道有这么个道行高深的老僧。
  在日月洞,住到民国四十四年春天。这一段时间,板桥的女弟子在土城(现在承天寺)半山买了一块地,供养广老。这座山,俗名“火山”,原是一片竹木。广老由小路走入林内,砍了一些竹子,削成三尺长,用铁丝捆好,造成筏状,离地两三尺高,把它架在竹根上,他便在竹筏上长时打坐。后来又辟地搭瓦舍一间,供佛像,另建草棚,作为馀舍。
  四十五年,师回新店广照寺,到四十七年底,再回土城火山。
  到民国四十九年,在火山坡建造大殿(原名三圣殿,现该大殿已改建成新殿,已于去年落成),从此,命此道场为“承天寺”,以纪念他的祖寺——泉州承天寺。并将火山,改名“清源山”,用怀自己修道十三年的泉州北郊清源山。

  [民国五十年,公元一九六一年·七十岁——七十四岁]
  这一年,继续在寺兴建屋舍。
  五十一年扩建旧殿~三圣殿。
  五十三年,受林觉非、江启超等信众之约,远赴花莲、台中一带宏教。并在台中清水山上南寮兴建“广龙寺”。因为几个月没有回山,承天寺的监院(当家和尚)藉口已“三请方丈回寺而不归”,便将寺中所有存款按职务等级瓜分,各自分飞。
  这一年底,广老和尚回家承天寺,又重整旧业,建造山门、方丈室。
  根据广钦老和尚的修道行径,由他的弟子透露,他在日月洞及承天寺大约十年之间,有三次长时间的“入走”纪录,可能每次入于三昧都在一周以上。众口相传,加上老和尚人不食熟食,每天一个小蕃匣,又不倒单,而且经常坐在林中露修道,他的特立异行,才惊动遐迩。而皈依他的各届人士,多如过江之节,络释于承天寺山道,拜山的出家人和大专学生,男女弟子,无一日无之。
  老和尚,本性本讷,又不会讲经说法,也不为人念经,他只是身教,以及机锋式的契机开示,已使国内朝野,对他的禅定以及“先见之明”,深感惊异了。因此,来请求一言以定吉凶、终生、行止的信男信女,比丘、比丘尼就不知多少了。
  事实上,老和尚的一言惊醒梦中人的棒喝,是罄竹难书的。

  [民国五十五年,公元一九六六年,七十五岁——九十岁]
  从民国五十五年到民国七十年,老和尚在色身上已进入老境,也就决定不了下山了。这个道场也日益扩建而唐皇宏伟了。
  从三圣殿改建目前已完工的大殿、祖堂、弥陀殿,都是焕然一新。其实,老和尚他根本不管事,他只管接受新旧两代的“问难”。运动员也经常打佛七。
  这十五六年生活,老和尚很平静,山上经常有大批海内外,佛教各色人等以及社会各阶层人士请益。
  我们不要小看这位没读过书,“没有文化”的念佛禅和子,他的言行除了“秘行难知”那一部份以外,在整个佛家思想的解释上,是无懈可击、而且是高人一着的。有许多高级知识份子、佛教知名高僧也要拜倒座下的。——这就是一个悟道者在人生荒地上开辟的新境界。他在世俗的世界里,已没有障碍。
  下面有几条记录,可供人们反省:

  △他的寺里,被徒弟席卷财物,留下空屋而去。广老一笑了之。但在俗人而言,(1)是告状追查法办。(2)是证明那个“悟道”的老和尚无能,留不住一个和尚徒弟,从此对他失去信仰心。对那个逃走的和尚(当然还俗),老和尚怎么说:“——好人要变,坏人也要变。我应该惭愧,德能不足,无法感化他们改变气质,又何必怨他。我们不该以瞋恨对瞋恨!”
  △有一个禅学著于世的高级知识份子,自诩境界很高,到山上来“印证”一番。
  一清早,闯进老和尚禅房,不发一言,扑通坐将下来。老和尚微微掀开眼帘一看,又垂下眉帘,默默无言。过了很久。那教授级禅者说:“老和尚!你看我这是第几禅?”
  “我看不出来。”
  “听说你禅定工夫很高~我已到四禅,您为何看不出来?”
  “我三餐饭后,无暇。”和尚说,然后伸手拿过一团卫生红,嘴巴转动了几下。转头问:“它跟我讲话,你注意到没有?”
  听者摸不着天际,铩羽而退。

  △一位留居海外的法师来访:
  “我在国外每次遇到台风、地震,经我主法祈求以后,地震和台风都会转向、消失了。”
  老和尚说:“我不能。”
  越年,又来访:
  “老和尚!我现在什么(灵验)都没有了。”
  “我每天吃饭、睡觉、散步。”老和尚说。
  那位法师要走时,说:“请老和尚到海外来普照普照。”
  “你到我就到。”老和尚说。
  那位法师以为老和尚要暗示神通。不见老和尚来,非常纳闷。
  再来时,问:“您不是说我到你就到么?怎么许久不见你来呢?”
  “~你来了,把我的话带回去,我已经到了,又何必执着身相?”老和尚说。

  △一位坐关很多年的莲宗法师来访:
  “~我修三昧多年,今来台觅地修行,请和尚开示。”
  “你已修三昧几十年,应该你为我开示。”老和尚说:“我未修三昧,无法言说。”
  法师又说:“我想闭关,大约要几十坪地,外面弄个小花园,您年如何?”
  “我们闭关,不和百心闭,还是身闭?若是心闭,这四大假合之身,已经够大,若身要享受,五大也不够。~闭关是净闭六根,修心不是入地狱。……”
  法师郝然,不知其所。

  △老和尚平常教导人,非常干净利落。
  有人问:“如何念佛?”
  老和尚有一喻:
  “——你们看,螟蛉无子,每次拣选小虫,放入黄土块中,天天有小虫嗡嗡价响,你们知道,它在说什么?它在和小虫说:‘你要像我,你要像我。……就这样把别人的小虫,化为自己的小虫,一出块垒,亦成螟蛉。我们念佛修道,要学螟蛉,专心一志,超凡入圣,每天摒绝根尘侵袭,日日念佛,念的是~我要像佛!日后工夫深处,自然成佛。”
  又问:
  “念佛,心如散乱,怎么办?”
  “唯一的办法,就是继续念,把全付精神投入六字佛号就对了!”
  又问:“您看带业可以往生吗?”
  答:“带业不能往生。古德所言‘带业往生,不是一般人想的那样,你有心愿往生极生极乐世界,临终时,如业力大于念力,那还是不能往生;如念力大于业力,就决定往生。”

  △老和尚平常示人:
  “学佛践道,初出家者,应该先修一段苦行,也即是应该粗花淡饭,躬身劳动,不论是挑水、搬砖、种菜、洗柴、烧水……都自己来,作苦工,智慧就容易开显。初入门者,要把心安住,最好一心念阿弥陀佛。”
  “难道做苦工就是修苦行吗?”
  “一切都不计较,日常生活中不起分别心,就是修苦行。……”

  [民国七十一年,公元一九八二年,九十一岁]
  最近两三年老和尚常常跟弟子们说:
  “我这壳子要破了,住不得了,要走了。……”
  弟子们说:“师父,你走不得。你一走,我们就没人疼了。”
  老和尚在两三年前现了一次“病相”,彷佛“要走”的样子,又咳嗽,又哼哼的。
  弟子们说:“师父,我们大殿还没盖起来,你就要起,也未免——”
  “好啦!等大殿盖好我再走啦!……”
  于是承天寺那座大殿盖了好几年,总是盖不好。老和尚也就没有走。但是大殿在去年秋天终于盖起来了。弟子又慌了,于是又献计,再盖一座“讲堂”,五层一千坪的;后年再筹备比丘大戒,反正拖着老和尚不让他走。

  [民国七十二年,公元一九八三年·九十二岁]
  这一年,仍住锡台湾省台北县土城乡承天寺,同时准备兴建“讲堂”一栋。
  八月十四日上午,作者有缘与颜宗养居士乘车同赴承天寺拜谒这位当代高僧,并与他合拍照片多帧。我握着好柔软的一双苍老的手,好慈切、好温暖。因为我不会台语,老和尚不说国语,我心中没有问题,他也不答疑难。我看到他时,彷佛一切都在不言中了!
  在寺中午斋后,我们下山回台北。

  [民国七十三年,公元一九八四年·九十三岁]
  今年老和尚是九十三岁,看来彷佛像一尊风干了的罗汉像,终日坐在特制的大座椅上,也像一株古松,每天为拜山者说法,与参访者寒暄。
  同年,受到侍者传闻比丘尼的恳请,于三月间迳赴高雄县六龟乡宝来村,驻锡正在动工的“妙通寺”。
  此后,便常驻妙通寺,很少到土城承天寺来。
  这一年中,妙通寺工程进展顺利而迅速,规模也相当宏伟。但是因为是位处于“山林”的佛寺,没有都市的繁华,只有假日才有许多仰慕的信徒,到这里来参访高僧。
  老和尚有一项心愿,就是当“妙通寺”落成之后,准备在这里传授一次“三坛大戒”,戒期圆满之后,他便要拍拍世间的灰尘,悄悄地走了!可是他没有对任何人明白地宣布;但是许多弟子却有“预感”。

  [民国七十四年·公元一九八五年·九十四岁]
  占地十甲以上妙通寺工程,建筑物部份——包括大殿、寮房、山门,都一一完工了。环境也整理得井然有序了。寺里的住持由传闻法师担任,老和尚只是静静地等待“世缘”一一地清了。
  在这一年七月间,妙通寺已奉老和尚命,草拟一份“传戒通启”,发到佛教界各杂志期刊。
  传戒的时间是:
  出家戒:国历十一月十三日(农历十月二日)开堂,国历十二月十四日(农历十一月初三日)圆满,共三十二天。
  在家戒:国历十二月八日(农历十月二十七日)开堂,国历十二月十四日(农历十一月初三日)圆满,共计七天。
  得戒和尚是广钦长老。
  说戒和尚是白对长老。
  羯摩和尚是道源长老。
  教授和尚是演培法师。
  开堂和尚是净心法师。
  ***
  当戒坛启事发出之后,海内外佛教徒纷纷报名传戒,包括出家和在家两众“求戒弟子”达二千五百人。是台湾近三十年来最盛大的一次“法事”。
  戒期圆满之后,全体戒弟子又在高雄市托钵一天,所得功德金台币一百馀万元,全部用以救济苦难同胞。

  [民国七十五年·公元一九八六年·九十五岁]
  戒期圆满了,老和尚彷佛世间尘缘与法缘俱了。便于二月四日(农历七十四年十二月二十六日)回到台北土城承天寺,当天信徒蜂拥而来。
  二十九日,老和尚不再接见信众。
  三十日出现病容,拒绝饮食、医药。同时嘱咐弟子助念佛号,表示要“往生西方世界”。但经全寺弟子请求,再延期住世。
  老和尚便于二月九日(农历七十五年正月初一日),由传闻师等侍奉,专车返回高雄县六龟妙通寺。
  二月十日(农历正月初二日),老和尚气息渐渐微弱。到二月十一日(初三日),体力竟然大见恢复,并且自行走动。午后又招呼徒众,并敲打木□教导念佛声凋,俟后与大家随缘谈话,自由自在,若无其事。
  二月十二日(初四日)唤侍者(妙通寺住持)传闻比丘尼,命传闻师伫立大殿前,面向太阳注目。传闻师遵照行事,但莫明所以,历二小时。
  此时老和尚表情严肃地交代传闻师:“——以后领众修行,当如今天面对太阳,一路走几光明大道,不可稍有偏失。”
  开示过后,又恢复往日慈悲的模样,一无异状,彷佛健康如常。
  二月十三日(初五日),老和尚饮下四杯牛乳,全寺弟子非常高兴,以为师父已恢复饮食,必然是继续在“世间”住下去了。
  当时传闻师因念老和尚身体酸痛,乘他老身体恢复之际,便悄悄地离寺,迳去高雄购买较舒适的躺椅,以供老和尚使用。另外两位随身弟子传净、传缘二位比丘尼,也因为山间早晚清寒,离寺到台中取自用衣物。
  但其他人等仍在寺中念佛。
  老和尚随身弟子离去之时,在大众念佛声中,告诉大家说:“——没来也没去,来去么没歹事!”便寂然而逝。当时是中华民国七十五年二月十三日(农历正月五日)下午二时三十分。圆寂于平日坐禅的大坐椅上。
  老和尚圆定之后,消息一经传出,全台湾佛教界,震惊万分,全省各地信众万馀人,星夜赶到妙通寺来瞻仰遗容,并念佛回向。
  此后,便于二月二十八日(农历元月二十日)礼请水里莲因寺忏云法师代老和尚封龛。
  三月六日(农历元月二十六日)上午十时在妙通寺举行“告别式”(传供人典);参加最后一次“送别”达数万人,使这一座小小的山地宝来村,途为之塞。车辆绵延六七公里之长。
  当时为老和尚“举火”的是八十二高龄的中国佛教会长白圣长老,茶毘之后,到第二天,也就是三月七日清晨检拾舍利时,得各色晶莹舍利如珠如豆的大型一百二十馀粒,小舍利及舍利花达数千粒。
  有许多在家弟子,为了想为师父留下点纪念,便在火化炉内外,随后摸索,有很多人都检到不少小小的舍利子。
  这一代高僧、一个没有读过一天书、没有讲过一天经的佛门大德,就此了却尘缘,并曾预言,再来乘愿,应化地点,是中国的广西。
  “——来日再见吧!善良的人们!……”

  [原文于民国七十三年三月二日完稿。民国七十二年长以下直到圆寂,于民国七十五年七月七日增补]



                                                    二十、李雪卢老师山水图

   这篇文字,出处自道听途说,时间、事实都可能有不尽完美处;同时既未对李老师作过专访,又未蒙允许为文发表,别师五年,疏于侍候,今天描写的,不过是老人的一个影像,而非老人的“行谊”。海内外佛道朋友知师者多,但知之真容者少,因此,本文的披露,可能有你所未见处。


  一、抗战以前出入儒佛因缘
  海石此亭古,
  济南名士多。
  这是杜工部的名句。
  在历史上,山东为“齐鲁”之地,孔孟的故乡,颜曾的产地,中华的春秋文化,辉煌于泗水之滨,发皇于泰山之麓。
  在二千五百年前,中国知识份子的菁英,尽萃于此。
  西元一八九0年(光绪十六年),农历十二月七日,李师雪卢,便诞生在老残游记作者刘鹗所描写的山东首邑——所谓“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边湖”的古历下(济南)城。
  李师,德号炳南,字雪卢,原名李艳,幼年出生诗书世家,饱受清末的经史教育,因为故乡临近孔子的故城曲阜,复受中国儒家文化的极深陶冶,因此,在二十岁以前,中国的经史子集,即渊识于心,而李师在中国的古竺领域,尤有精细的造作,杜诗尤湛,待到民国建造,师乃洲游刃新学,在济南毕业于旧制“官立法政学堂”,到二十五岁前后,开始从事公职,在山东各地经历于“法政”两界,我所确知的,即是(民国十五年前后)三十七岁左右,曾出任“山东莒县监狱典狱长”。
  李师在莒县典狱长任内,因接触到“印光大师”的佛学作品,动念研究,于公务之馀,埋首内典,并与印光大师书信往返,兴疑问难,直到霍然贯通,在理性上肯定了佛家全盘思想的地位,在实践上确定了净土法门的可行。于民国十五年农历七月十三日,正式皈依了当时在上海讲经的印光大师,此后,生活内容随之完全改变,严格实行素食生活,励行早晚功课,勤诚念佛,以为终身行止的方向。
  其实当李师少年,时际清末民初,革命风气初发,中国青年无不受到深刻影响,尤其康有为、梁启超、谭嗣同以及孙中山先生等之义行遍传海内外,一种新的思想、新的文化意识型态,浸入了中国青年的内心,因此激起了建立新中国的理想,李师所抱负的正是中国当时青年的同一典型希望。所以才介入了法政界,与同流共趋建设中国法制基础的旅程。在年轻时的李师,意气风发,风流倜傥,豪迈不拘小节,朋蜚所集,总是美酒千杯,不以为醉,诗词联吟,彻夜而后归,不以为足。
  事实上,李师少年英锐,精力过于常人,尤以一双炯灼的、珀琥色的严厉而光芒逼人的眼睛,常令见者慑伏,在书生论学之坛,辄领导群伦。
  李师有惊人的酒量,和惊人的食量,虽身材不梧,但是充满著浩然之气。此时,李师是挟著北方男儿的侠风侠骨与中国儒生尊德性道学问的志行。
  但是一旦投入佛门,少年侠气,则完全收敛,化为一股对佛菩萨皈礼的虔诚,而锐锋内蕴,复一洗形式上儒门唯我独尊的淡薄之华表。至此,李师的人格模式,从皈依印光大师之后,便完全改观。
  皈依大师之后,李师便将工作与学佛列入同等地位,但是,到民国二十年以后,由于声誉日隆,受聘到南京,出任“中华民国大成至圣先师奉祀官府”、当时有员工数十人的秘书长一职(奉祀官为孔德成)。
  李师大约四十岁左右,携家到南京就职,因此,更有机会到上海向印光大师当面请益了。可是不久抗日战争发生,李师便与“奉祀官府”,随政府同迁重庆~渡过遥遥的八年抗战岁月。


  二、来台以后台中传道生活
  民国三十八年五月,大陆沦陷,李师于沦陷前半年,民国三十七年冬,与“奉祀官孔德成”等随政府机构迁播台湾,并将“奉祀官府”设于台中市。奉祀官来台后,即节约编制,秘书长改为“主任秘书”,另设秘书及职员十人。奉祀官府,在台中已有三十四年多,其中人事沦桑,但主任秘书一直由李师担任,并为终身职。
  李师到台中之后,起先,因为精通中国医学,同时又有中国医师执照,因此,亦随缘为人看病,以此因缘,不到一两年,在台中人事因而较熟,才领导建立“台中佛教莲社”。笔者个人第一次见到李师,是民国四十年(或四十一年),有一天晚上,到朱斐居士在和平街三十九号楼上的住家兼杂志社,晚餐之后,由朱居士陪同到莲社拜谒,看到李师在莲社领众做晚课,并绕佛念佛,因为念佛,仅与师有一面缘,没有说什么话。
  在尔后十五年(从民国四十年到五十年),因事路经台中,又见两次,同时又会晤当时出任“台中监狱”教化课长的唐湘清居士(目前在台北行医)。
  民国四十八年五月,又由花莲转经南回公路,到台中参加李师率领启建的“千人传戒大会”,我是在那里受“菩萨戒”,并与当时任职农复会企划处长的顾世淦(法严)居士同榻。当时的得戒是证莲老和尚。返花莲之后,并撰写“受戒缤纷录”一篇交菩提树分三次发表,受戒后,同时开始“正式素食”。复次,在民国四十九年岁底,我应朱斐居士之约,再由花莲到台中编辑李师在菩提树主答的“佛学问答”,在朱家留住十天,将师的问答编完上下二册,并写后记。同时在朱寓与师有较长也较多的谈话。
  李师在台中三十馀年,连络佛教道友,以居士身,领导一方道场,先后建立“佛教莲、慈光图书馆、慈光幼稚园、菩提医院、灵山寺道场、雾峯布教所”,所有讲经说法的道友,均由李师传授方法。当时有十位女士,都成为日后讲经专才,其中有林看治、邓明香居士,其他八位,已不复记忆。
  李师在台中生活,除了住在一间破旧的小屋之外,晚间不接见任何女性居士,平日过午不食,晚间九时后晚课,直到十一时,清晨四进早课,到六时。
  白天,李师到“奉祀官府”处理公务,并抽暇按拟定时间出席各道场讲经法会,或讲述各种经论,同时间或讲授儒空五经,其中某年,我到台中,有一晚,我在慈光图书馆听李师的“礼记”,听讲的多数是中学以上的老师、教授与社会人士,坐无虚席。李师分析入微,精彩谨严,一部“死的礼记”透过老人的条分缕析,真是声声尽入心底。
  李师当时讲佛经、讲儒典,完全没有用扩音器,但是师之音量厚而坚沈,铿锵而悦耳,听得全场鸦雀无声,彷佛寂寞无人;我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动人道场,更何况,师每入讲席,窗外门边走道,尽是听众,这还是每周的日常讲经说法,至于五年前停办的“明伦讲座”,连续办了将近十年,每年冬夏,办理三届,每届大专学生约三百多人,李师的“佛学十四讲表”,便成为此后佛门“概论佛学”的基准。大学佛学社团,经常依之复讲,成就了自民国五十年以后大多数佛教高级份子的培育之所。
  复次,李师又接受美国沈家桢居士的支持,于(大约)民国六十年办理“内研究班”,招收大学毕业生,研究“内典”四年,授以较高深的佛学理论训练,重要师次除李师外,还有会性法师,王礼卿、许祖成教授等,后因经费来源而停办。
  李师除在台中讲经说法之外,所办理的佛教机构,所承担的董事长职务,一至机构成立,步入正轨,便交卸他人。师先后交卸的重要职务,最早的有“菩提树杂志社长、慈光图书馆长、菩提医院董事长、佛教莲社董事长……”
  李师在佛家传道、孔门主任秘书职务之外,三十年来,并受聘于台中地区“中兴大学中文系国文、佛学概论教授、中国医药学院伤寒论教授、东海大学中文研究所杜诗教授”,目前仍留中兴及东大中文研究所教授,讲授杜诗。
  根据李师“雪卢老人诗文集”(师八十岁时由门人集印)所收上千首作品,多数在抗战前后完成结集成书,在中兴大学任教时,并印行过“诗学讲义”传授生徒。
  师于(大约)民国五十年从旧居迁移到目前的“正气街九号”,一住二十馀年,其实这间不到十坪的小屋,实在是“一间古厝”,前面是静僻的水泥街道,一进门是一间两三个榻榻米的前厅,纯水泥地;进去是仅可容人的四个榻榻米的客室,放几个书橱,和几张旧沙发;后面,是一间四个榻榻米卧室,一张单调的木床,一壁是佛像、供桌,三壁萧然;再过去,是狭窄只可容身的小院,有一个蹲式设备的古老厕所、洗澡间——这是雪公的栖身之所。
  凡是师之友人学生,有所供养者,师必以同样回馈,平日布衣布鞋,平凡、淡薄、严谨、虔诚,不愧是身在家、而心出家的大备维摩。


  三、雪卢老师念佛境界
  严格地说,对雪公老师的过去,我所知甚少。
  对佛道上的人,世俗上事,都是葛藤,因此,也没有去请教老师,最重要的是——我始终没有因缘在台中多住几天,更没有时间陪侍老师几天。几几乎,只是精神上的“默契”;我们佛门的师友,能令我尊敬的,只有真正地“生活行为与佛法”一致的人;凡是坐而论道,没有实践工工夫;或间有实践工夫,而以之作为名闻利养的工具,我无论如何是无法去亲近的。
  对雪公老师,从三十年前第一次无言见面,到今天为止,多次在正气街九号的请益,书信承沐,尤其是雪师的身教精神,足以令我这一身俗骨为之起而振翮,李师的学生多如过江之鲫,有成就地位高者,不知凡几;有道行、成法业者更非我所及。师亦从未以一方大德自诩。
  我初见雪师,因为他专修净土,但是到今天,我从未看到他手持念珠,像我们这些后生小子,作精进状,整天念珠不离手,想起来就拨几下。
  我想到“念佛人”有三种境界,彷佛王国维的“人间词话”所说——“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这是学佛初发心精进的第一层境界,“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这是勘破名利,献身宏法,实践大道的第二层境界;“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兰珊处!”这才是学佛的第三层境界,到此时,凡圣一时皆泯,动静语默一如;把自己回归到“山又是山,水又是水”的局面。
  那学佛、讲佛而整天不拿念珠的,不必说了。
  像我们这些整天在红尘中打滚,但是还没有忘掉佛号,所以整天念珠缠在手上,也彷佛像一个老修行,其中持念没有忘了的时间多,祗算是临时抱佛脚的货色。
  关于那极少数的默默修道者,把佛念得纯熟了,把佛号打成一片,嵌入意识,镂在心版,不再消失了,白天、梦里,行为语言上不再忘失了,管它有念珠也好,没念珠也好,反正佛号历历在心头。佛号不离心,心永远是佛。
  对雪卢老师而言,我认定他就是那种工夫的人了。我之认定他有那种“念佛三昧”的工夫,因为我已经过第一段和第二段,这第二段比刀还难过;所以我梦寐以求的第三段不知何时才到来。因此,我彷佛亲眼所见,当雪师四十岁到六十岁,这二十年间,必然下过痛切的实践工夫,把佛号打成了铜墙铁壁,任何杂音已混不进去了。
  为了什么,三十年我一直没看到他老人家手拿念珠?他的单房也没有看过;好像他是个老禅和一样呢。


  四、愿以此文祝福雪公老师福寿无疆
  今年冬天农历十二月七日,雪卢老师,满九十四岁。
  明年是九十五岁,是不是老师像电视上出现九十以上高龄的何应钦、张群这些耆老,行动须要人扶持呢?不是,雪公老师发须虽然已白,但是精神上全无老态。
  雪师平日看报纸,全不要眼镜。事实是,他从没有用过眼镜!目前,雪师仍然席不暇暖,讲经说法,东大讲席,莲社、慈光图书馆三地诲人不倦;“华严经”已经讲了五、六年,预计这部经要十年才讲完。平日,上阶梯、走高坡,如有人扶他一把,他总是把扶的手拉掉。“我还没到那种程度哪!”
  有时,我们与老师坐著聊天,他老总是老弟长老弟短,使我们如坐春风。
  老师有时也会发脾气。有一次在莲社席讲经,有人在下面说话,他把教鞭一放,严厉地说“我不讲—让你来讲!”那位道友吓得面如土色。在李师的法席上,从没有乱烘烘的现象,几百人的讲座,静悄悄地,事实上,老师的深入经藏,析理入微,三十多年来,法筵之盛,绝非他地任何讲席可比。
  老师人很清瘦,目光炯炯,声音宏亮,绝不似一般老人,苍老龙钟。
  而且,雪师有一口好牙齿,如果有朋友供养果品,尽可送硬的、脆的,咬起来乱蹦牙的,才满口劲。
  雪师,平日饮食极其简单,多半吃的是糙米、麦麸、黑豆粉碾和的粉,冲糊为饭,但食量很少。
  老师平日在廛经前,准备极其周延,一堂课常常要以六至八个小时业充实内容,在讲前不会客,闭门读书,讲时自然如长江大河,辩才无碍。
  雪师现在是一个人住在他正气街的老古厝,隔邻由学生郑胜阳居士的姐姐住著,与老师为邻,侍候老师起居,也有十多年了。
  老师平日绝不言“寿”,九十岁是没做寿。八十岁时大家发起为老师寿,结果被老师拒绝,一笔钱移做了出版“专集”的基金,把书印出来了事。
  我还是在五年多以前台中拜见过,这么多年不见,听说老师健康如昔,讲筵如昔,内心有无限的欢喜,也有无限的怀念。——因为工作太忙,我想,最近总要去省师一番,藉励愚鲁。
  这篇文字没有经老师过目,老师当年交代过不经老人允许绝不可以写他的文章,但是今天学生违教了,我觉得老师是一个不平凡的当代大德,在台湾不写他老人家,又为谁?
  一九八三年八月十九日


  后记
  李人雪卢老师,在九十五岁以前一直在台中慈光图书馆讲“华严经”。这部大经是从民国五十七年(公元一九六八年)开讲,此经是老师在各种不同场合与讲席中,为全台佛教道友特开的讲席——因此,全省各地来听讲的人羣,数达千人,馆内馆外,座无虚席,法缘稀有。
  但在民国七十三年夏天,老师因肥道友供养素斋,而罹患肠胃疾病,治疗经年,因而讲席中辍,延至七十四年再度开讲。到七十五年(一九八六)三月十九日,讲至“十回向品”,全经已讲完八十卷中的二十四卷。
  从患肠胃疾以来,老师的身体,始终未能恢复健康,但是“讲座”在勉力状态下,还是维持。
  到三月初,体力更见衰弱,而饮食还算正常——每餐一小杯“麦麻粥”。
  在最后这次经席中,老师勉励大众,要加紧念佛。在从前,老人的声音异常宽宏,而这次,已显著地低沉无力了。但是他还是叮咛大家:“要——少说一句话,多念一声佛,打得念头死,许尔法身活。”在讲座结束时又说:“—我到这里为止,大家只要‘净念相继’就好了!”
  此后,老师的身体更日益虚弱。每天能下咽的,只是一两匙米汁。
  在他老人家最后二十几天的生命中,佛教莲社的莲友,全日分三班为老师念佛、并请求老师住世。这样子,延到四月十一日午,侍者郑胜阳居士还开车陪老师到离开台中十公里的雾峰本净寺拜佛。
  等返回正气街九号老屋之后,对郑居士说:“—我要走了!”
  胜阳说:“老师不要讲笑话。您已经答应过,再留几年的。”
  老师又说:“—你告诉他们,我真的要走了!”
  第二天,也就是四月十二日,老师几乎已全断饮食,那一点米浆也不吃了。但神智还是很清楚。这时老师的“老屋”中,二十四小时低播着佛号。老师在床上,右侧向下卧着,手上持着他一生唯一的一串念珠。
  到现在我才知道,他老人家的念珠,平日一直放在一个木盒内,出门时随身携带。老人对念珠极其虔敬,在不净处绝不持念珠。凡睡眠、进食、如厕,都是将念珠放在盒子内,然后盖起。平时不准他人随意摸触,因此一般人也很少看到老人持珠。这是老人念佛的一种特有“密行”。
  四月十三日凌晨一时,郑胜阳居士请老师开示。
  老师以极清晰的声音说:“~~一心不乱!”
  这一天清晨三时,舍内舍外,扬溢着一片道友的念佛声,老师把手中念珠高举在头上,大家以为老师“要走了”,便更加高声唱念佛号。可是老师表示,要起身拜佛。随侍弟子便把佛像由卧室再移至小佛堂。老师翻了个身,作“吉祥卧”(右胁而卧),手持念珠,嘴唇微动……随着大众念佛……。
  ……最后,就这样安祥地走了!
  此时是“中华民国七十五年(公元一九八六年,丙寅)四月十三日(农历三月五日)清晨五时四十五分。雪卢老师,以九十七岁高龄,了却世缘。
  老人逝世第三天,移蜕于台中佛教莲社二楼,供道友瞻仰,我于次日获得哀讯,便于四月十五日上午到达台中,到老师灵堂之前作最后的悼念、瞻仰。
  老师灵柩停于莲社四十九天,全台各地来悼念者,达万人以上。
  到六月一日上午移灵到南投水里慈德寺火化,化后捡出各色小舍利子一千二百七十六粒。
  六月八日(农历五月二日)在台中慈光图书馆,举行最后的公祭。灵前除香花果供之外,有五座大型铜质舍利塔,便是放着老师一生定慧薰修的灵骨。
  在哀乐低迷声中,数千位与祭者鱼贯地在老师遗容前,凭吊、哀戚;不忍离去!
  别了,老师!
  我参与了整个“告别式”的过程,然后默默地走出灵堂,走出如潮水般的祭悼人群。
  我与老师相识三十五年,承列受业之林二十六年。人世的因缘,至此化为生命的一片劫灰。
  ~~一九八六年七月八日补记
  注一:师在大陆历城故乡,遗有继配赵氏夫人德芳,及独子俊龙,孙女李珊、李彤,均于稍后接获哀讯。
  注二:后记参阅“雪卢老人纪念专刊”所载“李公雪卢老居士事略”、“雪卢老人示寂前后”二文写成。


   附录

                                                   印光大师年谱简编


    前记
  民国以来,佛法面临西潮冲击,将怀旧文化以俱灭,佛法在历史上之所以能在激流中常存,经过“三武一宗”而生命顽强如故,端在它底“哲学基础”的深邃,与普被人性的光芒,息息交辉。它不因为历史的变迁与文化的波谲而折旧;为维护佛法永远长青而住世的大德高僧,尤其令人怀念终身。
  印光大师为民国以后佛门严庄圣洁之象徵,与虚云、太虚、弘一诸师赕代表民国初期佛法的龙象;大师一生,不作寺院住持,不收薙徒,不作佛事,并以“持名念佛”为入手的佛教实践家,他对楞严经“大势至菩萨圆通章”,有超卓的契入。师圆寂以后,且为净土宗门人,恭奉为净宗自慧远大师以来第十三代宗祖。
  余以虚云、太虚、弘一诸先哲皆有年谱,惟印老独缺,致使欲一得其生平行谊者,虽有全集而不得其门,因此,依佛教书局集成之“大师全集”,编述简谱一章,俾供学人检阅之方便。

   年谱简编
  [清·咸丰·辛酉·一岁·一八六一年]
  大师是年(农历)十二月十二日辰时生于中国陕西省合阳县,赤城东村赵氏之家。
  父赵秉纲,母张氏。上有二兄,长兄从龙,二兄攀龙。师名绍伊,字子任。生后六个月眼睛罹患急性结膜炎,几乎丧明,后虽治愈,但目已不明,久视便不能见物,时发时愈。
  [清·同治元年·壬戌·二岁·一八六二年]
  [清·同治二年,癸亥·三岁·一八六三年]
  [清·同治三年·甲子·四岁·一八六四年]
  [清·同治四年·乙丑·五岁·一八六五年]
  [清·同治五年·丙寅·六岁·一八六六年]
  [清·同治六年·丁卯·七岁·一八六七年——同治十三年·甲戌·十四岁·一八七四年]
  师向未从塾师读书,惟始终由长兄教读经及诸子书。(先在家,后至长安从兄读。)

  [清·光绪元年·乙亥·十五岁·一八七五年——光绪五年·己卯·十九岁·一八七九年]
  续在长安从兄读书。

  [清·光绪六年·庚辰·二十岁·一八八0年]
  师自发蒙入学,便随长兄从龙读孔孟之书,在青少年期间,以“为圣紧继绝学”自许,和同“韩、欧、朱、程”之学,辟佛批老,“火书人人”之议,不让古人。
  待弱冠之前,罹患重病,困顿多年,病后始悟辟佛之无知,至此灭除理学家知见,渐习佛典,知佛法广大精博,绝不是一般浅薄之人所能了悟。乃放弃昔时心胸,皈投佛海。

  [清·光绪七年·辛巳·二十一岁·一八八一年]
  长兄因事由长安回合阳(家至长安,四百二十里),乘隙,师即到终南山、南五台、莲华洞,从道纯老和尚出家——披剃(月份不详)。不到三个月,长兄从龙,从家乡寻至,以母亲病重为由,逼挞随兄回家,途中命换俗装,卸去僧服,否则置于死地。无奈,抵家,母亲本未病。
  其后,长兄并迫师应酬世俗,防师潜逃。一日,因长兄探样,二兄晒谷,师逐取回僧服,奔回莲华洞,但恐长兄追至,不敢久留,便行脚到湖北,挂单竹溪莲花寺,任挑水担煤(水头)职务,供常住四十馀人之需。日夜不休,遂得留单。(据陈煌琳居士“印光祖师传略”)

  [清·光绪八年·壬午·二十二岁·一八八二年]
  四月起,在莲花寺,受住持信任,转任库房管理(司库),同年(月份不详)受具足戒于陕西省兴安县双溪寺,得戒和尚印海律师。戒毕,遯迹终南山太乙峯(住茅篷?)日夜念佛,专心净土,兼读“契经”。
  在戒期中,因兼任书记,目疾复发,但仍一心专念佛号,写字时亦心不离佛,及戒期圆满,目亦痊愈,处契约坚信念佛为成伸缩惟一捷径。(师遯迹终南事,见陈海量“印光大师小史”)

作者: 弥迦使者    时间: 2009-9-3 11:44     标题: 续 10





     [清·光绪九年·癸未·二十三岁·一八八三年]


  住终南太乙峯,烟霞托迹,深入法海,沈潜三载,不再作诗。
  [清·光绪十年·甲申·二十四岁·一八八四年]
  [清·光绪十一年·乙酉·二十五岁·一八八五年]
  隐成太乙,危崖孤僧,精进念佛。
  [清·光绪十二年·丙戌·二十六岁·一八八六年]
  师闻河北怀柔到红螺山资福寺,为“彻悟禅师道场”,专修念佛,颇为响往,乃决心辞师,告别终南,首途燕京,到十月十四日,入红螺山资福寺“念佛”。以“继卢行者”自号,以“卢山慧远大师”为先范而明志。
  [清·光绪十三年·丁亥·二十七岁·一八八七年]
  正月告假,朝礼五台山,仍回资福寺后,历任“上客堂、香灯、寮元”职务。兼持“彻悟禅师语录”,在念佛声中,又沈潜三年,兼习大乘经典,深入经藏。
  [清·光绪十四年·戊子·二十八岁·一八八八年]
  [清·光绪十五年·己丑·二十九岁·一八八九年]
  [清·光绪十六年·庚寅·三十岁·一八九0年]
  四月转锡北京龙泉寺,担任苦役——“行堂”(为大众添菜添饭)。
  剃度师道纯老和尚圆寂(日期不详)。
  [清·光绪十八年,壬辰·三十二岁·一八九二年]
  仍居圆广寺。有同乡由北京回陕西合阳,师修家书一封,过了三十二年之后(民国十三年),师一外甥到普陀相访,始知家门经绝户。出家三十馀年,除一封信外,从未通函。
  [清·光绪十九年·癸巳·三十三岁·一八九三年]
  浙江定海普陀山去雨寺方丈化闻和尚,入京请藏,需人协助,当时佛界师友荐师出任此职;而化闻长老,见师戒行高洁,返浙时,请师同行,到普陀山后,住法雨寺藏经楼;为首座和尚,主理经藏,同时日夜惟称佛号,精勤不懈。
  [清·光绪二十年·甲午·三十四岁·一八九四年]
  [清·光绪二十一年·乙未·三十五岁·一八九五年]
  [清·光绪二十二年·丙申·三十六岁·一八九六年]
  三年间,仍住藏经楼,念佛读经。
  [清·光绪二十三年·丁酉·三十七岁·一八九七年]
  今年夏天(月份不详),应寺众一再请求讲经,不得已,讲“弥陀便蒙钞”一座。讲经圆满,秋末即在寺中珠宝殿闭关,前后两期,共计六年,精进念佛,誓证一心,道行深厚。
  [清·光绪二十四年·戊戌·三十八岁·一八九八年]
  “名山游访记”作者高鹤年居士,第二次游国内名山时,访普陀,在法雨寺化鼎丈室,参见大师,次晨师指示“净宗信愿行修法”,寮房之中,师衣单菲薄,外无长物,空灵无碍。
  写“致大兴善寺体安和尚书”为文钞第一篇。(大兴善寺在西安,为中国唐代古寺。)
  [清·光绪二十五年·己亥·三十九岁·一八九九年]
  [清·光绪二十六年·庚子·四十岁·一九00年]
  [清·光绪二十七年·辛丑·四十一岁·一九0一年]
  春(日期不详),高鹤年居士在金山寺学禅(可能参加禅七),师函问所得,并嘱往普陀山一晤。高随后即到普陀,开示“净宗诸家法要”。师留谈五昼夜,示以“方便多门,归元无二”。门风高峻,学者望崖怯步。
  [清·光绪二十八年·壬寅·四十二岁·一九0二年]
  [清·光绪二十九年·癸卯·四十三岁·一九0三年]
  春(日期不详),高鹤年游国内名山,再朝五台,往终南结茅。师约往法雨寺一晤,嘱高留意秦中佛法;师并云,欲回陕西。
  出关后(日期不详,可能秋末),了馀、真达和尚(均为普陀山僧),在山特以“慧莲茅篷”供养,与天台宗泰斗谛闲法师先后居此。不久,迎回去雨寺住锡。
  [清·光绪三十年·甲辰·四十四岁·一九0四年]
  爱宁波观宗寺谛闲法师约,因温州头陀寺请藏事,到北京助理一切事务。事后,仍回普陀山法雨寺藏经楼挂单。
  [清·光绪三十一年·乙巳·四十五岁·一九0五年]
  仍住法雨寺。
  [清·光绪三十二年·丙午·四十六岁·一九0六年]
  夏(大约七八月间),高鹤年居住金山江天寺念佛楼小憇,师约往普陀,告以“了凡四训”及“周安士全书”应读,并谈末法众生业重,如无“善根、定力”,即初业所转。
  [清·光绪三十三年·丁未·四十七岁·一九0七年——宣统二年·庚戌·五十岁·一九一0年]
  仍住法雨寺。师与外界往返函件中,常询及佛法传扬之状况,并希提倡净土法门及困果报应。
  [清·宣统三年·辛亥·五十一岁·一九一一年]
  今年起,普陀山真达和尚,受苏州木渎古灵岩寺,恳请为住持,真达师后交其徒明熙代理,日后为大师栖锡灵岩伏笔。
  师自一八八一年出家(二十一岁),到这一年,头尾三十一年;沈潜念佛法门,一门深入,绝少与世俗往来,亦少有人知师德号,日夜弥陀,誓成三昧,并以“常惭愧僧”自勉。
  [民国元年·壬子·五十二岁·一九一二年]
  狄楚青居士在上海发心办“佛学丛报:,时高鹤年居士与埋名念佛的印光大师素有往还,亦深知大师道行高洁,学养深厚,刚巧高亦在上海,便专函索师佛学文稿(时间不详),刊登“丛报”,师用“常惭”为名发表,社会及佛教界无人知“印光”二字。
  同年,师约高至普陀山同去通慧庵昱山法师关房,谈净土诸家文字,沿途皆谈果报应之理。
  [民国二年·癸丑·五十三岁·一九一三年]
  [民国三年·甲寅·五十四岁·一九一四年]
  高鹤年居士由五台回终南,拟在“摄身台”南,“天桥构”附近购“文殊台”山场上下二里路程处,造“大觉精舍”茅篷,准备请师回陕西住锡。
  师作“净土决疑论”。
  [民国四年·乙卯·五十五岁·一九一五年]
  [民国五年·丙辰·五十六岁·一九一六年]
  师于此以前,除念佛、潜修,断绝世俗往来,绝不作寺庵住持,不剃度出家弟子,不收居士皈依,与居士往还者,仅高鹤年居士等极少数人。
  [民国六年·丁巳·五十七岁·一九一七年]
  北京徐蔚如居士,得师与其友信函三件,刊印“印光法师信稿”一书,计五千册。内容计“与邓秉钧(伯诚)居士书”二封,“答邓秉权(新安)居士书”一封,书仅八页。(见文钞)
  秋(九月底),北京、天津一带水灾,上海狄楚青、王一亭、程雪楼等居士,电高鹤年居士,下终南山设法赈灾。又接师函及谛闲老法师函,促高出山救灾。高冒秋冬之寒到京津一带,察看灾情,后南下支上海,与佛界合组“佛教慈悲义赈会”,办理募捐救灾事,并普设救灾分会。
  高至普陀山,时大师与法雨寺方丈了清和尚、锡麟堂了馀上人、佛顶山文质长老,及全山长老,商救灾事。设分会于普陀,随缘助款。
  师告高鹤年,有某老先生来山请求皈依,未准;供养香金,未收。高顶礼劝师:如有真发心者,务祈给“方便皈依”,并向法雨寺当家及方丈,共同请求准充发心者皈依,师始含笑首肯。
  高告别后,师嘱赈灾毕,来山休养。
  [民国七年·戊午·五十八岁·一九一八年]
  徐蔚如居士又得师文二十馀篇,在北京印行,题名“印光法师文钞”。同时徐持书奉母来普陀山求皈依,师坚持不许,令皈依宁波谛闲大师。
  夏(日期不详),高鹤年赈灾毕,回上海。师拟出山刻经及“安士全书”等佛会,因人地生疏,函约高同往扬州,又因书资不敷,意在随缘而不募捐,约高相助。高随到普陀山,与师一同到沪,挂单一冷落的小寺——天台山“中方广下院”,住四日。并由高之介,会晤狄楚青、程雪楼、王一亭、陈子修、邓心安诸居士,广谈诸家经史,及净土、因果。另有居士多人,欲送供养,师却之。
  离上海,再到扬州,挂单万寿寺。事竣,高送师经沪,回普陀山。
  李叔同氏(弘一大师),于同年八月十三日在杭州定慧寺出家。
  [民国八年·己未·五十九岁·一九一九年]
  师复邀高鹤年居士赴普陀山,商讨印经事。并一同到上海,高介绍与简照南、简玉阶兄弟相见,再开示“净土法门”,诸居士遂发心供养千馀元,师遂交付作为印经之资。
  宁波名流周孟由居士兄弟奉祖母再度恳求皈依,理再难却,遂刚法名,此为师受皈依之始。
  同年(日期不详),徐蔚如居士,再集师文字数十篇,是为民国七年刊之文钞续篇,仍题为“印光法师文钞”。
  秋天徐母殁于上海,丧事完了,交商力印书馆,合初、续为一册。
  [民国九年·庚申·六十岁·一九二0年]
  师由于高鹤年居士因缘,本想回陕西终南山一带驻锡,因关中大乱,旅途不前,遂息行止。此时由徐蔚哪居士陆续印行“信稿”及“文钞”,受到缁素两界重视,皈依者,应接不暇(师一生坚持不剃出家弟子)。凡在家皈依弟子供养之资,一概移作刻印经书之用,并劝“老实念佛”,谈:“因果报应”。
  四月八日梁启超为撰“印光法师文钞”弁言,收“文钞”前页。
  同年十二月,“文泖”复有增加,乃先后铅印,由“上海商力印书馆”刊行二册,木刻由“扬州藏经院”刊布。
  [民国十年·辛酉·六十一岁·一九二一年]
  师约高鹤年居士至上海,住真达上人“三圣堂”下院——太平寺。师自此常来上海,印书、说法渡人。
  [民国十一年·壬戌·六十二岁·一九二二年]
  师约高鹤年到沪,简氏兄弟发心印书。师再返普陀。
  师“文钞”中,以“净土决疑论”、“宗教不宜混滥论”、“与大兴善寺体安和尚书”最著。
  同年浙江走海县长陶镛(在东)、绍兴专员黄涵之(庆澜,均信佛),呈请当时北洋总统徐世昌,颁“悟彻圆明”匾一方,送至普陀,香花供养,缁素同欣。师置如不见,有人提及,师答:“虚空楼阁,自无实德,惭愧不已,荣从何来?”
  真达上人“上海三圣堂下院——太平寺”翻修,为师辟净室一间,师自此时来沪滨,卓锡太平寺,于是“太平”因师而彰,各方投函皈依不绝。
  [民国十二年·癸亥·六十三岁·一九二三年]
  同年,师交上海商务印书馆,另排“文钞”增订本,共四册,留版,初印二万套。
  南京魏梅荪居士建慈幼院、法云寺、放生池,魏约高鹤年请师往南京开示;师到金陵后,时人皈依者极众。后,师与高同至扬州,再返上海。
  元月六日、四月二十一日分别致函蔡契诚居士,函中一再开示,扶乩为灵鬼赴坛,不应附和,当依佛见。
  [民国十三年·甲子·六十四岁·一九二四年]
  六月,弘一大师自温州,到普陀山参谒大师,侍奉七日。
  [民国十四年·乙丑·六十五岁·一九二五年]
  师令中华书局排拉广本“文钞”仍作四册,并交代以后无论任何文字,概不留稿。
  以上两年,除驻锡上海,亦偶回普陀。
  [民国十五年·丙寅·六十六岁·一九二六年]
  二月间,一天午后三时(日期不详),年轻的大醒法师,到上海陈家滨太平寺拜谒,与师讨论“显密”教理及整顿佛教制度问题。谈话约一个半小时,告别。
  湖北戒尘法师到苏,苏州木渎灵岩寺,由旧任真达方丈,委托为住持。
  陕西、甘肃一带大水灾,师以印行“文钞”之款,拨银币三千圆,托人汇西安赈济。
  同年七月十三日大势至菩萨生日,山东李德明(炳南)居士皈依。
  [民国十六年·丁卯·六十七岁·一九二七年]
  八月,李圆净居士编“嘉言录”出书,旋即送完,冬月再版。(案:“嘉言续录”民国三十二年冬出版。)
  大约九月底,大醒法师第二次到上海拜谒大师。师对军阀没收寺产,毁灭佛教诸事,感慨万分。
  仍留普陀法雨寺,并仍至上海(上海与普陀之间海上交通很方便)。
  [民国十七年·戊辰·六十八岁·一九二八年]
  广东籍弟子黄筱伟,拟请师住锡香港,因此由普陀来沪,住太平寺。(本条据大师自述)
  苏州灵岩寺住持戒尘法师,远去昆明,继将寺务委慈舟法师住持,妙真法师为监院。不久慈舟法师直鄂闽宏法,院务由妙真法师代理。
  [民国十八年·己巳·六十九岁·一九二九年]
  因为印书事,离普陀,住太平寺,滞留未能去港。
  师自民国十一年以后,经常来沪住锡太平寺,而各方到沪请益者日多,投函问道者难数,因此,师认为上海人事太繁,急于觅地归隐念佛,太平寺真达上人与护法居士关絅之、沈惺叔、赵云韶等商讨,真达上人愿以苏州报国寺(苏州灵岩山下院)为供师闭关之所,并一再恳留,师终于答应留住苏州,真达上人乃以数千圆加以修葺。弘伞(接任住持,弘一大师之师兄)、明道(当家师,戚则周居士出家法名)先行到苏接任报国寺。
  [民国十九年·庚午·七十岁·一九三0年]
  二月由沪赴苏州,即就穿心街报国寺闭关。
  师数十年间流通佛书极少,尤为推崇“了凡四训”及“安士全书”,念佛则主“持名”,一门深入,对“劳至圆通章”,尤为契入。
  夏,校刊净土巨著“净土十要”并作序,另以“往生论注、彻悟语录、莲华世界诗十馀种”附之,重新刊印。
  际此到苏闭关之时,乃以纸型数百种,及印好而未流通的佛书数万册,交付明道法师,明道法师乃假上海道场“觉园”(佛教净业社),创立“弘化社”;同年夏,大醒法师来苏州(偕文寿法师)第三次拜参。
  民国三十年七月一日创刊的“弘化月刊”,即秉承大师的遗志,宏扬净土,承“弘化社”的馀绪,由德森老和尚(大师入室弟子,后闭“生死关”)任发行人,直到大陆陷后,民国四十五年二月一日停刊。
  [民国二十年·辛未·七十一岁·一九三一年]
  冬(日期不详),革命先进王柏龄将军来苏州,叩关顶礼,请求皈依,赐名“慧常”。
  弘化(印经社)迁至苏州报国寺(日期不详),继续印书流通,由弘伞、明道、德森和尚,主持社务,并由妙真和尚规划恢复净土道场——木渎灵岩山寺,并在山辟一关房,备师他日之用;山寺因此规模大备,日后成为中国净土宗最庄严大道场。
  师致弟子问道信中,时时告诫,请僧念经、拜忏、水陆,请道士拜斗、斋天,都是没有自己为先人念佛功德深远。
  同年“大师文钞续篇”收集民国二十年答居士问道函,达五十七通,为文钞中逐年分布最多的文字。
  师在致弟子函中,除教导弟子虔诚念佛外,对“知见”之教诫,用文最多。
  同年夏,大醒法师与日人神田惠云、蔡慧诚、李光宇、文涛法师,第四次参谒。
  王柏龄氏在追念师文中根据师“致体安、融明二师之书”,推断民国十年以后,师念佛得“一心不乱”。此前尚有“谛闲法师专修净业,我尚未能一心,他日何颜见彼……”之文字。
  [民国二十一年·壬申·七十二岁·一九三二年]
  春(日期不详),大师在“覆邵慧圆书”中,概述一生行谊,为师自述较详尽之史料。
  “净土十要”增刊本,共五册,问世。
  师仍在报国寺闭关。
  [民国二十二年,癸酉·七十三岁·一九三三年]
  作“净土圣贤录序”并印行之。此后,安徽阜阳资福寺、五台山广济茅篷被威胁接收。同时“内政部”、江浙各地“教育官署”,充公寺院改为学校、公共场地的摧残佛教案,如汹涌浪涛,师皆参与营救行列,设法护持,终能渡过“新军阀”对佛教狂妄挞伐之危难。
  师自入关后,由上海带来许多臭虫,孳生甚繁,弟子念师年老,请代为“收拾”,师不允,至同年端午节,德森法师问及,师云:“没有了。”德森师一再请求入关查看,确已净尽,了无踪迹。
  弘化社,重印“净土四经”,师增“楞严经大势至菩萨圆通章”为“净土五经”刊印流通。
  [民国二十三年·甲戌·七十四岁·一九三四年]
  至此时为止,师一生了无“出家眷属”,在家弟子则多达万千。出家前辈与师相契者,是谛闲老法师。
  [民国二十四年·乙亥·七十五岁·一九三五年]
  报国寺当家明道法师往生。对师执“师友”之礼,兼为护持者有普陀山了馀、了清和尚,前普陀三圣堂、上海太平寺、木渎灵岩寺、报国寺之真达上人。
  居学人之列者,已故者有圆光、慧近、康泽、明道诸师;此时则有灵岩、报国两寺妙莲、心净二和尚,莲因、明心二师,妙然、了然、德森诸师。
  五月十五日“致邬崇音居士书”中,有云:对北京法源寺道阶和尚,将佛像制作徽章,当面痛斥其亵渎。——时人滥送佛像,尤为不敬。(案:今人以金、银、玉质佛像当饰物,挂于胸前,出污入秽,足供警诫!)
  [民国二十五年·丙子·七十六岁·一九三六年]
  冬(日期不详),上海举行救济绥远难胞的“息灾法会”,请师由苏莅沪,说法于觉园,有一千馀人皈依;师首先拨全部供养法币二千九百馀元,并将印书款一千元,一同拨为赈灾款,以为倡导。
  [民国二十六年·丁丑·七十七岁·一九三七年]
  因七七抗战事起,连接上海八一三日寇侵犯我国,师顺妙真和尚等恭请,于十月(日期不详)移锡不渎灵岩寺,方便掩关,每日念佛,志在往生。并加持大悲咒。
  根据弘一大师及私淑师之在家弟子记载:
  (一)大师早餐一大碗粥(无菜),午餐一菜一饭,合一大碗,食后用水洗碗,喝光,再用舌舔光,不留馀粒。
  (二)大师对弟子供养美食,决不自食,必用以供众。所有积蓄,全供印经书,作善举!圆寂后,剩零资三十馀元,其中半数是邮票。
  (三)卧室内一床一桌。一盆清水、一盆浊水,用以洗手,数册经书,别无长物。室内不放便器,病时亦如此!
  (四)衣物洗涤,室内清洁,佛堂扫洒,到圆寂前,完全自理。
  (五)生前,自到普陀起,床前悬“死”字,一门深入,持名念佛,心无二鹜。
  (六)与各方往返函件、讲经、说法、开示一律指归念佛。
  (七)一生不作扶乩、风水、渡亡之论,告诫弟子不可惑于灵异奇闻;认为念佛功德足可含概一切。
  (八)一生不收剃徒,不住持佛寺,不作任何应酬,不游名胜。
  (九)一生不作高论,教人“敦伦尽分,主敬存诚”。
  (十)弘一大师谓:师大德四端:(1)习劳~民国十三年到普陀侍席时,弘公见师一切劳作,均由自量。(2)惜福~珍惜一切衣食,如有人糟蹋浪费,必严加训斥。(3)注重因果~大师一生语人皆以因果报应教导。(4)专心念佛~大师是佛学通家,弟子中有很多学者、专家、名流,唯劝其专心念佛。
  弘一大师评为“大德如师者,三百年来第一人”!
  [民国二十七年·戊寅·七十八岁·一九三八年]
  驻锡灵岩,日军入侵,苏州已陷,甚少与外界通函。
  [民国二十八年·己卯·七十九岁·一九三九年]
  仍答覆各方来信。
  冬(日期不详),亲撰“自述”,从光绪七年出家,到动静语默,对念佛、做人之开示。
  十二月“致德森法师书”(德森住城内报国寺?)函两通,交待后事,称:“光大约不久了。故将已了者了之,不能了者亦了之。光死决不与现在僧同,瞎张罗,送讣文,开吊、求题跋,敛些大粪堆在头上。……师帮光十九年辛苦,不胜感谢。……光死,亦不必来山,以免寒凉。又及。”
  [民国二十九年·庚辰·八十岁·一九四0年]
  春(日期不详),“覆章缘净居士书”云:“今已八十,朝不保夕。”又云:“光将死之人,岂可留此规矩。”
  到十月二十七日,略感微疾,谨志大师最后一日,一茶毗时之行谊:
  (一)二十九年农历十月二十八日下午一时,命召集全山职事人员及住地居士,作最后开示,师语大家云:“灵岩自民国十五年,由戒尘法师住持,慈舟法师继之,慈师以宏法离寺,妙真监院代理,十馀年来,妙师经营道场,不辞劳怨,众所共知,屡促实任其职;彼皆不就,今住持一席,不能再悬,当以妙真任之,俾道场得人,众有所依。……”皆赞同,大家乃择定十一月初九日,为妙师升座之期。师云:“太迟!”众改选初四,亦云:“迟了!”。后择十一月初一日,乃曰:“可矣!”
  议定后,进晚斋,即休息。
  (二)十一月初一日,师早起精神甚佳,并讨论升座仪式颇详。师意要亲为妙真法师“送座”局限性。旋因真达老和尚由上海赶到,“送座”事,乃由真老和尚代行。师虽未出关,仍恬静如平日,没有病态。
  (三)十一月初三日,精神初见萎弱,夕间食粥碗许,食后,语真达和同尚及侍疾诸人:“净土法门,别无奇特,但恳切至庆,无不蒙佛接引,带业往生!”
  (四)十一月初四日凌晨一时三十分,由床上坐起,说道:“念佛见佛,决定生西。”言毕,便大声念佛。
  二时十五分,要水洗手。站起身来,说道:“蒙阿弥陀佛接引,我要去了。大家要念佛,要发愿,要生西方。”说毕,坐在椅子上,面向西,端身正坐。
  三时,妙真和尚到关房,师嘱“要维持道场,弘扬净土,勿学大派头”!
  此后,唇微动,念佛。
  至五时,在大众念佛声中,安详西逝,坐状如故,面容如土。
  (五)民国三十年,农历二月十五日,师圆寂百日,举行茶毗,关内外团体及苏州地方社团、国内各大寺院丛林,均派代表出席,此日天气由雨雪而后转晴,送灵者达二千馀人。
  (六)真达上人举火,烟白如雪,现五色光焰。
  (七)茶毗之后,检骨时,发现:(1)顶骨裂成五瓣,如莲花状。(2)三十二颗牙齿,完整无损。(3)舍利子无数(另说一千馀粒)。(4)舍利子有珠粒、花瓣式、块状等多种。色有红、白、绿、五彩,均经摄影留念。(见“印光大师文钞”等书)
  (八)师寂后即筹备建塔工作,到三十六年九月,全塔落成,塔用石造,高一丈六尺五寸,另建大殿三间,俾免风雨侵袭,亦便学人瞻仰。


  后记
  大师于民国六年已有信稿部碟,此后到圆寂,乃至抗日胜利,在陆变化,凡“文钞、嘉言、开示、永思集”,迭经印行,达百万册以上,兹收遗作及纪念文字,一并条列,以供师友参考。
  一、“印光法师信稿”,一册。民国六年,北京徐蔚如居士印行。
  二、“印光法师文钞”,一册。民国七年,北京徐蔚如居士印行。
  三、“印光法师文钞”(增补)一册。民国八年,上海商务印书馆行。
  四、“印光法师文钞”(续补)二册,梁启超序。民国九年,上海商力印书馆印行。
  五、“印光法师文钞”(增补)四册,师瞬息万变序。民国十二年,上海商务印书馆印行,扬州藏经院木刻同时刊布。
  六、“增广印光法师文钞”,四册。民国十四年,上海中华书局印行。
  七、“印光法师嘉言录”,一册。民国十六年,李圆净居士编集印行(同年再版一次)。
  八、“印光法师文钞续编”,二册,自序。民国二十八年,苏州弘化社印行。
  九、“印光大师永思集”一册,陈海量居士编。民国二十九年集稿,三十年弘化社印行。
  十、“印光法师文钞嘉言续编”,一册。民国三十二年,广觉法师、徐志一居士编集,苏州弘化社印行。
  十一、“印光大师画传”,一册。上海画家唐云、名画家沈尹默等书写文字,虚云和尚序。民国四十二年陷后,苏州弘化社印行。
  十二、“印光大师文钞菁华录”,一册,李净通居士编集。民国四十二年集稿,四十三年由(陷后)弘化社印行。
  十三、“印光大师言行录”,一册,游有维居士编。民国四十三年陷后印行。
  十四、“印光大师外集”从民国三十四年到四十年间,由游有维、罗鸿涛居士多次在“弘化月刊”上徵稿,得各地收藏计七百二十件,共三十多万字,四十年本拟出版,惟因当时上海失陷以后,经济无力负担,又加大师缁素弟子仍感搜集未全,将稿置灵岩寺保存,后竟遭红卫兵焚毁,未及流布。
  十五、“印光大师全集”精装七册。台北广定法师集稿七年,于民国六十六年秋,精装六册,含民国十四年以前“文钞增广正编”为第一册;民国二十八年“文钞续编”为第二册;由广定法师搜集“弘化月刊”集稿编为“印光大师文钞三编”为第三册;民国十六年以后出版之“印光大师嘉言录正续编”为第四册;“印光大师永思集、续集、大师言行录、画传、遗墨”为第五册;“印光大师遗教摘要”为第六册,由佛教书局印行初版,到民国六十八年三月一日再版,增补“印光大师纪念文集”(收集来台后之文字等)为第七册。共为精装七册,这是“印光大师遗著”最完善的版本。
                                                   一九八0年四月十八日初稿



                                                     来果禅师异行录

  一、喜修佛相
  余三四岁时,母引我至庙,我指圣像曰:“这是什么菩萨?”母曰:“快走,这是吃小孩子菩萨。”我即哭曰:“请母抱我到菩萨前望望。”母拒不肯,我即卧地哭滚不起。母去,私自爬上顾视,手扶圣像笑曰:“咦,身是黄 se,好看得么。”下佛龛时倒身下拜。母扯住曰:“拜过就走罢。”众人异叹曰:“此人将来,怕是做和尚。”母闻之,心甚优虑。余回家夜梦圣像,如在目前。由是日惟喜捏佛相。一日佛头未做好,手执一泥团,送人请做佛头,人诧而笑曰:“去吧,瞎打岔。”我扫兴而归。佛相做成,特在田岸边挖一土窟,作一小庙,佛供当中,泥巴烛台,泥做香烛,完全不缺,每日往拜者数次,至上学时,始稍懈。


  二、居家修行
  自是土庙供佛,烧香拜佛打坐,无日虚度。双亲怜我在外拜佛像烧香,恐受凉热,特收拾一房,内供佛像,各件俱全。我每用净水一杯,内放香灰,供在佛前。每天至晚,喝一杯水曰:“求佛慈悲,开我智慧。”乃盘膝念金刚经、民经。某次,在诵经时一老鼠在余肩上睡觉,其小尾佛、拂及我颈项,我觉痒,用手一抹,鼠不肯去,我即不复理。不多时,掉下来一蜈蚣,约四寸长,藏小□口内,首尾挂外。我见老鼠不喜,见蜈蚣不优,继续诚心念经,□声不绝。至是辄以为常,一日,有一邻庙僧来见之,曰:“此字有点道理,老鼠俯睡肩上,似伏虎势,蜈蚣藏在□内,是降龙势。”我时不知什么叫做降龙伏虎。一日父酒醉,不准念经,我恨曰:“日行之事,岂能有缺。”心闷不乐。至夜父眼陡疼,急喊救命,母呼我曰:“汝快去看。”我即前去。父曰:“我儿诵经有过,令我眼疼。”我云:“诵经有过,以何为验?若诵经有过,儿眼当于疼。如止人诵经无过,父眼当好。”如是父疼列倍前。父言:“莫是阻止你诵经有过么?你向后诵经我不过问。”我云:“父眼欲好否?向后父若不厌念经,并且戒杀止荤,准保立愈。”父云:“吃花斋罢。”我云:“也好。”即以净水洗父双眼,父即立时不疼,眼光还复如故。


  三、天乐鸣空
  一日与外道辩心经,外道云:“舍利子是佛身之灵骨。”我云:“是人之名字。”我此时,不知舍利子翻何名义,但经义朗然,为人之名。伊又云:“远离颠倒为一句,梦想究竟涅盘为一句。”我云:“远离颠倒梦想是一句,究竟涅盘是一句。”争之不已,相持不下,二人闷坐一小时。忽于淡云笼月,树影依稀中,发生锣鼓喧天,细声音乐,外道闻之,惊惧云:“泄漏天机,神圣动怒。”乃各回家休息。余虽扫兴而归,久怀不决,出家以后,恭阅佛经,杂录有云:“解道玄微,天人奏乐,闻经得利,天女散花。”自此前疑顿释,外道云,天机者,诚外道之外论也。


  四、神人点化
  余自劝发心出家未遂,绝而复苏者数次,一日,戚友临门,我正念诵,彼问何人,亲颜面赤,不敢作答。二老尝言:“我家门第感受何困,出此庸人,败坏宗族,玷辱祖地,愧对乡邻。”一日,余大声念佛,父念佛,父闻之,止曰:“你又出丑。”百计阻扰,动輙横遮。余惨伤心,晕去。恍惚间,忽见云雾中,似有人曰:“汝到某处,归依某人。”惊醒后,知是梦事,次日即至某处,晋见某人,果授归依。方知神人指导,毫不错谬也。


  五、神人疗伤
  余十八岁时,父染隔食病馀,饮食未沾,身体羸瘦,气绝如缕,百医难治,束手无策,衣衾棺椁已为备办,待死而已。每阅前贤多方行孝,挽救亲疴,我何人乎,其不愧欤?由是立誓,愿舍身命,赎父病痊,如不能生,誓死替父。即夜避去家人,孤身危坐,取快恨、饭碗、磨刀石,各件具备,以刀割裂胸口,不料割开后,刀口三寸宽四寸长,大气直冲,又恐气息不从喉出,乃急解裤带一根,当刀口束住,热气止出,气从喉上,方始放心,否则危急万分。迨至数日后,复求神佑,刀伤早愈,免使人知,令父不悦。即夜梦中见一老者在前,用手抹擦数转,无言而去。次早掀胸私看,刀口合缝,还复如故,诚心感召,神必有灵,可谓无妄矣。


  六、化妻归佛
  余十三岁时,劝妻吃蔬念佛。晓以人生苦恼,转瞬即换头颅。妻性纯良,深知大义,即被劝服,立誓永为兄弟,世所行事,决不染着,彼此以道为谋,终身无怠,动輙以礼接之,我称她为小弟,她称我曰二哥,见面合掌,言毕揖逊。如是行之,必恭必敬,各怀礼敬,其他世俗尘缘习惯,毫未染着。可见礼能断淫,其功伟大。妻学佛经,所修行法,皆我所教。尝以婚关难过,互商谈曰,我二人学佛学祖,唯恐上人不能允许,故预先讨论办法。至成婚时,我坐蒲团,妻坐方几,至三日后,各行其道,万不随风尘转动,并在佛前立誓,永无改易。由是至期,未蒙尘扰,因各有决烈志愿也。


  七、长斋娱乐
  余吃胎蔬,实由宿世善根,出生以来,见人打犬,我身发抖,听人杀鸡,我牙交战,看人打架,我急躲避,见人拜佛,我陪拜之,闻腥即呕,见荤即吐,每日另洗一双与众不同之碗筷,私藏僻处,至时取用。一日家人不知,误用我碗装肉,我生气痛哭三日,不食不饮,定要另购新碗,方才吃饮,后一老劝曰:“长斋素口,不宜如此,可吃肉边饭,不吃饭边肉。”余闻之,觉颇有理,向后不再固执,心量大开。一日,一手举一青菜,一手举一鸡子,问人曰:“那个好吃?”他曰:“鸡肉好吃。”我曰:“鸡肉有债主,终要还他,青菜好吃,无债主,不须还他。”众皆无对。以后常以斋事婉转化人,引为娱乐。


  八、喜行头陀
  每闻人言:不剃头,不带笠,不穿履,围衲袄,方便铲,抝蒲团,出入行脚,名行头陀行。要知道陀是梵语,此云抖擞,言抖擞尘劳作佛事,非徒具形式而已。忆余居家时,见有朝山者,经过我处,必先供以饭,再与资助,一见抝蒲团、方便铲、赤脚科头来者,较之亲生父母更为亲热。他辞行去,尝遥送之,不肯遽离。故科头赤脚之禅师,我最喜之。一日剃发之时,自将头发剪下,将鞋袜脱去一摔,口念偈云:“久困危尘竟少知,觉来今日几多迟,一脚踏翻离垢地,寸丝难挂未生时。”颂毕,即光头赤脚,正如乡村之讨饭和尚一样。有一僧反赐我香袋,余为题一时云:“朝拜南滨立志高,山中风景乐逍遥,进步三参观自在,香烟五分脱尘嚣。”嵌朝山进香四字。该僧见曰:“才换装的俗人,大似老头陀的样子。”


  九、三次舍身
  余朝南海,将上海岸,见僧人有手把洋伞者,身穿蓝褂者,脚踏粉鞋者,手带银表者,如此名山佛圣道场,僧人竟全无规则,因思我若出家,定成同类,不如转身再世,向有规矩处出家。如是心灰意冷,凄凄惨惨,一人往各处烧香毕,即将所馀川资,在前后寺,打斋供众,只塍一双空手,拟往梵音洞舍身。将到洞内,见上悬一牌云:“禁止舍身。”我即跪不起,约四小时,候人走尽,急忙翻跳出墙外,忽有人在后,将我右脚拖住。我往外奔,他几内拖,直拖不歇,无法跳睛,转身回顾,见是一少弥,我气极欲殴,及再掉头则不复见,当时并不知是菩萨拦阻,由是怀丧回寓。次日复去,该洞上之人已知我去专为舍身,即派一价同我齐到洞内,我想舍身,他亦跟上。至晚再来,彼亦同来。于是求死不得,不觉心如火焚,以为等至夜深,候人尽睡,定能满愿。将至深更悄悄下去,乃洞门紧闭,只得坐等天亮。是时人来甚众,更无办法,奄奄回头,偶遇苦行僧人五位,内有一位系秀才出家,科头赤脚,衲袄蒲团,方便铲,棕笠子,颇有道貌,我上前细看,正合我意,窃思此山还有这种人,何不早见,因与他同坐谈心。他云:“我先看不起你,原来是个道心菩萨。”我如是依法出家,将舍身事作为罢论。


  十、神人送饭
  自披缁后,离开道朋,孤身游化,已二天馀未食,拟持瓢化饭,即付乡村,到一人家,正在午饭,我立门前曰:“阿弥陀佛!我朝山路过,请化碗饭食。”屋内大人,急叫小孩赶快关门,曰:“讨饭和尚到了。”我自思云:“我今化饭,将来能得解脱地位,必须耐烦,祗可三日不食,工夫不可打失。”又到一家,可怜将到门前,又被把门碰统一关,我心冰冷。再赶一家,到门边时,将要开口,又被一顿毒骂。自想行菩萨道,托钵化饭正依佛制,不与我食则已,反言讨饭和尚,实不忍听。化饭不昨,腹已饥透,两脚站立发抖,心内慌慌,不知作何主宰。忽猛然醒悟曰:“我宁为道死,不为食存。”即上山打饿七。此时已有三天未吃,直上山顶,望见另一高山,复奔彼山,至彼一望,还有高山,乃复前进,或棘刺身,或藤绕膝,或石岩滚堕,或无路可上,卒因鼓足勇气到达高山,时已四天未食。乃将随身用具置于他处,双膝盘坐,又三昼夜。坐起经行,行毕复坐三次,一天一夜,共有十天,杂念澄清,禅心静极。忽熟睡中见一青衣老妇手提饭篮,碗筷在内,用布盖好,到我边云:“汝可吃饱,下山二里许有池水,可饮之。赶急下山,不可多住。”言毕不见。我即用碗盛饭食之。将饱,碗筷未放即醒,起身后,精神更倍于前,气清神朗,似稍渴,即下山,至二里许果有一小池,饮水毕,时正夜半耳。次日上架房小圊,窃思十天未沾饮食,竟有大小便利,则梦中老妇赐食,岂真实事耶?为之深疑不解。复坐三天,即负物下山,计算前后共十三天也。


  十一、普天教化
  受戒后,住禅堂,已受善知识种种开导,必须刻骨究实,方能达到开悟目的;无如吃钵饭这愿未行,心头不能放下,是故私出行之,身被一衲袄,头戴一凉蓬,方便铲,圆蒲团,一瓢一筷,不带其他杂物,一路劝人吃蔬,参禅打坐。蒲团外,挂一香口袋,书云:“并在日头上,大下一字高,文中孝第一,七人担挑。”将行化事,隐四句中。正行路时,忽被后面一人拖住曰:“你是那个?”即答:“阿弥陀佛。”彼曰:“你难道就是阿弥陀佛法?”我云:“是谁?”彼笑曰:“这个老道是个呆子。”我即默然往前直走。复遇一人,将我布袋扯住云:“你既普天教化,应在天上,因何又在人间?”我即答云:“天在那里?”彼不能答。我即问他:“是那个同我讲话?”彼被我一问,更被呆住。如是一路用禅净机教接人,颇有进益,是则普天普地尽可行化也。


  十二、乞瓜遭厄
  如是行脚已至伏天,大热难受,渴不能耐,饥苦已属次要,即在树下,坐凉一刻。见地头看守西反之小孩,一人抱一小瓜,随吃随要。我即向小孩曰:“给一小瓜与我解渴吧!”小孩听错为要瓜下药。乃各骇走回家,向其父诉说:“树下有拭胡子。”传言拭胡子者,带有末药,无人处用药迷骗孩儿,此时乡下正闹此风,故错把我当拭胡儿。未几数百人齐拥前来,手执铁器,汹涌围看,幸未动手,年轻者脱我衣裤,又摔蒲团,拆衲袄,寻找药水。当时我若藏有任何治病药水,到此时,亦将被认为毒药矣。又有人举一挖锄,离我头不过二寸高,倘一下来,头将分成两块。后来有一老者言:“大众请勿动手,此是朝山老道,不可乱动。”如是一喊,众人铁器一齐放下。有人对我冷望,有人将我物件收拢,又有请教我者。我含笑唯唯。不谓因向小孩要西瓜解渴一念之动,几乎身成肉酱,好不危险!


  十三、化外道
  某日行脚至晚,欲坐树下来休息,遇一外道首领,见我形异,以好奇心同我交谈甚久,拟请我住伊处。我拒不肯去。后续来多人,诚恳祈求,乃随之去。一进公所,先拜圣宗毕,众等同拜接驾,焚香点烛,请求开示。我先用外道极则语开导,令彼初得信益,乃云:“一窍玄关彻顶天,阳儿吹笛炼金丹,黄河倒转昆仑岭,朝元五气汞加铅。姹女情多丹灶冷,黄庭尊处喜添筵。莫把坎离轻放手,三花尤在圣胎边。”此八句工夫话写出后,彼等书写多纸,四处张贴,一千六百馀人见者无不称奇赞异,皆云:“此是老佛爷降世。”随求普说归依。我乃乘机引归正道,登座云:“汝欲归依我,须知我是三宝弟子,代佛化度,汝能信佛,信法,信僧,方能归依。”彼等以热情诚信心,皆愿切实归依三宝。归依毕,余再为开导,乃云:“汝等向所行道,皆在精气神三处修炼,我今问汝,未有父母之精,未有天地之气,神在那里安身立命?”众皆无对,将前外道用,一概推FAN,从此参念佛是谁是矣。


  十四、洞内观天
  住宝塔寺时,每闻人言,南茅山朝阳洞,洞内有碟子大一块天,有人亲往见过。我闻之,疑无此事,久怀不解者三阅月矣。及金山开期传戒,余于二月二十外,由宝塔寺起程,计划先到茅山,次赶至金山受戒。迨行至茅山脚下,见朝阳洞三字在焉,即避游人,私自下洞,洞深的五丈馀,下为平地,内大无边,暗不见手。前行约一里许,双手摸得一石凳,乃将蒲团放下,坐定,不分昼夜,不知早晚,忽抬头望见一明月,正照当前,洞内石色,晃然清朗。此时已忘前所听到有碟子大一块天事,祗知茫然顾视左右。正深审中,忽闻水声如雷响,于是急急负物起身,出洞问人今天几时,彼答曰:“三十。”屈指在洞七天,宛如数小时。方信古人所云,洞中方七日,世上已午年,不我欺也。


  十五、降外教徒
  行至村中,忽遇一男子,手执文明棍,一见我面,碰统两棍,把我打得头晕胸闷,不便行走。我乃慢慢挨擦,出村里许,坐下休息。自思我行佛道,既遇恶缘,护法无人,将来前途不堪设想。不多时,拥来百馀男女老少,余恐是来捉我,正思走避,彼等已一拥上前,将我围住。我不知所措,因问来人,绳知方才打我的人,乃是耶苏教徒。他回家后,两脚直冲,双眼红翻,口吐血沫,乱喊:“打死了,救命呀!”伊母只此一子,家颇富有,询知曾侮辱我,乃请回村人抬其人至我前,请我救他,若能活命,供给所需,在所不辞。我闻此说,心才放下,乃告诉他:“你儿要好不难,我讲的事汝能行否?”其母满口承当能行。我说:“汝儿好后,不许毁谤三宝,必须诚信佛道,全家茹素,念佛修行,广结众缘,见有往来朝山僧人,在此经过,汝母子必须恭敬,供以饭食,给以川资。自行劝人,如是一字不放,我能救你;若行之不久,中途退失者,汝子之命,终难久保。”母子及村人齐跪谢我,我即持一杯净水,念三过大翡咒毕,与其人吃下,并用水洗头,其人即起坐,向我哭诉云:“弟子愚痴,冒渎大师,后即见一天神,状殊威武,乱鞭打我。今蒙救命,愿依大师为徒,永改前非。”随送余铜元十二串为川资。余谢不收,嘱暂收存,为给别人川资之用。余思此是韦驮感应,替我保护,行菩萨道,必有护法神拥护,此其明证也。


  十六、解天灾
  吃钵饭至村落,饥时坐下,男女老少齐送食业,吃饱不收;然后来者盛情难却,乃将各人所施食品,各拈一粒吃之,众人皆大欢喜。有时打禁语七,专门用功,不多化度。某次打式至第五日,有外道见我不言,问亦不答,以为我是仙人下凡,适是处有三县范围,禾苗尽被蝗虫吃伤,徧乡徧地设坛求神免灾,已求十馀日,乃转语众人。众人见我,同声喜曰:“这位仙人,是我们求下来的。”看者愈来愈多,众人抢着蒲团,邀我到一宽大屋子里,请我往火炕上一坐。时正六月暑天,十五觔重的衲袄在身,又坐在火炕上,又将向东窗打开。于是头上被太阳晒着,身上衲袄围着,火炕烧起来煮饭,臀股烫得不能安坐,加之外面谣言,硬说我是仙人,引得许多人,每人手执箍香一把,把五个大香炉插满,以致满屋是烟,热气逼人。每人烧香礼拜毕,都用头伸来,看我眼珠动否。这个看去,那个又来,几百几千,一一看过,皆大声言,真是神仙。余急将一向所有功夫,尽力拿来抵抗,真使身无汗滴,眼不翻珠,身不动摇。若汗一滴,或眼一翻,或身一动,必使三县人民信心,一退干净,不但不当我是神仙,反将被诬为妖邪惑众,前途大为不利。如是由早上七点钟坐起,已至下午两点钟,乃思如何设法,令人散去,于是用手写字势,众人知我要笔,即时取来纸笔墨砚备用。我即大书云:“善恶报应,感召虫灾,蝗灾将过,贫者喜,富者欢,人寿年丰乐自然。”写毕,掷笔下炕,起身就走。


  十七、狐催单
  余自天童辞维那职后,迳赴福建雪峯掩生死关。至次年,高旻屡来信催促,未与回音。关内不设棹凳,誓不倒卧,后病水肿,宁死关内,无出关意,每夜静坐一小时,时有鼠数只在我身上乱扒乱闹,初不知何故,以为老鼠胆大,全不怕人。如是闹三四日,至第四夜,来一大鼠,有如大猫,坐作静听状,我即起身,鼠还未走,由是心起恐惧,至无闭关心愿。迨退心生起,鼠始不见。次日即向雪峯主队云:“高旻数次来信未复,倘不回去,定派人来,似觉太难。”于是决意回高旻。及回寺至丈室,和尚先问:“有几天夜间见狐?”我答:“有三四天。”和尚又云:“后有一个大狐可见么?”我闻之不觉一惊,曰:“咦!和尚何以知道?”和尚云:“是我请他催你回寺。”我问云:“狐在何处?”和尚云:“在楼上供他。因他能替人做事。”我云:“能如韦驮护法才好。”


  十八、走雪化父
  由五台山经过,赴中印度参访佛出世之地,不料中途电尺深大雪,前路不知宽窄,后路不知有无,加之望无村店,听绝人声,正惶惑间,一失脚滚下一二丈,坠落石坑边,扒不能上,喊无人应,大雪仍在纷纷下降,若不拚出,不久即将旱身雪窟。乃将雪作成硬砖,一层筑一层,十馀脚奔上岸边,然举目无亲,天地一色,此时腹内饥荒,竭力寻路,循路行至一贫人家,在他家门口站住,云:“阿弥陀佛!我三天未吃,请给点我吃。”该家一妇人云:“老道,我也两天未吃,现在只有喂猪的高梁壳,这是不能吃的,很对不起你,请往别家去要吧。”我云:“就是喂猪的高梁壳子,给我几个充饥罢。”她随给我三个,我喜不自胜,一齐吃下。吃毕,似有精神。过一日后,抽解不出,亦无暇顾及,午夜兼程,拟将亲父化回,归依三宝,以满我愿。将到家庙门夔,与父相值,同进庙门。寒暄后,一同回家,即至,诚劝父云:“韶光虚度,数十年如一瞬,我父前途,路有多少?还有几天光阴可过呢?”父不觉泪下不止,遂倾心归依三宝。


  十九、降蟒
  住终南山韩湘洞时,洞内另有一门,约三尺高,用维摩龛遮挡。据云:此洞有数十里之深,唐朝时,避难男女二千馀人,隐匿洞中,尚不见人多之象,洞之大,可想而知。我一日静坐于龛仙,觉背后有冷风飒飒,置之不顾,偶微睁眼,见三尺馀高之黑色肉团蠕动,亦不以为意,心静身安,了无畏惧。后再开眼一望,始知是蟒,蟒身渐渐出外,盘在石场上,约七、八圈,中盘两层,约六、七尺高,头向东南望。我自念云:“孤身一人,怕也无益。”随即下龛,欲出不得,因蟒身塞门,两边无多馀空隙,乃奋起一跳,跃过蟒身,坐于石台之上。蟒眼不时开闭,眼闭时,眼皮如瓢大,我大胆对蟒说:“你我同住一处,必须护我,万不可破我道念,我当为你说归依。”彼即将眼一翻,一对大乌珠如脸盆大,旋复闭目,似愿受归依者。我即下来,以手按蟒头,为说归依。说毕,大雨倾盆,我即归洞静坐,蟒亦随余进洞。及后,不知蟒之著落如何。不多时,天晴云散,对面山腰黄土崩堕,现出低洼约四亩地面。后闻此处曾直龙,大概蟒出送龙耳。后闻人言,此蟒六十年出现一次云。


  二十、伏妖
  湘子洞有妖,有时佛灯明而复暗,有时水井竭而复流,有时外面闻人讲话,有时半夜闻人喊门。一日,余出外拾柴归,见一穿红褂青年女子,坐洞门口,拒不肯走,我云:“汝究竟是人是妖?”她说是人,请给饭吃之即去。我不允,复往洞内坐我炕上。问她那里人,说是后山人。问有丈夫否,云无。问其年,去二十馀岁。更问其为何在我这里要饭,同云与我有缘。余曰:“汝既与我有缘,必信我语。”彼云:“信。”余请其跪于佛前,受三归依。受毕即去。不多时,我往大茅篷有事,遇台沟人互相闲谈,我问云:“汝处可有青年女子要饭么?”齐答:“敝处并无青年女子,向有五六十岁老妪,假朝山为名,立门钱要饭则有之。”我更疑此女子不是好人。过数日,龛中坐至半夜,欲睡一觉,将至土炕眠下,两脚伸去有两有脚板触住我脚,我用脚抵触,觉脚板大而冷,往返三四次,我即用干柴一块,举起摔去,云:“任你什么妖怪,总教你不能拢身。好大的胆子。”如是一击,以后即太平无事。


  二十一、遇异人
  终南山最高之处名曰葱岭,此脉由大葱岭而来,至此约万里,故称万里终南。此葱岭正对湘子洞,我常自思维,高山之顶必有高人,拟欲一往参观。正九月间,备干粮一口袋,蒲团方便铲各一,即日起程,全在荆刺树林林中经过,硬往上爬,将至半山,有小石头;因自山下至此不见一石,忽见小石,欣然快慰,坐下休歇。坐片刻,复往上奔爬,奇险万端,山之三成,已上二成,遥见一篷头灰袍老僧,黩坐石上,乃急奔近前,对之轻轻坐下,合掌请教曰:“你老菩萨常住那里?”彼云:“后山。”“多大年纪?”答云:“记不清楚。”又问:“到山几时?”彼答云:“唐朝。”我一听唐朝二字,下文不敢再问,闷坐思维,难道唐朝还有人在世么?又疑莫是非人么?心战抖的,起身就走,及一转身,回头再望,不见老僧形影,心慌意乱,不欲再上。继思功亏一篑,亦殊可惜,乃强作主宰,埋头上奔。次日到顶,见四面平正,约四亩地宽,上有铁亭一座,铁瓦坠地者小半,中有一道士坐脱,不知已阅几时,面貌如生,头发成黄棕色,身穿篮褂已朽烂,其他不见一物。盘桓两日,第三日下山,至晚归洞,干粮将完,是又见过一异景也。


  二十二、仙鹤依人
  余于民国二十年三月二十八夜,梦坐法堂前,偶有白鹤飞来,欢腾鼓舞,鹄立于柏树枝上。余见之,欣喜非常,即以手招,鹤随飞入丈室。时有人来头号事,谈话之际,见白鹤骤飞往后山三岔河内。醒时,记忆分明。次日早晨派侍者往探之,侍者以为我说梦话,拒不肯去,余婉劝往查之。侍者回报曰:“和尚梦中见鹤,果真有之,现立于扁舟之上。”余即嘱侍者询舟人肯出售否,如愿出卖,不用还价,向彼买之。舟人索价七十元,余即按数与之。舟人送鹤至寺,不料此鹤前行,先至客堂,僧俗见之,无不称赞善。随即鹤前行,直步法堂,欢腾欣喜,与昨夜梦中所见无异。此后数月间,随余往返,余到禅堂坐行,亦跟至禅堂,或到山门外,亦随之出门,乃至上红船去,亦跟著不舍。最出奇,余叫之,随叫应声。更奇者,余与修行人讲功夫话,鹤亦悄悄低头来听,至言毕方走。二年后,被人击毙。


  二十三、遇异僧
  行脚至一平原,功夫得力,顿忘人世。是时忽来一位骑骏马之高僧,轰轰烈烈,至我面前下马。该僧左手提肉,右手挂佛珠,向我前面坐下,高声大笑曰:“你到此地,我也是此地人。大僧那里发脚来的”答云:“南方来的。”又问:“那家丛林住过?”答:“金山住过。”“闻说有个高旻,你可住过吗?”答:“将来有缘可以住住。”他云:“高旻住住很好。”那时会面,虽是闲谈,现在方知大有来意。他说毕,我问他:“大师住在何处?”他云:“我在山上洞中住。”我问:“高马肉珠,依何教住?”彼云:“你看我这一块肉,是谁身上来的?”彼拟取肉给我看。我乃沈下脸来危坐,他见我不悦,即起身云:“咱告假去了。”我闻上马铃叮当响了数声,及抬头一望,不闻其声,不见其人,心疑莫非是文殊现身我前么?当面不识,痛心!

作者: 弥迦使者    时间: 2009-9-4 11:39     标题: 续 11





             二十四、肉身菩萨


  侍者净参,年十八岁来时,禅堂住过,受侍者职。是时,因佛法关系,请六七人打长七,净参亦在内。至次年九月,未死以前三天,净参向我哭云:“我有数事,要和尚满愿:一、和尚今生为我导师,来世为我慈父。二、择日死后,要坐瓦缸,三年期满,开缸装金。三、死后灵性,还亲近和尚。”言毕,候我答允,余乃曰:“你那天死?”伊云:“九月二十四日戌时。”余又问云:“来世为我儿子,你有何把握?”彼云:“愿为前导。”我云:“三年开缸时,如系一堆散骨,将如何?”伊云:“身形无缺,请为装金左右骨散脱,即请茶毗。”未死以前三天,伊将身前身后事,作文一篇约二千字,陈我参阅。云:“戌时将死,嘱我不能离他,又要我与某人同声念四十八愿。死后要停三天装缸,又要我封缸。我虽逐一答应,然意中以为净参年幼,学历复浅,谅无此等善状。不料彼竟准时于二十四日晚戌时断气,面貌如生。乃将他所嘱事,概依行之,惟有三年开缸装金一节未能信及。


  二十五、托梦开缸
  净参于民国十七年九月二十四日戌时入灭,应当在二十年开缸。因未能信及,且余善忘,一搁九年,至二十六年七月,梦净参来催我云:“我不愿住那里,我要出来。”我闻说一惊,梦中自思,净参死了八九年,未曾梦过,今何以忽有所要求。因问曰:“你莫是净参吗?”他云:“是的。”“现住那里?”他云:“和尚忘了吗?”四板一响,醒知是梦。其时,日间正计划拆墙装修等事,不复忆及梦事。次夜,彼复来云:“我是净参,我不愿住那里。”并引我去,直到缸前,用年指缸云:“我要出来。”向我一拜而隐。我醒时汗流浃背,乃忆及彼前嘱我,三年开缸事,时光荏苒,屈指计算,现已九年,今梦催出缸,谅肉身尚存。至起缸时,众人嗤曰:“烂了烂了,散了散了。”因众人不知我有梦兆。待缸兽掀开,清香扑鼻,全身铁硬,及抬至法堂,头稍偏,即用绳带正。夜来又梦净参哭曰:“绳捆我头难看。”余即答云:“明日为汝解去。”至次日,将绳解下,一搬即正。乡下男女闻知此事,来看者,来求方者,来问签者,络绎于途。我即嘱净参曰:“你要安心修道,不得在外医病,不许有人来寺打锣鼓、放竹爆,有妨禅念。”自嘱咐后,即无俗人到寺来找肉身菩萨者。装金后,安坐龛内,威仪端正。间有人言,曾闻其夜下来行香,上去盘腿之响动声。


  [附记]
  来果老和尚,是中国近代禅宗大德,与虚云和尚同为佛门龙象,在心行灭处,均曾桶底脱落,亲见爹娘。
  来老,生有异慧,乘愿再来,渠生于光绪七年(公元一八八一)农历七月二日寅时,婴儿时,即已道风恍惚,道念坚决,到二十四岁,流落浙江普陀三圣堂处剃出家,后来流落南京宝华,浪迹陕西终南,参访普陀,驻足金山,承法高旻,终为一代高僧。生平遗有“来果禅师语录”、“来果禅师开示录”、“来果禅师自行录”三书,皆为入道要门,婆心痛切,凡学道人,百世难见,而此皆来果老人一生实践禅门的血泪班痕。
  老人圆寂于大陆后,民国四十二年农历十月十七日寅时,世寿七十三岁。茶毗后,得彩色舍利子极多,次年四月四日入塔,安奉于高旻寺中。老人三书,均由笔者整理断句,刊行于海内外。
                                                 陈慧剑谨识一九八0年八月十五日



  
                                                  素食主义者米勒博士年表


    前记
  “素食”是一种为了“不食众生肉”而实践的菩萨大悲愿行。
  一九五五年(民国四十四年)美国的著名医生、素食主义者米勒博士(Dr.HarryW.Miller)在台北市八德路创办的台湾疗养院,是世界各地仅有的,而在中国台湾唯一的,推行素食医疗的一个在型医院,这个医院的院长、医生、护士、行政人员,全部接受素食,一方面基于美国“ji 督教复临安息日总会”早期根据新旧约所订定的原则,另一方面是创办人来勒博士一生行为的目标。米勒一生不仅尽瘁于素食主义之推行,而且推展了素食研究、素食食品的推广与销售。在他一生所创办的十九所医院中全部素食。他的晚年以大部份时间投入“素食营养研究及推广工作。”米勒对“不食众生肉”的伟大行为,影响之大,无法言宣。
  在世界各种宗教的义理未能升华到同一层次之前,而老米勒的素食主义相信是佛法世界里的一位“方外朋友”(印芳教也素食)。这种世界性的素食运动,也足为佛教界所借镜。
  因此,笔者参考美国莫尔(RoymondS.Moore)先生于一九六一年成书的“中国医生”一书作为蓝本,并以年表方式,写下米勒一生的简传,来沟通世界性的素食主义及其同好。


  米勒年表
  [一八七九年[清代光绪五年]·一岁]
  七月一日,米勒生于美国俄亥俄州,路德罗瀑镇,外祖父家采石土地上一栋小木屋中。
  父:约翰·奥立佛·米勒。
  母:阿曼达·艾勒丝。
  米勒兄弟五人,他排行老大。
  米勒一家,属于ji 督教复临安息日会的信徒。
  [一八八一年[清代光绪十二年]·八岁]
  米勒一家移居邻近的帕蒂镇。
  就读小学。
  [一八九0年[清代光绪十六年]·十二岁]
  寄读俄亥俄州蒙特弗弄学院(中学部)。
  [一八九九年[清代光绪廿五年]·二十一岁]
  高中毕业,决定学医。
  同年秋,注册进入密西根州、拔特克里克“美国传教士学院”,入大学一年级,编入第四班。
  拔特克里克有一间“安息日会”创办的“疗养院”规模庞大,病床达一千四百张,为美国最大医疗机构,使密歇根这座小镇,成为美国的“健康中心”。
  [我们要注意,这是西元十九世纪末期,距今年已有八十三年之久。照美国人算法,米勒这一年七月才满廿岁。]
  [一九00年[清代光绪廿六年]·二十二岁]
  米勒在疗养院气象塔兼差“气象观察员”,纪录气压、温度,检查风速,报告风向、云层状况、等级……获得每天一小时的工作报酬。但不久辞职。
  米勒天性节俭、固执、勇敢、自信而坚定。
  同时他开始“素食”(由于疗养院的习惯与他的内心决定)。
  [一九0二年[清代光绪廿八年]·二十四岁]
  夏天毕业于一九0三年班。[案:笔者怀疑当时医学院是三年制,而“中国医生”一书,所写的是四年。否则原文错记了年代。]
  不久与同班女同学莫娣·汤普森结婚,同年他与新婚妻子通过芝加哥州医生考试,成为正式医生。夫妻二人并一同在芝加哥医院担任实习医生。
  米勒是“住院医师”,莫娣在“产拉实习”。
  米勒在该院受到当时神经学家大卫·包尔森博士及外科名医W·B·霍尔登博士指导,医术精进。
  同年为一个“塌鼻子”的人,做整型手术。米勒研究,以一种石腊,作为注射物,治疗成功。全部试验过程发表于传教士医学院学术刊物,并附刊手术图片,米勒初尝成功的兴奋。
  [一九0年年[清代光绪廿九年]·二十五岁]
  春季出任拉希医学院“皮肤医学讲座”,并在芝加哥希伯来医院讲“眼耳鼻喉医学”及解剖学,同时主持皮肤临床诊断。
  担任霍尔登博士外科助理教授。
  同年在无麻醉手术下,请奥立佛·泰定医师为他(米勒)开扁桃腺,导致他日后成为“口腔外科”专家,为世界十大外科名医之一。
  九月间联合同学阿塞·塞尔门、塞尔门之未婚妻蓓莎(医生),护士凯莉·艾立克生、查洛蒂·辛普森,和米勒自己,及其妻莫娣医生,一行六人,通过ji 督教复临安秘日会的支持,这六位医疗教士,便乘火车到美国的温哥华,再由温哥华乘印度女王号邮轮,于本年十月三日下午出港,直航远东,他们途经日本横滨、神户;在这两个地方,他们第一次接触到中国食品——黄豆做的豆腐。和黄豆提炼的豆浆。这点因缘,使米勒成为尔后的素食食物营养专家。
  他们一行到上海后,经过传教士J·N安德森的安排,再转船到汉口,再搭当时由比利时人经营的平汉铁路“汉口——信阳段”火车,到达中国内地河南省新蔡县传教有效期从事医疗工作。这是他们的工作目的地。
  一九0三年十一月五日是全旅程的最后一天,在风沙满目,落日馀晖中,他们到达中国的新蔡县城,他们安定下来之后,便展开了传教与医疗工作。一方面学习中国语言。
  他们入境随俗,改穿另清代服装——男的瓜皮小帽、长袍马褂,跟著又留辫子。女的穿旗人的宽袍。
  [一九0四年[清代光绪卅年]·二十六岁]
  在新蔡的安息日会属下,开了诊所,为中国人民作医疗服务。与米勒同来的其他四个人,都被教会分配到其他各地。米勒夫妇除负责医疗外,还负责“宜传教义”。他们因此也开始印制宣传品。当时用手摇印刷。编、写、排、印、发行,米勒夫妇包办。
  [一九0五年[清代光绪卅一年]·二十七岁]
  春天,米勒夫妇移居距离新蔡六十公里的上蔡去定居。
  他们租了几间房子。建立一间印刷所,和一间诊所,展开平民诊疗。
  他收集传教文章,和编写大众化的诗歌,印成刊物,分发病人。这份刊物——便是中国历史上最早期的杂志之一~~“时兆月报”。
  根据研判,这份刊物是米勒移居到上蔡之后,这一年元月间,正式创刊。
  这份刊物以中国文字,在中国发行,为中国历史上排名第四、最悠久,但是发行至今而脱期最少的杂志。
  这四份刊物是:
  第一名:一八六八年(同治七年)九月创刊的“教会新闻”(美国人创办)。
  第二名:一八九五年(光绪廿一年)七月创刊的“强学报”、“中外纪闻”(创办者康有为、梁启超)。
  第三名:一九0四年(光绪卅年)七月创刊的“东方杂志”(创办者上海商务印书馆)。
  第四名:一九0五年(光绪卅一年)元月创刊的“时兆月报”(创办者:美国医生、传教士米勒博士)。
  前三种刊物,都因政局变动、战争等因素,时办时停,或久已停办。唯“东方杂志”中间间断过二十年之久,现已在台复刊。祗有“时兆”,在七十七年间,于民国三十年,因日本侵占上海租界,被逼停刊十一期,此后因中共占领大陆,虽一度移址到新加坡、香港,到民国五十九年复由香港迁台,一直未停刊过。
  “时兆”在上蔡创刊时,只印五百份,到一九二五年,在中国上海,发行到十万三千多份。同年九月份发行“鸦片特刊”,行销四十万份以上。此后因大陆沦陷,搬至新加坡、香港出版,民国五十九年在台复刊,发行额,目前约一万五千~~一万八千份。
  这一年三月十四日,米勒之妻莫娣,也是他的第一助手,因为一种神秘的病,以芳龄二十五岁而死亡,殉道于上蔡,埋骨在一座小教堂边。
  [一九0六年[清代光绪卅二年]·二十八岁]
  在上蔡行医、传道、办时兆月报。
  [一九0七年[清代光绪卅三年]·二十九岁]
  本年美国威斯康辛州三十一位安息日会信徒,捐赠美金一千元(当时是大数目),米勒用这笔钱,在河南信阳(平汉路大邑)火车站附近,买了一块地,他们再建一处大的印刷所,来印“时兆月报”和宣传品,“时兆”因此迁至信阳。
  因为娇妻去世,心情极为孤独,米勒的父母催促儿子回家,但米勒提出他二弟依斯泰来接替他来体裁传教,得双亲答允,依斯泰便和他一位同学奥维·吉勃,同来中国。——他们的传教团及诊所,都已由上蔡转来信阳。
  [一九0八年[清代光绪卅四年]·三十岁]
  米勒的父亲为他儿子安排回美渡假,隐约的含义是,米勒已丧偶两年,目的是为他续弦作准备。[案:安息日会规定,传教士每七年有一次休假,而米勒服务只有四年。]
  经返美国渡假确定以后,米勒首途时,是先到中国东北,然后乘西伯利亚铁路火车,穿过苏俄腹地,及欧洲美。他在六周以后回到老家。
  时已秋天,经亲友介绍,与他曾经教过书的一间护理学校的学生——缅因州籍的玛丽·艾佛荪小姐结婚,不久,这对新婚夫妇,又回中国。
  这一次他们先到上海,想定居下来,因为这里办报方便。他们便和一齐同来中国的寡居的护士长包瑟娣,和她领养的儿子——十岁的普西,一同定居下来。
  他们租下一位宋老先生的印刷厂房,“时兆月报”便由河南信阳迁到上海东有恒路,添购设备,增加人员,一方面又建立诊所。
  这位宋老先生,是华侨,他便是日后中国的财政部、行政院长宋子文及其同胞——国父孙中山先生夫人宋庆龄女士及中国蒋委员长夫人宋美龄女士之父。米勒医生日后也成了这些历史人物的家庭医生及医疗顾问。
  他们在杭州莫干山建一间避暑住宅,玛丽住在这里。十一月玛丽回上海,为他们生下第一个女孩——莫娣,用米勒亡妻的姓。
  年底,米勒的印刷厂失火,使他的刊物受到困扰。
  [一九0九年[清代宣统元年]·三十一岁]
  “时兆”再由东有恒路迁至河南路宝兴里,自购厂房内印行书刊。
  此年春天,米勒受任为“安息日会中国分会”会长。
  夏天到河南周家口,策划在这里创办一所教会学校。
  周家口,上海两地瘘顾。
  [一九一0年[清代宣统二年]·三十二岁]
  米勒次女薏瑟在秋天诞生。
  他和另一位传教士、医生—奥古拉斯·拉森博士—在莫干山建立中国第一个疗养院。
  米勒于秋后,开始生病,就像他第一任妻子莫娣一样,痢疾、胃炎、肝萎缩、嘴唇溃烂……使米勒陷于健康恶化状态,日益消瘦、食欲不振……。
  [一九一一[清代宣统三年]·三十三岁]
  春天,米勒拖著虚弱的身体,由河南赴上海出席“传教士会议”,安息日会另分会及各地教会领袖看到米勒健康恶化,非常优虑,便决定让米勒回美国去,接受治疗休养。在中国,没有更好的身体,是不行的。
  米勒这一家终于回到美国,玛丽和两个小孩,到缅因州波特兰大的娘家休养。米勒先生进旧金山附近的圣赫连拿疗养院,但查不出病原。再转到别的医院。最后回到他的双亲身边,他想先稳住病情,后来在治疗过程中,发现他患的由于维他命缺乏而引起的“口炎性腹泻”。
  在家里,他大量吃蔬菜和水果,身体很快就有了起色。
  他的身体稍好,他的姑父彭杭尼曼,从俄州西部(米勒的父亲因后来担任牧师已迁居纽勃龙斯维克)来信说,要和这个内侄为他医病和讨论些问题。
  米勒带家人到俄州,开始为姑父治疗他的臂部外伤。
  米勒的姑妈凯撒琳则要求米勒留下来为她照应几个庞大的农场和她自己。她找律师来立一份遗嘱,交代将全部财产,约二十五万美元(在当时非常庞大),留给这个侄儿。遗嘱则放在银行的保险库中。
  他留在姑妈的农场里照应,管理姑妈的产业,同时继续疗养身体。
  这样休养了一年。
  中国革命,在这一年十月十日发生,清迁宣统退位。
  [一九一二年[民国元年]·三十四岁]
  米勒在当地蒙特弗弄医学院,受聘教职,周薪十二美元。
  十二月底,玛丽为他生下第一个男孩——小哈瑞。
  [一九一三年[民国二年]·三十五岁]
  米勒并未忘怀中国,教书不是他的本份。但姑妈的遗嘱很难处理。他要求父亲来代管一年,俟一年后再由弟弟克莱伦斯接手。[当米勒姑妈十年后过世,遗产全部赠给各家亲友,唯有米勒没有。]
  米勒的大弟弟依斯泰,在中国河南传教,秋天病死异域。
  [一九一四年[民国三年]·三十六岁]
  美国ji 督教复临安息日总会所属华盛顿疗养院,于一九0七年设立,但是病人很少,负债累累。米勒的朋友~I·H·依凡斯是该院董事主席,了解米勒在中国教会中理财的能力和外科医名,便把米勒弄到华盛顿,初步安排他做总会“医务秘书”,主管全球安息日会所属医务。
  米勒带著家小搬到华盛顿附近的马里兰州,他本人则就任新职。
  不久,他又被事管理医务,他再度为充实自己,到霍浦金斯大学医学院注册研究外科学。
  ——由于他为一个驼子~~一个电梯工人开刀——因太驼而产生的内脏混乱和溃疡割治成功,一举轰动,使华盛顿医疗院业务顿时篷勃起来。
  当时美国国务卿威廉·任宁斯·白莲安经常出席米勒的“齐斋宴”。
  [一九一五年[民国四年]·三十七岁]
  他的第四个孩子——男孩克莱伦斯诞生。
  [一九一六年[民国五年]·三十八岁]
  在华盛顿继续医疗工作,资料简略。
  [一九一七年[民国六年]·三十九岁]
  在华盛顿继续医疗工作,资料简略。
  [一九一八年[民国七年]·四十岁]
  米勒在华府已工作四年,渡过第一次世界大战,也使他的医名——开始以“甲状腺外科专家”扬名世界医学界。
  他在大战期间动过无数次“甲状披肝沥胆手术”。他研究出许多机关报的疗法,而当时因“甲状腺致死的人却很多”。米勒在执行医务期间,除了生活费用之外,每年以相当五万美元的私人报酬,转赠医院,用以弥补“慈善预算”。
  华盛顿疗养院,成了美国唯一的“甲状腺病治疗中心”。
  [一九一九年[民国八年]·四十一岁]
  继续在院任职。
  [一九二0年[民国九年]·四十二岁]
  佛罗里达州有一位百万富翁,身体瘫痪,缠绵病榻,花费巨资,没有治好他的病,当他听到米勒的医名与高示波器的品德,包车到华府,住进华盛顿疗养院。经米勒检查,他患的是“风湿及其附从病”,导致不能行走、浑身酸痛。米勒在诊疗期间,决定用手术取出他的“扁桃腺及腺状肿”,来解除他的“血毒症的根源”,可能使风湿速愈。于是手术完成以后,再加物理治疗,病人一周后就站起来了,而十天已经出院。
  米勒的办公室秘书,如此写道:“……病人付清赈单后,我看到他走到米勒博士面前,把一张全新千元面额的新钞塞在博士手中。……我认为米勒收下这笔赠与多好——他有一个六口之家的家庭,加上他的津贴的全部薪水,他每周祗有四十五美元。可是,过了不久,米勒转过头来,把这一笔钱交给我:‘史坦莱!’他说:‘把这笔钱送给出纳。……’”
  ——这就是米勒博士。他甚至私人用电话的一角钱都要从自己的薪水中扣出来。他绝不从‘那些赠与他的金钱中留下一分钱’,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上帝使徒”,和人类的朋友。
  [一九二一年[民国十年]·四十三岁]
  “安息日总会中国分会”有一份诉愿书送到米勒面前。他们为了医疗需要准备在上海开办一所“疗养院”,地是买了,因为中国官僚政治下的小官拿翘,土地就是不能过户。米勒设法透过中国一位姓施的驻美国公使,来解决这个问题。
  那位公使介绍米勒去上海见郭泰祺市长。米勒便在总会徵召下衔命去上海,拜会上海市长郭泰祺,在五分钟内土地问题解决。
  一九二二年·在华府服务。
  一九二三年·在华府服务。
  一九二四年·在华府服务,这三年资料显示不全。相信米勒除主持华盛顿疗养院医疗工作外,并主持安息日会世界性医疗指导业务,及中国医疗工作。
  [一九二五年[民国十四年]·四十七岁]
  米勒在华盛顿疗养院前后服务已达十年。他奉总会的徵召。再度赴中国上海接办“上海疗养院”。
  米勒到中国来为的是传教和以医疗技术帮助中国老百姓获得健康。虽然医疗是“传教的方便法门”,却是以一种高度同情心获得中国贫苦人民的衷心崇敬。他们是上一代的“史怀哲”,他们的无我精神,复印在佛家的思想上。
  他们夫妇带著四个小孩,临去上海之前获得洛杉矶制药巨子哈乐威博士赠金二万美元,华盛顿疗养院董事会则提供了实验室、X光技师、护士支持,另加捐赠一万美元。上海疗养院透过四年的筹建,终于施工了。
  [一九二六年[民国十五年]·四十八岁]
  [一九二七年[民国十六年]·四十九岁]
  [一九二八年[民国十七年]·五十岁]
  这三年间米勒在上海主持诊怕,传教。督工建院。
  这年元月一日,上海疗养院正式举行落成典礼。它底全部病床二百五十张,但供作义诊用的却有二百张。(上海疗养院的院址资料不详,请读众知者赐告。)
  中国贫民来看病,全部义诊赠药,因此经济情况不久就陷入困难。
  上海疗养院循安息日会定方针,医生、病人全部供应素食,无人例外。米勒及安息日会所创办的医院、诊所,也是全部素食。
  米勒同时在这一年取得菲律宾考试及格执照。
  同年,米勒协助“总会”在日本东京建立“东京疗养院”同时也考取“日本医师执照”。
  米勒在上海以新式机器,来磨豆浆,供应早餐。
  他告诉他的厨师梅斯勒:
  “你先得看看佛教和尚们的烹调术,然后为医院订出我们的食谱。”然后,他命厨师到上海的素食馆,去研究他们的配菜方法。
  米勒交代他的“营养室”,加强素菜调配研究。
  后来安息日会创办的南美以美大学、罗马林达·安得鲁大学、菲律宾联合大学的食品营养系都有专攻素食的这个组,以提供学生研究素食,回到各国各地区疗养院服务。
  同一年清末政要唐绍仪,在院中头等病房休养,对上海疗养院的义诊很成功,特赠银币壹万元,支持院方义诊经费。
  米勒在主持上海疗养院若干年间,由于医术精良与医德清高,曾为许多中国政要及其家属诊疗疾患并成为私人医药顾问。
  由于米勒高洁品德,也为这间疗养院带来大量的金钱捐助,并使医院的经营基础稳定下来。而尤感人者,凡病家赠与米勒个人的报酬,米勒一概不取,转赠为医院慈善基金。
  曾有一位因车祸受伤的中国妇人,抬到疗养院时,有省人事,经米勒挽救了她的生命,她要为米勒“做一点事”,她要为米勒建一座铜像,安置在院中,为米勒拒绝。不久之后,她送来二万元银币,为护士们建一栋宿舍,取名“米勒室”,但她要求将米勒的照片挂在此室的客厅。米勒终于同意。
  米勒在上海疗养院前后工作八年,由于个人的职业酬劳及转赠给疗养院款项,达二百五十万元法币之多。
  [一九二九年[民国十八年]·五十一岁]
  仍在上海疗养院工作,并指导各地医疗工作。
  [一九三0年[民国十九年]·五十二岁]
  有一天,当米勒上了一架老旧的水陆两用飞机,载他到广州急支援医疗手术。当飞机降落在白云机场,中国广州省主席派一名官员送来一份电报。
  [行政院长汪兆铭遇刺,速回。蒋委员长已派飞机接驾。]
  米勒马不停蹄,在广州疗养院做了九个手术,次日清晨六时,直飞上海,四个小时后,蒋委员长派专机把米勒接到南京,并陪同这位举民医学界巨人一同至医院,米勒在汪的头皮中取出一粒子弹;另一粒子弹,嵌在汪的脊椎里,如取出会造成瘫痪,米勒把它留在那里。这粒子弹,直到一九四二年(民国三十一年),汪到日本由日本外科医生动手术取出时,汪竟死于手术刀下。
  这期间,中国另一位杰出人物谭延闿,患肾脏炎,全身肿胀,血压已到二百度以上,米勒劝他戒烟戒酒,节制饮食,当病情略有起色,谭回到南京之后,不久,即因病重而去世。
  [一九三一年[民国二十年]·五十三岁]
  仍服务上海。米勒在上海开设第一家“豆浆工厂”,并予科学化制作,滤去豆浆渣滓。
  上海安息日会要在中国东北建立一所医院,但资金是一大困难,而东北掌权人物张学良也曾想在这里建立一所疗养院。
  此时米勒夫人玛丽与她的好友奥丝夫人到了皇姑屯,为东北渖阳疗养院筹备基金,这两位女士带著当时上海市长张群的亲笔函,求见张学良,张予以接见。
  她们见到的是张学良,年龄不过二十五岁左右,但是满面憔悴,形容枯槁,他被深毒的鸦片瘾,折磨的不成人形。
  当时张学良慨赠法币十万元(与银币价值相等),并要求米勒医生到皇姑屯。于是这所疗养院的筹建就此决定在皇姑屯。(“中国医生”这本书将玛丽来皇在屯记为一九三二年,渖阳已沦陷,恐有误。)
  经过三个月激战,十一月九日上海沦陷,安息日会上海疗养院医护人员一部份被迫转到马尼拉,一部份人转到汉口疗养院。
  在南京禁居的张学良,以私人财产捐赠汉口疗养院基金法币二万元。
  年底,上海疗养院关闭。
  [一九三八年[民国二十七年]·六十岁]
  十月上旬,米勒在战火中,在汉口应命到马尼拉为病人施行手术,回到汉口,然后转至香港,再回马尼拉~香港、重庆,再到汉口,各处执行紧急医疗手术。
  在汉口,米勒展开“伤患”救治工作,日以继夜。十月二十五日军占领武汉,有两万多中国人民涌进疗养院避难。米勒加以全面救助,支援食物。
  [一九三九年[民国二十八年]·六十一岁]
  仍在继续日军占领下的汉口执行医务。
  [一九四0年[民国二十九年]·六十二岁]
  汉口沦陷后,越一年,中国沦陷区内所有英美传教士执业人员,行动困难,米勒及其医疗人员被迫撤离中国战区。米勒大约在民国三十年离华返美。
  米勒回美后,除继续在俄州担任医疗工作外,便全力研究“黄豆营养”。他把豆浆科学化制作,成为“神奶”。他同时做“豆浆、人奶、牛奶、羊奶”的比较研究。
  米勒并且在故乡俄亥俄州建立“国际营养实验所”,发展一个“大型豆将工厂”,他的儿子哈瑞参加一同工作。他们研究“素火腿、素香肠、黄豆干酪”制作,并且生产“豆奶冰淇淋”上市。
  他认为“大洪水”以前,地球上的是素食动物,洪水退后,肉类才开始成为蔬菜和谷物的代用品。人本是素食的动物。
  他生产“素食品”得到美国的“专利证书”,承认他在“豆奶”上重要的成就。
  当时,他是俄州蒙特弗弄医院的医护主任。
  他的工厂出品的豆类素食品,已推销到亚洲地区,却因世界大战发生,事业被迫停止。
  [一九四一~~一九四八年之间[民国三十年~三十七年]·米勒七十岁]
  这八年之间,世界大战结束,联合国成立,他的长子哈瑞进入联合国服务。联合国对他的“黄豆研究”发生兴趣。“世界卫生组织”、“联合国儿童基金会”、“粮食组织”,都一同参予研究豆浆生产计划。
  [一九四九年[民国三十八年]·七十一岁]
  米勒仍在美国行医。但在上海陷于中共之手的前夕,被徵召到上海接管“上海疗养院”。
  当时米勒正在香港旅行,他想在香港建一家“豆浆工厂”。
  回到美国,他的夫人玛丽卧病,在蒙特弗弄医院治疗。
  这年四月二十二日中国长江撤守,中共占领南京。
  上海已被包围,米勒夫妇照计划踏上旅程,在上海围城时到了烽火连天的上海疗养院。
  五月二十五日上海失陷,他们不久恢复了医疗工作,但对外已断绝了一切音讯。
  因为美国是中共的敌人,美国的上海领事馆,通知他们的所有侨民必须及早撤走。
  米勒祗好放弃中国的医疗业务,办理离镜手续,逃出中国大陆。
  [一九五0年(民国三十九年)·七十二岁]
  这一年初春,他们回到美国,玛丽病情严重,十月十九日玛丽逝世,米勒再度鳏居。
  米勒将精神放在“疾病的预防”和“黄豆~素食品研究”之上。
  [一九五一年[民国四十年]·七十三岁]
  [一九五二年[民国四十一年]·七十四岁]
  [一九五三年[民国四十二年]·七十五岁]
  米勒已入老迈之年,但仍在作医疗工作。这一年受到徵召,再度准备到中国的台湾,筹建一所新的“疗养院”。按教会规定米勒六十五岁已届退休年龄。现在他超过退休年限七年。
  此时米勒的晚年生活十分枯寂,但他想起了俄州一位三十四岁的女教师美莉,伊丽沙白·格赫尔。
  米勒大他四十岁,而米勒却大胆地向她求婚,这个女子也竟欣然地答允。
  他们“冒险”结了婚,然后携手从纽约直飞伦敦,转道巴黎、贝鲁特、曼谷、香港,再抵达台北。他即刻参予了“台湾疗养院”的筹建工作。
  [一九五四年[民国四十三年]·七十六岁]
  在台北参予疗养院筹建及医疗工作。
  [一九五五年[民国四十四年]·七十七岁]
  三月二十八日台湾疗养院举行落成典礼,冠盖云集,当时中华民国总统夫人~宋美龄女士光临剪采。
  [一九五六年[民国四十五年]·七十八岁]
  米勒向教会要求退休。
  三月二十六日,米勒承中国政府邀请,上午十时到士林蒋总统官邱参加午宴(相信是为米勒离华返美而设),并由蒋总统颁发“大绶景星勋章”一座,以酬谢这位七八高龄的米勒博士中国的伟大贡献。
  随后他们离开台北,回到美国,住进新居——加州阿灵顿市。
  照美国算法,这一年是七十七岁,安息日会所属的英国殖民地~千里达医院又来电,请求支持医生,并指明米勒博士有英国执照,要请“他老人家”发心来救急。因此老米勒夫妇再度“出征”。
  他的年轻妻子美莉获辛辛那提大学音乐学位。
  利比亚的班西加医院,因医疗主持人重病,要求米勒出征,拉替该院医务主任劳依,柯乃尔博士。
  到利比亚不久,美利得了肝炎,须要休息,因此工作了五个月之后,返美。
  [一九五七年[民国四十六年]·七十九岁]
  [一九五八年[四国四十七年]·八十岁]
  这二年在美加州定居。
  [一九五九年[民国四十八年]·八十一岁]
  七月一日,他们在加州渡八十大寿,受到美国广播、电视、报界的热烈庆祝。
  [一九六0年[民国四十九年]·八十二岁]
  米勒奉教会召唤,到香港开设新的疗养院。
  香港疗养院及荃湾医院是他一生中最后筹建的一个医院,前后费时多年。
  米勒接受日本厚生省要求,在该国三个乡村的豆腐工厂中,建立一所“豆浆工厂”。
  [一九六一年~~一九七一年[民国五十~六十年]·九十三岁]
  在加州定居,并继续作医疗工作。
  [一九七二年[民国六十一年]·九十四岁]
  米勒医生,在他一生中做最后一次手术,才真正从手术台上退休。但仍受任美国加州洛玛林达公司为顾问,并从事“黄豆营养试验研究”。
  [一九七三年[民国六十二年]·九十五岁]
  [一九七四年[民国六十三年]·九十六岁]
  美国总统尼克森颁赠米勒“最高平民奖”以酬谢他一生对人类博爱的高洁德行。
  [一九七五年~~一九七七年[民国六十四年~六十六年]·九十九岁]
  这二年间仍居加州。
  [一九七八年[民国六十七年]·一00岁]
  [案:中国农历算法仍为九十九岁]
  元旦,米勒在加州阿灵顿市,以百岁高龄,无疾而终。结束了这位现“安息日会传教士、医生”身,实践佛家菩萨行的一生伟大行谊。
  一位伟大的医生、素食主义者的光芒,照亮了杀业深重的众生世界!


  后记
  总结老米勒博士的一生,从二十岁读医学院开始素食、行医,二十四岁来到中国,前后为中国服务达五十年,才从中国退休。退休后又工作到九十四岁,才离开手术台。
  他一生所创办的医院,所有人员全部素食。他的素食营养食品,极其科学,且花样繁多。他们的主要医疗工作人员,都是终身素食。
  老米勒一生作为外科医生,曾为各国领袖、政要、工商巨子,直到苦难贫民,动过三万多次手术,其中有六千次是“甲状腺手术”。
  他是世界历史上动刀最多的一位外科医生,一生持有中国、日本、韩国、加拿大、香港、马来西亚、利比亚、菲律宾、大不列颠国协、千里达、美国八个州及哥伦比亚特区的~~二十一个国家、地区的行医执照,他的踪迹(除澳洲)遍世界。
  他一生建立了十九个医院,其中有十六个在中国。[详细建院资料,笔者祗保有“上海、广州、皇姑屯、汉口、兰州、莫干山、信阳、周家口、台湾”等九个疗养院的资料,其他的七个,参考资料不详。]
  米勒博士一生无我无私,坚持素食主义,德性高洁,现医生相、作耶教徒、行普渡慈航,已超越宗教界限,成为众生世界里一位最伟大的菩提萨埵!
                                                     一九八二年六月十二日完稿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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