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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明贤法师:僧宝论 [打印本页]

作者: 宣真    时间: 2018-6-25 18:08     标题: 明贤法师:僧宝论


我追随了一个大众很少有机缘正面了解的群体。他们淡泊名利却能让人深刻体验大悲大喜,常常被社会的各种浪潮裹挟却从不随波逐流,多数是青年却传承着最久远的文化,时常面对死亡却又为生命之花更加灿烂而努力,直面痛苦与黑暗却又给人最多的光明与希望……无论你信与不信,他们就这样真真切切地存在着,穿着古老的服装行走在现代的人群中。他们,就是汉传佛教群体中的“僧”!

  在中国的大陆地区,僧人历来都被称作“方外”,是“在世俗社会以外”的一群人的意思,从行为方式上看,他们“不必礼敬君亲”,而且依法免于赋税与兵役,并且不被归属到任何一个社会群体中。虽然离群索居,但却异常关注社会大众的生存状态,说:“大众慧命,在汝一人,汝若不顾,罪归汝身”。他们不是不管人类死活的群体。

  在中国汉地居住的僧侣,称为“汉僧”,与南传或藏传佛教相比,他们具有鲜明的特殊性。最早,由于文化的不同,在印度很正常的“出家修行行为”,一进入中国,便遭到极大的质疑与批判。因为“剃发染衣,毁弃形好”而出家的主张在儒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而不得毁伤”的正统文化面前,实在显得太过叛逆!于是,这个群体开始了与中国主流文化漫长的融合过程。又因为地域及民族心理的原因,进入汉地的僧众,更加表现出与藏地及南传佛教明显不同的人文气质。汉地僧团,在其核心精神的引领下,创立了至为辉煌的“汉传佛教道统”!

  在汉传佛教史上,唐代密宗的失传,使佛教群体主流与“上师”这个词汇缘疏,唐代顿悟禅宗的发展又使汉传教团与“内观的安那般那”拉开距离。其后,注重参悟的禅宗和注重持名的净土都或多或少,与藏传佛教或南传佛教的师承模式渐行渐远。加之华夏文化“春秋笔墨”“微言大义”的特性,使得汉传佛教更加地“尚简”和“藐视形式”!

  于是,为僧者方堪为师,这种佛教传承者主流身份的定式,便自然而然地显著了起来,“师僧”这个词汇,早已走进人们的视野,只是,人们习以为常地不去分析这个词汇在佛教传承中,有何与众不同。千百年来,中国的僧众以平常心接受着人们对佛法的打击或护持,对僧人的奚落或爱戴。他们充满理性地选择边缘化的生存空间,远离闹市而甘于“天下名山僧占多”。

  对于汉传佛教而言,“师僧”是至关重要的概念,因其为师者必定是僧,既无如西藏那样的密教规则,则自然也没有如“在家人活佛”那样的师长阿阇梨。客观地说来,“师僧”是一个十分具体的僧众群体,承载汉传佛教住持与教化的一切使命。此群体有别于南传佛教僧团,在断除烦恼的戒定慧三学以外,更富于师徒间的情分。甚至于因此导致了寺庙分工的不同,小庙剃度,大寺参学(小寺庙承担剃度及师徒间的教育任务,大寺院承担大学一样的公众教育责任)。此群体有别于藏传佛教,不像密教上师那样全面地把握弟子的一切,多数时候,他们给予弟子“家无常礼”的宽松教诲。他们需要在南传佛教与藏传佛教之间考虑折衷之道,因此形成了别具一格的“汉传依止”文化。

  身为师长的这些僧侣,教导弟子“足恭伪态,礼之贼”,而一切尊“用心”为至尚;教导弟子“苛察歧疑,智之贼”,而主张于佛法大海中可用“疑情”,但不可滥用“思议”。注定了在依止法的领域,汉地佛弟子及师僧群体之间,必定要出现更为进步的“依止”文化。

  旧时代的汉传佛教已成为历史,汉传佛教的特殊性传承并无现成的路线可供全面借鉴,于是,了解其根本性的意涵,成为首要任务。因为,汉传佛教不怕没有形式,最怕不知纲领,形式不备可以再造,纲领不明则永远也无法重建!

  正在终日忙碌着的人们,就像一辆辆已然疾驰如飞的汽车,仍在不断加速。车身的温度一天高过一天,飞奔在其热如火的路面上。这辆车并不缺少升温机制,其本身已在快速变热,已处于崩溃的边缘,它急需降温!只有降温机制,才能保障它安全运行。此时,僧众成为帮助众生回归安宁与平和的重要群体。僧宝将是降温机制的生产者,如守培法师所言:功名利禄,自不能得,自不如彼,心生热闹。若见僧人,逃名避利,安贫乐道,烦恼心息,自得清凉矣!僧宝,是现代人的一剂“清凉散”,人们太需要了!

  当今社会各界急需对僧众作正确客观的认识和理解,否则,我们将不断错失僧团为人类带来的种种福泽。僧宝这个群体也急需振作。中国拥有14亿人口,人人都不无烦恼,以现有僧宝教世导俗,远远不敷所需,更何况还存在个别僧侣不能尅尽己责的现象!在如此重大的社会职责面前,僧众急需确知自身价值,明了个人使命;俗众更需明确自身地位,承担护持责任。

  作为佛陀的追随者,虽然难以具备承载正法的力量,但出于爱护四众群体的责任,我试着用本书的内容,来阐明僧宝的大义,期望以此努力,能在佛子的心目中,多少摆正一些僧宝的位置!书中虽然没有多少个人创见,但相信其中的主张,能让全新一代的师僧与弟子们,在探索中,更为客观地、通情达理地、远离狂热地,承担起全面传承佛法的伟大使命!读者大众,必将谱写更加伟大的僧宝论!    

  在历史长河中,从最早的原始崇拜到规范的宗教信仰,为了追求幸福,脱离生活中的各种痛苦,人们无时不刻不在祈求离苦得乐的力量,寻找安顿心灵的所在。

  约2500年前,佛陀来到人间。他降迹在印度,通过毕生的修行努力,找到了离苦正道,成为正觉者。他创立了僧团,使其教法延续数千年而常新不衰。他遗教弟子,由僧众来代替他完成教导大众的责任。于是,僧众成为后世佛教传承的中坚力量,承担佛教传承的一切使命。

  佛教来到中国,在中华大地上再现了佛陀教化人间的盛况。佛弟子们将僧团的传承制度适当整理,广泛推行,为中华文化注入了新的生机与活力,使我们的民族具备了前所未有的强大宗教信仰。而这个信仰群体的核心,就是僧众。

  僧众这个群体,在早期中国文化史上备受关注。他们多数活动在深山大泽之间,不妻不子,安贫乐道。而他们对于社会和人生的理解,却时常能当下解除人的烦恼,给人以清凉自在。这是一股谁也无法排拒的无形力量。人们心照不宣地接受其影响。论其原因,还是因为一点,即人人都有烦恼,而烦恼就是苦。

  今天,僧宝和教化弟子的传承仍然在中华大地上延续,仰求脱离烦恼和解除苦痛的人们,都可以去接近、了解或信赖这个群体。但烦恼炽盛的现代人,由于缺乏对僧团全面的了解,在很多时候,不仅没有以正确的态度来对待这个群体,错失获得福泽的良机,甚至很多时候,还讥议、寻过甚至于诽谤和打击僧宝。这些现象令人扼腕。

  为了让人们正确地理解僧团的重要价值,随缘获取以僧宝为代表的三宝施与众生的重要福泽,我们着手编辑了这本书。

  本书力求较为全面地阐释僧宝的重要价值,明确依止僧宝的相关问题;摘录守培法师的精彩论述,针对现代人对僧众及佛教的种种误解或问题,答疑理惑;鼓舞佛弟子效仿先贤,勇于荷担如来家业,为佛教长久住世做出更大的贡献。

作者: 宣真    时间: 2018-6-25 18:10

 僧

  僧,谓僧伽,亦云和合众,是千百万魔众也不能令其舍弃或远离解脱正道的人。僧包括比丘众和比丘尼众。和合,具有六义,亦名“六和敬”,谓僧伽以行六和敬而共同安住,分述如下:

  (1)身业和敬,谓身业和合且同住而共修,亦云“身和同住”;

  (2)口业和敬,谓言谈无诤而共同赞咏三宝等语业和敬,亦云“口和无诤”;

  (3)意业和敬,谓理想相近,信心相同而相互和敬,亦云“意和同悦”;

  (4)戒和敬,谓同一戒法、同一说戒、同一羯磨而同修和敬,亦云“戒和同修”;

  (5)见和敬,谓共同信解空、无我,共同修行道谛,同证灭谛涅槃的决定性见解和敬,亦云“见和同解”;

  (6)利和敬,谓均衡财物及法益等利养而和敬,亦云“利和同均”。

  《仁王经》卷下云:“住在佛家修六和敬,所谓三业,同戒、同见、同行。”僧伽若行六种和敬,即堪称为僧。

  另外,按照僧伽自身的修证水平,可划分为三类:凡夫僧、有学僧、无学僧。

  (1)凡夫僧:亦名异生僧,指未证圣位的僧伽。如月称论师的《皈依七十颂》云:“若未生圣道,是凡夫异生,彼非学、无学,是诸论中说。”此凡夫僧应受具足戒,五人以上的比丘众或比丘尼众,如法修行,如法羯磨,如法传戒,如法安居,如法诵戒的和合众,便称为僧。

  (2)有学僧:月称论师的《皈依七十颂》云:“摧烦恼故学,七人是有学。”此谓从预流向至阿罗汉向七者,因正处在断烦恼阶段,故名为有学僧。

  大乘圣僧从证八忍八智,位登初地,入如来家,绍隆佛种,乃至第十地菩萨,名为大乘有学僧。

  (3)无学僧:亦名真实僧,或称第一义谛僧、无为僧。因为是烦恼已尽,所作已办,梵行已立,不受后有的圣位阿罗汉,所以名为无学僧。《皈依七十颂》云:“尽无余过故,第八说无学”。无学僧只限于小乘的阿罗汉果。

  大乘圣者至第十地菩萨属于有学僧,成就无上正等菩提者则为佛宝所摄。

  宝

  僧与佛、法并称“三宝”。“宝”,有至宝、真宝二义,为最上稀世之物。《宝性论》云:“真宝世稀有,明净及势力,能庄严世间,胜上不变”,僧如旷世稀有之如意宝,具有以下六个特点:

  (1)世间稀有:无善根诸众生百千万劫不能得见僧宝。

  (2)明净无垢:僧宝已离一切有漏法。

  (3)具神通及智慧等威势:僧宝具足六通不可思议威德自在,能成办自他诸利益。

  (4)善思惟诸庄严殊胜:僧宝是众生善心的源泉,故为“能庄严世间”。

  (5)诸功德最胜:僧宝功德超出世间最胜第一,故为“最上”。

  (6)不随贪瞋所转变:性不可变,故是“不变”。

  僧宝

  从事相上说,僧分为“住持僧宝”与“化相僧宝”。凡是剃发染衣的比丘、比丘尼,皆为住持僧宝。佛陀入灭后,他们在世间弘宗演教,化度众生,绍隆佛种,续佛慧命,所以名为“住持僧宝”。“化相僧宝”则是指佛陀住世时,随佛出家的凡圣弟子。

  从理体上说,僧分为“一体僧宝”与“理体僧宝”,即佛法僧三宝中,各各具有三宝的功德。

  没有住持僧宝,无以显现理体僧宝;没有理体僧宝,住持僧宝也无以安立;住持僧宝是理体僧宝的用,理体僧宝是住持僧宝的体。皈依僧宝,应从皈依住持僧宝开始,而皈依住持僧宝的目的,乃是追求理体僧宝的显现发明。本论所要论述的有关皈依僧宝、依止师僧修学等内容,都将围绕住持僧宝而展开。

僧宝功德概述

  佛弟子应该于一切时处随念僧宝功德。

  《随念三宝经》对僧宝功德概述如下:

  僧者,谓:正行、应理行、质直行、和敬行,所应礼敬,所应合掌。清净功德,净诸信施。所应惠施,普应惠施。

  正行:远离一切过患,守持戒律。

  应理行:通达佛法诸义,安住禅定。

  质直行:不住常断诸边,安住正见智慧。

  和敬行:比丘、沙弥,比丘尼、沙弥尼等所有僧众,为利有情,见解戒律皆然相同,共趣解脱。

  所应礼敬、所应合掌:僧宝了悟甚深法性,世间无论何人,皆应对僧宝合十顶礼,表示恭敬。因为只有仰赖僧伽,才能引导众生趣入解脱。经云:“大悲世尊礼大众,尊敬和合大德僧,诸佛尚自致殷勤,何况凡夫轻慢众。”

  清净功德:僧宝具有庄严殊胜的清净功德,这是就僧人内心隐匿功德而言。末法时期,多有人喜欢对出家人的言行仪表品头论足,或以名声大小判别僧人成就高低,这都是不可取的。

  《阿含经》云:

  我末法中出家人,志求菩提微妙果,

  于浊苦恶世界中,常在如来清净众。

  僧中或有求四果,或以证果在僧中,

  此等八辈诸上人,和合僧中常不断。

  或有深广学智慧,或有息虑习诸禅,

  并皆集在僧众中,犹如百川归大海,

  殊胜妙宝大德僧,长养众生功德种,

  能予人天胜果者,无过佛法僧宝众。

  净诸信施:僧团大众,远离过患,相续清净,自然成为其他有情的无上供养之处。僧团持戒修行,远离过患,唯有功德,所以即使用三千大千世界的财物供养,亦不会对其构成障碍。对僧众或一位圣僧作供养,能令有情培植善根,增上福报。僧宝的这种功德,被称为“净诸信施”。如《赞僧功德经》所云:

  唯当尊重生敬心,因此受胜诸天报,

  佛日灭没虽久远,僧宝连晖传法灯。

  犹如龙王降甘雨,大地萌芽普洽润,

  和合僧宝亦如是,雨于如来妙法雨,

  滋润枯渴诸群生。

  所应惠施:田地肥沃,庄稼可以茁壮成长;同样,供养僧众殊胜福田,利益极大,能生无量利乐。

  普应惠施:无论何时何地,堪为整个世间众生最大供养处,与之相等者无曾为有。世间众生被烦恼染污,而僧众却于染污中解脱,犹如毫无瑕疵的如意宝,堪作世间无上庄严。

  关于僧宝能生无量利乐的功德,有的注疏中,是以修行品位的不同分别予以解释的。对资粮道位行者,所应礼敬;对加行道位行者,所应合掌;预流果位行者,清净功德;一来果位行者,净诸布施;于不来果位行者,所应惠施;于无学阿罗汉果位行者,普应惠施。

  圣僧的功德

  已证圣果的僧宝,称为“圣僧”。圣僧的功德有八:智慧三功德、解脱三功德及根本二功德。

  圣僧的智慧有三种功德:如实见智、尽真实智、自觉圣智。

  如实见智,是指如实了知本性的智慧。

  如实了知本性的智慧,是指彻见一切染净法中所有真如,即究竟的甚深智慧。这种智慧能觉知事物的空性、甚深的究竟真理、现象界的真正本性。在梵文中,“如实见智”即如所有性(yathāvadbhāvigatā),意思是“完全如其所是”。例如,视红色为红色、视黑色为黑色;如果我们把红色看成黑色,或把大的看成小的,就不是如实地觉知事物的本性。如实了知本性的意思是:觉知现象原本如此的本性。

  圣僧的这种智慧能真正了知现象界的本性。我们如果不修行,或者没有证悟空性,常常会误以为事物的存在是坚固的、实有的,具有独一无二的特质。即使我们在思想上得到一些智慧的启示,从理论上了解了事物存在的非实有性,我们却无法亲身体证空性。但是,圣僧却能如实地看到世界不具真实和具体存在性的真如实相,他们证悟了一切事物皆为缘起性空的本性。

  尽真实智,是指见到一切存在现象的智慧。

  见到一切存在现象的智慧,指遍知一切事物的相对本性、觉知任何依因缘而显现的现象。在梵文中,“尽真实智”即尽所有性(yavadbhāvikata),意思是指见到任何存在的一切。它的原义是:如果有七个物品,就能觉知到有七个物品;如果有一万个物品,就能觉知到一万个物品。圣僧能觉知任何一切存在的现象,且这种觉知是完整的,不是部分的;世界上的一切事物,不论其特质为何,都被如实地觉知,这是完整、全然的了解。凡夫的知识或许相当广博,但却一定有限制,一定有不明白或不了解的事物。圣僧证悟的尽真实智具有遍涵一切的智慧,即广泛的真理。

  自觉圣智,即觉知内在的智慧。

  表示修行者觉知自己内心的本质,觉知每一众生皆存有的佛性或开悟的潜质。如实了解一切众生(包括我们自己)都能达到圆满的证悟。在梵文中,“自觉圣智”即自证圣智(svapratyātmāryajñāna),指依靠自己觉知或证实的智慧。自觉圣智实际上包含于前两种智慧(即如实见智与尽真实智)。但是,这里为了阐明及强调觉知内在智慧的重要,它被单独描述为一种功德。由于人人都有佛性,所以我们不必以“我永远也无法达到证悟”或“我无法达到圣众之成就”而懊恼气馁。圣僧的自觉圣智,确证每一位众生都具有证悟成佛的因。正是由于这第三种功德——觉知内在智慧,圣僧具有致力于广大度生事业的无畏勇气。

  圣僧的智慧三功德至为清净。这三种智慧功德,使圣僧也具有以下解脱的三种功德:远离贪著;远离遮障;离于小乘之见。

  僧宝解脱三功德之一是离贪著。贪为三毒之首,离贪著是指见道以上实际破除烦恼障的解脱境界。

  僧宝解脱三功德之二是离遮障。遮障是指不能透彻了知、见知事物,即所知障。见道位以上的圣僧可以透彻地了知事物。

  僧宝解脱功德之三是离于小乘之见。以自觉圣智能脱离贪著与遮障,便能离于小乘之见。解脱的第三种功德,实际上包括前两种功德(即离贪著和离遮障);然而,为了强调菩提心的重要性,这里把它单独描述为一种功德。小乘之见,主要指没有发大乘菩提心的声闻、缘觉者的见解。声闻者不关切其他有情众生成佛的事业,因此没有救度其他众生的意愿;缘觉者又称为独觉者或辟支佛,觉得仅只为自己而成佛就足够了,因此也没有度众生的志愿。

  根本二功德是指悟德和断德。悟德包括上述三种智慧正见功德,即道谛功德。断德包括上述三种解脱功德,即灭谛功德。

  对初地到十地的菩萨来说,功德和智慧虽然并未达到究竟圆满,破断烦恼障与所知障也并不完全彻底,但由于正处在断悟的某个阶段上,所以仍可以视作具有断、悟二德。

  总而言之,证果的圣僧已经超越轮回,具有智慧及解脱的根本功德,以上六种细分的功德加上两种根本功德,总共是八种功德。

  僧宝功德无量无边。依靠僧宝所植善根,乃至轮回未尽,直至最终证悟成佛,都永无枯竭。所以我们应如理如法皈依僧宝、随念僧宝。如能在此基础上,对师僧产生信心,正确依止,所获利益更是无量无边。

皈依

  “皈依”二字,从字面上解释,“皈”是回转、归投,“依”是依靠、信赖,凡是回转依靠、或归投信赖的行为,都可以称为皈依。皈依不是佛教的专有词汇。凡是由信仰而能产生力量的事理,均可列为皈依之列。但是如果从皈依的究竟真义来说,凡是不究竟、不可靠、无常变化的信仰与信赖,或者让自己不能得到究竟安稳处的信仰或信赖,都不能称得上是真皈依。比如投奔有权有势的人,依从有神通的外道、或自然界的某些神灵等。虽然依靠这些对境,有时可以让人获得暂时安乐,但他们终不能让人离诸众苦,不能让人得到究竟的智慧从而从无边的生死中解脱。

  佛教的皈依有两重含义:

  1、皈救,即依怙、依托、依仗、救护等义。生死无常、轮回极苦,我们每个人都面临着无常变幻的未来。在生死苦海中,要想远离诸苦怖畏,我们应皈依能够让我们获得解脱的无上究竟皈依处,即世出世间最为稀有宝贵的三宝。由了知苦集灭道,通过三十七道品、八圣道修行而超越诸苦,证涅槃而度众生的伟业,唯有三宝乃能成办,唯有三宝是我们究竟的依靠。只有皈依三宝,才能让我们这些迷失自家本性的生死浪子,步步返回自己真如本性的家园。

  一切众生虽具足佛性及如来智慧种性,但这只是本具的因性,要圆满成就如来清净法身功德,需要我们首先对三宝生起皈依之心,坚定无疑,再发菩提心,修菩萨行,断除妄想执着,断尽客尘烦恼,才能证得。这就犹如金矿要经陶冶锻炼,乃成纯金。所以在修行的过程中,必须依仗如来救护威力,依靠四圣谛等诸法性力,依随贤圣僧宝教导和接引的力量,才能到达涅槃彼岸,成就菩提圣果。

  2、皈向,即皈向如来的智慧法身。《华严经•如来出现品》云:“如来智慧无处不至,何以故?无一众生而不具有如来智慧,但以妄想执着而不能证得。”“永离妄想执着,于自身中得见如来广大智慧,与佛无异。”是说一切众生本具如来智慧种性。如《涅槃经》卷六所说,“一切众生悉有佛性”,具有三宝性,若能断除客尘烦恼,“则见佛性,成无上道”。所以皈向即是回过头来认识自己身心中具有的佛性,以此正因,最终趣向自性清净的涅槃,成就如来自性清净法身作为究竟胜果。

  皈依的对境

  从理体上来说,皈依僧宝即是皈依全体的佛法僧三宝。

  理体僧宝虽然很抽象,不好理解,但是它却是究竟皈依之处,是僧宝的究竟功德。如果没有证悟,凡夫是很难理解理体僧宝的意义的。但是通过皈依和敬信事相僧宝,僧宝的究竟意义最终会显现。事相僧宝中,化相僧宝只有佛在世时才能见到,所以佛灭度后,我们应依止住持僧宝修学。

  佛灭度后之大小乘僧伽,如法如律行六和敬法,和合共住,世代相传,护持正法,利益众生,皆属“住持僧宝”所摄。

  太虚大师于《佛教人乘正法论》一文中云:

  三宝者,佛宝、法宝、僧宝是也。何为住持三宝?

  依像而见之佛,塔寺是也;

  依书而传之法,经藏是也;

  依律而住之僧,丛林是也。

  而此住持三宝,又依僧宝而住。僧宝清高,佛法兴盛;僧宝污卑,佛法衰替,是故独以僧为住持——住即居住不迁之义,持即任持不失之义。

  又云:

  具僧相者,即具律仪:此犹儒家礼乐未尝不美,以无住持部众,故只空言而无实事——盖礼乐依群众而存,离群索居则无礼乐可言;国家礼制因事变迁,时异俗殊则难固守。唯集自由信行部众,始可新故相传,住持佛教。有此住持部众,故律仪相不致隐没。传戒讲经,坐禅设斋,皆与礼制乐器相应……而令正法久住矣!

  作为住持佛教的僧宝,承担着令正法久住的使命,像佛陀一样依净律仪,解行并重、成妙和合、三学增上、理无不彰、蔽无不解,又复统理大众、住持正法、修行证果、弘法利世、昭朗万有、衽席众生。佛陀的正法由他们的住持而照亮世间!《大方广佛华严经》卷十八云:

  佛子,菩萨具有如是智慧,令三宝种永不断绝,所以者何?菩萨摩诃萨教诸众生发菩提心,是故能令佛种不断;常为众生开阐法藏,是故能令法种不断;善持教法无有乖违,是故能令僧种不断。

  僧宝修六和敬法,建设道场,不惜身命,无有疲倦。于去来今佛所说之法、所制之戒,皆悉奉持,心不舍离;如法接引后学,于诸众生植佛种子,是故能令佛法僧种永不断绝。

  又如《杂阿含经》卷三十二云:

  佛告迦叶,有五因缘令如来法、律,不没、不忘、不退。何等为五?若比丘于大师所,恭敬尊重,下意供养,依止而住,若法、若学、若随顺教、若诸梵行,大师所称叹者,恭敬尊重,下意供养,依止而住!

  又如《俱舍论》中云:

  佛正法有二,谓教证为体,

  有持说行者,此便住世间。

  皈依三宝,一定要依止僧宝(居士不在僧数)受皈依,有比丘僧的地方,比丘尼不能授皈依,沙弥及在家男女二众居士更不能为他人授皈依,因为他们不是僧伽所摄。

  僧宝是我们在正法道路上的导师和道友,是释迦牟尼佛教法的追随者。释迦牟尼佛住世于二千五百年前,我们如今无法直接从佛修学,然而,佛陀创建了延续至今未曾间断过的僧团,因此,殊胜的佛法才得以完整地延续至今。

  佛入灭前,舍利弗尊者曾思维如何使正法久住,世尊即告诉他:过去有佛在世,没有为弟子制戒建僧团,佛灭后正法不能久住,像放在桌子上的花瓣一样,风一吹便散落到地上;又有佛在世时,为弟子制戒建僧团以传延经法。佛灭后,佛法不会立即衰败,归功于僧宝住持佛法,善于摄受众生,就像用线穿起来的花瓣一样,虽被风吹却不会分散。

  僧宝帮助我们修学神圣而珍贵的佛法。当我们因为怠惰或其它因素而无法修行时,他们会激励和引导我们在法道上继续求取进步。僧宝是我们因位的皈依处。

  现在有人提出“居士化佛教”——否定僧宝住持佛教的说法,值得大家注意。他们也许会说这种居士是指菩萨僧。虽然过去曾有菩萨僧示现在家居士相,但这一定是已证悟圣位的菩萨。普通的在家居士,个人或集体研习佛法古今皆有,但要以护持三宝、护持僧人修行弘法为宗旨,这才可称作护持三宝的清净善士,是真正的佛弟子。如果否定僧宝,只是居士们自己学一点佛言佛语,无修无证,自谓知识,不光谈不上护持三宝,对三宝的信心,也早已成为问题了。

 在茫茫生死大海中,唯有三宝有离怖救护的功能。而僧宝能身体力行地教导我们解脱之道。唯有谦虚谨慎,依从师僧善知识精进如法修学,才能日益增上戒定慧三学,直至趣证菩提。若无皈依愿望,纵于闻思修皆能精进,也是枉费工夫。

  僧宝难值遇

  佛经中说,十方世界有无量诸佛,此方世界过去庄严劫有千佛出世,现在贤劫有千佛出世,未来星宿劫有千佛出世,释迦牟尼佛乃贤劫第四尊佛。人寿百岁五浊逼恼时,本不可能有佛出世。而释迦世尊以大悲心不舍众生来现世间。释迦佛出世前,世间已很久没有佛法,众生都没有听说过“三宝”这个名字。自世尊出家成佛,世间方有三宝出现。佛陀以最殊胜的因缘在人间转动三乘佛法之轮,建立清净无垢的僧团,甚难值遇的僧宝才出现于世,佛法才能延续至今,我们烦恼的世界才得以有光明。

  建立僧团,对于五浊的众生世界来说,实在是非常艰难。佛陀当时悲心切切地准备组织僧团,先要向曾师事他的阿罗逻迦兰与郁陀迦罗摩子说法,然而观察到他们已经死去。之后佛陀来到鹿野苑,应五位从前共修苦行道友请法,为转四谛fa 轮。于是,五人各有所证悟而求出家,成为五比丘僧,如是僧宝才得以成就,如若不以佛陀悲愿的缘故,众生便不能值遇僧宝,这是僧宝难值遇的第一原因。

  此外,佛已灭度两千多年,世间佛法的流传历经坎坷,甚至有些国家还产生过灭佛的法难。佛法在艰难中延续,而世间人追逐名利已经到达了几乎失去理性的程度,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值遇僧宝,是极为难得稀有之事,只有主动和僧宝结缘的人,才有这样的可能。而我们在僧宝面前种植善根的机会又非常稀少,加之个人放逸懈怠,对于善根修学不能策进,使值遇僧宝变得更加艰难。

  皈依僧的意义

  有人问,皈依佛、皈依法不就可以了么?为什么还要皈依僧呢?当知,无论是阿弥陀佛,还是释迦牟尼佛,他们都是僧,是在人间修行已经成就的僧宝。十方三世诸佛,没有一位不是现僧相而成佛的。而他们成佛之前,一定是在人间修行的。我们是人间的众生,只有依止了在人间修行成就的僧,才有可能使我们脱离轮回痛苦。

  佛法与外道最根本的区别就是皈依三宝。皈依三宝是修行的基石,如果没有这个基石,那么修行就如在冰上建起华宅,不管你建得多么漂亮,又装饰得多么豪华,夏天一到,冰层消融,华宅终归化为乌有。佛教虽以法宝为主,但是法宝的产生,必须由佛宝与僧宝来完成,所以三宝是不可分开的。众生流转生死,若能翻迷成悟,惑即成为般若,业即成为解脱,苦即成为法身;般若为佛宝,解脱为法宝,法身即为僧宝。

  三恶道众生及天人都不具备修定、断烦恼的条件,断烦恼证菩提要利用人身,方能断除有漏而证圣果。这也是佛陀教法须在人间实现的原因。佛法赖僧宝得以长住世间。而僧宝是在人间真实面对烦恼,并进取无漏圣果的师长。僧宝为我们传授佛法,引导我们走向究竟解脱,故应皈依。只要是在人间受生的众生,唯有皈依人间僧宝,才有解脱。这是人间众生亘古不变的的希望。

  皈依僧的功德

  得皈依处者,如得大地。不论显密,皈依都为诸戒之本,从入佛门乃至涅槃,一切功德,皆从皈依起。皈依僧宝的殊胜利益无量无边。《摄般若波罗密多论》云:

  皈依福有色,三界器犹狭;

  如大海水藏,非握能测量。

  《优婆塞戒经》云:

  若能皈依三宝,将来所得的福报之大,大得不可穷尽。譬如有一个宝藏,全国人民搬运七年,搬之不尽,三皈功德比这还要大千万倍。

  皈依三宝者,四天王发愿派遣三十六位善神,常为护持,所求如意,此世后世,常遇三宝,易得人天福报,或证究竟菩提。

  圣严法师在《戒律学纲要》中将皈依三宝的利益总结为八种:一是成为佛的弟子;二是皈依戒为一切戒的基础;三是减轻业障;四是不受人与非人的障碍;五是一切善事定会成功;六是能积广大福德;七是不堕落恶趣;八是速得佛果。

  综上所述,皈依后一心依止三宝,师从僧宝善知识精进修学,忏罪积福,则过去、现在、未来一切罪障自然消灭。有了三皈依的戒体,就为以后受所有走向证悟解脱的戒律打下了牢固基础。皈依僧宝,正信净修,则非人与魔无从干扰。

  过去曾有盗贼入于居士家,刚把手伸入窗中时,主人捆住他的手而击之,且击且念皈依。盗贼忆念其词,回去的路上,连恶鬼都远远地避开他。佛经中曾记载一位天人,天福尽故,要投生旁生、痛苦不堪之时,有天人教他诚心皈依三宝,依皈依三宝的功德转堕为升,上升至兜率陀天。

  相反,如果不皈依三宝,即使福报再大,临命终时,也可能难逃诸苦;持戒发心,忏悔罪业,积集资粮等修行,都像没有打地基的房子,所积功德没有究竟依凭之处。

  是以当知,皈依僧宝功德无量。在本书的第二章中,将会对皈依僧宝的功德进行详细介绍。

皈依僧宝,应首先对僧宝生起信心。对僧宝的信心可分为:净信,欲乐信和坚定信。

  所谓净信,譬如我们是一个小孩,生了大病以后,要想脱离痛苦,必须要吃药,当母亲送来药时,我们很快就吃下去,往往病也暂时好了,母亲也由衷地高兴。这时小孩对母亲送来的药的信赖即是净信。一般说成是“为求福而信”。

  所谓欲乐信,是为求个人解脱生死而起信。

  所谓坚定信,则是一种不会退失的真信,因为看到了僧宝的功德,生起大乘之心,由此生出了为一切众生解脱而皈依僧宝的信念。

  信心是修行基础和引导,我们若具足虔诚,从内心中生起对僧宝的信赖和依止,自然就会得到三宝的加被。其实三宝无时不刻不在加被着众生,但是我们能否感受得到,就看是否具有坚定的信心。加被如同敲钟,有叩击,就会有响声,叩击的力度越猛烈,钟声也越洪亮清远。巨大的信心,会产生巨大的加被力;没有信心,则很难得到加被。

  为求得加被,要时常善于观想,对生活环境中,哪怕有一丝安乐,都要想成是三宝加被的缘故。任何苦境现前,都要知道:这就是我的业障,是以前种下的恶因,现在业果成熟,要努力忏悔,并安心承受。只要信心生起来,一切都会趋入加被。

  作为一名佛教徒,在任何时候都要提起皈依三宝的信念。我们应具足信心,对僧宝生起净信、欲乐信和坚定信,常提醒自己是三宝的弟子,祈祷三宝加被。

  皈依的仪轨

  皈依僧宝是在皈依三宝的过程中完成的。以下介绍皈依三宝的仪轨。

  皈依三宝与不皈依三宝,是区分佛弟子与非佛弟子的根本界限。真正的佛弟子必须至心皈依三宝,必须承认佛陀是自己的导师,必须依止佛陀所说应止、应行的一切教法而修行,必须尊重、依止贤圣僧以为良师善友,将自己的身心依托于三宝,求三宝救护,誓死不渝。舍身命不舍三宝,才是真皈依三宝,才是趣入圣教之初门。

  在汉地最为庄严圆满的三皈依的范本,是明末见月律师编写的《三皈五戒正范》,这本书是后世受三皈的蓝本。依照三皈正范中的八个项目,现将三皈依仪轨总结如下:

  (1)敷座请师

  由受皈依者为师敷设法座,列供香花,灯烛整齐,再去礼请皈依师升座。

  (2)开导——开示三皈依的意义。

  皈依师坐定后,我们应双膝长跪,双手合掌,听皈依师开示皈依三宝的意义。

  (3)请圣——迎请十方三宝,证明受皈,以及龙天护法,监坛护戒。

  (4)忏悔——忏悔往昔业障,以求身口意的三业清净,之后,纳受无杂无染的三皈依戒体。由皈依师教念悔过偈:

  往昔所造诸恶业,皆由无始贪嗔痴;

  从身语意之所生,今对佛前求忏悔。

  每念一遍,即拜。如此往复念三遍。

  (5)受皈——三皈三结,并发三誓。

  由皈依师教念三皈依文:

  弟子(自称法名),尽形寿皈依佛,宁舍身命,终不皈依天魔外道;

  弟子(自称法名),尽形寿皈依法,宁舍身命,终不皈依外道邪说;

  弟子(自称法名),尽形寿皈依僧,宁舍身命,终不皈依外道徒众。

  念第一遍三皈依文时,观想由于自己发心功德殊胜,大地震动,诸佛菩萨从十方冉冉升起,如伞如云,逐渐汇聚。同时跪拜顶礼。

  念第二遍三皈依文的时候,观想诸佛菩萨,渐渐汇聚在自己的头顶上空,结成华盖状。跪拜顶礼。

  念第三遍三皈依文的时候,观想华盖渐渐结成漏斗状,从中滴下甘露注于自己的头顶,再遍满于全身,并由身内扩展出去,使自己的身心清净,并随华盖扩展,充塞十方世界。跪拜顶礼。

  (6)发愿

  发无上菩提心,愿度一切众生。

  由皈依师教念:

  自皈依佛,当愿众生,体解大道,发无上心;

  自皈依法,当愿众生,深入经藏,智慧如海;

  自皈依僧,当愿众生,统理大众,一切无碍;

  每念一句,跪拜顶礼(三宝)

  (7)显益劝嘱

  皈依师略为开示三皈依的功德殊胜,并叮嘱弟子依教奉行,勤修戒定慧,永灭贪嗔痴。

  (8)回向

  将此受皈依的功德,回向给一切沉溺的众生,速超生死,证真成佛。由皈依师教念:

  皈依功德殊胜行,无边胜福皆回向,

  普愿沉溺诸众生,速往无量光佛刹。

  十方三世一切佛,诸佛菩萨摩诃萨,

  摩诃般若波罗密。

  佛法僧三宝,天上第一尊。皈依三宝后,不可再皈依其他一切天神外道,否则就失去皈依戒体,不得再称是三宝弟子。受三皈依,一为表示自己对三宝的信心,二为祈求三宝力加持救护,祈求三宝救离一切生死痛苦。我们应怀着真诚清净的信心,祈请三宝慈悲容受作为依靠,如是迫切的皈依发心,即成皈依戒体。如《涅槃经》云:

  皈依于佛者,真名优婆塞,

  终不更皈依,其余诸天神。

  皈依于法者,则离于杀害。

  皈依圣僧者,不求于外道。

  如是皈三宝,则得无所畏。

  如果只承认二宝或一宝,而皈依一宝或二宝者,便不再是佛弟子,因为违背佛陀所说三宝教义的基本教规,故依佛法教义,不能承认他们为佛教徒。

  皈依戒

  以真诚清净的信心,祈请三宝慈悲容受作为依靠,这样的皈依发心,是皈依的戒体。皈依戒体是修行人将来的一切戒律的基础,以后受别解脱戒、菩萨戒、三昧耶戒,都只需由戒师重复念诵三皈依及别解脱戒、菩萨戒、三昧耶戒的戒相,即能获得别解脱戒、菩萨戒、三昧耶戒的戒体。所以,相对于将来的三重戒律来说,皈依戒是最重要的。

  皈依戒分戒相和戒体两部分。所谓戒相,是指皈依之后所应该行持的“学处”,分为两部分:不共同学处和共同学处。

  皈依的不共同学处分三:一是所舍学处,二是所取学处,三是同分学处。

  所舍学处指皈依佛后,不得皈依世间鬼神;皈依法后,不得伤害众生;皈依僧后,不得与外道同居。外道包括憎恨师僧三宝的人,和诽谤佛法的人。

  所取学处是:

  皈依佛后,要恭敬佛陀圣像;

  皈依法以后,要恭敬经典;

  皈依僧众后,要恭敬僧众。

  同分学处:

  将为自己传授正法的师长、善知识看作真佛,常相恭敬;

  将善知识的话看作法宝,决不违背半句;

  将善知识的出家弟子看作真僧宝,以身口意三门相恭敬。

  共同学处分五:一是虽遇命难亦不舍三宝;二是虽获意外财势也不舍三宝;三是遭遇到任何zai 难只求三宝加持,病重要医疗时,应将药物看作三宝的事业作用;四是去到任何地方亦顶礼当处之三宝;五是常常一心皈依三宝并念皈依偈颂,复劝他人皈依三宝;睡卧时将皈依境观想在心脏内或床前;用斋时观想三宝在喉间而作供养,或者每用饭时在大众未用之前供养三宝;平时若见美妙好物,都一心观想借以供养三宝;每月十五及初一的日子随力供养三宝;天长日久永不遗忘三宝。

  戒体,是皈依戒的核心。皈依的戒体是什么样的呢?首先,戒体必须以出离心摄持,摄于欲界中。也就是说,须以出离心为条件,才能得到皈依戒体,这是直接的特点。间接的含义是:因以出离心受持,故排除了怖畏戒、正愿戒以及外道戒;又因为以出离心受持,故排除了善、恶、中间戒。戒体在一个修行人的相续中的存在方式,各宗派都有不同说法。按小乘的说法,皈依戒体和别解脱戒、静虑戒、无漏戒这三种戒互不相关。在一个人的心相续中,各种戒体以各别的方式存在,就像捆在一根柱子上的三股绳子一样;小乘经部和大乘唯识及中观宗,则说各种戒体以一体的方式存在,就像一个人可以同时身兼数职,假如各种戒都受过之后,想舍去上面的戒,仍不妨守下面的戒,就像辞去一个职务,还能担任剩下的职务一样。但是,皈依的戒体却不可舍去,因为它是尽未来际的,假如舍去,那就不仅只是舍戒的问题,事实便已进入了外道。

  大小乘对于戒体性质的说法分述如下:

  在《三戒论释》中指出,内道四宗(有部、经部、唯识、中观)对戒体的表述,在各种发心和遣除以身口为主的恶行方面是相同的,但在关于戒体的体性是属于色法,还是心所法的判定方面,存在着相当大的区别。

  有部认为,各种戒的戒体都是色法,而不是心所法。根据是:如要遣除属于色法的身口恶业,只能依靠身口所产生的色法才能对治。

  经部分为随教经部和随理经部两种,世亲菩萨的《俱舍论自释》中主要宣说随教经部的观点,而随理经部在很大程度上则与大乘随理唯识一致。随教经部认为:将内心烦恼相续,通过僧众以及仪轨的加被转变为清净相续,这个相续就是戒体。随理经部则认为:戒体是心所的一种。

  唯识宗认为万法唯识,心外无境,故不承认戒体为色法,而是一种心所法。因为轮回的根源——烦恼、妄念也是心法,故唯有属于心法的戒体方能对治生死。心所法有五十一个,戒体是其中五遍行心所中的造作识及其种子相续两部分组成。如只承认戒体是一种心所法,但心所法是刹那的生灭法,第一刹那得戒,第二刹那就失去了,不可能连续存在下去,故应安立其同时也是一种习气,才可以连续。若只承认是种子习气,其虽能在阿赖耶识中成立,但破戒后种子习气还是不灭,戒体就不会失去,然而这显然与事实不符合,故同时安立为心所法。

  南山律祖道宣律师在《南山律》中认为:戒体是一种“无表色”,我们的相续依僧众以及仪轨的加被而转变为清净,而这个清净的相续就是戒体,它不仅仅只是心所法,同时也有善业习气的成分。因为遇到“犯缘”的时候,它会发起断绝恶缘和增上善缘的功能,起到“诸恶莫作,众善奉行”的作用。

  中观一系认为:由师父、僧众、仪轨、庄严的加被与自己发心相合时,遣除身语意三门恶业的善心就是戒体,同时也称为“持戒度”。

  通过对比,以中观的方法来建立和确定皈依的戒体似更为妥当,即“由师父、僧众、仪轨、庄严的加被与自己的发心相契合时,遣除身语意三门恶业的善心就是戒体”。此戒体无实体性,却具备断恶增善的功能。受持的过程中,在我们至心念诵三皈依文时,内心深处所生起的猛烈的信心和坚定不移的决心,便是皈依戒体的主要部分,也即是皈依戒的核心。《现观庄严论释·总义游戏海》中说:通过皈依仪轨,而安住于许诺誓言所显之正理,是皈依的戒体。

  建立皈依的戒体,应当:一、尽自己对三宝的心意(信心),二、为祈求三宝力加被救护,祈求三宝救离一切生死痛苦,怀着真诚的清净信心,祈请三宝慈悲容受,作为依靠,如是发心皈依使皈依的戒体获得成立,也就是所说的“受”三皈依的过程。如《大乘理趣六波罗蜜多经·皈依三宝品》中说:

  归依三宝已,复发是愿:愿我救护一切众生,渡生死海到涅槃岸,如大商主导诸商人,度大旷野沙碛险路至无畏处。三宝导师亦复如是,导引有情度空旷处生死长夜,至大涅槃得无所畏。慈氏当知,发心修行大乘行者,应作如是归依三宝!

作者: 宣真    时间: 2018-6-25 18:13

要依止师僧修学,我们首先需要了解依止师僧的利益。

  在藏传佛教的论著中,对于依止师僧的论述较为完备。由于唐密在汉地的失传,此处暂根据藏传现有论著,就依止师僧的功德展开论述,供读者大众参鉴。藏传佛教中,极尊却吉坚赞尊者的《现观庄严论释总义游戏海》谓依止师僧的利益有七:一能摧毁一切罪堕;二能圆满广大福智二种资粮;三能救护一切灾害;四能新得别解脱戒等功德;五令已得不失坏并使增长;六能令种姓醒觉;七能速得无上菩提。

  帕绷喀尊者的《掌中解脱》中,将依止师僧的利益总结为八个方面,并引导佛弟子从这八个方面来思惟和观修,它们分别是:一、速得佛位;二、令诸佛欢喜;三、诸魔与恶友不能加害;四、一切烦恼恶行自然遮止;五、诸功德辗转增长;六、一切生中不再缺离善知识;七、不堕恶趣;八、成办现前与究竟利益毫不困难。其中——

  速得佛位

  如法依止师僧,我们将很快获得佛的果位。

  依止师僧后精进修学所产生的功德是使修行者能向佛位接近的原因。之所以有人能在当生便获得证悟,是因为他们如法依止师僧。如禅宗、大圆满等顿入佛地的无上宗派,都是以“与师相应”的生命默契为道路而得到现证的。

  若能如理依止,师僧的悲心加持,能使我等刹那获得常寂光土的法身位。所谓“刹那”,是指浊世短暂的一生。人世的寿命,相对于地狱和天界来讲,短暂得就如一刹那。如果不如理依止师僧,我们就算修持像禅宗一样教外别传无上甚深的法门,也很难有成就。反之,如能妥善行持依止法,历经多劫才能证得的不二智慧,我们在短暂的人生中也能很快获得。《甘露藏》中说:“多劫海中虽勤修,仍极难得不二慧,然说若依尊师力,浊世短寿亦易成。”

  在禅宗、大圆满以外的其他宗派中,如果依止师僧行持得好,如常啼菩萨一样,也能令漫长修行迅速获得圆满的成就。当我们见到佛时,多半会以“我见到了比师父伟大的佛”而感到满足。但常啼菩萨却不是这样,他虽然已亲见无量诸佛,却仍不满足,继续寻访恩师。他的这种做法深得依止师僧的要领——如果遇不到与自己具足缘分、堪能善巧教导自己的师僧,任何人都无从获得最大的法益。

  常啼菩萨虽然有帝释天赠予的珍宝,可以作为供养善知识僧的巨大奉献。但为了圆满资粮,他放弃了珍宝供养的方便,仍以割肉、洒血等苦行来殷重求法,敬奉师尊法圣长老。起初,常啼菩萨在亲见诸佛时,已得“法流三摩地”。当他遇见法圣长老为他说法以后,顿入八地而亲证“无生法忍”。对于恩师无比的信心与非同一般的供养,使他迅速地获得证悟。如法依止师僧,使他迅速圆满了无量劫长久修持方能具足的福慧资粮。

  通常,修行进程顺利与否,大多取决于依止师僧的如理程度。若能如理依止,即便我们只是传承了师僧开示的一个法门,也一样能顺利地接近佛果,若进而兼具刻苦耐劳的善根,则必将更为迅速地证得佛果。帕荡尊者说:“师随所欲皆可导,信敬为酬定日人。”又如龙树菩萨所说:“若人堕自须弥顶,虽不愿堕亦必堕;若得师恩利益教,不欲解脱亦解脱。”若能如理依止并得到师僧引导,纵然不想解脱也必将得到解脱。反之,不能如理如法依止师僧善知识,在修行上取得进步将异常艰难。

  如理依止师僧,还能让我们迅速积累福德资粮。为了成佛,我们必须积集无量资粮,最好的方法,莫过于供养师僧善知识。师僧具足正见、戒行和悲心,是众生的大福田。供养师僧的功德,甚至要胜过供养十方一切佛菩萨,经云:“我师一毛孔,胜过十方佛,及菩萨福德,是故供恩师,诸佛菩萨见。”西藏的萨迦尊者也说:“于千劫中修圣教,布施头足手财福,此供师道刹那摄,故应侍奉修喜悦。”千劫中布施身体的头、手、足等内财所获致的广大资粮,我们只需做一件能取悦师尊的小事便能获得。资粮圆满得愈快,距离佛位也就愈近。所以说,如法依止师僧能够速得佛位。

  令诸佛欢喜

  依据经典圣言量可知,如法依止师僧,能令诸佛满愿,满佛愿故,诸佛必定生欢喜。

  十方诸佛的善愿是为我们说法,但是,作为业系凡夫,不要说受用身,即便业净凡夫可见的殊胜化身,我们目前也没有亲见的缘分,如何亲见诸佛现前为我们说法?为此,十方诸佛乃以师僧善知识的形象出现于世间,以种种因缘,显现在我们面前才能为我们说法。若能如理依止师僧,诸佛菩萨将十分喜悦。

  《华严经入法界品》云:“其有修行善知识教,诸佛世尊悉皆欢喜。”《甘露藏》中说:“如理依止善士时,此时速疾离三有,犹如母见子受益,无余佛陀至心喜。”

  诸佛慈悲而不舍众生,他们的一切努力,都是为将我等从轮回的痛苦中解救出来。而如理依止师僧,是一切脱离轮回的福智资粮的来源。所以,当我们如理依止师僧时,诸佛会因救度众生的愿望得到满足而感到喜悦。

  若能如法依止师僧善知识,诸佛不请自来,住在师僧身中,喜悦地接受我等供养,印度阿阇梨佛智所造的《文殊口授》中说:“诸具此义者,我当住彼身,受余行者供,由彼令欢喜,能净其业障。”

  如果我们不能如法依师修学,再怎么供佛,诸佛也难以心生欢喜。若不能亲近、依止师僧,甚至于师僧生起嗔恨,瞬间便彻底摧坏与其嗔念刹那数相等劫所积的善根,并将留在无间地狱中经历同样数量的劫数。经云:“嗔师一刹那,即坏一劫善,等量劫中受,地狱等大苦。”

  因此,假如我们对师僧犯有不敬、轻毁、嗔恚等过失,或是令师僧感到不悦,如果师尊健在于世,便应在师僧面前竭诚忏悔;若已过世,则应当于师尊穿过的衣饰等遗物前忏悔。

  诸魔与恶友不能加害

  若如理依止师僧,不仅会远离不如意事,而且诸魔与恶友也都不能加害。经中说,如理依止善知识者必能增长大福德。福德的增长,能让我们远离诸魔与恶友。《广大游戏经》说:“具福之人满众愿,摧魔速获大菩提。”另有经云:“于诸具福人,天或魔类众,不能作中断。”由于师僧加被的缘故,诸魔与恶友不能加害于我等,否则,我们将常为疾病及不如意事所缠绕。《事师五十颂》中说:

  若有轻毁轨范师,便由疫气、伤害病,

  鬼魅、炽燃或诸毒,增上愚痴而命终。

  王法、火难或毒蛇,水或空行或盗贼,

  鬼魅、邪引所杀害,从此堕入有情狱。

  故于一切轨范师,何时不应恼乱心,

  若由愚痴而故为,地狱之中定烧煮。

  诸凡所说无间等,极可怖畏众地狱,

  一切轻毁轨范者,佛说当住于彼处。

  轻视与毁谤师僧,即使在今生,也会发生种种不如意事,这是极为现实的因果法则。

  一切烦恼恶行自然遮止

  如法依止善知识,我们便能正确了知何事应舍、何事应取,进而依法修行。其实,哪怕只是坐在善知识跟前或与师长一起短暂生活,也必能自然而然地消灭恶行。《华严经》中说:“善知识者,是能寂静,谓能除灭诸烦恼故。”《甘露藏》中也说:“于彼恒敬依止者,诸惑恶行自然灭。”

  不如理事师,便无法遮止烦恼恶行。假若诽谤师僧,则再如何勤修,也无缘解脱。

  诸功德辗转增上

  如理依止师僧,诸功德必定辗转增上。燃灯智尊者有三位大弟子,其中两人认真地为尊者做侍者,一人自己独自修行,结果二位侍者的证悟都高于专修的弟子。燃灯智尊者的入室大弟子曾问道:我在遇到尊者之前,所修之法是否入道?尊者以神通力观察后说道:“只有你为你第一位师父(从十九岁开始共依止十二年)所作的那些服侍,才算入道。”

  有一次,燃灯智尊者因生病而大便失禁,其大弟子不顾污秽与辛劳,仍旧无微不至地照顾师尊。依此善业力,他突然生起他心通,能知道十方世界中一切有情的细微心理变化,从而广为人们尊重和敬仰。又有一位法师也是如此,当他的师父罹患重病时,他悲痛欲绝。他以至诚之心,妥善耐心地照顾师父病愈,因而通达中观正见。由此当知,诸增上功德皆因如理依止师僧而得到极大的圆满。

  由此可见,如理依止师僧是功德辗转增上最重要的因素。

  假如不能如理依止,即使凭依最上乘的佛法来修行,也不能获得殊胜的成就。虽然勤苦修习,也终究不能增上诸功德,经中说:“造作无间等,大罪之有情,无上乘大海、大乘中成就;若恶意谤师,虽修不成就。”

  意思是说,即便有人造下无间地狱的重罪,如果依靠修习类似教外别传的深法,他也能迅速得到殊胜成就;但是,如果恶意诋毁阿阇梨,此人就是再怎样精进、再怎样修习高深的法门,也终难获得殊胜的成就。

  一切生中不再缺离善知识

  若能如理依止善知识,此“造作等流果”将保证我们在今后一切生中不缺少善知识。《甘露藏》中说:“今生如理取悦师,其等流果于诸生,值遇殊胜善知识,得闻圆满无误法。”博多瓦尊者亦于《蓝色小册》中说:“故当多方观法缘,观后依止应敬师,后不缺师为法性,诸业功不浪施故。”

  不如理依止,将一切生中匮乏善知识。如果遇不到善知识,我们将不断地受生边地,不仅现世中难遇善知识,来生中也难闻善知识名,难闻佛法。

  无论是内心的认识还是外在的言行,我们都应该对所依师僧善知识虔诚恭敬,这样,结下依师的增上缘,在今后一切生中方能常值善知识。

  不堕恶趣

  若能如法依止,信心纯净,那么,即便师僧的责备也能消除我等厚重的恶趣业,从而免除恶趣轮回之苦。

  圣严法师在剃度后,他的师父东初老人经常通过责骂来消除他的我慢。一开始,老人安排他住进一个小房间。等他安顿好以后,老人又挑了一个大的房间让他住进去,说:“你是一位作家又喜欢阅读,应该有个大的空间来阅读和写作。”圣严法师于是很高兴地将所有东西都搬进大房间去。第二天,老人对他说:“你的业障很重,我怕你没那么大福德住大房间,还是搬回小房间好”。这样搬来搬去,来回五次,一天深夜,老人又来敲门让他搬家,圣严法师终于忍不住了,很生气地说:“为什么一直让我搬来搬去?我不搬了!”他的师父,一声咆哮:“这是我的命令,我要你搬,你就得搬!”圣严法师只好又开始了艰巨的搬迁。在这样一次次的磨练中,圣严法师终于明白了,原来师父是在调伏自己的我慢,是通过这样的磨炼来让他消除恶趣的积业。

  像以上这样,师父以金刚手眼对弟子耳提面命,显然是缘出于慈悲,而不是嗔心,是在调伏弟子的三毒习气,帮助弟子清净宿业,万不能以此类摄化因缘而轻毁师长。《大般若波罗蜜多经》中云:“善男子,于余魔事汝应觉知,谓说法师见汝求请甚深般若波罗蜜多,都不眷念,反加凌辱,汝于此中不应嗔恨,转增爱重恭敬法心,常逐法师勿生厌倦。”此种情况下,误解善知识的悲心,甚至于谤师,其果报之严重,乃至佛陀都不忍向众生广为宣说其恶果——在《金刚手灌顶续》中,金刚手菩萨问佛道:“世尊,若有轻视和尚阿阇梨者,彼等当感何等果报?”世尊回答说:“金刚手,莫作是语,天人世间悉皆恐怖!然当略说:”勇士应谛听,我说无间等,诸极苦地狱,即是彼生处,住彼无边劫,是故一切种,不应轻师尊。’”

  世尊以考虑到如果详实回答则必将引起天、人、世间的大恐怖,诸大菩萨也会悲心难忍,所以只略说其人需长年滞留于无间地狱。因此,我等无论如何不能轻毁师僧。如此,则自然远离了堕入恶趣的险途。

  成办一切善业

  如法依止师僧,则能成办趣证究竟佛果的一切善业,是世出世间一切功德的根本。《甘露藏》中说:“总之依师于现前,离无暇得天人身,究竟尽诸轮回苦,能获决定善妙位。”

  如果不能如法依止,乃至于轻视毁谤师长,会使我们未生的功德不生、已生的功德退失,退失种种上妙善根。黑行大师便因为对于师父的命令稍有违背,而导致现生不能得到殊胜成就。金刚称大师也因三次违背闻喜大师的命令而未获殊胜成就,据说他要受生三次才能获得证悟。

  依止师僧的利益如此殊胜,所以,在皈依三宝后,应如法依师修学。而依师修学的第一步,就是要对所欲依止的对象应智慧深入地观察,建立标准,慎重谨慎地作出抉择。

 我们的慧命从依师修学开始。师僧如同向导,引导弟子走出迷途,到达智慧的彼岸。如果所依止的对象不具足高尚的品德和智慧,则如同以盲导盲,不仅会耽误弟子的法身慧命,而且还有将弟子导向歧途的危险!现在不管是汉传佛教也好、藏传佛教也好,人们往往草率投师。这样未经观察、盲目依止后,中间或因修学失误,或因其他一些小事,突然对依止师失去信心,从而断绝师徒关系,甚至全盘否定对于佛、法、僧三宝信仰的例子实在太多太多,观者不忍,让人痛心!所以观师功德对于依师而学至关重要,是如法依止师僧的第一步,学人应切记切记,三思后行!

  莲花生大师云:“弟子不观师功德,轻信依止者,如服毒药。”若终身依止的师僧,应当观察抉择,否则信心空用,无大义利。《大乘庄严经论》中列有十种选择师僧的标准:一、具足戒;二、具足定;三、具足慧;四、德行圆满;五、精进;六、通达教理;七、通达真实;八、说法善巧;九、具足悲悯;十、断除疲厌。而佛曾经说过:“佛的智慧与功德之深广,唯已成佛者方能测知。”做弟子的,若欲严格按照这十个标准观察判断,还是相当有难度的。佛法难闻、善士难遇,没有足够的福德因缘,又很难值遇具足德相的师僧。那又该怎么办呢?在此有一个简单标准,即作为师僧必须具备的三个基本功德。换言之,是所依止师僧的底线。若这些功德尚未具备,对于我们修学将难有帮助,甚至会产生负面影响:

  其一是功德清净。僧宝最重要的特点即为功德清净。所以我们所依止的师僧,首先应该是一位戒行良好、功德清净的僧人。

  其二是具足正见。这是师僧标准中最为核心的一点,甚至比戒律更重要。

  佛法的正见包括三个基本原则,即因缘、因果与中道。

  因缘,即一切相均为虚妄幻化,没有自性,依因缘而显现。引用《金刚经》中的偈颂说,即“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这是正见的第一个原则。

  因果,是指在一切如幻的显现中,在现象界时间流程中彼此紧密关联的关系。过去、现在、未来,一切造作的行为都离不开因果。百丈怀海禅师一次上堂讲经说法,下座后,大家都已散去,独有一位老人不肯离去。禅师便问其来由。老人答道:“实不相瞒,我不是人。在以前迦叶佛时代,就在这里修行了,因为有人问我:”大修行人还落因果否?’我说:”不落因果。’因为说错了这句话,便做了五百世的野狐,没法脱身,今请和尚慈悲为我开示,让我解脱狐狸之身。”百丈禅师说:“你将问题问我。”老人便道:“大修行人还落因果否?”百丈禅师答道:“不昧因果。”老人言下大悟,便向百丈禅师礼拜叩谢说道:“今承蒙和尚开示,我已脱野狐身。我就住在后山岩下,祈请和尚慈悲,以出家众的礼仪,帮我埋葬。”第二天,百丈禅师带领大众,在后山石岩下洞内找到一头死狐,以锡杖挑出,用亡僧的礼仪将它火葬。因果从来都是丝毫不爽的。关于因果的回答,“不落”与“不昧”,仅一字之差,修行人即再入轮回,堕入旁生,足见因果事大,望学人择师之时慎之慎之!

  中道,就是要离开所有的极端,像执空或执有,都是错误的。只有不走极端的中道,方可遵循。

  身为师父的弟子,应根据因缘、因果和中道这三点,审慎辨明邪见。如果所依止的师僧知见存在问题,则根本无法将我们引向解脱。佛教和其他宗教的根本区别,主要体现在见地的方面。戒、定、慧是佛法修行的必经之路,但仅凭持戒或修定很难作出判断。

  从戒而言,许多外道甚至邪教,也都能有一套非常严格的戒律;佛陀在世时有位名为提婆达多的弟子,他所立的戒条比佛陀的更严格,他自己也拥有许多的徒众,他指责佛陀过分放逸,他不具备正见。佛陀曾说过,苦行生活对于贪欲重的人有用,但在其他方面没有什么意义。其实,佛强调中道:既不执迷于苦行,也不沉溺于享乐。

  从定而言,四禅八定也非佛教特有的修行成就,许多外道也可以修定,但正是因为知见的错误导致他们无法解脱。由知见获解脱这重意义上讲,破见甚至比破戒更严重。所以,正见是佛法与一切宗教不共的所在,一旦破见,自断一切善根。

  因此,在寻找自己依止的师僧善知识时,必须谨慎小心观察抉择是否具足正见。

  当确信自己依止的师僧善知识具足正见、具足戒行时,便当虔诚地依师而学,不要从师僧的个性与行为上去寻过。以前有位行者,怀着朝圣的虔诚,往虚云老和尚处参学,正好看见老和尚从架房处走来,此人非常失望,说:“我以为他是个圣者,原来也要和俗人一样上厕所!”于是,丧失信心,空手而归,与圣者失之交臂。师僧生活在俗世中,跟每个人一样,他们也必须吃饭、如厕、穿衣、上街等。从师学道,学的是正见,而不是将师僧当成偶像来崇拜。虽然在外表上师父与弟子们同样有缺点,但要记住的是,他们的心是清净的。

  其三是具足悲心。师僧唯有具足摄受众生的悲心,才愿意给弟子无微不至的教导。若只求了脱生死,追求寂灭之乐,而无度尽众生的悲愿,即使具备前两个条件,也无法摄受弟子。弟子也无缘追随左右,聆听法教。

  在仔细观察、审慎抉择与我等宿缘深厚的师僧以后,应精进地依师而学。在修行中,信心是最为重要和根本的。对师僧善知识生起坚定的信心于日后的修行至关重要。

“信”,并不是宗教信仰才有的专利。在日常生活中,它对我们来说其实很熟悉,我们平时都说“自信”、“信任”、“诚信”等这些关于“信”的概念。其实无论做什么事,大到投资经商等各种社会经济活动,小至等车、吃饭等琐碎的日常生活,人们都离不开“信”,都是必须以“信”为基础才能完成。投资经商,是因为相信事业会成功,才愿意去付出财力、人力,全力以赴去实践。在车站等车,是因为坚定不移地相信车一定会到站。哪怕“吃饭”这一早已成为人们生活习惯的行为,看似出于本能,其实也是由信心作为支撑的——因为我们相信,吃饭一定可以让人消除饥饿。“信心”对于世俗的生活都不可或缺,对于修行了脱生死的解脱之道来说,就更为重要了。它是所有修行的根本。

  “信”是道源功德母,长养一切诸善根。信心能了生死苦,只有对于三宝、师僧生起坚定的信心,我们才会义无反顾地如法修行,从而了脱轮回之苦。我们可以以视师如佛,对师僧念恩生敬等方法为助缘,培养自己对师僧的信心。

  总论视师如佛

  先佛已入涅槃,对我们来说,师僧是真正活着的佛。若不能接受他的教导与摄持,诸佛菩萨便无法直接引导我们。诸佛强大的悲心摄持着一切有情,而只有虔敬的信心才能使我们得到诸佛的加持。对于自己亲近的师僧必须具足信心,观德莫观失,切勿依自身情绪及立场随意评判。通常弟子会注意师父的个性与行为,尤其是喜欢根据师父的教诲来评判恩师,会尽量寻找师父言与行不一致的地方。这样一来,问题就发生了。如果师父的行为与他自己所揭示的标准不符,弟子的注意力就会渐渐地投注在师父的缺点上,而于其言教完全失望。因此,他不仅不会真正地精进,甚至对于修行也会失去信心。若不善于发现师僧功德,很可能会顺着凡夫习气寻找过失。这样,便无法依师而安心求法,师僧的教法也无法真正产生作用。

  藏地的宗喀巴大师在《菩提道次第广论》中特别强调“视师如佛”,因为我们不会对佛陀寻过。“视师如佛”的重点,不在简别师僧是否具备与佛陀无二无别的功德,而在于这种净信对从师修学者有莫大帮助。

  视师如佛之原因

  视师如佛,能使修行飞快进步,对解脱十分重要。

  《大智度论》强调,为了亲证佛果,修行人应当敬师如佛:“佛说依止善师,持戒、禅定、智能、解脱,皆得增长;譬如众树依于雪山,根、茎、枝、叶、华、果,皆得茂盛。以是故,佛说于诸师宗,敬之如佛。”善知识对我们修行至关重要,能使我们迅速地圆满菩提道,而世人多恋俗世友情而难全大道。

  佛称善知识者,是得道大因缘,全梵行。世出世法,未有不以友朋为急务(而忽视善知识)者。《妙法莲华经法师品》云:“若亲近法师,速得菩萨道,随顺是师学,得见恒沙佛。”依止师僧善知识,我们的戒定慧三学、六度万行会飞快地进步,而现见恒沙诸佛。

  视师如佛,是因为在茫茫无边的生死苦海中,师僧善知识难值难遇。

  《大方广佛华严经·入法界品》中说“善知识难遇”云:“善知识者则是如来,善知识者一切法云,善知识者诸功德藏,善知识者难可值遇……”是故我等于师僧善知识,当视之如佛,起难值遇想,进而珍惜学法机缘,珍惜光阴,刻苦精进于无上大道。

  视师如佛,是因为师僧为诸佛菩萨的化身。

  佛在许多经典中都曾开示:末法时期,佛陀将现师长相住世而度化众生。《父子相会经》中不空成就菩萨问佛言:“若佛涅槃,恐无人教化?”佛言:“我涅槃后,当化阿阇黎,而利诸有情。”

  《观世音菩萨普门品》中佛告无尽意菩萨云:

  善男子,若有国土众生,应以佛身得度者,观世音菩萨即现佛身而为说法;应以辟支佛身得度者,即现辟支佛身而为说法……应以比丘、比丘尼、优婆塞、优婆夷身得度者,即现比丘、比丘尼、优婆塞、优婆夷身而为说法……

  佛的加持唯有通过师僧善知识才能进入众生的心田。正如萨迦尊者所说:“日光虽炽热,无镜火不生;如是佛加持,无师不入心!”这里以聚光镜为喻,说明诸佛必须依靠师僧,才能使其教诲进入众生的心中。

  月称论师在《入中论》末尾中说:佛陀大悲心的功用力,是由众生自身的善业力及佛陀悲愿力和合而成。只要世间还有众生存在,佛陀度化众生的事业就不会停步。度众生的现况,是佛陀仍然安住在众生可以见到的世间,满虚空际地现身一切有生命之处,而以正法救度众生出离苦海。只要众生未空,佛陀会永不止息地在世间忙碌。这位久远劫前早已成就佛果的慈悲大导师,用自己的生命伴随着众生,与众生同甘共苦。为了与受苦众生同业同行,自己久已成佛的秘密从来不予宣说。因为佛陀的生命,是智慧之母以大悲乳汁养育长成,所以,只要虚空尚未变坏,世间尚未寂灭,佛陀度化受苦众生的事业,将永不停止。因为大悲遮止了佛陀进入寂灭的心意,只要我等还在生死中,佛陀将永不涅槃。

  可以肯定地说,诸佛菩萨已化现为我们的师僧善知识当下正在利益着我们!佛对有情的悲悯要胜过母亲对于独子的感情,所以将永不停息地以各种方式利益众生。

  佛菩萨化作了现前的师僧,为我们开示获得增上生(人天道中的增进)和决定胜(涅槃与佛果)的方法。所以,我们需要视师如佛。

  有人可能又会想:“既然师僧是诸佛菩萨的化身,怎么还和普通人一样有这样、那样的弱点或疾病呢?”对此我们应当明白:自己的感受往往是不可靠的。《四十二章经》云:“慎勿信汝意,汝意不可信”。须知善知识,乃以佛、菩萨方便显现度众,若遇境缘,当善观自心。个人所见境乃业力使然,因自心不净而见过于师,犹如对镜好丑,在己不在镜。

  《入中论》曾说,当天、人、饿鬼看同一杯水时,因为业力不同的关系,所见分别为甘露、水和脓血。不同众生所见到的须弥山形状也各有不同。可见众生无法自主决定自所见相,而只能根据各人的业障的清净程度,来被动地接受自所见相。

  禅门有一则定光古佛与长耳和尚的公案,十分相应于以上道理。五代时的僧人性真和尚,世称长耳和尚,天生异状,两耳垂肩,人们都以为奇怪。直至七岁时都不会说话,甚至有人以为他是哑巴。长大后出家,常隐居于深山中。有时乞化于市井,小孩见师耳长,即左右扯之,师被扯得左右转圈,但从不生气,每次都只是嘻笑而已。一次,吴越忠懿王祝寿,在永明寺供养众僧斋饭。性真法师也去参加,径直坐在了上座。法师遍身疥癞,众人都很讨厌。吴王见了也十分厌恶,将他赶了回去。斋后,吴王问智觉寿禅师:“今日斋僧,有圣僧降否?”智觉寿禅师答道:“长耳和尚,乃定光古佛应身也!”吴王懊悔不已,驱车前往山中寻觅顶礼忏悔:“弟子肉眼凡夫,不识古佛,愿求忏悔。”性真法师说:“弥陀饶舌。”言讫坐逝。吴王赶紧回去顶礼智觉寿禅师,然而智觉寿禅师也已坐化。

  印度也有类似的公案,最为著名的便是无著菩萨与弥勒菩萨的故事。无著菩萨进入山中经过极端艰苦的六年苦行以求见弥勒菩萨,却连一次吉祥的梦兆也没有。他很灰心,于是放弃修行而下山。在路上走了没多久,看到一个人拿着一块丝绸在磨大铁棒。无著菩萨走向那人,问他在做什么?那人回答:“我想把这根大铁棒磨成针。”无著菩萨惊奇地盯着他看,自言自语道:“人们对待这种荒谬透顶的事都如此认真,而我正在做的是真正有价值的修行,还如此不专心!”他十分惭愧,于是又回到山上。三年过去了,仍然毫无成果。他想:“我永远也不会成功了。”因此再度下山。在山下,他又看到有人拿着一根羽毛浸水,忙着刷一块大石头,无著菩萨问:“你在做什么?”那人回答:“这块大石头挡住我家的阳光,我要把它弄掉。”无著菩萨顿时对自己缺乏决心感到羞耻。于是,他又回到山上继续修行,但仍是毫无成果。他完全死心了,决定永远离开。

  当天下午,他遇到一只母狗躺在路旁。这狗只剩两只前脚,整个下半身都已经腐烂了,生满小虫。虽然满目疮痍,却还在那里疯狂乱叫,到处咬人。无著菩萨生起了无限的悲心,他割下自己身体的肉施给那条狗,接着想要清除狗身下部的小虫。心想:如果用手去抓,可能会捏死小虫,应当用舌头舔去这些小虫。但是,因为狗的整个身体已经腐烂,充满脓汁,眼睁睁地看着是不忍舔的,于是他闭上双目伸出舌头,结果舌头没有接触到狗身,反而触到地面。他睁开双眼一看,母狗已经不见了;当处金光晃耀,庄严的弥勒菩萨出现在他面前。

  无著菩萨说:“我为了见您,苦修十二年,但您却毫无悲心,一次也不显露尊颜。”弥勒菩萨说:“你说我从未示现给你看,那不是真的。我一直都跟你在一起,是你深重的业障让你看不到我。你十二年的修行,稍微清净了一些罪业,因此你终于能见到那条可怜的狗。由于你刚才生起的慈悲心,使你一切业障都清净无余,才能和我见面。”

  佛陀在世时,一些外道也见不到佛陀的相好庄严,只能见到一大堆过失;当时的提婆达多,亦将佛陀的一切事业都看成是虚假骗人的罪恶。善星比丘将佛如实见道后开示的那些业果道理,视为佛为自利而作的欺骗。他们除了能见到佛陀有一尺光明外,看不到其他任何功德。连他那样的三藏法师都会被不正确的想法和成见所迷惑,更何况我们呢?

  不能亲见师僧为佛菩萨,并不等于师僧不是佛菩萨。同样,有人看似真佛,却不一定就是真佛:当近隐阿罗汉在说法时,欢喜自在魔前来破坏,近隐将此魔调伏后说道:“因为我未曾见过佛陀,所以,你变化出佛陀的样子给我看看。”于是魔便幻现得与佛一样,具三十二相、八十种好,近隐误以为见到佛陀而准备顶礼时,幻象就消失了。而像长耳和尚、金山活佛等一样一生默默无闻、甚至行迹有些疯癫的高僧大德,在一般人眼里,虽显现为平凡,但事实上他们却是真正佛菩萨的化身。

  业感景象千奇百怪,所见境中诸事物的显现取决于我们业障清净的程度。我们应以清净心看待他人,见到某人有过失并不说明某人真的就有过失。曾经有个土匪去朝礼释迦牟尼佛像,却连像前的供灯也没见到。一位大德告诉他,必须清净业障,所以他做了极大的供养并殷重顶礼、忏悔,后来他开始能见到供灯。所以,当寻过心现起时,也不必刻意回避,可以先让寻过心浮现出来,再作反思:“我所见的这种过失,是由自己的业障所致”,进而及时忏悔业障来清净所见境。

  视师如佛,将得到如佛无异的加持。反之,如果所依止的师僧是真正的佛,若不能以依止佛的信心来依止他,所获的功德也极为有限,如博朵瓦尊者在《蓝色小册》中说:“师僧加持大与小,不关其身待自己。”阿底峡尊者也说:“汝等今不获受用,乃于师僧仅起凡庸想所致。”所以,能否获得受用,取决于我们对于师僧的信心。

  由于具缚凡夫业力不清净,即使佛菩萨以师僧善知识相显现在我们面前,我们也还是有可能会当面错过。诸佛菩萨的法身是不二的,而对我们显现师僧善知识相,是因为这样的显化适合我们得度的因缘。当思诸位师僧都是佛菩萨的化身,来善巧调伏我们。所以,时时处处,视师如佛,便不致如吴王一样犯下与定光古佛当面错过的错误。

  总的来说,师僧善知识,令我等远离恶业与烦恼,不断增上修行,从而速得佛果。所以,对于师僧,我们应欢喜敬事,生如佛想。

  我们若能亲近师僧善知识,敬之如佛,则能常蒙教诲。蒙教诲故,则能勇猛精进。行持精进,则能以善法灭诸不善。灭不善故,一切善法皆得圆满。善法圆满,则能远离一切障惑。离一切诸障,则身口意清净,与正行相应。所以,若能于一切师僧善知识心生尊重,则定能勤观诸法空寂,深达缘起,离无因见,灭邪见心,修习正道,入正道已,其心所向,则无罣碍,得真实智,证深法界。

  《摩诃般若波罗蜜经》云:“于善知识中应生如佛想,何以故?为善知识守护故,菩萨疾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佛说般舟三昧经》亦言:“欲学是三昧者,当敬于师,承事供养,视当如佛。视善师不如佛者,得三昧难。”

  诸佛菩萨多化身为师僧善知识前来救度众生。在我们的面前,或许师父只是一位极其平凡的僧人,但视师如佛仍会最大程度地利益我们的修行,引导我们速至解脱,证达佛果。在茫茫生死的大海中,唯有师僧善知识能像明灯一样,无论何时何地,都为我们照亮前程。因此,行者应时时处处视师如佛。

  视师如佛之方法

  视师如佛,要将师僧是凡夫的认识调转过来,将师僧的教诫作为佛的教诫,进而断除一切求过想。再将对一位师僧生起的清净信心扩展至一切僧宝,不仅对于亲教师,对于启蒙恩师、剃度师、授戒师及其他一切僧众都应如理信敬。

  佛的教诫,除结集成藏外,亦由僧宝师徒代代相传。他们言传身教,以心印心,将佛的深见和广行传承至今,是鲜活的佛法;他们的教诫是佛陀完整的教诫。为师的僧宝从实际修行经验上为我们进行指导,以一种我们能理解的方式,全面开演广大精深的佛法。譬如,平日功课中,我们可通过阅读经文来修行大悲心;但当一位具备大悲心的僧人,以其亲身经验指导,或直接以大悲心加持我们的时候,我们的悲心会成倍增上。佛陀当年也是如此这般地度化众生。佛陀将先佛的教诫转述给弟子们,并以最适合、众生最迫切需要的方式,开示成就的正道,让弟子去遵行,使他们获得解脱。

  有位大师说:整个菩提修行的起点,即在于遵照师僧善知识的教诫来行持。即使最小的修行成果,也都是伴随着他们的教导而得来。师僧善知识是我们通往证悟唯一的门扇。因为,他直接对我们言传身教,引导我们走向佛果。

  最后,视师如佛的关键所在,乃是不向师僧寻过。

  上文说过,凡夫的所见相并不可靠,所以我们不应以俗眼观圣人或向师僧寻过。《法句经》云:“不应观察他人的过失,应只省察自己的过失。”《华严经》也说:“善男子,于善知识善巧方便,但应恭敬,勿见过失。”《佛说般舟三昧经》中,佛告欲修三昧者云:“当敬善师,不得视师长短。”《摩诃止观》论曰:“须明师,善内外律,能开除妨障。于所闻三昧处,如视世尊,不嫌不恚,不见短长。”

  由于无始以来习气的影响,我们习惯于对僧众或师僧尊长求短处。而我们观察到的缺点,却大多是由自身业障所现。由于业障,连精通三藏的善星比丘也将佛陀看成与俗人无别;风病患者看雪山是蓝色;坐船有岸行木移的感觉;有翳障的人,眼前似毛发乱坠。这些现象,都缘自各人自身的业障。有位法师外出朝山时,身患胆病,在他寓所里的三个银盒,他都看成是金的,次日病愈,方见其本相。连这么一点点暂时的幻因都能造成这样的障碍,更何况我们长期以来完全被无量业烦恼所蒙蔽呢?当修行者处在资粮位时,所见的师僧均现凡夫相;入法流三摩地时,所见的师僧现殊胜化身相;获初地及以上菩萨诸位时,所见到的师僧才显现报身相。所以,应该多观察师父的内在功德,而不要向师僧表相的个性等诸方面寻过。

  如能注重思惟师僧的内在功德,观过心将自然消失。若发现师僧稍有过失,应当立刻警惕:这是师僧为了调伏我们所作的方便示现。这样,我们便能将“观察师过”转化成“生起信心”的助缘,从而增上个人的修学。

  劝人视师如佛,并非进行愚民教育,而是依教理而成立的定解。换句话说,通过以上方式,对视师如佛生起定解时,实已生起如理依师的证德了。当我们亲近和响应师意,从内心中观师如佛时,心相续会迅速调柔寂静,与师相应。

  综上所述,视师僧如佛是行者修行的必经之道。这里反复强调视师如佛的重要性,是因为忽略这些问题,会使人徘徊在三宝门外,失去皈依的戒体!诸佛虽然都在积极地利益着我们,但能否获得进步,则全在我等依止师僧的如法程度。

  念恩生敬

  在无尽的生死中,我们能够听闻佛法,种下善根,离不开师僧的教导。不论是今生、还是过去生的师僧,他们无不携手相扶,引导我们走向正道。如果没有师僧善知识,我们可能仍在三恶道沉沦。所以,应时常忆念师僧的恩德,对师僧生起敬重。

  我们应当由以下数方面,对师僧念恩生敬。

  其一,师僧的恩德胜于佛恩。

  从功德的角度来讲,师僧与佛是相等的;但从恩德的角度来讲,师恩总胜一切佛。《无垢虚空经》云:“阿难,诸如来非于一切众生前显现,而现为善知识宣说佛法,令播下解脱种子,故善知识胜于一切如来,当铭记此理。”

  过去,虽有无量诸佛教化众生,但我等却不一定是他们教化的对象。不仅如此,即便于本劫中,也有拘留孙佛、拘那含牟尼佛、迦叶佛等世尊出现于世,我们却无缘接受他们的教化。现在的师长,能为我们开示圆满无误之道,纵使诸佛亲临,所行教化也无过于此。师僧是一切佛事业的作者,诸佛菩萨的悲心加持也只有通过师僧才能得以实现,所以,师僧的恩德总胜一切佛。

  同时,师恩又别胜于释迦牟尼佛。

  过去,当贤劫千佛发菩提心各选一个世界作为未来教化的处所时,发现人寿百二十岁时的众生难调难伏,于是纷纷舍弃不选,只有本师释迦牟尼佛的前生,发心调伏。所以,对人寿百二十岁时的众生而言,释迦牟尼佛的恩德要远胜诸佛。

  在释迦牟尼佛之后,出现过很多阿阇梨和成就者,中国有禅宗六大祖师,及天台、华严、三论、律宗等各宗诸大善知识,但我们都无缘当面听受正法。惟有现今所依的师僧,在我们身边,言传身教,耳提面命,引导我们走向解脱之道。从这方面意义来讲,师恩别胜释迦牟尼佛。

  其二,师僧于我们有说法恩。

  佛陀在过去的无数生中,为闻佛法,剥皮为纸、析骨为笔,甚至为了一首偈颂,宁愿舍身罗刹。法显、玄奘大师等历代高僧也为了求法备尝艰辛。而如今我们求法不需忍受那样的极苦,师僧善知识便为我们开示了正法之道,其实,纵使诸佛亲临也无过于此。可见,师僧之恩真是昊天罔极!师僧通过说法,教导我们忏除恶业,迅速成就一切善根。《大方广佛华严经》云:

  我念圣者善知识,令我成满诸佛智,

  我今誓愿常依止,速疾成就诸白法。

  我以善友饶益故,一切功德咸具足,

  欢喜普为诸众生,教导宣扬一切智。

  仁今与我为师范,令我修行无上法,

  我于无数亿劫中,无能少报师恩德。

  历来师僧善知识为让弟子获得法益,甚至可以不惜生命。过去,船子和尚见夹山禅师已了悟佛法,为他印证,说道:“钓尽江波,金鳞始遇。”并说:“汝向去直须藏身处没踪迹,没踪迹处莫藏身。吾三十年在药山,只明斯事。汝今既得,他后莫住城隍聚落,但向深山里、䦆头边,觅取一个半个接续,无令断绝。”夹山禅师谨记船子和尚的教诲,于是辞行。上路时,夹山禅师忍不住频频回顾。船子和尚看在眼里,知道他心中尚有一丝余疑,不敢完全承当,于是大声喊道:“阇梨!”夹山禅师一听,便回首。只见船子和尚竖起桨来,说道:“汝将谓别有(你认为还有别的什么妙法,不肯死心承当)!”说完,便将船覆过来,没水而逝,以绝其疑虑。船子和尚入寂后,夹山禅师即恭禀遗命,遁世忘机,随宜施化。禅门这则以生命来付法的公案,畅快淋漓地说明了师僧说法恩德之殊胜。

  第三,师僧对我们有加被的恩德。

  我们的一切功德,都是依止师僧,得到师僧加持才累积得来的。藏地有法门名“与师相应”,其中,上师的加持能使弟子得到极大成就。汉地禅门中,师僧加持弟子的事例很多,机锋棒喝无非为令弟子迅速成就。从初祖达摩祖师为二祖“安心”,到六祖令慧明禅师参“明上座本来面目”,禅门子弟多由师僧点化而言下大悟。由于师僧的加被,弟子心中时时处处随念三宝,此事单凭弟子自力难于成办。

  第四,师僧对弟子有摄持恩。

  古云:身安则道隆。衣食财物,为人们生活所必须,人的生活离不开衣食财物的保障。为令弟子与法缘熟,安心向道,师僧也常以衣食方便来摄受他们,然后令其进入正法之门。《维摩诘经》曰:“先以欲勾牵,后令入佛智。”师僧善知识往往以衣食、财物等方便随缘摄受大众,而引导人们生起正信。

  顺治九年,江南遭到蝗虫和旱灾,寸草不收,民间发生饥荒。村里老少男女都跑到寺庙中求食,动不动就是一二百人。见月律师率僧众减口济贫、开示因果、随缘导众念佛植福。有一天,来的人比平常多了几倍,拥挤在殿堂庭廊内。见月律师即随机向他们说:“大家今天不得已来到山上,人人都应该观察过去之因缘:因为前世不信三宝,悭贪不肯惠施贫苦,所以才招来今天的果报。今天我向众僧筹化,布施给你们每人三文钱。我也要亲到你们面前,大家每人舍我一文钱。人人都要口中念佛,双手供养,以培植清净福田,将来大家都可脱离贫穷之苦。”如此教化大众以后,即命僧众将仓库彻底扫净,所得之米煮饭,让大家随量饱餐,众皆念佛欢喜而去。

  抗战时期,虚云老和尚在韶关时,一位姓余的居士住在离韶关十余里处,经营煤矿,受时局影响,周转失灵,须约二十万元,方可渡过难关。但韶关僻处粤北,既无健全的金融机构可以通融,又无私人商贷可以救急,且其所负,工资居多,即使倒闭破产,也无法了结。筹思再三,惟有自杀,方可不了了之。他因久闻南华名胜,在此生死边缘,乃一鼓余勇,前往礼拜虚老,以了宿愿。不意刚到山门,即有一僧迎前,问曰:“居士是否姓余?”答言:“是”。僧云:“老和尚命予相接,请去方丈室少休。”遂随之行,一面私自忖道:“我之来此,事前既未通知,老和尚何以得知我来?”既抵丈室,老和尚即云:“我有现款二十万元,预为修建南华之用,世乱年荒,存此恐多不便,拟暂放尊处,以便随时取用。”遂取款付予余居士。余居士赖此款,得济难关,后悉数归还,潜心修学。虚老在危难之际,以财物摄受,使其度过难关,不但救其性命,亦令生起信心,信仰佛法。

  历史上,像这样以衣食方便摄受弟子,引弟子走向正法的例子数不胜数。

  其五,师恩是所有功德的来源。

  在不作观察的情况下,世人常以为现前的安宁与幸福都来自自己的功劳,其实不然。如果仔细观察,这些功德,其实多数仰赖于师僧的教导和加持——师僧为我等传戒及讲授因果,使我们得以培植人天福报;为我们讲解经论,使我们得闻佛法深义;教我们参禅打坐、一心念佛,使我们步步趋向解脱。

  此外,就连我们今生所得的宝贵人身与其他福报,也都是往昔布施、持戒的善果,如果没有往昔师僧的引导,我们便不能获致这些福报。因此,师恩是所有功德的来源。

  《华严经》中讲师恩是所有功德的来源时说:

  一切菩萨行,一切菩萨波罗蜜,一切菩萨所住地,一切菩萨安忍门,一切菩萨三昧门,一切菩萨神通智,一切菩萨总持门,一切菩萨回向智,一切菩萨四无量,一切菩萨广大愿,一切菩萨普遍成就,一切佛法,如是皆由善知识力而得圆满,以善知识而为根本,从善知识来,依善知识生,依善知识长,依善知识住,善知识为因缘,善知识能发起。

  《华严经》中,善财童子念善知识恩云:

  善知识者,能救护我,令我不堕一切恶趣;

  善知识者,能引导我,令我得入平等佛慧;

  善知识者,能显照我,令我了知诸夷险道;

  善知识者,能开示我,令我解了大乘奥义;

  善知识者,能劝发我,令我速入普贤诸行;

  善知识者,能晓悟我,令我速到一切智城;

  善知识者,能诲谕我,令我趣入法界大海;

  善知识者,能劝诱我,令我普见三世法海;

  善知识者,能教授我,令我得与众圣集会;

  善知识者,能增长我,令我出生一切白法。

  念善知识,能以如是利益众生……

  当善财童子如是思惟师僧善知识的恩情时,不禁涕泪盈目。《掌中解脱》中念师恩云:

  出离犹如火坑家,效仙人行居静处,

  得尝正法甘露味,仰赖诸位尊师恩。

  所遇文殊恩师教,百千劫求亦难得,

  于彼教法生信心,亦是诸位经师恩。

  在闻思这些偈颂时,我们应当循文思惟师僧的恩德。

  如上所述,师僧对我们有说法、加被、摄持等种种恩德,是所有功德的来源,总胜一切佛恩。所以我们应常念师恩,生起敬信,清净承事,殷重求法,依师教修,速得佛果。

  以清净信依止恩师

  《华严经》中示云:应以二十一种善心依止善知识。此处总摄为二:

  一是坚稳如大地的信心。即愿永无疲倦地荷负师僧善知识给予的一切重任,愿忍耐一切诸苦。应以坚固的道念,亲近依止师僧善知识,应以殷重心承事师僧,应当远离亲睦无常、远离情面无常。遇到任何障碍,都不应改变对于师僧善知识的坚固信赖,尽职尽责地完成师僧善知识嘱咐的一切事业而毫无怨悔。

  禅门的杨歧方会禅师,在荷负恩师给予的重任方面,为佛弟子们作出了表率。其师慈明禅师性情率真,作事忽略,无所回避,无所忌讳。杨歧禅师不顾自己,全身心奉献于恩师的事业,唯恐一事不周,冒严寒顶酷暑,从未因顾惜自身而懈怠。整整三十年,杨歧禅师尽心尽力辅助恩师,禀持丛林纲纪法律,终使临济一宗法系昌隆,光前绝后。

  二是恭顺敬爱的孝子之心。子夏问孝,孔子曰“色难”。对师僧应承顺“颜色”,听从教诲无有违逆,受诸勤苦,不告辛劳,离于憍慢,调柔寂静,恭顺谦和而如教修行。

  复次,《华严经》中又开显以四十三种想,来依止师僧善知识,这里总摄为六:

  一是于自身生病苦想,于善知识生医王想,于所说法生良药想,于所修之行生除病想

  二是于自身生远行想、求度想,于善知识生导师想、船师想,于所说法生正道想、舟楫想,于所修之行生远达想、到岸想;

  三是于自身生贫穷想,于善知识生毗沙门王想,于所说法生财宝想,于所修之行生富饶想;

  四是于自身生弟子想,于善知识生良工想,于所说法生技艺想,于所修之行生了知想;

  五是于自身生恐怖想,于善知识生勇健想,于所说法生器仗想,于所修之行生破怨想;

  六是于自身生儿子想,于善知识生父母想,于所说法生家业想,于所修之行生绍继想。

  以上述“两种心”、“六种想”依止师僧善知识修学,定能志愿清净,信心不退,决定速获大乘佛果。

  对师僧的信心,就像燕子造窝,在它未造之前,已详尽观察过而确认造窝之地没有危险,位置也不会有错。因此,一旦建造完毕,每次进窝便都会毫不犹豫地直飞进去。生起坚定的信心以后,要身语意承事师僧善知识,向师僧善知识殷重求法、如教修行。

在以如上虔敬的信心依止师僧善知识之后,应于恩师处殷切祈请,求示法要,从闻而思,精勤修学。诸供养中,法供养最胜。亲近依止师僧的根本意义,是为依照正法修行,直至解脱。所以,欲报恩师无边的胜德,应以如法精进修行为最上。

  殷重求法

  向善知识求法应当挚诚殷重。昔常啼菩萨,因奇穷,乃卖身以供养其恩师,求闻般若。自谓色身易得,佛法难闻。中国禅宗二祖慧可禅师于达摩祖师座下求法时,恭敬虔诚、朝夕承事。而达摩祖师面壁打坐,不理不睬,更无教诲。二祖每日从朝至暮,一直殷切恳请。冬日,寒风刺骨,大雪纷飞,雪没过膝,禅师仍旧不退愿行。达摩祖师终于回头,问道:“汝久立雪中,当求何事?”慧可禅师流泪答道:“惟愿和尚慈悲,开甘露门,广度群品。”达摩祖师道:“诸佛无上妙道,旷劫精勤,难行能行,非忍而忍。岂以小德小智,轻心慢心,欲冀真乘,徒劳勤苦?”慧可禅师福至心田,毅然断其左臂以诚求法,达摩祖师为其求法之殷重所感,知其堪为法器,云:“诸佛最初求道,为法忘形,汝今断臂吾前,求亦可在。”遂为说法,慧可禅师在达摩祖师的指示下当即大悟。后又从师学习大乘空宗要义,接续法脉,成为禅宗二祖。

  宋朝浮山法远禅师,殷重求法之精神亦堪称后世楷模。禅师历参诸方,闻归省禅师之高风,于是与天衣义怀禅师率众,前去参拜。时值天降大雪,非常寒冷,归省禅师一见到他们来,便呵骂驱逐,并且将水泼到衣垫上,其他僧人都气愤地离去。唯有法远禅师和义怀禅师整衣敷具,复坐如前。省禅师见后又骂:“尔等还不离去,是否等我打?”法远禅师上前说:“我二人从数千里外来此特为参悟和尚之禅,岂可被一瓢水泼走?”省禅师笑云:“两位果然是来参禅,速去挂单。”如是法远禅师即作典座(管理大众饮食)。一次,省禅师出门,法远禅师为僧众取油面作五味粥,粥方熟,省禅师忽归,说他盗用常住,令其估算衣钵偿还常住,又责打三十杖,将其逐出院门。诸道友皆来劝请,和尚仍未答应。道友言:“若不开许彼回来,唯求让其随众听法。”和尚仍然未允。一日,省禅师上街,见法远在旅舍前站立,便言:“此是院门走廊,为何站于此处?”又命人追算店钱。至此法远禅师仍无难色,持钵于城中化缘付清店钱。省禅师回来后对大众说:“法远真是参禅之法器。”遂令他回来,上堂于大众前付衣嗣法。

  如上所说,是历代祖师中依师求法的典范。最初进入佛门的佛子,起先还用不上什么功夫,于自性的清净功德也没有任何证悟时,即便不能像祖师们那样舍命求法,但仍可以学习他们的殷重之心,尽己所能对师僧三宝虔诚供养,可以种下无量善根。

  《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药事》中,记载了这样一则公案:

  有一天,佛陀走出王舍城,到多根树村。村中有一位妇人名叫藏喜,她见佛陀远远走来,身影中焕发出如同太阳般的光芒,相貌庄严,无比美妙,藏喜心想,世尊以前贵为王子,舍王宫的荣华富贵而出家学道,如今以乞食维持生活,如若他来向我乞食,我应该将面茶供养他。

  佛陀知道藏喜的心思,便走过去向藏喜说道:“你可以施舍一钵面茶给我吗?”藏喜感觉佛陀知道自己的心念,更是喜出望外,恭恭敬敬地供养满钵面茶给佛陀。

  佛陀接受了藏喜的面茶,微笑了起来,便从眉间射出一道光芒。阿难尊者看见了,就问佛陀:“世尊,从古以来,诸佛微笑必有因缘,可以请世尊为我们说明这次微笑的因缘吗?”

  佛说:“你说得对啊!阿难,诸佛如来微笑必定是有因缘的。我今天就为你说这段因缘吧!刚刚你看到一位妇人供养我面茶吗?“是的。这位妇人因为这个善根,将于往后十三劫中不堕恶道,这段期间会在人道或天道轮回,最后一生转生为人,自己悟道证得辟支佛果,名号叫做善愿。”

  藏喜的丈夫名叫如优,他从树林中砍柴回家的途中,听说自己的妻子只因为供养佛陀面茶,佛陀就授记她在十三劫后,可以证得辟支佛果。如优觉得佛陀是胡言乱语,心中很气愤,就去找佛陀。

  如优见到佛陀后,用质询的语气对佛陀说:“听说你今天到我家去了?”“是的。”“听说我妻子供养你面茶,你就授记我妻子将来可以成为辟支佛?”“是的,我的确说过这样的话。”“你乔达摩,从转轮王种族舍弃富贵出家,今天竟然为了乞得一点面茶,说出这么大的谎话。谁会相信这么小的因,会得到那么大的果报?”“如优啊!今天由于这样的因缘,我们就来随意谈一谈好了。现在我问你一些问题,你随意回答就好。你曾看过你觉得很稀有的事情吗?”

  “有啊!别的不说,就说我们村子名叫多根,这村名的由来很特别,因为在我们村里的东边有一棵很大的曲坨树,长得很茂盛,每天大概四五百辆牛车停在树下歇息,因为村里有这么大一棵树,所以大家将这个村庄称为多根树村。”

  “如优啊!你看到这棵树这么大,你知道当初用了多大的种子去种它吗?可能要像一亩田那么大,也可能要几辆牛车才能播种得下去吧!否则怎么能长出这么大的树呢?”

  “不,不!它的种子只有小小的一颗,大概是一颗芥子的四分之一那么大而已。’佛陀说:”你这么说谁会相信?小小一颗种子,居然可以长出这么大的树?”

  “不管你信不信,这是我亲眼所见的事实。而且那片土地虽然被种下了树的种子,但毫无损伤。种子虽然小,只要土地肥沃,将它埋入土中,给它充分的水,种子就会发芽长大。”

  “如优啊!一颗小种子变成大树是你亲眼所见,你的妻子因为供养我种下了小善根,将来证得辟支佛的胜果,也是我亲眼所见啊!为何你不相信呢?”

  佛陀说完,便示现出广长舌的庄严相给如优看,并说道:“我从来没有说过谎话啊!所以今生能得此好相。你该相信我所说的话真实不虚。”

  如优听了佛陀的话,又亲眼看见庄严的广长舌相,生起大欢喜心。佛陀进一步为他说四圣谛法,如优听后,证得了初果,欢喜地说道:“从今以后,我愿皈依三宝,遵守五戒,成为佛陀的弟子。’顶礼佛陀后,欢欢喜喜地回家去了。”

  由这则公案我们可知,在师僧三宝前,即使虔诚供养非常微薄之物,也会种下无量善根,乃至后世成就佛果。所以我们可于师僧处,舍难舍之物,忍难忍之行,放下自我执着,虔诚供事以全求法之殷诚。

  身语意承事

  身语意承事,是指在生活中,忍耐一切劳苦,尽己所能承事师僧。古人从师为法,誓死为期,终生不退。我辈后学,应效法古人,尽形竭力,三门事师,以悟为期。

  《摩诃止观》有云:

  于所闻三昧处,如视世尊,不嫌不恚,不见短长。当割肌肉,供养师,况复余耶?承事师,如仆奉大家。若于师生恶,求是三昧终难得。须外护,如母养子。须同行,如共涉险。

  憨山大师的弟子中,有一位宗侍者,从很小的时候,便挑起了承事师僧的重担,负米采薪,履水踏雪,百务惟先,日夜无隙。憨山大师时奉旨,为求皇储,建大会于台山,命宗侍者独任点茶汤。宗侍者白天依师吩咐,照顾、服务好每一人,晚上则以余力课诵。憨山大师生病期间,百务惟勤,凡操食时,必侍立辍餐而后已,察意之可否,以为忧喜。大师偶尔不欲饮食,宗侍者则涕泗交颐,亦终日不食,如此久之如一日。后憨山大师东蹈海上,于牢山深处那罗窟而居之,人迹罕至。此间,大师披荆榛,卧草莽,犯风涛,涉险阻,艰难辛苦,不可殚述。人不堪其忧,而宗侍者无丝毫怨言,甘心承事。后来,憨山大师奉旨建立丛林,经营事务,无论巨细,一切皆委任于宗侍者。宗侍者亦事无巨细,认真料理。大师后蒙法难,被遣雷阳,临出长安时,与宗侍者告别,谓之曰:“丈夫处世,固不恋恋为儿女态,况吾释子,学出情法者乎?第尔从老人几二十年矣,老人固未尝以一语佛法累汝,不知汝于何处见老人乎?”宗侍者稽首曰:“宗自事师以来,自知愚钝,不敢外求,上不见有佛祖,下不见有禅道,唯知作务供众生,于动静闲忙疾病祸患死生之际,止此一念,直观师心而已。是故师生则生,师死则死。”大师曰:“我心无相,你怎么观?”宗侍者曰:“师心若有相,弟子则无今日也。”宗侍者依止恩师,孝诚心切,勤苦事师,不退初心,实乃汉地佛子依师典范。

  藏地的阿秋la ma也同宗侍者一样,对上师外护同行,如母护子般地至诚保护恩师。他与恩师相依为命、生死与共,终于与师相应,成为当代佛教修行者中的大成就者。阿秋la ma原来只是名很普通的出家人,在寺院里只负责打水、做饭。后来,他的上师准备进山专修,阿秋la ma怀着一颗虔诚之心,毅然随师入山。每当冬季,为了给上师煮茶吃饭,阿秋la ma要经常扒开深深的积雪,从雪下找到一缕缕的枯草,仔细地用刀割下来,带回师父的山洞,给上师煮茶喝。在侍奉上师的三十年中,由于居住地气候寒冷,阿秋la ma浑身上下都被冻伤,脸上和手上的皮肤多因冻伤和紫外线照射而变了形,面部肌肉很难活动,皮肤也变得紫黑难看。

  他上师的双腿不能自由活动,阿秋la ma便走到哪里就背恩师到哪里,精心照料,从不懈怠。有人用皮鞭和棍子抽打恩师时,阿秋la ma便用身体进行保护,不让皮鞭抽到恩师的身上,别人拉他,他也不动,只是拼命地保护。有人忍不住问阿秋la ma为什么这样做,他回答说:“这是我的老父亲,我不想让他受苦。”由于生活贫苦,为了供养上师,阿秋la ma经常跑到很远的地方去乞食,每当讨到一点酥油,他一口也不吃,好好收起来留给恩师。由于阿秋la ma的至诚,他终于完全与上师相应了。如同一个瓶里的水倒向另一个瓶子,他完完全全地接受了上师智慧:原来不懂的道理,现在全懂了;原来没有的证境,现在明明朗朗地安处其中;阿秋la ma得到了殊胜的大成就。

  出家弟子若有条件亲近师僧,或为师僧做侍者,应像宗侍者和阿秋la ma一样,忠诚、竭尽全力地承事师尊。在家弟子虽然没有多少机会在生活中亲侍师尊,然而随力护持佛教,辅助师僧印经修寺,也都是事师护法的如理之行。

  在完成师僧交代的任务时,如果弟子认为师僧的要求或教导是非法,则可以委婉拒绝而不应无原则顺从;若认为师僧所为乃不善法,则应即时提醒而遮止其行为,不可因此援生不敬与毁谤。这一点也是在承事过程中应当注意的。

  如教修行

  如教修行,是依止师僧的核心,也是依师修学的首要任务。经云:“报恩供养者,谓依教奉行。”按照师僧的教导,精进勤勉地修学,是最为重要的依止内容,它直接决定了我们能否获得成就。

  师僧对我们的教导和调伏,不见得总是参禅打坐、诵经礼拜,更多的教化其实是在最为平实的生活中完成的。正所谓“搬柴担水是圣法,洒扫应对皆通玄”。师僧往往会在日常生活的点滴细节中,在最普通的事务劳作中,以善巧方便,巧妙地引导我们转凡入圣。所以,在师僧处修学,不要以洒扫应对等普通劳动为圣末边事而轻忽懈怠。其实,这些看似琐碎的任务,都是师僧以悲心调伏我们的重要方法。我们应依师教,无怨无尤地认真完成。

  当代大德圣严法师早年师从东初老人参学时,曾经为从师命修补厨房墙壁,而跑遍全城去找三块一模一样的瓷砖,老人每次都以各种理由让圣严法师重新出去找,一开始,圣严法师内心充满了沮丧,甚至动了想要离开师父的念头,直到最后,老人从墙缝里找出三块一模一样的瓷砖,对他说:“哈!哈!你又被骗了。你是一个和尚,怎么可以气恼呢?我逮住你了。真是十分好玩啊!”圣严法师这时内心的沮丧消失了。他终于明白,寻找瓷砖原来是东初老人对他的一种磨练。第二天,东初老人恢复了往常的慈爱,拿出一块很好的布料送给圣严法师说:“圣严,你出家已有一阵子了。我没给你什么,这块布料你就拿去做件长衫吧。”圣严法师深深体会到恩师的关爱,从此再也没有动过离开师父的念头,直到晚年他都一直珍藏着那件衣服。

  藏地的密勒日巴尊者是如教修行的最佳典范之一。他的上师曾对他说:“除了究竟成佛之外,任何事都不能算做最上的供养、究竟的报恩和真实的利他事业。”他的上师玛尔巴尊者为了清除米拉日巴的重重罪业,故意以苦行来折磨他,包括要他用石块建半月形的屋子,三角形的屋子,又故意在建得差不多的时候下令拆去再建,稍有不从便报以老拳。虽然被上师无故责打,而密勒日巴尊者心无邪念,具足学道的信心、精进、智慧与慈悲,终于得到玛尔巴尊者的修行法要,并指导他闭关修定,获得那若巴大师的衣钵,在雪山峻岭间修行,最终获证佛果。

  师僧交付的任务,经常会看似简单枯燥而又艰巨。如果能像密勒日巴尊者那样耐心而认真地去完成,我们的慢心一定会得到调伏,过去的恶业也会渐渐消除,逐步具足修行办道的基础。

  如果老老实实、勤奋踏实地依照师父的教诲去修行,持之以恒,即使很愚钝的人,也会获得超越常人的殊胜成就。

  谛闲法师的弟子持律法师,早年愚钝,但诚实老实,经常被人戏弄。有一次,他被人愚弄,将佛前的蜡烛也拿到院子里晒,蜡烛都被晒化了,因此被人称为“晒蜡法师”。后来维那师觉得他太愚痴,就当着大众的面,嘲笑说:“我看你这么大的智能,在这里学参禅太屈材料!现在谛闲老法师在温州头陀寺讲经,专门培养弘法人材,造就法师,既然你有这样大的聪明才智,可以到他那里学法师,将来学成之后,到各地讲经说法,利益人天,宏范三界。那时我去给你当维那,大家都能沾你的光。如果你在这里长久呆下去,把你这分智慧浪费了太可惜!”于是,迁了他的单,把他赶到谛闲长老处学法。持律法师便背起衣单,来到谛闲法师座下。谛闲法师问他:“你想发心学教吗?”“对啦!”持律法师说:“我在金山时,因为晒蜡,他们说我智慧大,在那里参禅屈材,让我到这里来跟你学教当法师;将来宏范三界,利益人天!”谛闲法师看看他这个人,心里早已明白他是一个笨拙的人,受人愚弄;于是对他说:“既然你愿意发心学教,就不要怕吃辛苦;不要怕受罪!首先要在常住行苦行,早晚多在佛前礼拜求智慧。经典要抽空慢慢学,不要着急,久而久之,就自然学成了。”

  从那以后,持律法师就在长老处当净头,除粪、挑水、扫地,以后又行堂、擦桌子、洗碗、早晚在佛前礼拜,得工夫就找人教他学功课,一点闲空都不留。长老后来又找人教他背《楞严经》、《法华经》。经过十几年的功夫,他把这些经文全都背熟了,提起某一段来,他都很熟练。以后他不但听得懂佛经,而且还替长老讲经;一切教理文相,像得了语言三昧一样熟悉清楚。原来那位维那师父,以及当时捉弄他的那几位,听说“晒蜡法师”已经能开大座讲经,心中赧然。持律法师临圆寂时,预知时至,种种祥瑞,不可思议。持律法师本是一位极笨拙的人,大众都以“晒蜡法师”称呼他、耍笑他。可是,他却在几十年的光阴里,对学教修行,获得了极大的成功,最终往生西方。这都归因于他谦虚好学,听受师僧教诫,并如教而勤勉修行。

  如能像如上的大德一样向师僧殷重求法、于其身语意承事、并依教导如法修行,我们今生一定会取得巨大的成就,这是完全毋庸置疑的。

 依止师僧修学,有着如上各种基本次第和要求,但这并不意味着教条刻板,也不意味着师徒之间要拘谨森严。其实,寻师访道,择善知识依止,最关键的是弟子的发心。如果发心正确——迫切地希求证悟、追求真理,并且具足善业福报,那么很快就会遇到与自己有缘的师僧善知识。这是依师的根本。弟子如法依止师僧后,师徒之间更多呈现的是一种自然活泼、率真生动的关系。依止师僧的方法也灵活多变、不拘一格。虽然灵活,但都以求道为核心。这在汉传佛教的禅宗麾下,体现得淋漓尽致。师徒以道为生命,充满情谊。一则则充满大道和智慧的公案,令人耳目一新,给予当代佛子以巨大的启发。其先进性和创新性,令人叹为观止。

  禅宗,基本承载了整个汉传佛教的特质,禅门师徒之间觌面相呈,棒喝交参,别具风骨。这种不拘一格的依师之道,首先满含着上文所陈述的如理依师的内质,但也绝对不仅仅只是上述的内容。相对于依如上方法如理修学的弟子而言,可以理解为事师修行的“向上一路。”这向上一路,为什么单单出现在汉地佛教的禅门中呢?其原因,恐怕离不开文化及民族心理的种种因素。

  藏传佛教体系中,提倡依止上师的“弟子相”,这种依止相对于藏人的行为要求来说并不是特别难,甚至有很多人能够完成得很出色。师长一到,鞋子都不穿就磕头拜下去,这样的虔诚对于禅门的汉僧来说,会有些困难,勉强行之也特别生硬。源于民族心理的不同,汉地的民众自周秦两汉以来,就依文化传承而养成了宽和、自然的生活习性。人们从来都以清淡无为的方式处理人际关系,此种性情已融化在人们的血液中,代代相传,很难改变。后来,以禅宗为特质的汉传佛教信仰,其形式已有很多方面与中国文化水乳相溶,无法分开。这种宗教信仰形态,打破形式,师资回互,上下平等,浑然一味。在此种宗教信仰的形态中,如藏传佛教式的观自我如犬的谦谨依止心,已经不是必须的了。

  其实,禅门的这种师承状态,离印度原始佛教时期的师徒关系距离很近,如《四分律藏》中反映出来的师徒相处方式,就是很好的代表。

  那是佛在世的时候,比丘弟子们对于佛陀虽然很恭敬,但也平等直率。师徒之间,既没有等级体系形成的距离,也没有上下的台阶隔阂他们的交流。如果有弟子在佛面前有心里话,他一定会直接向佛陀表达。如果弟子的观点是错的,佛会批评他。

  一位比丘曾为佛陀做侍者。有一回,佛陀在晚上彻夜经行。作为侍者,举凡佛陀彻夜经行,都必须从始至终承事在佛陀身边,不能休息。大概是这位比丘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初夜以后,佛陀从他身边经过,他对佛说:“佛啊,初夜已过。”言下之意:“是不是可以回去休息了?”佛没有说话,继续经行。过了很久仍不休息,比丘又说:“佛啊,中夜已过。”——又给佛了一个休息的暗示,佛陀还是不说话,仍旧来回经行。此时,比丘动了一个脑筋,为了让佛回去休息,他将袈裟往头上一蒙,佛陀走过来的时候,他发出一阵阵怪叫,说:“佛啊!我是土鬼,我来吓你”,佛陀就此作出了严肃批评。所谓佛陀最严肃的批评,也无非就是说:“你这痴人。”你恐怖如来正等正觉,你是何等愚痴啊!

  从这则公案中,我们可以看出,早期僧团中,佛在世时,师徒之间是率真而又亲切的,就连恐怖佛陀的蠢事也有人直接地做出来,师徒之间哪有什么拘谨和教条呢?看来,禅宗的师徒形式,从气象上看,更接近佛在世时的师徒关系。

  禅宗在活泼的形式中,也仍然极重师承。宗门相传有云:“威音王以前,无师自通则可;威音王以后,无师自通,即名天然外道。”禅门认为,学道必须要有传承,不承认无师自通。为师者,需要承担摄化弟子的全部责任,“养子弟,如养芝兰,既积学以培之,更积善以润之。”师僧带出一位弟子,使其开悟自立,要付出极大的心血。

  禅宗常用子啐母啄来形容师徒关系。“子啐母啄”,意思是说,小鸡快要出壳的时候,母鸡在蛋外面啄,小鸡在蛋里面啐,里外一起使劲,一个新生命就顺利诞生了。禅宗用这个词汇,来形容师徒之间不拘一格、活泼生动地接引、启发、印证的互动过程。

  迷时师度,悟时自度

  禅门师徒,迷时师度,悟时自度。

  黄梅五祖将衣法密付慧能禅师以后,送他渡江远行时为弟子摇船,慧能禅师接桨自划,说:“迷时师度,悟时自度”。此语后世流传甚广,直接影响了后世禅门师徒的相处方式,甚至于,今日汉传佛教的事师状态,也无不与之息息相关。

  禅宗以师徒本心皆具佛性,只是悟道有先后而已。为师的作用,恰是在弟子正迷的时候,适当提点,助其开悟。而一旦弟子发明心地,彻证心源,就应该自己上路,不必承事于师父身边了。

  三分师徒,七分道友

  通常,禅门的师承状态中,师徒关系只占三分,道友关系却占了七分,师不必强过于弟子,弟子不必不如师。修行一事道友关系偏显侧重,如沩山禅师云:亲附善友,如雾露中行,虽不湿衣,常常有润。因为禅道无私,在法理面前人人平等。显然,道友相处,乃是常态,而师徒为道交参,那是严肃的事情,不必天天论道,而师长的地位,确是至高无上的。因为这一地位与所求佛道的地位相通,越是其淡如水,越发仰之弥高。

  我们来看一则公案。

  古灵神赞禅师,是百丈怀海禅师的法嗣弟子。他在百丈禅师座下开悟后,回到原剃度师父的身边。有一次,师父在寺院洗澡,古灵禅师替他擦背,忽然一拍师父后背说:“好一座佛堂!可惜有佛不圣。”古灵禅师把师父的背比喻成佛堂,说佛堂里原本住着佛,但却不显现。实际上是暗示师父:佛性就在你心里,你什么时候才能体会得到?师父听了回头看看,未解其意。古灵禅师赶紧又说:“佛虽不圣,但会放光!”师父依旧冥然未悟。

  又有一次,师父在窗下读经,一只苍蝇为窗纸所阻隔,飞不出去,将窗纸撞得直响。古灵禅师作了一首诗偈:“空门不肯出,投窗也太痴。千年钻故纸,何日出头时?”意谓:不要像苍蝇那样,放着宽敞的大门不走,非要钻牛角尖,那是永远没有出头之日的。其师于言下有省。此后,其师终于在弟子升座说法时,大彻大悟。

  禅门的师徒关系,端端的的,以悟道为尊,这就减少了师徒等级形式对于禅门大道直指证悟的周章,使师徒间的依止法,完全直观地服务于彻悟大道,即使弟子帮助师父悟道,也显得十分贴切自然,决不因为悖伦的考虑而延误了悟道的契机。

  祖师云:见与师齐,减师半德;见过于师,方堪传授。即谓:做弟子的,能够将师父的见地完全悟透,那也只取得师父德行的一半。必须有高过师父见识的学生,才可以传授衣钵。

  法常禅师是马祖的弟子,离开马祖后到明州大梅山修行。有僧人问法常禅师,马祖平时是如何教示的,他说马祖平时只讲“即心是佛”。过了一些日子,此僧告诉禅师,马祖近日不讲“即心是佛”了,又开始讲“非心非佛”。法常禅师说:“这老汉一天到晚惑乱人!任你什么非心非佛,我只管即心即佛。”此僧将此事告诉马祖,马祖说:“梅子熟也。”也就是说,法常禅师已经证悟了。

  师有“只伸不缩”,徒有“只进不退”

  马祖的弟子中有位名为邓隐峰的禅师,在马祖麾下十分勤劳。有一天,邓隐峰禅师推着车在路上行走,发现马祖正坐在前方的路边,伸了双腿,挡住了车子的去路。

  邓隐峰禅师推车上前,说道:“请师收足吧!”

  马祖道:“只伸不缩!”

  邓隐峰禅师道:“只进不退!”

  说完,便推车子从马祖的脚上碾了过去。

  马祖回到法堂后,拿着斧子,大声喝道:“适来碾损老僧脚底出来!”邓隐峰禅师便走到马祖的跟前,伸出脖子让马祖砍。

  马祖于是放下了手中的斧子!

  禅门师承以道为尊,不拘旧理,往往如此。道气相通,时常打破形式。是故有云: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打破规矩,另成方圆。

  师父为弟子的道业负责

  师父以弟子不悟为最大的遗憾,禅门师资对弟子的责任,直接表现在这里。《景德传灯录》卷五记载了一个史称“国师三唤”的公案。

  南阳慧忠国师感念侍者为他服劳三十年,希望侍者开悟。

  一天,国师忽然唤道:“侍者!”

  侍者立刻回答:“国师,什么事?”

  慧忠国师无奈地说:“不做什么。”

  过了一会,国师又唤道:“侍者!”

  侍者还是回答:“国师,什么事?”

  慧忠国师又无可奈何地说道:“不做什么。”

  又过了一会,国师改口唤侍者:“佛祖!佛祖!”

  侍者茫然不解地问道:“国师,您唤谁呀?”

  国师明白开示:“我在唤你!”

  侍者听了,急忙说:“国师,我是侍者,不是佛祖呀!”

  这时候,国师对侍者慨叹:“将来可不要怪我辜负你,是你辜负我啊!”

  侍者听了仍然辩解:“国师,不管如何,我都不会辜负你,你也不会辜负我呀!”

  国师道:“事实上,你已经辜负我了。”

  慧忠国师爱护弟子之心是何等恳切:一次次不厌其烦的引导,一回回不肯放弃的呼唤,就是努力帮助弟子早日开悟。弟子不悟,实乃师长心中最大的遗憾。

  师父“不说破”,是对弟子最大的恩泽

  香严智闲禅师是百丈怀海禅师的弟子,百丈禅师寂后,香严禅师到沩山灵佑禅师处学禅。沩山禅师对他说∶“听说你在百丈先师处问一答十,问十答百,这是你聪明的地方。但是光凭这些,必会产生理智和概念的执著,这是没有多大用处的。现在我且问你,父母未生前本来面目如何?”

  香严禅师百思不知所云,只好请沩山禅师为他点破。而沩山禅师只是说∶“我实在无可奉告。如果有什么东西可以教给你,那也是我的而不是你的。”

  香严禅师辞别沩山,云游天下。路过南阳慧忠国师墓时,筑庐定居了下来。有一天,在他除草扫地的时候,偶然抛出一块瓦砾,击中了竹子,发出清脆的一声响,香严禅师闻声大悟!

  他赶忙回到住处,沐浴焚香,遥拜远在沩山的师父∶“师父大慈大悲,恩逾父母。如果您当时为我说破,哪有弟子今日顿悟的大喜悦啊?”

  后来有一次,香严禅师鉴于自己击竹悟道的经历,在开堂时对大众说∶“如果说起明心见性一事,就像有一个人爬到树上,用嘴咬著树枝。这时有人问他说∶”请问什么是佛法大意?’这时他如果不回答,便是无视了问者的善意;但他如果回答,便会摔死。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言默两丧,你们说,此人应该怎么办?”

  当时有一位招上座应声回答∶“我不问他在树上怎么办,我只问他没上树前是什么样的。”

  香严禅师呵呵大笑,予以印可。

  弟子不是私有

  唐朝的临济义玄禅师在黄檗希运禅师座下参学,黄檗特别为让弟子有所领悟,安排义玄至高安大愚处参学,终于使弟子证道。

  禅宗僧人云游十方,访师问道参禅,一名学生可以拜道于多位师父,这构成唐代宗教文化交流期间独特的禅门十方丛林教化格局。当年,天然禅师先在南岳从石头禅师学法,又到洪州参谒马祖,后又参学牛头宗径山法钦禅师,最终嗣法于石头禅师。道悟禅师先从法钦禅师得法,再到马祖门下参学,再后又到南岳师事石头禅师,最后成为石头禅师的嗣法弟子。这种情况在唐代颇为常见。

  马祖和石头禅师生活在同一时代,皆为六祖之后的宗门巨匠。石头禅师年长马祖九岁,马祖先石头禅师两年化去。二师虽宗风有别,但亲切无间。二人门下的弟子,常相互来往,求教于二师。除了上面说到的天然禅师和道悟禅师,又如药山禅师先拜石头为师,未能顿悟,石头令往马大师处再参,药山在马祖那儿侍奉三年,言下契悟,然后返石头处,体道愈深,深蒙赞许。丹霞禅师初拜马祖,马祖说“南岳石头才是你的老师”,丹霞来到石头处,终了大事,再回到马祖这里,也得到了马祖印可。禅门的师承,是如此的活泼。

作者: 宣真    时间: 2018-6-25 18:14

 在物质文明高速发展的当代社会,以名闻与利养所编织的竞争网络,覆盖了社会大众的全部生活。社会发展越快,人们的烦恼越重。释迦牟尼佛在讲述《悲华经》时,描述了在佛眼智慧的察下,人寿百二十岁时,社会大众的深重烦恼:

  烧灭善心,登涉罪山;应作不作,作不应作;

  不乐三乘,住四破戒;令四魔喜,漂在四流;

  五盖盖心,无所畏忌;不行福事,不畏后世;

  不识恩义,轻蔑善法。

  于诸善法起违背心,于灭善法生欢喜心,

  于不善法起专作心,起无善心作诸恶业,以能为恶故得称叹。

  释迦牟尼佛说,正因为浊恶世间,大众恶业如此深重,他才念大众苦,应化人间。释迦如来所教化的是一方刚强难调的国土,人们以庸俗化的心态对待一切,为了给予自己极端放纵的理由,拼命摧毁心理环境中仅存的敬畏;为了扫清放纵为恶的心理障碍,对于应该敬畏的处所,都施以藐视的眼光。人们在这种群体否认因果、毁谤圣贤的愚昧意识状态中,竞相为恶,打击善良,亵渎美德,以恶为荣。于是,僧宝出现在世间,便需直接面对芸芸众生的如上烦恼。作为人天福田的僧宝,同样也遭到五浊众生的严重诽谤和打击。

  诽谤僧宝,重愆无量,有智诸仁,谨相护念。本章主要阐释如何避免谤僧及显发如法行为。根据诸大乘经及相关律部中佛陀所作的直接教诲,并参考昙影大德所集《谤僧口业获大重罪》等相关文献,略集如下:

谤僧的行为

  不论在家出家,对僧宝恶口、轻毁、讥议、诽谤,或斗乱两舌,破坏僧团,均为谤僧。

  根据《地藏十轮经》中世尊的教诲,谤僧为十恶轮之首。佛陀在《地藏十轮经》中早已预见未来之世,佛土之中,破戒恶行比丘或普通在家人会对于寂静处修行的清净比丘不生信心,不起难得希有之想,心无恭敬,意怀凌蔑,不乐亲近或承事供养,所有言说皆不听受,甚至诽谤。

  他们如此诽谤清净比丘:“诸位仁者,如是比丘,愚痴凡猥,诈现异相,诳惑世间。为求饮食、衣服、利养、恭敬、名誉而自赞毁他,嫉妒斗乱、贪著名利而无有厌足。”“应当摈除这样的比丘,不要听信他们的教导。这样的比丘专行妄语、离谛实法,无修无证。只是为了利养、恭敬、名誉而在寺院里装成有德行的样子。千万不要供养恭敬承事他们。他们不是福田,不是行道之人。”如上言行,有志仁者,应当远离。

  谤僧果报严重

  轻毁诽谤僧宝有什么后果呢?

  谤僧即是谤三宝。

  释迦牟尼佛来娑婆世界度化众生,示现为五浊恶世的第一员僧,并亲自建立僧团弘法,且将佛法流传至今。佛即是僧,僧团的起点是佛,僧团久住也代表佛的正法久住,谤僧即是直接谤佛,法来自于佛,因此谤僧也即是谤法。无量劫来,三宝为众生勤苦修习胜行菩提资粮,于生死长夜中,为作灯明、为归为救、为船为筏拯济生灵,置于人天大涅槃岸。三宝于众生恩深似海。毁谤三宝,因断众生善根,断绝他人从无边生死中解脱的希望,而获罪无量。

  《地藏十轮经》中,佛言:“轻毁如是住阿练若清净比丘。即是轻毁一切法眼三宝种姓。”一切法眼三宝种姓,是包括十方诸佛在内的所有的三宝众。

  如此轻毁一切三宝种姓,信敬三宝的天龙药叉神等,于轻毁僧宝者,心生瞋忿,尽皆舍弃而不再护念其人。由于失去天众护念,朋友眷属递相瞋恨,潜谋猜贰,无慈无悲,嫉妒悭贪,众恶皆起,为杀生乃至邪见等一切恶行而无惭无愧,盗用常住而全无悔心。

  佛说这样的人“不久便当支体废缺,于多日夜结舌不言,受诸苦毒痛切难忍,命终定生无间地狱。”

  《梁皇宝忏》中云:

  谤方等经,具五逆罪,破坏贤圣,断诸善根,如此罪人,具众罪者,身满阿鼻狱,四肢复满十八鬲中。此阿鼻狱,但烧如此狱中众生,劫欲尽时,东门即开。见东门外,清泉流水,华果林树,一切俱现。是诸罪人,从下鬲见,眼火暂歇。从下鬲起,宛转腹行,撸身上走,到上鬲中。手攀刀轮,时虚空中,雨热铁丸。走趣东门,即至门阃。狱卒罗刹,手捉铁叉,逆刺其眼,铜狗啮心,闷绝而死,死已复生,见南门开。如前不异,如是西门北门,亦皆如此。如此时间,经历半劫,阿鼻狱死,复生寒冰狱中。寒冰狱死,生黑暗处。八千万岁,目无所见,受大虫身,宛转腹行,诸情暗塞,无所解知。百千狐狼,牵掣食之,命终之后,生畜生中。五千万岁,受鸟兽形,如是罪毕,还生人中。聋盲音哑,疥癞痈疽,贫穷下贱,一切诸衰,以自庄严。受此贱形,经五百身,后复还生饿鬼道中……

  谤僧即是轻毁自己的师僧善知识。

  对于三宝的弟子来说,比丘就是各人的师长。师长分四:皈依师、受戒师、亲教师、说法师,他们代表僧宝循循善诱、不辞辛苦地教导我们,于我们有无量恩德。议论师长过失,果报极重。

  《谤佛经》佛陀告诉不畏行菩萨说:

  若见法师实破戒者,不得生嗔。尚不应说,何况耳闻而得说耶?善男子,若有挑拔一切众生眼目罪聚,若以嗔心看法师者,所有恶业过彼罪聚。若断一切诸众生命所有罪聚,若有于法师生于恶心,迳回面顷所得罪聚,彼前罪聚于此罪聚,一百分中不等其一,于千分中亦不等一,于百千分阿僧祇分,若歌罗分,若数分中不等其一。于譬喻分,乃至忧波尼沙陀分,不等其一。何以故?若谤法师即是谤佛!

  《梁皇宝忏》云:

  师长有如此恩德,而未曾发念报师长恩。或复教诲,亦不信受。乃至粗言起于诽谤,横生是非,使佛法衰落。如是等罪,何当免离三途?此之苦报,无人代者,及其舍命,乐去苦归,神情惨恼,意用昏迷,六识不聪,五根丧败。欲行足不能动,欲坐身不自立。假使欲听法言,则耳无复所闻。欲视胜境,则眼无复所见。如是苦报,自作自受。

  复有经言:

  愚痴自恃,不信殃祸。谤师毁师,憎师嫉师,如是等人,法中大魔,地狱种子。自结怨怼,受报无穷。

  如华光比丘,善说法要,有一弟子,恒怀骄慢。和尚为说,都不信受,即作是言:我大和尚,空无智慧,但能赞叹虚空之事。愿我后生,不复乐见。于是弟子,法说非法,非法说法,虽持禁戒,无有毁犯,以谬解故,命终之后,如射箭顷,堕阿鼻狱,八十亿劫,恒受大苦。

  毁谤法师(无论其事真假),罪同谤佛;其毁谤人,必堕无间地狱,受大苦报,难获解脱。

  谤僧行为的直接后果,是使六和共住的僧团秩序遭到破坏。

  发心进入僧团出家修行的佛弟子,一旦遭受毁谤破坏,便会发生种种不如意事,不但无法精进修行,而且从此以后都无缘再度弘扬佛法,给僧团弘法事业带来毁灭性破坏。造业之人,即犯下了破坏佛法的重大罪业。无知者复将这“破僧”恶业传播给社会大众,使一切众生对佛法不生敬信,往往一句口业,便能遗害无量众生。讥议“出家人是非”,破坏僧团稳定所连续引发的重业果报,难以形容。佛经中对谤僧所带来的这类严重后果,有着准确形象的开示。

  《本事经》中,佛曰:“比丘当知,僧若破坏,一切大众,互兴诤论,递相诃责,递相陵蔑,递相骂辱,递相毁訾,递相怨嫌,递相恼触,递相反戾,递相诽谤,递相弃舍!当于尔时,一切世间,未敬信者,转不敬信,已敬信者,还不敬信,比丘当知,如是名为,世有一法,于生起时,与多众生,为不利益,为不安乐。引诸世间,天人大众,作无义利,感大苦果。”为此佛陀说偈云:

  世有一法生,能起无量恶,

  所谓僧破坏,愚痴者随喜;

  能破坏僧苦,破坏众亦苦,

  僧和合令坏,经劫无间苦!

  因谤僧而影响僧团的稳定,是“破僧”罪。世间最大的恶业莫过于五逆罪,而五逆罪中,“破僧”罪为最重。《大毗婆沙论》云:

  三恶行中(身、口、意),何者最大罪?谓”破僧’虚诳语,此业能取无间地狱一劫寿量异熟苦果。”又云:“诸有破僧人,破坏和合僧,生无间地狱,寿量经劫住。三不善根中,何者最大罪?谓能起破僧虚诳语,此不善根能取无间地狱一劫寿果。十不善业道中,何者最大罪?谓破僧虚诳语,此业能取无间地狱一劫寿果。

  《阿毗达磨藏显宗论》云:“破僧虚诳语,于罪中最大!”又如《如来藏经》中,佛告迦叶尊者:“于圣众所而作离间,是为最极两舌之罪。”

  非但在家信众说比丘过恶,犯大重罪,必受恶报;身为出家僧众,说比丘过恶,也是同样犯大重罪。

  从前,提婆达多比丘,即因造作“破和合僧”等罪,生堕无间地狱;其伴党俱迦利比丘,也因毁谤僧众,而堕八寒大地狱中,舌被犁耕数万段。黄颜三藏法师,以“戏言”呼其弟子为象头、马头等,死堕旁生作百头鱼——随其口业而受恶报。

  因此,佛陀为了避免缁素造口业,特别教诫僧众,不得向未受具戒者说比丘过恶。

  《戒经──萨婆多毗尼婆沙》卷六云:“为大护佛法故,若向白衣说比丘罪恶,则前人于佛法中无信敬心;宁破塔坏像,此极重罪〔等同出佛身血〕,不向未受具戒人说比丘过恶,若说过罪,则破法身。”

  因果可畏,敢不慎乎?!

  比丘僧中多有菩萨,若谤僧众中的菩萨,罪过更重,《信力入印法门经》卷五,佛陀告诉文殊菩萨:

  若其有人,谤菩萨者,彼人名为谤佛谤法。……文殊师利,若有男子女人,恒河沙等诸佛塔庙,破坏焚烧。文殊师利,若复有男子女人,于信大乘菩萨众生起嗔恚心骂辱毁訾,文殊师利,此罪过前,无量阿僧祇。何以故?以从菩萨生诸佛故,以从诸佛有塔庙故,以因佛有一切世间诸天人故。是故供养诸菩萨者,即是供养诸佛如来,若有供养诸菩萨者,即是供养三世诸佛。毁訾菩萨,即是毁訾三世诸佛。

  《华手经》中,佛告舍利弗:

  若人作碍坏菩萨心得无边罪,如人欲坏无价宝珠,是人则失无量财利。如是舍利弗,若人坏乱菩萨心者,则为毁灭无量法宝。……舍利弗,譬如有人坏日宫殿,是人则为灭四天下众生光明。如是舍利弗,若人坏乱菩萨心者,当知是人则为毁灭十方世界一切众生大法光明。……当知破坏菩萨心者,则得无量无边深罪。舍利弗,如人恶心出佛身血,若复有人破戒不信,毁坏舍离是菩萨心者其罪正等。舍利弗,置是恶心出佛身血,我说具足五无间罪,若人毁坏菩萨心者其罪过此。何以故?起五无间罪尚不能坏一佛之法,若人毁坏菩萨心者,则为断灭一切佛法。舍利弗,譬如杀牛则为已坏乳酪及酥。如是舍利弗,若人破坏菩萨心者,则为断灭一切佛慧。是故舍利弗,若人破戒不信,呵骂呰毁坏菩萨心,当知此罪过五无间。

  古人云:宁动千江水,不动道人心,正是这个原因。

  谤僧的地狱罪人均倒栽受苦,在《大毗婆沙论》中,有偈云:“颠坠于地狱,足上而头下,由毁谤诸仙,乐寂修苦行。”《阿毗昙毗婆沙论》卷七说:“诸堕地狱者,其身尽倒悬,坐诽谤贤圣,及诸净行者,诸根皆毁坏,如彼燋烂鱼。”

  在佛经中也曾说到很多谤僧受果报的实际例证。如在《谤佛经》中,佛陀告诉不畏行菩萨说:

  当于尔时彼长者子,说彼比丘毁破净戒,彼恶业报九十千年堕大地狱。于五百世虽生人中受黄门身,生夷人中生邪见家,于六百世生盲无舌。七百世中,虽复出家求陀罗尼而不能得。何以故?以彼往世恶业障故……

  《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也记载了一则心无恶意说比丘“犹如瞎乌”而五百世堕在旁生中为乌鸦的公案:

  佛在室罗伐城逝多林给孤独园,尔时具寿大哥罗比丘,于一切时常用深摩舍那处钵(谓是弃死尸处,旧云尸陀者讹也),着深摩舍那处衣,食深摩舍那处食,受用深摩舍那处卧具。云何深摩舍那钵?若有人死弃在野田,时诸亲族以瓦瓯钵而为祭器,时大哥罗取以充钵。云何死人衣?是诸亲族以衣赠死弃之田野,时大哥罗取以浣染缝刺为衣。云何死人食?是诸亲族以五团食祭飨亡灵,时大哥罗取而充食。云何死人卧具?此大哥罗常在尸处而为眠卧,是谓尸林钵衣食卧具也。若人多死时,大哥罗身体肥盛,不复数往城中乞食。若无人死时,大哥罗身形羸瘦,数往城中巡门乞食,时守门者作心记念:大哥罗比丘,若人多死身则肥盛,若死人少身便羸瘦,岂非圣者大哥罗食死人肉耶?

  时此城中有一婆罗门,娶妻未久便诞一女,女既长大父遂身亡,时诸亲族具严丧礼,送至尸林焚已归舍。其妻及女哭在一边,时大哥罗看烧死尸。时女见已告其母曰:今此圣者大哥罗犹如瞎乌,守尸而住。时有人闻来告比丘,比丘白佛。佛言:彼婆罗门女,自为损害我声闻弟子德若妙高,作粗恶言共相轻毁。缘斯恶业于五百生中常为瞎乌,时远近人众咸闻,世尊记婆罗门女于五百生中常为瞎乌。

  其母闻已作如是语:佛记我女五百生内常为瞎乌,何苦之甚?母即将女往世尊所。礼佛足已,白佛言:世尊!唯愿慈悲恕此小女,缘无识故,非毒害心辄出此言,愿见容舍。世尊告曰:岂我为恶咒令彼受耶?由此女子轻心粗语堕傍生中,若重恶心当堕地狱。女人闻已从座而去。

  根据如上种种经论记载,我们可知:谤僧必将遭致极其严重的恶报。

  谤僧的原因

  谤僧的罪报无量无边,人们以何因缘如此无畏地毁訾僧宝呢?总的说来,大约有三方面原因:

  一是不随念僧宝功德,不能时时处处对于僧宝念恩生敬。

  二是不对佛法起难闻、难遇之想。僧宝是佛法的传承者,是佛陀在人间事业的执行者,稀世难求,若无僧宝我们便无从闻法,若不对佛法起难闻、难遇之想,就很容易产生谤僧的过失。

  三是不信因果。菩萨畏因,众生畏果。如果深信因缘果报丝毫不爽,就不会口出狂言,为恶百端。

  另外还可以参照《佛说佛母出生三法藏般若波罗蜜多经》对于谤法原因的教诲来分析谤僧的原因:

  佛告须菩提,当知彼人有四种因,何等为四?

  一者为魔所使;

  二者自所积集无智业因,破坏所有清净信解;

  三者随顺一切不善知识,于非法中生和合想;

  四者执着我相不生正见,随彼邪心作诸过失。

  须菩提,由是四种因缘故,于此甚深般若波罗蜜多法门而生毁谤。

  虽然谤法不同于谤僧,所谤对象有异,能谤之心趋同,于诸大乘经中,佛陀指出对于僧的轻谤之心同样缘于以上四种因。而且多数时候,谤法者同样也是谤僧之人。

  如今汉地出现的一些谤僧现象,究其原因复有二种:一是中国的人文地理条件等客观原因;二是佛弟子于“四依法”用心的主观原因。

  中国的文化是十分特殊的。原本在印度很正常的“出离”文化,一进入中国,即受到儒文化为轴心的主权社会的强烈攻击。剃发染衣,毁其形好的出家修行志愿,被“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得毁伤”的儒家伦理反复批评,定义为“违背孝道”。在僧人遭到诽谤的多重社会背景的原因中,这是十分重要的一条。

  中国的学佛人群,也因为文化、地域等多方面原因,绝大多数人重理智、少信仰,多求思辨戏论,少于实际修行。在烦惑粗重的凡夫阶段,理智和信心二者成为矛盾:重智者乏信,重信者少智。然而在皈依僧宝时,不重信而重智,则近似稚童舍慈父而逃逝,实已背离僧宝及三皈依了。《华严经》云:“信为道源功德母,长养一切诸善根”;龙树菩萨《十住毗婆沙论》云:“信为入佛之门”。对于僧宝的信心是初学佛人极其重要的心理基础。

  怀疑及戏论,使人背离正信,汉传佛教群体中,很大一部分人,游离在正信的大门之外。稍遇怀疑及诽谤因缘,便十分积极地盲从,形成复杂的谤僧热潮。有心佛子,需引为警诫!

  造成汉地谤僧现象的另一个原因,是部分佛弟子对于“四依法”产生的误解。即“依法不依人,依义不依语,依了义经不依不了义经,依智不依识”。

  背离僧宝,向僧寻过,对于已受过皈依的佛子来说,多是源于其庸俗心理环境中生起的某类机疑之心。发生这种心理的依据之一,就是“依法不依人”。“依法不依人”的真正大义,如释尊前世舍命向罗刹求半句偈,是殷切希求正法而不讨教说法者现何种身相。反过来说,这恰是我们“依止师僧善知识后,不向师僧求长短”的正确心态。“依法不依人”,不能作为向师僧求长短,甚至背离师僧的依据。

  有言:“我们不皈依僧人,只皈依教理或佛陀。”难道佛不在僧数、现前僧教不是佛的言教么?或言:“现代僧人都有过失,故不皈依”,可是,若非现量通达,仅凭眼见心思,便说僧人都不清净,岂不与顺世外道“执着自分别所显的现世不清净为实有”一样吗?而且,不仅要依止僧人,更要具足“适时自己也出家修行”的愿望,这才是一位居士弟子应有的理想。

  有问:“不必出家,我们往生后,在极乐世界成佛,不行吗?”但是,十方三世诸佛没有一位是不经出家而成佛的,所以即使往生净土,最终还是要成就僧相,才能成佛。从了义的层面上讲,一切僧都是佛身的化现,不容轻忽;从不了义的层面上讲,单只剃发袍服的僧相,便能令我等息妻财子禄之忧,得常乐我净之乐,其帮人熄灭烦恼的功德无量无边。

  僧是世界的“大轴”,是苦海导师,是迷途向导,是众生的福田,不可背离而当依止。真正解脱的佛法从他们那里产生。

  还有一种情况,即俗人自称“菩萨僧”,让人们把自己当圣人去崇拜,追随庸俗非僧的所谓“善知识”,也美其名曰“依法不依人”,此点自然违背了佛陀当年向罗刹求半句偈的真实意图。

  “依义不依语”。有这样一些人,梦想直接超越三宝言诠,获得无师智的证德,事实上,这并非如人想象的那样简单。但也许因为长期顺应伦理趋势而产生的强大逆叛情绪和走捷径而求奇迹的意愿,使谋求“语背后的义”的意乐,竟已然先废了“载义的语”。这就是人的劣根性中的颠倒取舍。因此,依佛法僧求戒定慧,这仍是常规的正途。当师僧三宝带给我们佛法以后,我们不要仅停留于表层的言说,而应努力达其深义,才是真正的“依义不依语”!

  “依了义不依不了义”。只有了义的佛法才是佛陀的法教之巅、教法本体。不了义教法,或是局部,或是方便,或是前行。佛法之巅的了义教,是佛弟子依止了方便前行法(不了义教)之后的真正皈依处。

  在前说的基础上,我们要依止亲证到的了义,不能停留于尚未亲证的了义。尚未实证的了义,属比量分别心(识)所摄;已实证的了义,属直接的经验(智)所摄,乃至可说是现量所摄。一切了义,毕竟须要达到直接的经验,才能给予“了义”真实的价值。因为,把“尚未实证的了义”(识),转变成“实证到的了义”(智),要取决于修行者的接受能力。这使识和智之间,不得已又要增加“修行”环节(这是对一个尚未证悟的修行者述说的道理,因为他们心目中的“已证”、“未证”,都是没有证悟的识心)。

  这位修行者的阅历及经验,决定修行者对了义(识)的认知水平,也决定修行者能够在多大程度上接受而现证了义(识),使之成为了义(智)。不败尊者《澄清宝珠论》则称了义(识)为“相似胜义”或“假胜义”,说它虽然不是真胜义,但却是进入真胜义的第一步台阶。

  修行者的阅历或经验,分两方面,即:世俗不如法观察人生与世间的经验(它对假胜义的分别了义识,起不到转识成智的作用),和出世间如法观察人生与世间的经验。只有后者才能对转识成智产生作用。而初心佛子的如法观察,则要依托师僧的直接教导。

  “依智不依识”,有两个依止的层次——外依师僧,内依正见。外依师僧,即是由“依了义不依不了义”而发展出的“依托师僧对于个人的直接教导作用”;内依正见,仍以师僧正见的确立经验为依准。因此,“依智不依识”的两个途径最终完全指向了师僧善知识。假如没有出世经验的师僧为我们作引导,转识成智的利益将无法产生。

  综上所述,四依法的起端,完全要从依止僧宝、师僧善知识得来。四依法的归结,仍将回归到依止僧宝、师僧善知识的起点。

  对于承载着“因位皈依”和“果位皈依”双重意义的师僧,皈依弟子正需要他们耳提面命的教诲,所以尤其不能忽略因位皈依境上现前的僧人,因为他具备非同一般的意义。对“依法不依人”这句话的错误理解,使某些人往“二宝弟子”的偏激方向发展,原因都在于——背离了因位皈依境的现前僧人。他们的结果,只能是由此而背离一切因位和果位皈依上的僧,也同时背离一切三宝。

  如此观之,我们可以明确三个事实:

  一是,“四依法”从起端到归结,所有法益都源于皈依因位僧(现前见到的僧);

  二是,“依法不依人”的观察,是抉择胜义时使用,抉择世俗只宜使用“四出离心”,即以人身难得、人生无常、因果不虚、轮回过患的正念,免于脱离依止僧,这种抉择让人倍加恳切地依止现前僧;

  三是,即使在观察抉择胜义时,亦应完全彻底地皈依现前“僧”这一源头。

  依以上三个事实,对四依法作正确的解释,才能对现前僧是因位皈依作出正确的思维抉择。人们犯过失的主要原因,大多由于对以上三个问题有误解,才进而导致谤僧或破和合僧。

  看来,佛教在中国化、现代化的同时,为了度化受苦的人群,必须要首先挑起扭转国人思想弊端的重担,扫荡错乱依止及戏论的不如法用心,改变只重巧思而忽略信心的偏激。待大众建立起对于僧的信心,才真是现代化、中国化、人间化佛教获得绍隆、大放光彩的时候。

  文化、地域等条件,不是谤僧、破僧的主因,它们只是客观和次要的外在原因,审察主观直接的动因,才是解决谤僧习染的最佳方略。有人认为,僧人遭谤与中国佛教群体的边缘化地位有关。细心分析,其实这也是客观原因。唯有对于邪见的执着,才让客观的原因变成谤僧的实际行为。

  没有任何一部经论,说过应对僧宝进行“恶行观察”的主张。汉译《究竟一乘宝性论》中,强调了不对所皈依境作观察的重要性,最后说:“思议即是谤”,意思是说,举凡以观察的方式,进行思维,均已属“毁谤”的性质,更何况议论呢?大乘修行人,偶闻一言谤破僧宝之声,犹如三百矛刺心;宁以千刀万杖打拍其身,终不愿闻一言谤破僧宝之声。更何况以口自谤?

  僧宝极为重要,因为这是三宝的总集体,就众生而言,皈依者得解脱,背离者遭堕落。尤其中国佛教的现状,僧既是三宝的住持者,又是学佛人的善知识和师父,所以:疑谤于僧的同时,就疑谤了三宝,也即疑谤了所有师僧、善知识;敬信于僧的同时,就敬信了三宝,也即敬信了自己的师僧、善知识。

首先,对于僧宝,我们应生起敬意。

  三宝是生命唯一的皈依处。僧宝结集三藏,弘扬圣教,摄化众生,是佛教正法的所依,是佛的化身,是生死苦海中唯一的救护人。我们应以虔敬殷重的态度,对待一切僧宝。

  僧宝是全部三宝的总集体。《大幻化网》中说:

  举凡能见到的僧人、僧衣、僧相等,全是佛的化身。他们以大悲心,为了利益和度化众生,而幻化游舞在五浊恶世的人间,乃至以种种见闻思触的方便,深入众生心地,令众生获得度化的因缘。

  可知,众生业力及于佛化身的接受程度,决定了僧宝是否出现、是否振兴。众生的善缘多而深,则见僧宝清高,佛法兴盛,大众有缘而依止;众生善缘少而浅,则见僧宝污卑,佛法衰替,大众无缘而背离。以上种种,皆为大众心相的显现。

  其次,当慎护口业!

  对于僧宝的疑谤,来自我们无始劫来的三毒习性,应该防护自己言行及心念,不可道听途说,而应慎护口业。

  在身语意三业中,谤僧为口业所摄,口业是一切怨祸之门。口不善业有四:恶口、妄语、两舌和绮语。

  恶口,是指于他人,靡恶不宣,出言野蛮,发语毁暴。

  妄语,是指见言不见,不见言见,闻言不详,不闻言闻,指空为有,指有言空。如是颠倒,反天易地,自利伤物更相谗谤,乃至品详圣贤、裁量君父、讥说师长,谤善知识,无道无义,无所顾难。

  两舌,是指听受他人恶言而不能覆藏,向彼破此,向此破彼。

  绮语,是指谄曲华辞,构扇是非。

  身口意三业中,口业实重。口业是随言受报,对别人施以什么样的恶口,自己就会遭受什么样的果报。在《成实论》卷8说:“若人恶口骂言:”汝何不食草、食土?’是人随语受生,食草土等。”

  在《大乘集菩萨学论》卷6说:

  寂静决定神变经云:……乐诽谤,恶口愤恚娆恼于人,后复于此身坏命终堕大地狱,生无足身受诸苦恼,宛转五百踰缮那量,为诸小虫咂食其肉,是蛇可畏具五千头。由诽谤故,彼一一头有五百舌,彼一一舌口出五百炽焰铁犁。是语业罪,为猛火聚炽燃烧煮,又若起不调柔逼恼菩萨者,是人于畜生道尚为难得,堕大地狱经百千俱胝那庾多劫,于彼死已为大毒蛇惨恶可畏,饥渴所逼造众恶业,设得饮食而无饱足。于此死已,设生人中亦复生盲,无有智慧恶心不息,恶言诃毁不敬圣贤,人中死已复堕恶道,经千俱胝劫生不见佛。

  诽谤口业,剧报三途,万劫难复人身,可不悲哉?

  众生迷惑,常常谄曲华辞,构扇是非,言之为患,招报实重,历劫无免。造口业的人,不但在世之时,不如意事常会登门造访,甚至会受到伤形丧命的果报,未来永劫也将饱受众苦。《杂阿含经》有偈云:“士夫生世间,斧在口中生,还自斩其身,斯由其恶言,应毁便称誉,应誉而便毁,其罪生于口,死堕恶道中!”

  有云:“须知口祸债难偿,一语能招万世殃,智者三尊恭敬礼,痴人七慢毁资粮。”人们平时互相戏笑之时,便能具足无量重罪。何况故意口出恶言,诽谤僧宝呢?

  故诸佛诫:不得两舌,恶口,妄言,绮语!

  凡夫智力、能力有限,业力因缘又错综复杂,自所见相难于确证。因此,慎勿任加妄评于僧众。《赞僧功德经》中云:

  凡人肉眼难分别,犹如灰覆于火上,

  或有外现犯戒相,内秘无量诸功德,

  应当信顺崇重之,贤圣愚凡不可测。

  或有外现具威仪,或示未能舍其欲,

  外相人观谓凡夫,不妨内即是其圣。

  内如四种庵罗果,生熟难分不可别。

  如来弟子亦如是,有戒无戒亦难辨,

  是故殷勤劝诸人,不听毁骂僧宝众。

  若于僧中起邪见,当来定堕三恶道,

  世尊亲自以梵音,金口弘宣诚不妄。

  从前,目犍连尊者是神通第一的大阿罗汉,他尚有所谓“记战与言违,旱时天雨少,业力男成女,温泉听象声”的谬误,何况凡夫,岂能如此草率地,做妄评僧众这种自误误人的事呢?不但不可以草率妄评僧众,就连极微细的口业也不可轻视。作善得善,作恶得恶。《地藏宝忏》云:

  莫轻小善,以为无福,小善不积,无以成圣。莫轻小恶,以为无罪,小恶所积,足以灭身。

  吉凶祸福,皆由心作,若不作因,亦不得果。殃积罪大,肉眼不见,诸佛所说,谁敢不信!

  在《分别善恶报应经》卷上,佛陀告诉诸比丘颂曰:

  于佛起恶心,毁谤生轻慢,入大地狱中,受苦无穷尽。

  有诸数取趣,于师及比丘,暂时起恶心,命终堕地狱。

  若于如来处,起大嗔恨心,皆堕恶道中,轮回恒受苦。

  对于比丘即使仅起暂时的恶心,也会遭受地狱的苦报,更何况直接口出恶语。毁呰圣众,是为最极恶口之罪;因此在《妙法圣念处经》卷二,佛陀又告诉诸比丘说:“宁持利刃,断于舌根,不以此舌说染欲事!”

  是故,应慎护口业,避免谤僧!

  其三,不观僧过。

  首先,白衣不得闻律,在家人对比丘的戒本既不得听,也不得读,又有什么资格去观僧人过呢?戒律是如来秘宝,古来不轻以示人。佛制黑白月,诵戒羯磨,或作如法僧事,一切不得盗听。未受具足戒者,亦不得阅读大戒,否则便成“贼住”而障受大戒。盗听者,与五逆同科,永不许受比丘戒。《分别功德论》云:“毗尼者禁律也,为二部僧,非沙弥清信士女所可闻见。”俗众是很难判断僧人行为是否犯过的。

  其次,以凡夫的有限智慧,很难观察到世界的真相。

  同样一杯水,众生各自的所见不同,比如饿鬼可能见其为脓血,而天人可能见其为琉璃。若据此推断这杯水不是实有的,乃是正见;若据此推断必先实有一杯水,才能使我们显现不同的所见,进而确定这杯水是实有,乃是邪见。同理,如果见到僧宝有过,就决定僧宝真实有过失,也是邪见。应当正念:“为什么自己及众生的业力如此严重,以至于感受僧宝作如此显现?”于僧宝处应多观其功德,这样才能让自己的功德不断增上,而僧宝过失,都是僧众权开方便,教导我们出离苦海的妙药。

  不观僧过,并非不辨是非善恶,而是要求不可执过而轻蔑、排斥、憎恶、怨恨等。若人亲眼见到僧人有过失,就像镜子照见了虚空中的灰尘,他应当善自防护,不要让自己的镜面上也生起了灰尘。

  如《发觉净心经》卷上,佛陀告诉弥勒菩萨偈云:“莫于他边见过失,勿说他人是与非;不著他家净活命,诸所恶言当弃舍!”《佛子行三十七颂》云:“因惑说他佛子过,徒然减损自功德,故契大乘诸行者,不道人过佛子行!”

  作为佛弟子,我们应该常观自心,不求僧过。

  最后,应发愿不造谤僧口业。

  我们要发心永远远离,永远弃舍谤僧恶言,《佛子行三十七颂》云:

  粗言恶语恼人心,复伤佛子诸行仪,

  故于他人所不悦,绝恶言是佛子行!

  此外,应当借助发愿力来帮助自己免于口业。在《大方便佛报恩经》卷三中,佛陀告诉阿难尊者说:

  尔时三藏比丘,以一恶言诃骂上座,五百身中常作狗身。

  一切大众闻佛说法,皆惊战悚,俱发声言:怪哉怪哉,世间毒祸莫先于口。

  尔时无量百千人,皆立誓愿,而说偈言:

  假使热铁轮,在我顶上旋,

  终不以此苦,而发于恶言!

  假使热铁轮,在我顶上旋,

  终不以此苦,毁圣及善人!

  作为具备正信的佛弟子,不论遭遇何种难以理解的现象、遭受到何种形式的影响,都应忠诚、严谨地对待僧宝,遇事慎勿轻言。这是一名佛弟子应具备的基本素质

 如果亲眼见到僧人犯过,我们怎样做才如法呢?这是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

  首先,要摆正对过失僧人的认识,认识到僧人本身具备的无量功德,小心权衡僧人犯过的问题。

  虽然,破戒比丘不思忏悔,将有“袈裟下失却人身”的危险。然恶道报尽,仍将得度,因为出家有极大功德。佛言:“瞻卜迦华虽萎悴,而尚胜彼诸余华。破戒恶行诸比丘,犹胜一切外道众。”破戒的比丘依然有无量的功德,所以纵有事实依据,慎勿草率呵举,若行为不当,必获大罪。

  犯戒的僧人,只要著僧衣,现僧相,就代表了佛的形象,众生见其形象必能增长善根,因此他也可以饶益无数有情。

  在《大乘大集地藏十轮经》卷三,佛陀告诉大梵天说:

  复次大梵,若有依我而出家者,犯戒恶行内怀腐败如秽蜗螺,实非沙门自称沙门,实非梵行自称梵行,恒为种种烦恼所胜败坏倾覆。如是比丘虽破禁戒,行诸恶行,而为一切天、龙、夜叉、乾闼婆、阿修罗、迦楼罗、紧那罗、摩喉罗伽、人、非人等作善知识,示导无量功德伏藏。如是比丘虽非法器,而剃须发,被服袈裟,进止威仪同诸贤圣,因见彼故,无量有情种种善根皆得生长,又能开示无量有情善趣、生天、涅槃正路。

  是故依我而出家者,若持戒,若破戒,下至无戒,我尚不许转轮圣王及余国王、诸大臣等,依俗正法以鞭杖等捶拷其身,或闭牢狱,或复呵骂,或解肢节,或断其命,况依非法?

  大梵,如是破戒恶行比丘,虽于我法毗奈耶中名为”死尸’,而有出家”戒德余势’。譬如牛麝身命终后,虽是无识傍生死尸,而牛有黄,而麝有香,能为无量无边有情作大饶益。

  破戒比丘亦复如是,虽于我法毗奈耶中名为”死尸’,而有出家戒德余势,能为无量无边有情作大饶益。

  大梵,譬如贾客入于大海杀彼一类无量众生挑取其目,与末达那果和合捣簁成眼宝药。若诸有情盲冥无目乃至胞胎而生盲者,持此宝药涂彼眼中,所患皆除得明净目。

  破戒比丘亦复如是,虽于我法毗奈耶中名为”死尸’,而有出家威仪形相,能令无量无边有情暂得见者尚获清净智慧法眼,况能为他宣说正法?

  大梵,譬如烧香其质虽坏,而气芬馥,熏他令香。

  破戒比丘亦复如是,由破戒故非良福田,虽恒昼夜信施所烧,身坏命终堕三恶趣,而为无量无边有情作大饶益,谓皆令得闻于生天涅槃香气。

  是故大梵,如是破戒恶行比丘,一切白衣皆应守护恭敬供养,我终不许诸在家者,以鞭杖等捶拷其身,或闭牢狱、或复呵骂、或解肢节、或断其命。

  我唯许彼清净僧众,于布萨时或自恣时驱摈令出,一切给施四方僧物,饮食资具不听受用,一切沙门毗奈耶事,皆令驱出不得在众,而我不许加其鞭杖系缚断命!

  尔时世尊而说颂曰:

  瞻博迦花虽萎悴,而尚胜彼诸余花;

  破戒恶行诸比丘,犹胜一切外道众!

  其次,不应非法呵举过失僧。

  佛陀以大慈深悲,反复叮咛,使弟子们了解到“过失僧”的非凡价值,强调了对待“过失僧”的行为尺度。作为佛的弟子,我们应该避免非法呵举僧人的行为。这是一般大众最容易“轻率处理、过激行事”的关键处,而其“轻率过激”,乃是因为“无知”。《大乘大集地藏十轮经》卷三,佛陀告诉天藏大梵天说:

  佛告尊者优波离言:

  我终不许外道俗人举比丘罪。

  我尚不许诸比丘僧不依于法,率尔呵举破戒比丘,何况驱摈?若不依法,率尔呵举破戒比丘,或复驱摈,便获大罪!

  优波离,汝今当知有十非法,率尔呵举破戒比丘,便获大罪,诸有智者皆不应受。何等为十?

  一者不和僧众,于国王前,率尔呵举破戒比丘;

  二者不和僧众,梵志众前,率尔呵举破戒比丘;

  三者不和僧众,宰官众前,率尔呵举破戒比丘;

  四者不和僧众,于诸长者居士众前,率尔呵举破戒比丘;

  五者女人众前,率尔呵举破戒比丘;

  六者男子众前,率尔呵举破戒比丘;

  七者净人众前,率尔呵举破戒比丘;

  八者众多比丘比丘尼前,率尔呵举破戒比丘;

  九者宿怨嫌前,率尔呵举破戒比丘;

  十者内怀忿恨,率尔呵举破戒比丘。

  如是十种名为非法,率尔呵举破戒比丘便获大罪。设依实事而呵举,尚不应受,况于非实?诸有受者亦得大罪。

  复有十种非法,呵举破戒比丘便获大罪,诸有智者亦不应受,何等为十?

  一者诸余外道呵举比丘;

  二者不持禁戒在家白衣呵举比丘;

  三者造无间罪呵举比丘;

  四者诽谤正法呵举比丘;

  五者毁呰贤圣呵举比丘;

  六者痴狂心乱呵举比丘;

  七者痛恼所缠呵举比丘;

  八者四方僧净人呵举比丘;

  九者守园林人呵举比丘;

  十者被罚比丘呵举比丘;

  如是十种非法,呵举破戒比丘便获大罪。设依实事而呵举者亦不应受。况于非实?诸有受者亦得大罪!

  第三,不传比丘过。

  毁灭佛塔(佛寺)破坏佛像,其罪虽是极为深重,但尚不及说比丘过恶的罪性为重。所以《戒经》说:“宁可毁塔坏寺,不说他比丘粗恶罪。”

  说比丘过恶(是非)的人,其罪业超过毁破“佛塔”和“佛像”的重罪。

  看到僧人犯过失了,应当护过,慎勿宣扬。佛陀制戒是要佛子去遵行实践的,不是让佛弟子们增长见闻,充实话柄,而去批评“这位僧侣犯戒,那个尼众不规”的。这也正是今日的佛门,让人最感痛心的事!佛门丑事,多半是由佛子传播出来,而且添油加醋,愈传愈不像话,你说我的丑事,我揭你的疮疤,唯恐说得不狠,唯恐揭得不深,到最后,使人听来,简直就连一个比较清净的佛弟子也没有了。这不但毁坏了佛子自身的名誉,也破坏了许多善信者的信心,尤其糟糕的,乃是损坏了三宝的尊严。所以,在家的信士信女,应该守口如瓶,绝不可评论出家人的操守问题。在家人不得说出家人的过恶!经云:

  传人恶者,死入地狱,烊铜灌口,拔出其舌,以牛耕之,罪毕得出,生鸲鵅中,人闻其声,无不惊怖,皆言变怪,咒令其死。

  即使其过恶属实,绝不可随见随说,见人便说,不分场合,不拘时间,也不管对方听者的身分。说他人犯戒,如果说的是事实,自己便犯了“说四众过”戒,如果所说不实,更加犯了“妄语戒”,又因被说者是出家人,又犯了“毁谤三宝戒”;这三条戒,都是菩萨的重戒,无论在家出家,都是犯的波罗夷罪。波罗夷罪是现在失去戒体,死后当堕地狱的大罪,若犯一条,堕地狱的时间是他化自在天寿十六千岁,相当于人间的九十二万一千六百万年。即使是一个没有受戒的人,说出家人过失也会有“说四众过”、“妄语”、“毁谤三宝”的罪过。所以一个持戒谨严的人,绝不会轻易说他人犯戒。一个人如果常常爱说他人犯戒,他自己已然首先犯戒了。

  第四,当面的劝谏要谨慎,不能违背护教的悲心,更不能“执着僧人有过失”。

  《戒经》中曾说,如果亲见僧人犯过,已是很严重了。将劝谏的时候,须有发心的条件、见闻的条件、证果的条件等。具备以上条件后,可在过失发生的时候,适度地进行劝谏,那是为了避免僧人犯更重的过失,更是为了护持佛教。假如因此事而执着僧人有过失,则又违背了佛在《出家功德经》中的教诫:所见“僧人犯戒”现象,难免就是佛陀示现接引我们的方便,更有很多贤圣僧像作游戏一样地开导我们,很多僧人实已证果而我们不能得知,以自所见像无法决定的缘故,我们不能执着末法的僧人就没有贤圣。因此,在劝谏的时候,应如作梦中佛事,尽各人“护教的悲心”,舍自己“执实的求过之心”。以这个原则,对犯过的人当面劝告,乃至殷勤三谏,听者固善,假如不听,在没有僧团为之如法审罪的情况下,就不能再继续劝谏了。此后要切忌背后轻易传播、议论及无原则的举罪!应当以悲心念佛法衰落,避免生起执僧人犯过的染污心。

  最后,不得乱举罪。

  举罪,指见了僧人犯过后,向僧人所在僧团公开举报。有一种说法,如果眼见僧人有过失,可向僧团举罪。可是,佛门的戒律是有层次和进阶的,所以在身分上,也有严格的区别。在羯磨法中规定,僧人犯罪,应在大众僧前发露忏悔。僧人见僧人犯罪,应劝他发露忏悔,三劝不听,便在大众羯磨之际,为之举罪,使得大众以会议方式来公断。可是举罪必须有层次的限制:比丘可举七众过,比丘尼则除比丘外,可举六众过;出家众可举在家众之过,在家众不得举出家众之过。绝对不得随便举僧人之过,这不是佛制袒护比丘,因为,比丘应住持三宝,可以通授一切戒,应当教诫一切人,余众则不能。比丘尼不合读比丘戒本,也不知道比丘犯了什么罪,至于在家二众,连僧人诵戒都不可能听到,怎会明白大戒的内容,而来举出家人犯了什么戒呢?再说,出家人有出家人的僧团规制,僧人即或犯戒,自有僧团的制裁,在家众岂得越阶犯上,而来冒渎举罪?同时,一个未通大律,未能对于大律的开遮持犯有其通体认识的在家人,即或举了僧人的罪,也是每举不中的,所以出家人如果犯罪,在家众不唯不得在事后向僧人的所在僧团举罪,即或劝谏的资格,也要受到上文所述条件的限制。

  总之,弟子对于僧人过失的处理方法,应该善巧地对待,不要违背“敬上”的仪则,谨慎自己的行动。另外,俗众更应当谨慎自己的行为,而祈祷过失僧人所在的僧团接纳和教诫该僧侣,将以上过失行为看作佛陀为自己示现的教诫公案,而心怀感恩。

作者: 宣真    时间: 2018-6-25 18:17

若人出家,能脱三界轮回,证寂灭安乐,度无量众生,故出家功德不可限量。《阿难出家空经》云:“若发愿出家,向寂静处跨一步之功德,已胜过诸三千界众生,于数劫中布施妻子儿女之福德。”《贤愚经》云:“出家功德,高于须弥,深于大海,广于虚空。”《大宝积经》云:

  若有菩萨,以满三千大千世界,上至梵天香花灯明,一一灯炷如须弥山,以如是等供养如来。若有菩萨,净心持戒于师尊所,受持读诵一四句偈,净心修行乃至七步,功德胜彼无量无边。迦叶,若有菩萨,以满三千大千世界花香、末香,于百千岁,昼夜六时供养如来;若有菩萨,舍于愦闹,深畏三界,为利众生发心,趣向阿兰若处,举足七步,胜前功德无量无边。

  又云:

  菩萨最胜利益,所谓出家。若乐出家者,则能摄取十种胜利:一者不著诸欲;二者乐阿兰若;三者行佛所行;四者离凡夫行;五者不著妻子,及以财产;六者离恶道因;七者修善趣法;八者宿世善根皆不损减;九者恒为诸天之所赞羡;十者一切鬼神恭敬守护。

  三世诸佛最后成道时,皆是以出家身相而成就。《宣说大种变经》云:

  大千界众生,皆发趣菩提,假令尽一劫,男女以奉施。若人发道意,以信而出家,随佛而修学,其福胜于彼。过去未来世,一切诸如来,无有不舍家,得成无上道。三世一切佛,称赞出家法,若乐供养佛,当依佛出家。

  不必说生生世世,一生一世出家的功德,乃至一日一夜出家的功德亦不可思议。有人虽无一生出家的缘分,但发愿想要出家,或者短期出家,亦有无量功德,如今东南亚、南亚信仰佛教的国家如泰国、缅甸等都有短期出家的风气,这种做法有无边殊胜的利益。如《本缘经》中云:“以一日一夜出家故,二十劫不堕三恶道。”《僧祇律》中云:“以一日一夜出家修梵行者,离三百六十三万六千岁三途苦。”《地藏十轮经》云:“凡披出家僧衣者,诸邪魔外道,魔王夜叉等,皆不能损害彼者。”宁玛派大德华智仁波切亦云:“净戒饰着僧衣者,享用一日三宝财,其能消尽诸财障。”

  出家的功德他人无法摧毁,直至究竟菩提都不会灭尽,故说出家功德不可思议,无量无边。

 在家人守持一百天的清净居士戒,不如僧人守护一天出家戒律的功德大,这就象小孩的力量无法与青壮年的力量相比一样。

  有人以为作一个居士比较方便,可以随意而行,而出家则因戒律较多而倍感拘束,有的还因此发愿不出家,殊不知居士戒也是别解脱戒的一种,与出家戒一样,都必须以出离心为基础,才能真正得到戒体。若对轮回不但无出离心,还贪恋世间八法,那连居士戒都不可能得到,又怎么可能得到究竟的解脱呢?

  有人以为自己若以出家形象度化众生,则不会有很多有缘弟子,故还不如在家。如果你是诸佛菩萨的化现,自然不拘于出家和在家的形式,而且还会以畜生、饿鬼、魔等形象来广度众生。但如果连自己相续中的烦恼还未调伏,就说自己的修证很高,已得诸佛摄受加持,已有能力去度化众生,只能是自欺欺人而已。

  从解脱方面而言,要获得小乘阿罗汉果,必须先具有比丘(尼)的戒体,因为只有比丘(尼)戒才能完全遮止一切身口恶业,而沙弥(尼)戒、居士戒只是遮止了部分身口恶业。

  如果发心出家受比丘(尼)戒的人越来越少,则佛法中的诵戒、羯磨等法事可能无法相继,佛法就会中断。如果许多本是出家僧人行持的事业只由在家居士行持,则末法时代的颠倒衰败特征便呈现出来。

  人身难得,能以此难得人身出家修行,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无垢光尊者讲过:无始劫以来,我们已不知做过多少次帝释了,而作个出家僧人,却只有今生这一次。因此若想积累更殊胜的功德,最好还是出家,否则有些人学佛一生,到老时还是一个在家人,修行也没有进步,岂不是非常可惜?并不是所有人都一定要出家,如莲花生大师也在我们凡夫面前示现居士身,但凡夫不可能有像莲花生大师一样的神变幻化,大多数众生仍是因为业力所系缚而无法出家。

  也有人担心出家后的生活会变得拮据,而不敢发心出家。其实这种担心毫无必要,因为佛在经典中曾亲口讲过,在末法zai 难深重时,只要是精进持戒修行的出家僧人,佛陀以他无比广大的福德力令弟子们衣食无缺,即使世人仅能在指甲般大小的土地上耕种,佛陀也会加持真正修行的佛弟子,使他们不会为饥渴所困。

  有人因为家人不同意而不出家。虽然佛在戒律中规定,在出家前应首先征得父母的同意,但佛在《律本事》中同时又指出:若此人发心非常坚定,对家里已无牵挂之心,在寺庙或山林中住满了七天,且在此期间,其家人未作寻找或还未找到,他就可在此出家,可以完全获得戒体,和父母同意后出家的人没有任何区别,只是传戒的阿阇黎有一点轻微的支分罪,而这可在半月诵戒忏悔时得到清净。

  一般来说,出家很难获得父母的应允,但如果因此而退失出家之念,或有人把“父母不同意”作为不出家的理由,则无疑已因为自己的错误想法而让生身父母造下了很重的罪业。历史上,释迦牟尼佛是背着父母出家修行的,我们熟悉的虚云老和尚、法尊法师等,也是背着父母而毅然出家修道的。因此我们应谨慎对待此事,不然学佛尚未有进展,却已增加了父母的业障。

  佛在《贤愚经》中说:“若有人想发心出家,而另外有人给他制造违缘和障碍,使其出家不成功,这恶业极为严重,就像一个人掉进了黑暗一样,他会堕落到漆黑一团的黑暗地狱中受无量痛苦;就像百川汇归大海,恶业果报都集中到了制造违缘的人身上;就像劫末火烧毁须弥山,一点也不剩下一样,对别人出家制造障碍的人会被地狱中的大火烧得一无所余。”佛经中还指出,一个人出家的功德等同于建造一千万座佛塔的功德,相反,阻止他人出家,其罪业有如毁坏一千万座佛塔。由此可见,如果自己发心出家,或劝人出家,将获得很大的功德。真正发出离心出家的人,前世今生的很多罪业会逐渐消灭,增上自在安乐。

  《大宝积经郁伽长者会》中说“出家功德与在家过患”云:

  在家菩萨若入僧坊在门而住,五体敬礼然后乃入。当如是观:此处即是空行之处,无相行处,无作行处,慈悲喜舍四梵行处,是正行正住所安之处。我当何时舍于家垢?我当何时住如是行?应生如是欲出家心无有在家。修集无上正觉之道。皆悉出家趣空闲林。修集得成无上正道。

  在家多尘污,出家妙好。

  在家具缚,出家无碍。

  在家多垢,出家舍离。

  在家恶摄,出家善摄。

  在家没于爱欲淤泥,出家远离爱欲淤泥。

  在家凡俱,出家智俱。

  在家邪命,出家净命。

  在家多垢,出家无垢。

  在家衰减,出家无减。

  在家处忧,出家欢喜。

  在家则是众恶梯隥,出家出家离隥。

  在家系缚,出家解脱。

  在家畏惧,出家无畏。

  在家谪罚,出家无罚。

  在家多患,出家无患。

  在家烦热,出家无热。

  在家多求苦,出家无求乐。

  在家掉动,出家无动。

  在家贫苦,出家无苦。

  在家怯弱,出家无怯。

  在家下贱,出家尊贵。

  在家炽然,出家寂静。

  在家利他,出家自利。

  在家之人无润精气,出家之人有大滋润。

  在家结乐,出家灭乐。

  在家增刺,出家无刺。

  在家成小法,出家成大法。

  在家不调,出家调伏。

  在家离戒,出家护戒。

  在家增长,泪乳血海,出家干竭,泪乳血海。

  在家之人诸佛声闻缘觉所呵,出家之人诸佛声闻缘觉所赞。

  在家无足,出家知足。

  在家魔喜,出家魔忧。

  在家不降伏,出家降伏。

  在家奴仆,出家为主。

  在家生死际,出家涅槃际。

  在家堕落,出家拔堕。

  在家闇冥,出家明照。

  在家之人根不自在,出家之人诸根自在。

  在家狂逸,出家不逸。

  在家不相应,出家相应。

  在家下观,出家上观。

  在家多营,出家少营。

  在家少力,出家大力。

  在家谄曲,出家正直。

  在家多忧,出家无忧。

  在家箭俱,出家除箭。

  在家病患,出家无病。

  在家老法,出家壮法。

  在家放逸命,出家修慧命。

  在家诳诈,出家无诈。

  在家多作,出家无作。

  在家毒器,出家甘露器。

  在家灾患,出家无灾害。

  在家不舍,出家放舍。

  在家之人取于毒果,出家之人取无毒果。

  在家之人不爱相应,出家不与不爱相应。

  在家痴重,出家智轻。

  在家失方便,出家净方便。

  在家失正意,出家净正意。

  在家失至意,出家净至意。

  在家之人不能作救,出家作救。

  在家造穷劣,出家不造穷。

  在家非舍,出家作舍。

  在家非归,出家作归。

  在家多怒,出家多慈。

  在家负担,出家舍担。

  在家不尽一切诤讼,出家尽诤。

  在家有过,出家无过。

  在家怱务,出家闲务。

  在家热恼,出家离热。

  在家多雠。出家无雠。

  在家贮聚,出家无聚。

  在家财坚,出家德坚。

  在家忧俱,出家寂忧。

  在家损耗,出家增益。

  在家易得,出家之人亿劫难得。

  在家易作,出家难作。

  在家顺流,出家逆流。

  在家处流,出家船筏。

  在家结河,出家越度。

  在家此岸,出家彼岸。

  在家缠缚,出家离缠。

  在家嫌恨,出家寂恨。

  在家王法,出家佛法。

  在家爱染污,出家离染。

  在家生苦,出家生乐。

  在家浅近,出家深远。

  在家易伴,出家难伴。

  在家妻伴,出家心伴。

  在家匆务,出家离务。

  在家逼他苦,出家乐他。

  在家财施,出家法施。

  在家持魔幢,出家持佛幢。

  在家巢窟,出家离巢。

  在家非道,出家离非道。

  在家稠林,出家离林。

  如是长者,在家菩萨渐次思念:我恒河沙等设于大祀,为诸众生一日悉施。善调法中生出家心,是则坚实施已毕足。

  《大宝积经摩诃迦叶会》说“出家功德与在家过患”云:

  一切诸如来,赞叹出家法;

  在家多垢秽,坏灭白净法。

  增长不善法,毁灭于善法;

  在家多过失,出家离染污。

  设使百亿劫,受欲无厌足;

  受欲无厌足,在家而死灭。

  如海受众流,而无有厌足;

  凡夫亦如是,受欲无厌足。

  如火烧干草,而无厌足时;

  凡夫亦如是,受欲无厌足。

  贪欲网所缚,灭坏于世间;

  是故应离缚,为发出家故。

  在家具众过,不得无上道;

  出家修远离,尔乃得菩提。

  过去诸如来,已入于涅槃;

  住阿兰若法,获得大菩提。

  是故学诸佛,趣向阿兰若;

  舍爱离居家,然后得安隐。

  一切三千界,珍宝满其中;

  以此珍宝聚,在家施诸佛。

  若以无恼心,知于在家过;

  学诸佛如来,出家求智慧。

  既求出家已,远离诸欲火;

  举足行七步,胜以三千施。

  三千之功德,不如此一分;

  是故出家者,如来之所赞。

  成就大智慧,远离诸系缚;

  离一切诸着,乃证无上道。

  速住寂静处,断除诸欲爱;

  一切毒炽心,悉灭无有余。

  学诸佛如来,如实知诸法;

  速远离在家,住阿兰若法。

  若欲求佛道,修于远离行;

  应学阿兰若,不应乐在家。

  此是诸佛境,圣人所住处;

  能住此道者,则能得菩提。

  欲等恼众生,若求远离者;

  应离在家法,修习阿兰若。

  欲证甘露法,转无上fa 轮;

  摧伏诸魔怨,当习阿兰若。

 《悲华经》中,宝海梵志(即释迦牟尼佛前生)白佛言:

  “我以金刚智慧,破一切众生诸烦恼山,为诸众生说三乘法,为一一众生故,过百千由旬,不乘神力,往至其所而为说法,令得安住无所畏中。或有诸人于我法中欲出家者,愿无障阂,所谓羸劣失念,狂乱骄慢,无有畏惧,痴无智慧,多诸结使,其心散乱。若有女人,欲于我法出家学道受大戒者,成就大愿……”

  “若有众生少于善根,于善根中心生爱乐,我当令其于未来世,在佛法中出家学道,安止令住梵净十戒。若有众生悕心求于诸善根法,我当安止善根法中,令得成就梵行具足大戒……”

  尔时,宝藏如来复重赞叹大悲菩萨:“善哉!善哉!善大丈夫!汝能如是行菩萨道,譬如往昔须弥山宝菩萨在世间光明佛前,初发如是菩提之心,作是誓愿,亦行如是菩萨之道,过一恒河沙等阿僧祇劫。东方去此百千亿佛世界,彼有世界名光明智炽,人寿百岁,于中成佛,号智华无垢坚菩提尊王如来、应供、正遍知、明行足、善逝、世间解、无上士、调御丈夫、天人师、佛、世尊,住世说法四十五年,作于佛事。”

  尔时,佛告大悲菩萨:“彼佛般涅槃后,正法住世满一千岁,正法灭已,像法住世亦一千岁。大悲!彼佛世尊若在世,若涅槃,正法、像法于此中间,有诸比丘及比丘尼,非法毁戒,行于邪道,断法供养,无惭无愧,或断寺院僧物,或断现前僧衣服、饮食、卧具、医药,取众僧物以为己有、自用、与人、及与在家者。善男子!如是等人,彼佛世尊皆与授记于三乘中。大悲,彼如来所,若有出家着袈裟者,皆得授记不退三乘。若有比丘、比丘尼、优婆塞、优婆夷犯四重禁,彼佛于此起世尊想,种诸善根,亦与授记不退三乘。

  尔时大悲菩萨摩诃萨复作是言:“世尊!我今所愿行菩萨道时,若有众生,我要劝化令安止住檀波罗蜜,乃至般若波罗蜜,乃至劝化令住如一毛端善根,乃至成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若不安止,乃至一众生于三乘中令退转者,则为欺诳十方世界无量无边阿僧祇等现在诸佛,必定不成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世尊!我成佛已,若有众生入我法中,出家着袈裟者,或犯重戒,或行邪见,若于三宝轻毁不信,集诸重罪,比丘、比丘尼、优婆塞、优婆夷,若于一念中生恭敬心,尊重世尊,或于法僧。世尊!如是众生,乃至一人不于三乘得授记而退转者,则为欺诳十方世界无量无边阿僧祇等现在诸佛,必定不成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世尊!我成佛已,诸天龙、鬼神、人、及非人,若能于此着袈裟者,恭敬、供养、尊重、赞叹,其人若得见此袈裟少分,即得不退于三乘中。若有众生为饥渴所逼,若贫穷鬼神、下贱诸人,乃至饿鬼众生,若得袈裟少分乃至四寸,其人即得饮食充足,随其所愿,疾得成就。若有众生,共相违反,起怨贼想,展转斗诤,若诸天、龙、鬼神、干闼婆、阿修罗、迦楼罗、紧那罗、摩睺罗伽、拘办、荼毘、舍遮、人及非人,共斗诤时,念此袈裟,寻生悲心、柔软之心、无怨贼心、寂灭之心、调伏善心。有人若在兵甲斗讼断事之中,持此袈裟少分,至此辈中,为自护故供养、恭敬、尊重是诸人等,无能侵毁、触娆、轻弄,常得胜他过此诸难。世尊!若我袈裟不能成就如是五事圣功德者,则为欺诳十方世界无量无边阿僧祇等现在诸佛,未来不应成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作佛事也,没失善法必定不能破坏外道。

  善男子!尔时宝藏如来伸金色右臂,摩大悲菩萨顶,赞言:善哉!善哉!大丈夫!汝所言者,是大珍宝,是大贤善。汝成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已,是袈裟衣服,能成就此五圣功德作大利益。善男子!尔时,大悲菩萨摩诃萨闻佛称赞已,心生欢喜,踊跃无量,因佛伸此金色之臂,长指合缦,其手柔软,犹如天衣,摩其头已,其身即变,状如童子二十岁人。善男子!彼会大众,天、龙、鬼神、干闼婆、人及非人,叉手恭敬向大悲菩萨,供养散种种华,乃至伎乐而供养之。复种种赞叹,赞叹已,默然而住。……

  愿我亦于半贤劫之中调伏众生。是半劫中,诸佛所有声闻弟子,毁于禁戒,堕在诸见,于诸佛所,无有恭敬,生于嗔恚、恼害之心,破法坏僧、诽谤贤圣,毁坏正法、作恶逆罪。世尊!我成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时,悉当拔出于生死污泥,令入无畏涅槃城中。我般涅槃后,正法贤劫一时灭尽。若我涅槃,正法贤劫俱灭尽已,我之齿骨并及舍利,悉当变化作佛形像,三十二相璎珞其身,一一相中有八十种好,次第庄严,遍至十方无量无边无佛世界,一一化佛以三乘法,教化无量无边众生,悉令不退。

  成全人出家功德无量。供养百千沙门,不如欢喜心放一人出家。

  《山海慧菩萨经》云:

  尔时,众中有一菩萨,名为山海慧,德自在名闻十方。于大众中,即从坐起,正衣服,为佛作礼,前白佛言:“世尊,一切众生所修习者,何等功德最为第一?

  佛告山海慧:“汝今谛听谛听,善思念之,吾今为汝解脱说:若有众生,以饮食、衣服布施一世界众生,不如有人一时之间正念礼拜所得功德无量无边、不可思议。复置是事,若得有人终身礼拜,不如有人活一生命功德复多。复置是事,若复有人活百千命,不如有人一发善心造立塔寺,以四事供养,供养四沙门功德复多。复置是事,若复有人供养百千沙门,不如有人一发善心,心怀欢喜放一人出家功德复多。

  《贤愚经》云:

  尔时世尊,赞叹出家。功德因缘其福甚多。若放男女、若放奴婢、若听人民、若自己身,出家入道者,功德无量。布施之报,十世受福,六天人中,往返十到,犹故不如放人出家及自出家功德为胜。何以故?布施之报,福有限极。出家之福,无量无边。又持戒果报,五通神仙,受天福报,极至梵世。于佛法中,出家果报,不可思议,乃至涅槃,福故不尽。

  假使有人,起七宝塔,高至三十三天。所得功德,不如出家。何以故?七宝塔者,贪恶愚人,能坏破故。出家之法,无有毁坏。欲求善法,除佛法已,更无胜故。如百盲人,有一明医,能治其目,一时明见。又有百人,罪应挑眼,一人有力,能救其罪令不失目。此二人福,虽复无量,犹亦不如听人出家及自出家其福弘大。何以故?虽能施于二种人目,此人唯各获一世利。又肉眼性,性有败坏。听人出家、若自出家,展转示导众生永劫无上慧眼。慧眼之性,历劫无坏。何以故?福报人天之中,恣意受乐,无穷无尽,毕成佛道。所以者何?由出家法,灭魔眷属,增益佛种,摧灭恶法,长养善法,灭除罪垢,兴无上福业。是故佛说出家功德,高于须弥,深于大海,广于虚空。

  若使有人为出家者,作诸留难,令不从志,其罪甚重。如夜黑闇无所覩见,是人罪报,亦复如是,入深地狱黑闇无目。譬如大海,江河百流,悉投其中。此人罪报,亦复如是。一切诸恶,皆集其身。如须弥山劫火所烧,无有遗余,此人亦尔。地狱火烧,无有穷已。譬如迦留楼酰尼药,极为毒苦。若等斤两,比于石蜜。彼善恶报,亦复如是。听人出家、若自出家,功德最大。以出家人,以修多罗为水,洗结使之垢,能灭除生死之苦,为涅槃之因。以毗尼为足。践净戒之地,阿毘昙为目,视世善恶,恣意游步八正之路,至涅槃之妙城。以是义故,放人出家、若自出家,若老若少,其福最胜。

  由教证可以了知,自出家者,功德无量无边。放人出家功德亦无量无边。
 福增长者出家的公案

  《贤愚经》中记载了一则福增长者出家修行证果的感人公案:

  尔时世尊在王舍城迦兰陀竹园。时王舍城,有一长者,名尸利苾提(福增)。其年百岁,闻出家功德如是无量,便自思惟:我今何不于佛法中出家修道?即辞妻子奴婢大小,我欲出家,其人老耄。家中大小,莫不厌怡。轻贱其言,无从用者。闻欲出家,咸各喜言。汝早应去,何以迟晚,今正是时!

  尸利苾提,即出其家。往趣竹林,欲见世尊求出家法。到竹林已,问诸比丘:佛世尊大仙,大悲广利天人者,今何所在?比丘答言:如来世尊,余行教化,利益不在。尸利苾提又问:次佛大师智慧上足,更复是谁?比丘指示彼尊者:舍利弗是。即柱杖至舍利弗所。舍杖作礼,白言:尊者,听我出家。时舍利弗视是人已,念此人老,三事皆缺,不能学问坐禅佐助众事,告言:汝去,汝老年过,不得出家。次向摩诃迦叶优波离阿菟楼陀等,次第五百大阿罗汉,彼皆问言。汝先向余人未。答言:我先以向世尊,世尊不在,次向尊者舍利弗,又问彼何所说。答言:彼告我言,汝老年过不得出家,诸比丘言,彼舍利弗智慧第一,尚不听汝,我等亦复不听汝也。譬如良医,善知瞻病。舍不疗治,余诸小医,亦悉拱手。当知是人,必有死相。以舍利弗大智不听,其余比丘亦尔不听。

  尸利苾提求诸比丘,不得出家,还出竹园,住门阃上。悲泣懊恼,举声大哭:我从生来,无有大过,何故特不听我出家?如优波离、剃发贱人、泥提、下秽除粪之人、鸯掘摩罗杀无量人及陀塞羁、大贼恶人,如是等人,尚得出家。我有何罪,不得出家?作是语时,世尊即于其前踊出。放大光明,相好庄严,譬如忉利天王帝释七宝高车。佛问福增:汝何故哭?尔时长者,闻佛梵音,心怀喜踊,如子见父,五体投地,为佛作礼,泣白佛言:一切众生,杀人作贼,妄语诽谤,下贱等人,皆得出家。我独何罪,特不听我佛法出家?我家大小,以我老耄,不复用我,今于佛法,不得出家。今设还家,必不前我,当何所趣?我今定当于此舍命。

  尔时佛告尸利苾提:谁能举手于虚空中而作定说,是应出家,此人不应是老?长者白佛言:世尊,法转轮王、第一智子、次佛、第二世间导师舍利弗者。此不听我佛法出家。尔时世尊,以大慈悲,慰喻福增,譬如慈父慰喻孝子,而告之言:汝莫忧恼,我今当令汝得出家。非舍利弗三阿僧祇劫精懃苦行、百劫修福,非舍利弗世世难行、破头挑眼、髓脑血肉、皮骨手足、耳鼻布施,非舍利弗投身饿虎、入于火坑、身琢千钉、剜身千灯,非舍利弗国城妻子、奴婢象马、七宝施与,非舍利弗初阿僧祇劫供养八万八千诸佛,中阿僧祇劫供养九万九千诸佛,后阿僧祇劫供养十万诸佛世尊,出家持戒、具足尸波罗蜜,非舍利弗于法自在,何得制言此应出家、此人不应?唯我一人,于法自在。唯我独乘六度宝车,被忍辱铠。于菩提树下,坐金刚座。降魔王怨,独得佛道,无与我等。汝来随我,我当与汝出家。如是世尊种种慰喻。

  福增忧恼即除,心大欢喜,便随佛后,入佛精舍,告大目犍连,令与出家。何以故?众生随缘得度,或有于佛有缘,余人则不能度。于余人有缘佛则不能度,于舍利弗有缘。目连、迦叶、阿那律、金毗罗等一切弟子,则所不度。如是展转,随其有缘,余人不度。尔时目连亦思,此人年高老耄,诵经坐禅佐助众事,三事悉缺。然佛法王,勅使出家,理不可违。即与出家,受具足戒。此人前世,已种得度因缘。已吞法钩,如鱼吞钩,必出不疑。已曾修集诸善功德。昼夜精勤,修习读诵修多罗毘尼阿毘昙,广通经藏。

  以年老故,不能随时恭敬迎送礼问上座。诸年少比丘,以先出家,为上座故,常苦言克切:此老耄比丘,自恃年高,诵经学问,憍慢自大。不相敬承。时老比丘,便自思惟:我在家时,为家大小之所刺恼。今来出家,望得休息,而复为此诸年少辈之所激切,何罪乃尔?!益增苦恼。又作是念:我今宁死。时彼林边,有大河水,既深且駃。寻往岸边,脱身袈裟,置树枝上。长跪向衣,啼泣堕泪,自立誓言:我今不舍佛法众僧,唯欲舍命。我此身上衣,布施持戒精进诵经。设有报者,愿我舍身,生富乐家,眷属调顺,于我善法,不作留难,常遇三宝,出家修道,遭值善师,示悟涅槃。誓已,于河深驶回波覆涌之处,欲投其中。尔时目连以天眼观我老弟子为作何事,寻见弟子,放身投水,未至水顷,以神通力,接置岸上。问言:法子汝何所作?尸利苾提甚大惭愧,即自思惟:当以何答?我今不应妄语诳师,设诳师者,世世获罪,当为舌根。又我和上,神通玄鉴。我纵妄语,亦自知之。世若有人,智慧明达,性实质直,诸天应敬。若有智慧,而怀谄诳,可为人师,人应恭敬供养。若无智慧,而有质直,虽不兼物,行足自济。若人愚痴,心怀诳谄,一切众中,恶贱下劣。设有所说,人悉知之。皆言:此人谄欺无实。假令实说,舍不信用。是故我若欺诳和上,此非我宜,当如实说。

  即白师言:我厌家出家,欲求休息。今复不乐,故欲舍命。目连闻已,即作是念:此人设当不以生死恐畏之事而怖之者,于出家利,空无所获。即告之言:汝今至心,捉我衣角,莫中放舍。即奉师教,譬如风性,轻举所吹尘草,上冲虚空,神足游空,若捉一毛,随意所至。尔时目连,犹如猛鹰衔于小鸟,飞腾虚空。目连神足,亦复如是。身升虚空,屈申臂顷。至大海边,海边有一新死女人,面貌端正身容殊妙,相好具足。见有一虫,从其口出,还从鼻入,复从眼出,从耳而入。目连立观,观已舍去。尸利苾提白言:和上,此何女人,状相如是?目连告言:时到当说。

  小复前行,见一女人,自负铜镬,搘镬着水。然火吹之,既沸,脱衣自入镬中。发爪先脱,肉熟离骨,沸吹骨出在外。风吹寻还成人,自取其肉而食噉之。福增见已,心惊毛竖,白言:和上,自食肉者,为是何人?目连告曰:时到当说。

  次小前行,见一大身,多有诸虫,围唼其身,乃至支节,无有空处如针头许。时有大声,叫唤啼哭,震动远近,如地狱声,言:和上,大恶声为是何人?目连告言:时到当说。

  复见有一大男子,周匝多有兽头人身,诸恶鬼神,手执弓弩,三叉毒箭,镞皆火燃,共射之,身皆燋燃。白言:和上,此是何人,受兹苦毒?逃走无所。师言且住,时到当说。

  次前经久,见一大山,下安刀剑,见有一人,从上投下,刀戟剑矟,坏刺其身,即自收拔,还竖本处,复还上山,如前不息。见已白师:此复何人而受斯苦?告言且止,时至当说。

  次前见有一大骨山,高七百由旬,能鄣蔽日,使海荫黑。尔时目连,于此骨山一大肋上,来往经行,弟子随行,寻自思惟:我今和上,既已无事,我宁可问向来事不?念已白言:唯愿和上,为我解说向所见事。目连告言:今正是时。

  即白和上:先所见者,是何女人?目连答言:汝欲知者,是舍卫城大萨薄妇,容貌端正,夫甚爱敬。尔时萨薄,欲入大海,贪恋此妇,不能舍离。即将入海,与五百估客,上船入海。时妇常以三奇木头,擎镜照面,自覩端正,便起憍慢,深生爱着。时有一大龟,以脚蹋船。船破没海,萨薄及妇,五百估客,一切皆死。大海之法,不受死尸。若水回波,夜叉罗剎,出置岸上。众生命终,随所爱念,死即生中。或有难言,随所爱着。便往生者,谁爱地狱而入地狱者?众人答曰:若有众生,盗三尊财及父母物,乃至杀人,如是大罪,应堕炽火地狱。是人为风寒冷病所逼,便思念火,欲得入中,念已命终,便堕是狱。若人盗佛灯明及直,或盗僧祇灯烛薪草,若破坏拨撤僧祇房舍讲堂,若冬寒时剥脱人衣,若以力势以氷寒时,水灌奴婢及以余人。若抄掠时,剥人衣裳。如是罪报,应堕寒氷地狱。是人为热病所逼,常思寒冷之处。念想之时,便堕此狱。优钵罗、钵头摩、拘物头、分陀利地狱亦复如是。寒地狱中,受罪之人,身肉氷燥,如燋豆散,脑髓白爆。头骨碎破百千万分。身骨劈裂。如烈箭铷。若人悭贪,断饿众生,随时饮食,应堕饿鬼。得逆气病,不能下食。瞻病知识,以种种食,强劝之言。是甜是酢,此美易消。汝可强食,便起恚心。使我何时眼不见食,尔时命终,生饿鬼中。若人愚痴,不信三宝,诽谤毁道,应堕畜生。为病所困,唯得伏卧。不得偃侧,不喜善言,左右定知此人必死,便逼劝言:汝当听法受斋受戒,汝当见佛像见比丘僧,汝当布施,其人心意,都不喜乐。为强敦晓喻,便增恶念。愿我得一不闻三宝善名处者,快不可言。尔时命终,生畜生中。若有修善种人天因,此人不为大病所困,临命终时,心不错乱,所亲左右,知其将死,各劝之言:乐闻法不?欲见像不?欲见比丘听经偈不?汝喜欲得受斋戒不?欲得财物施佛像不?悉答言好,复与说言。施佛形像,得成佛道。供养法者,在所生处,得深智慧,达解法相。若施众僧,所生之处,得大珍宝,随意无乏。病人闻已,欢喜愿言。使我所生常遇三宝闻法开悟。尔时命终,得生人中,若人广种生天善因,清净施戒,乐听经法,修持十善,其人将终,安隐仰卧,见佛形像天宫婇女及闻天乐,颜色和悦,举手上向。尔时命终,即生天中。此萨薄妇,自爱着身,命终还生故身作虫,舍此虫身,堕大地狱,受苦无量。尸利苾提。白言:和上,自食肉者,是何妇人?目连告曰:是舍卫国优婆夷婢。彼优婆夷,请一清净持戒比丘,夏九十日,奉给供养。于自陌头,起房安止,自办种种香美饮食。时到使婢送食供养,婢至屏处,选好美者,自取食之,余与比丘。大家觉婢颜色悦泽有饮食相,问言:汝得无污比丘食。答言大家,我亦有信非邪见人,何缘先食?比丘食已,有残与我,我乃食之。若我先食,使我世世自食身肉。以是因缘故,先受轻系花报之罪,命终当堕大地狱中,受正果报,苦毒无量。

  福增白言:所见大身,诸虫唼食,发大恶声,复是谁乎?告言福增:是獭利咤营事比丘,以自在故,用僧祇物花果饮食,送与白衣。受此花报,于此命终,堕大地狱。唼食诸虫,即是尔时得物之人。福增白言:和上,彼举声哭,众箭竞射,洞身火燃,复是何人?目连告言:此人前身,为大猎师,多害禽兽,以是罪故,受斯苦毒。于此命终,堕大地狱,经久难出。又问:和上,彼大山上自投来下,刀剑矛矟,刺割其身,投已复上,此是何人?目连告言:是王舍城王。大健鬪将,以猛勇故。身处前锋,或以刀剑矛矟,伤克物命故受此报。于是死已,堕大地狱,受苦长久。福增又白:今此骨山,复为是谁?目连告言:汝欲知者,此即是汝故身骨也。

  尸利苾提闻是语已,心惊毛竖,惶怖汗水,白言:和上,曼我今者,心未裂顷,时为我说本末因缘。目连告言:生死轮转,无有边际,而善恶业,终无朽败,必受其报,造若干业,随行受报。

  目连又言:过去世时,此阎浮提,有一国王,名曰昙摩苾提(秦言法增)。好喜布施持戒闻法,有慈悲心,性不暴恶,不伤物命,王相具足。正法治国,满二十年。事简闲暇,共人博戏。时有一人犯法杀人,诸臣白王:外有一人,犯于王法,云何治罪?王时慕戏,脱答之言:随国法治。即案限律,杀人应死,寻杀此人。王博戏已,问诸臣言:向者罪人,今何所在?我欲断决,臣白王言:随国法治,今已杀竟,王闻是语,闷绝躃地。诸臣左右,冷水洒面,良久乃稣,垂泣而言:宫人妓女,象马七宝,悉何处在?唯我一人,独地狱中,受诸苦痛。我本未为王时,而此宫中,亦有王治。我不久死,此中亦当续有王治。我名为王,而害人命,当知便是栴陀罗王,不知世世当何所趣?我今决定,不须为王,即舍王位,入山自守。时王命终,生大海中,作摩竭鱼。其身长大,七百由旬,诸王大臣,自恃势力,抂克百姓。离别人民。剥脱众生,命终多作摩竭大鱼,多有诸虫,唼食其身。譬如拘执及毾茸,着身诸虫,亦复如是。身癈痒故,揩颇梨山。碎杀诸虫,血流污海,百里皆赤。以此罪缘,于是命终,堕大地狱。时摩竭鱼,一眠百岁。觉已饥渴,即便张口,海水流入,如注大河。尔时适有五百估客,入海采宝,值鱼张口,船行驶疾,投趣鱼口。贾人恐怖,举声大哭,各作是言:我等今日,决定当死,各随所敬,或有称佛及法众僧,或称诸天山河鬼神父母妻子兄弟眷属。并作是言:我等今日,是为最后见阎浮提,更永不见。尔时垂入摩竭鱼口,一时同声:称南无佛。时鱼闻称南无佛声,实时闭口,海水停止,诸贾客辈,从死得活,此鱼饥逼,即便命终,生王舍城中。夜叉罗剎,即出其身。置此海边,日曝雨浇,肉消骨在,此骨山是。

  福增当知,尔时法增王者,汝身是也。缘杀人故,堕大海中,为摩竭鱼。汝今既已,还得人身。不厌生死。若于此死,当堕地狱欲出甚难。时尸利苾提,既见故身,闻是说已,。畏于生死,于所修法,次第忆念,系心住意,观见故身。解法无常厌离生死,尽诸结漏,得罗汉道。目连欢喜,告言:法子,汝今所应作者,皆已作竟。汝来向此,因我力来。汝今可以自神力去,尔时目连,飞升虚空。尸利苾提随和上后,如鸟子从母。

  还至竹林,时诸年少,未知得道,如前激刺。尸利苾提心已调顺,威仪安详,默无所陈。佛知此事欲护诸比丘不起恶业故,又欲显此老比丘德,于大众中,呼福增言:汝来福增,汝今日往大海边耶?福增白言:实往世尊。汝所见者,今可说之。福增比丘具白世尊如所见事。佛言:善哉善哉!福增比丘,如汝所见事实如是,汝今已离生死之苦,得涅槃乐,应受一切人天供养。比丘所应作事,汝已具足。年少比丘,闻佛是语,深怀忧悔。如是智慧贤善之人,我等无智,恶心刺挊,我等云何受此罪报?时诸比丘,即从坐起,至福增所,五体投地,而作是言:诸善人生,与悲俱生。大德今生,亦应当与大悲俱生。唯愿于我生怜愍心,受我悔过。福增答言:我于诸人,无不善心可尔悔过。尸利苾提见诸年少心怀恐怖,即为说法。

  诸比丘闻厌生死法,精勤修集,断结尽漏,得阿罗汉道,福增因缘善名流布遍王舍城,诸人咸言:甚奇甚特!此长老者,于此城中,老耄无施。今于佛法,出家成道,显说如是希有妙法。时城中人,多发净心,或有听放男女奴婢人民令出家者,或自出家者,莫不欢喜相劝出家。

  由福增长者出家的公案,可知出家功德无量无边。福增百岁,方乃出家,而能成就如是诸大功德,何况诸盛年之人,欲求妙胜大果报者,应勤修法出家学道。

  难陀比丘离染出家

  尔时世尊,有弟名曰难陀。身如金色,具三十相,短佛四指。妻名孙陀罗,仪容端正世间罕有,光华超绝人所乐见。难陀于彼缠绵恋着无暂舍离,染爱情重毕命为期。世尊观知受化时至,即于晨朝着衣持钵,将具寿阿难陀为侍者,入城乞食次至难陀门首而立,以大悲力放金色光,其光普照难陀宅中皆如金色。

  于时难陀便作是念:光明忽照,定是如来。令使出看乃见佛至。即便速返白难陀曰:世尊在门。闻此语已,即欲速出迎礼世尊。时孙陀罗便作是念:我若放去,世尊必定与其出家。遂捉衣牵不令出去。难陀曰:今可暂放,礼世尊已,我即却回。孙陀罗曰:共作要期方随意去。以庄湿额而告之曰:此点未干即宜却至,若迟违者罚金钱五百。难陀曰:可尔。

  即至门首顶礼佛足,取如来钵却入宅中,盛满美食持至门首。世尊遂去即与阿难陀。世尊现相不令取钵。如来大师威严尊重不敢唤住。复更授与阿难陀,阿难陀问曰:汝向谁边取得此钵?答曰:于佛边取。阿难陀曰:宜授与佛。答曰:我今不敢轻触。大师默然随去。世尊至寺,洗手足已,就座而坐。难陀持钵以奉,世尊食已,告曰:难陀,汝食我残不?答言:我食。佛即授与,难陀食已。世尊告曰:汝能出家不?答言出家。然佛世尊昔行菩萨道时,于父母师长及余尊者所有教令曾无违逆,故得今时言无违者。即告阿难陀曰:汝与难陀剃除须发。答曰:如世尊教。即觅剃发人,为其落发。

  难陀见已,告彼人曰:汝今知不?我当不久作转轮王,汝若辄尔剃我发者,当截汝腕。彼便大怖裹收刀具,即欲辞出。时阿难陀便往白佛,佛便自去。诣难陀处问言:难陀汝不出家?答言:出家。是时世尊,自持瓶水灌其顶上,净人即剃。便作是念:我今敬奉世尊,旦为出家,暮当归舍。既至日晚,寻路有行。尔时世尊,于其行路化作大坑。见已便念孙陀罗斯成远矣,无缘得去。我今相忆或容致死,如其命在至晓方行。忆孙陀罗愁苦通夜。尔时世尊知彼意已,告阿难陀曰:汝今宜去告彼难陀,令作知事人即便往报。世尊令尔作知事人。问曰:云何名为知事人?欲作何事?答曰:可于寺中捡挍众事。问曰:如何应作?答言:具寿凡知事者,若诸苾刍出乞食时,应可洒扫寺中田地,取新牛粪次第净涂。作意防守勿令失落,有平章事当为白僧。若有香花应行与众,夜闭门户至晓当开。大小行处常须洗拭。若于寺中有损坏处,即应修补。

  闻是教已。答言:大德如佛所言我皆当作。时诸苾刍于小食时执持衣钵,入劫比罗城为行乞食。于时难陀见寺无人,便作是念,我扫地了,即可还家。遂便扫地。世尊观知,以神通力令扫净处粪秽还满。复作是念:我除粪秽,方可言归。放箒收持粪秽无尽。复作是念:闭户而去。世尊即令闭一房竟更闭余户,彼户便开,遂生忧恼。复作是念:纵贼损寺此亦何伤?我当为王更作百千好寺倍过于是。我宜归舍。若行大路恐见世尊,作是思量即趣小径。佛知其念从小道来,既遥见佛不欲相遇。路傍有树枝荫低垂,即于其下隐身而住。佛令其树举枝高上其身露现。佛问难陀:汝何处来?可随我去。情生羞耻从佛而行。佛作是念:此于其妇深生恋着,宜令舍离。为引接故,出劫比罗城,诣室罗伐。

  既至彼已,住毗舍佉鹿子母园。佛念难陀愚痴染惑,尚忆其妻爱情不舍,应作方便令心止息,即告之曰:汝先曾见香醉山不?答言未见。若如是者捉我衣角。即就捉衣。于时世尊犹如鹅王,上升虚空至香醉山。将引难陀左右顾盼,于果树下见雌猕猴,又无一目即便举面直视世尊。佛告难陀曰:汝见此瞎猕猴不?白佛言见。佛言:于汝意云何?此瞎猕猴比孙陀罗谁为殊胜?答言:彼孙陀罗是释迦种,犹如天女,仪容第一举世无双。猕猴比之,千万亿分不及其一。

  佛言:汝见天宫不?答言未见。可更捉衣角。即便执衣还。若鹅王上虚空界至三十三天,告难陀曰:汝可观望天宫胜处。难陀即往欢喜园、婇身园、麁身园、交合园、圆生树、善法堂。如是等处诸天苑、园花果浴池游戏之处,殊胜欢娱悉皆遍察,次入善见城中。复见种种鼓乐丝竹微妙音声,廊宇踈通床帷映设,处处皆有天妙婇女,共相娱乐。难陀遍观见一处所,唯有天女而无天子,便问天女曰:何因余处男女杂居受诸快乐,汝等何故唯有女人,不见男子?天女答曰:世尊有弟名曰难陀,投佛出家专修梵行,命终之后当生此间,我等于此相待。难陀闻已踊跃欢欣,速还佛所。世尊问言:汝见诸天胜妙事不?答言:已见。佛言:汝见何事?彼如所见具白世尊。佛告难陀:见天女不?答言:已见。此诸天女比孙陀罗,谁为殊妙?白言世尊:以孙陀罗比此天女,还如香醉山内以瞎猕猴比孙陀罗,百千万倍不及其一。佛告难陀:修净行者有斯胜利,汝今宜可坚修梵行,当得生天受斯快乐。闻已欢喜,默然而住。

  尔时世尊便与难陀,即于天没至逝多林。是时难陀思慕天宫而修梵行,佛知其意,告阿难陀曰:汝今可去告诸苾刍,不得一人与难陀同座而坐,不得同处经行,不得一竿置衣,不得一处安钵及着水瓶,不得同处读诵经典。阿难陀传佛言教,告诸苾刍。苾刍奉行皆如圣旨。是时难陀既见诸人不共同聚,极生羞愧。后于一时。阿难陀与诸苾刍。在供侍堂中。缝补衣服。难陀见已便作是念:此诸苾刍,咸弃于我,不同一处。此阿难陀既是我弟,岂可相嫌?即去同坐。时阿难陀速即起避,彼言:阿难陀,诸余苾刍事容见弃,汝是我弟,何乃亦嫌?阿难陀曰:诚有斯理,然仁行别道,我遵异路,是故相避。答曰:何谓我道云何尔路?答曰:仁乐生天而修梵行,我求圆寂而除欲染。闻是语已倍加忧戚。

  尔时世尊知其心念,告难陀曰:汝颇曾见捺洛迦不?答言:未见。佛言:汝可捉我衣角。即便就执。佛便将去往地狱中。尔时世尊在一边立,告难陀曰:汝今可去观诸地狱。难陀即去。先见灰河,次至剑树粪屎火河,入彼观察,遂见众生受种种苦。或见以钳拔舌捩齿抉目,或时以锯解其身,或复以斧斫截手足,或以牟[矛*(替-曰+贝)]镵身,或以捧打矟刺,或以铁锤粉碎,或以镕铜灌口,或上刀山剑树碓捣石磨铜柱铁床受诸极苦,或见铁镬猛火沸腾热焰洪流煮有情类,见如是等受苦之事。复于一铁镬空煮炎热中无有情,覩此忧惶,问狱卒曰:何因缘故,自余铁镬皆煮有情,唯此镬中空然沸涌?彼便报曰:佛弟难陀,唯愿生天专修梵行,得生天上暂受快乐,彼命终后入此镬中,是故我今然镬相待。难陀闻已,生大恐怖。身毛皆竖,白汗流出。作如是念,此若知我是难陀者,生叉镬中。即便急走,诣世尊处。佛言:汝见地狱不?难陀悲泣雨泪哽咽而言,出微细声白言已见。佛言:汝见何物?即如所见具白世尊。佛告难陀:或愿人间或求天上勤修梵行,有如是过。是故汝今当求涅槃以修梵行,勿乐生天而致勤苦。难陀闻已,情怀愧耻,默无所对。

  尔时世尊知其意已,从地狱出至逝多林。即告难陀及诸苾刍曰:内有三垢,谓是淫欲、瞋恚、愚痴。是可弃舍,是应远离,法当修学。

  难陀在佛的教诲下离欲出家,听佛陀为说《入胎经》,信受奉行,越生死海险难之处,获阿罗汉果,至安隐究竟涅槃。

  苏帕长老尼的故事

  佛陀在世时,有一位叫苏帕的长老尼。她出生在王舍城一个婆罗门家庭。佛陀道王舍城游化时,她随佛陀出家,不久证阿那含果。一天,她到偏远的芒果林修禅,途中遇到一位贪色的恶少挡住了她的去路。恶少极力挑逗、百般纠缠,苏帕长老尼与之唇枪舌剑地论战。

  恶少言:

  原野香风吹,众树花开满;初春好时光,花林可交欢。

  你似塘中莲,生于魔鬼间,梵行不享用,美器空凋残。

  苏帕长老尼言:

  此身本易碎,走向坟墓间,身中尽污垢,何处使你恋?

  恶少言:

  你身似金像,眼似莲花瓣,看到你两眼,情欲倍增添。

  苏帕长老尼言:

  “玩偶和木偶,我曾亲眼见,似美能起舞,全凭一线牵。

  一旦线解除,身首全散乱。吾身亦如是,”四大’为零件。

  地、水和火、风,有何可爱恋?”

  好个苏帕长老尼,对自己的眼睛毫无恋着,抠出一只眼珠递给恶少。恶少一见,大惊失色,急忙施礼赔罪,落荒而逃。

  任随何等尴尬的世间或出世间悬难,对于掌握证悟智慧的圣者来说,都只是如同游戏,自有无穷无尽的方式方法,解决任何困难。

  推父落水 逼母改嫁

  世俗的孝道,虽有导人向善的增上力量,但当这一行为的形式愈发被看重以后,也会逐渐形成重形式、轻实质的教条理解。禅门超迈夺俗的出离修为,当然要从偏俗的情执或形式中解放出来,宋代禅门,便曾发生这样一桩惊世骇俗的公案。

  宋代,有一个渔民家庭,世代以捕鱼为业,十分贫寒,全家以渔船为家产。渔夫有一妻一子,生活在船上,船至何方,家到何方。渔夫的儿子宿具善根,受邻人影响,暗自信佛,其父母并不理解。小儿每每将所捕活鱼放生,父母发现,则每每痛加斥责。

  岁月如梭,小儿很快长成少年,因宿具善根,对于佛法的虔信,愈加迫切。父母捕鱼为业的生计和对其信仰的反对,使他倍感苦恼。在俗甚难修行,出家修行的志愿一直深藏在心底。但以当时的世道民风,渔人生活的现况,使他难以获得修行佛法的自在。终有一天,他向父亲提出了出家修行的请求,自然遭遇强烈反对,水上的交谈使少年越来越绝望,他用猛厉的方式为自己争求出路,父亲仍旧全力反对其出家。少年痛念生死无常,命光有限,相互牵缠,不如求一解脱,在一再哀求仍遭拒绝之后,为了求得生命的自由,他推开父亲,打算夺路出行。未曾想,父亲不慎落水,抢救之下,全无结果,愤愤离世。返回家中,于母亲谈及所愿和父亲不慎落水之事,其母痛心欲绝。少年并未因此而放弃出离志愿,他劝慈母改嫁,以寻求新的生活,并很快料理完家中一切后事,匆忙前往深山古寺,迫切地寻求心灵解脱。

  寺院收留了他,虽然修行的生活,是他一直所追求的,但寻求这种生活的代价,使他日夜遭受良心和伦理的双重煎熬,他不分昼夜地痛念“推父落水,逼母改嫁,该当何罪?!”俗情之懊恼,失亲之悲痛,使他不分日夜、分分秒秒地口念心思这三句话。在参禅清修的生活中,这三句话代替了他的一切思维,悲切懊恼,生死磨砺,念念相续,如口头禅,而又比任何口头禅都更为真切,三十年间,未曾间断一刹那,这口头禅,成为他生命中贯穿一切的真话头。

  如此行持,三十年此话头不变,忽然有一日,桶底脱落,心光毕露,其身与心,极得自在,以般若力,忆念父母,现在其前,为其说法,当下得度,三十年痛触心扉,以智慧力,瞬间得度,世出世间,大孝阜成。

  度父母已毕,即语世人:“所做已办,已悟佛心。”僧俗两众,皆为其孝思所感,闻说度脱父母之身心,皆感佩涕零。大师复告世人曰:“吾今已预知时至,各人为道珍重,某向大众告假。”众一再挽留,大师云:“吾不来世间矣!”言毕坐逝。

  在五浊世间,大师决志修道,以勇猛心,完成所愿,当知,五浊众生,浊见难调,诸修道人,当逆顺一如,于生死世间,诸未度者中,使孝道良知,亲情道念,一一得度!

  怡山惟然禅师与《礼佛发愿文》

  怡山惟然禅师,是唐末的禅宗硕德。一生行持高操,举止朴实。英年出家,在当时诸大德的提点和磨练下,彻悟心源,决意终老山林,一心苦修。

  不料当世,风雨飘摇,民不聊生,经常战乱,老百姓很难过上安稳的生活。一次战乱后,一位妇女,带着几个孩子慌忙逃难,丈夫死于战乱中。一家人落荒到深山里,毫无接济,不知道如何才能生存下去。机缘巧合,怡山禅师路经这片山野,母子到禅师面前哀求食物。禅师慈悲,决定帮助母子度过危难。然而,战乱并没有很快过去,而救济母子的生活重担却越来越重。禅师数年如一日,无怨无悔地帮助这一家人,使他们有勇气生存下去。数年后,战乱平复,禅师回到丛林。平静的生活过了没多久,战争又开始了……

  在这人命如草芥,死活无人问津的年代,禅师先后救济帮助了六七户类似的家庭。数十年后,人们看到一位须发苍苍的老者,一个人独自行进在山林中,向着一个寺院的方向进发。因为过分衰老和劳累,他卧倒在小溪边,溘然长逝。

  这位老人就是怡山禅师,浑身褴褛,人们看不清他是僧是俗,善良的路人对老人进行了简单地殓葬。他的身上别无长物,只有一篇他的愿文……从这篇愿文中,大家了解到这位老人毕生的愿望和追求,无不感怀涕零。

  直至乾隆皇帝编修大藏经,这篇愿文才被摆到了桌上,主修官面对严格的入藏规定,不知如何是好。怡山禅师不甚明了的身份,是绝对不符合入藏要求的。然而,很多读诵过这份愿文的佛弟子都坚定地认为它应该正式编入藏经。

  正在人们争论不休,疑惑不已时,愿文放射出夺目的七色光芒,照亮了寺院和天空,并发出隆隆的巨响,这分明是龙天护法在为这份愿文作证明,于是主修官再也不敢犹豫,将该愿文正式编入了大藏经。怡山禅师是不会在意他的愿文是否能进入藏经地。但是,当后世子孙在读诵藏经并与怡山禅师生发起同样大愿的时候,大师在常寂光中一定会破颜微笑。怡山禅师《礼佛发愿文》全文如下:

  归命十方调御师,演扬清净微妙法;

  三乘四果解脱僧,愿赐慈悲哀摄受!

  弟子众等,自违真性,枉入迷流。随生死以飘沉,逐色声而贪染。十缠十使,积成有漏之因;六根六尘,妄作无边之罪。迷沦苦海,深溺邪途。着我耽人,举枉措直,累生业障,一切愆尤。仰三宝以慈悲,沥一心而忏悔。     

  所愿:

  能仁拯拔,善友提携。出烦恼之深渊,到菩提之彼岸。

  此世福基命位,各愿昌隆;来生智种灵苗,同希增秀。生逢中国,长遇明师。正信出家,童真入道。六根通利,三业纯和。不染世缘,常修梵行。执持禁戒,尘业不侵。严护威仪,蜎飞无损。不逢八难,不缺四缘。般若智以现前,菩提心而不退。修习正法,了悟大乘。开六度之行门,越三祗之劫海。建法幢于处处,破疑网于重重。降伏众魔,绍隆三宝。承事十方诸佛,无有疲劳;修学一切法门,悉皆通达。广作福慧,普利尘沙,得六种之神通,圆一生之佛果。                                       

  然后:

  不舍法界,遍入尘劳。等观音之慈心,行普贤之愿海。他方此界,逐类随形。应现色身,演扬妙法。泥犁苦趣,饿鬼道中,或放大光明,或现诸神变。其有见我相,乃至闻我名,皆发菩提心,永出轮回苦。火镬冰河之地,变作香林;饮铜食铁之徒,化生净土。披毛戴角,负债含怨,尽罢辛酸,咸沾利乐。疾疫世而现为药草,救疗沉疴;饥馑时而化作稻粱,济诸贫馁。但有利益,无不兴崇。        

  次期:

  累世冤亲,现存眷属,出四生之汨没,舍万劫之爱缠。等与众生,齐成佛道。虚空有尽。我愿无穷。情与无情,同圆种智。

  守培法师守拙报师恩

  守培法师在师父圆寂后,自己到山上砍下石头,在寺院里磨石写字,斫石刻碑,拓成一些本子,送给师父生前的道友。守培法师辞去超岸寺的方丈,拖着年迈的身体,独自为师父守塔三年,每天早晨都独自敲木鱼念一部《法华经》,晚念《华严经》,风雨无阻,日日不断,直至三年圆满。

  守培法师首先是将安奉祖堂中师父的灵柩,依佛制右肋而卧的意义,由直置的方向改为横卧的方向。老人亲手重新布置灵堂,改俗习为朴素、肃穆的气象。七期之中,法师每日黎明前都独自一人至灵前燃烛焚香,礼拜鸣鱼,诵念《法华经》一卷。

  七期结束后,法师为师父写传,并计划立碑。法师托人从城里购来高低不平的青皮石,安放坍墀修磨,不雇佣石匠,只是找来一把生锈的铁斧与铁锤,叮叮当当在石上凿起来。虽然没有良好的工具,但法师毫无顾虑,只是一天天做下去,不慌不忙,每日都要工作数小时。后来又加一道水磨,那是用一块二十余斤的粗麻石,绑上一根竹竿,伏在青石上带水推去拉来的,即为磨石工具了。不平的凿,不光的磨,数十日后,这块不规则的顽石,终于变成了平滑如镜的青石。他先在石上涂上一层很浓的墨,画上白线条的行次,用新的大楷羊毫,沾上银朱,以端正大小楷写上传文,再涂上一层保护纸,以待镌刻。不仅写的工作自任,刻的工作也不假他人。人们都觉得很惊奇。尤其让人佩服的是,老人并未特别购置精良工具,仅仅用一支家用的刀,拿来在刀砖上磨磨,即在石上刻了起来。而刻出的字,不独有棱,而且有力,和底字一模一样,丝毫不会走样。立碑的工程从始至终,持续了半年时间。

  老人刻碑时,有年轻的法师很好奇,又觉得刻碑应该很容易,在老人休息的时候,悄然地拿起刀,尝试去刻,却一刀入石,像似生根,使尽力气,把刻刀拔出来时,刀下的石纹,已不成笔划。老人发现了,忙来制止其动手,看看刻的字,只是“不好,不好”地叹息。结果老人未深责,但警诫道:“你不要再来刻了,弄坏了没有法子补救的!”经老人多方修正那个走了样的字,才补救好;在刻字工作完成后,老人又打下数十份拓本,裱折成帖,分赠远近师友。守培法师就是这样一刀一刻,以至拙之行、至诚之心,报答师父的深恩。

  洞山良价禅师《辞北堂书》

  伏闻诸佛出世,皆从父母而受身;万汇兴生,尽假天地而覆载。故非父母而不生,无天地而不长,尽沾养育之恩,俱受覆载之德。嗟夫!一切含识,万象形仪,皆属无常,未离生灭。虽则乳哺情至,养育恩深,若把世赂供资,终难报答,作血食侍养,安得久长?故《孝经》云:“虽日用三牲之养,犹不孝也。”相牵沉没,永入轮回。

  欲报罔极深恩,莫若出家功德。载生死之爱河,越烦恼之苦海,报千生之父母,答万劫之慈亲。三有四恩,无不报矣。故经云:“一子出家,九族生天。”

  良价舍今世之身命,誓不还家;将永劫之根尘,顿明般若。伏惟父母心开喜舍,意莫攀缘,学净饭之国王,效摩耶之圣后,他时异日,佛会相逢。此日今时,且相离别,良非遽违甘旨,盖时不待人。故云:“此身不向今生度,更向何时度此身?”伏冀尊怀莫相寄忆!

  颂

  未了心源度数春,翻嗟浮世谩逡巡。

  几人得道空门里,独我淹留在世尘。

  谨具尺书辞眷爱,愿明大法报慈亲。

  不须洒泪频相忆,譬似当初无我身。

  岩下白云常作伴,峰前碧障以为邻。

  免于世上名与利,永别人间爱与憎。

  祖意直教言下晓,玄微须透句中真。

  合门亲戚要相见,直待当来证果因。

  《后寄北堂书》

  良价自离甘旨,杖锡南游,星霜已换于十秋,岐路俄经于万里。伏惟娘子收心慕道,摄意归空,休怀离别之情,莫作倚门之望。家中家事,但且随时转。有转多,日增烦恼。阿兄勤行孝顺,须求水里之鱼;小弟竭力奉承,亦泣霜中之笋。夫人居世上,修己行孝,以合天心。僧有空门,慕道参禅,而报慈德。今则千山万水,杳隔二途。一纸八行,聊伸寸意。

  颂

  不求名利不求儒,愿乐空门舍俗徒。

  烦恼尽时愁火灭,恩情断处爱河枯。

  六根戒定香风引,一念无生慧力扶。

  为报北堂休怅望,譬如死了譬如无。

  《附娘回书》

  吾与汝夙有因缘,始结母子恩爱情分。自从怀孕,祷神佛:“愿生男儿!”胞胎月满,性命丝悬。得遂愿心,如珠宝惜,粪秽不嫌于臭恶,乳哺不倦于辛勤。稍自成人,遂令习学。或暂逾时不归,便作倚门之望。来书坚要出家,父亡母老,兄薄弟寒,吾何依赖?子有抛娘之意,娘无舍子之心。一自汝住他方,日夜常洒悲泪。苦哉!苦哉!今既誓不还乡,即得从汝志。不敢望汝如王祥卧冰、丁兰刻木,但如目连尊者度我,下脱沉沦,上登佛果。如其不然,幽谴有在,切宜体悉!

  《大宝积经摩诃迦叶会》

  迦叶,尔时达摩善法二童子,闻佛说法,以净信心离于欲火,欲求出家。从城而出来至佛所,至佛所已,而说颂曰:

  一切诸如来,赞叹出家法;

  在家多垢秽,坏灭白净法。

  增长不善法,毁灭于善法;

  在家多过失,出家离染污。

  设使百亿劫,受欲无厌足;

  受欲无厌足,在家而死灭。

  如海受众流,而无有厌足;

  凡夫亦如是,受欲无厌足。

  如火烧干草,而无厌足时;

  凡夫亦如是,受欲无厌足。

  贪欲网所缚,灭坏于世间;

  是故应离缚,为发出家故。

  在家具众过,不得无上道;

  出家修远离,尔乃得菩提。

  过去诸如来,已入于涅槃;

  住阿兰若法,获得大菩提。

  是故学诸佛,趣向阿兰若;

  舍爱离居家,然后得安隐。

  一切三千界,珍宝满其中;

  以此珍宝聚,在家施诸佛。

  若以无恼心,知于在家过;

  学诸佛如来,出家求智慧。

  既求出家已,远离诸欲火;

  举足行七步,胜以三千施。

  三千之功德,不如此一分;

  是故出家者,如来之所赞。

  成就大智慧,远离诸系缚;

  离一切诸著,乃证无上道。

  速住寂静处,断除诸欲爱;

  一切毒炽心,悉灭无有余。

  学诸佛如来,如实知诸法;

  速远离在家,住阿兰若法。

  若欲求佛道,修于远离行;

  应学阿兰若,不应乐在家。

  此是诸佛境,圣人所住处;

  能住此道者,则能得菩提。

  欲等恼众生,若求远离者;

  应离在家法,修习阿兰若。

  欲证甘露法,转无上fa 轮;

  摧伏诸魔怨,当习阿兰若。

  迦叶,尔时达摩善法二童子,说此颂已从城而出,往诣妙花如来所住之处。到已,头面礼足,右绕三匝,白言:“世尊,我等今者,于如来所欲求出家。唯愿世尊,哀愍听许令得出家。”迦叶,尔时妙花如来,知二童子信心清净求出家法,是时如来,即听出家住比丘法。迦叶,尔时大王,闻二童子得出家已,即以太子令绍王位,王与九百九十九子,八万四千夫人,五千大臣及诸人民,以净信心离于欲火,舍家出家,一切俱往诣妙花佛。到已,顶礼佛足,白妙花佛言:“世尊,我等欲求出家,愿佛听许令得出家。”迦叶,时妙花佛,知诸大众信心清净,悉听出家住比丘法。迦叶,尔时大王第一太子,登位七日内,自思惟:“我终不舍萨婆若心,何用如是王位宝财,为欲所缚?我终不舍无上菩提!”作是念已,发心出家,于十五日游四天下,说此偈言:

  我父及亲属,皆悉已出家;

  无量亿众生,为法亦出家。

  我今乐出家,不乐住五欲;

  一心求出道,欲诣导师所。

  若发心出家,离诸欲火者;

  应速随我法,离难甚难得。

  不发出家心,不远离欲火;

  安心在居家,安住于实法。

  迦叶,时彼童子说此偈时,四天下中,无一众生乐在家者,皆悉发心愿求出家。迦叶,时妙花如来知诸众生心信清净求出家已,妙花如来于四天下一切城邑村落,悉作化佛及比丘僧。迦叶,时四天下一切众生,无有一人住在家者,以净信心离于欲火,悉得出家。彼诸众生既出家已,不须种殖其地自然生诸粳米,诸树自然生诸衣服,一切诸天供侍给使。

  迦叶,尔时达摩善法二比丘,勇猛精进,于其六十三亿岁中不坐不卧,但勤精进求萨婆若,念萨婆若。于六十三亿岁,勤精进已,得遍至三昧所坐之地,名金刚处,其地皆是金刚所成,十方一切诸佛说法,悉闻受持,闻已复能为他解说。

  迦叶,时四天下一切众生,若有修学声闻乘者,无一众生凡身命终极懈怠者,得阿那含,从此命终生净居天,共彼同行。求缘觉者,从此命终,当生他方无佛之处,生大种姓诸根具足,以过去世善根力故,离于欲火而行出家,七日之后成缘觉道,利益无量无边众生,入般涅槃。菩萨乘者,成就五通,具四无量无碍辩才,得陀罗尼。

  迦叶,莫作异念,尔时尼弥大王岂异人乎?则我身是。时太子者今弥勒菩萨是。迦叶,莫作异见,何以故?达摩童子今文殊师利是,善法童子者虚空藏菩萨是。

  《大宝积经郁伽长者会》

  在家菩萨若入僧坊在门而住,五体敬礼然后乃入。当如是观:此处即是空行之处,无相行处,无作行处,慈悲喜舍四梵行处,是正行正住所安之处。我当何时舍于家垢?我当何时住如是行?应生如是欲出家心无有在家。修集无上正觉之道。皆悉出家趣空闲林。修集得成无上正道。

  在家多尘污,出家妙好。

  在家具缚,出家无碍。

  在家多垢,出家舍离。

  在家恶摄,出家善摄。

  在家没于爱欲淤泥,出家远离爱欲淤泥。

  在家凡俱,出家智俱。

  在家邪命,出家净命。

  在家多垢,出家无垢。

  在家衰减,出家无减。

  在家处忧,出家欢喜。

  在家则是众恶梯隥,出家出家离隥。

  在家系缚,出家解脱。

  在家畏惧,出家无畏。

  在家谪罚,出家无罚。

  在家多患,出家无患。

  在家烦热,出家无热。

  在家多求苦,出家无求乐。

  在家掉动,出家无动。

  在家贫苦,出家无苦。

  在家怯弱,出家无怯。

  在家下贱,出家尊贵。

  在家炽然,出家寂静。

  在家利他,出家自利。

  在家之人无润精气,出家之人有大滋润。

  在家结乐,出家灭乐。

  在家增刺,出家无刺。

  在家成小法,出家成大法。

  在家不调,出家调伏。

  在家离戒,出家护戒。

  在家增长,泪乳血海,出家干竭,泪乳血海。

  在家之人诸佛声闻缘觉所呵,出家之人诸佛声闻缘觉所赞。

  在家无足,出家知足。

  在家魔喜,出家魔忧。

  在家不降伏,出家降伏。

  在家奴仆,出家为主。

  在家生死际,出家涅槃际。

  在家堕落,出家拔堕。

  在家闇冥,出家明照。

  在家之人根不自在,出家之人诸根自在。

  在家狂逸,出家不逸。

  在家不相应,出家相应。

  在家下观,出家上观。

  在家多营,出家少营。

  在家少力,出家大力。

  在家谄曲,出家正直。

  在家多忧,出家无忧。

  在家箭俱,出家除箭。

  在家病患,出家无病。

  在家老法,出家壮法。

  在家放逸命,出家修慧命。

  在家诳诈,出家无诈。

  在家多作,出家无作。

  在家毒器,出家甘露器。

  在家灾患,出家无灾害。

  在家不舍,出家放舍。

  在家之人取于毒果,出家之人取无毒果。

  在家之人不爱相应,出家不与不爱相应。

  在家痴重,出家智轻。

  在家失方便,出家净方便。

  在家失正意,出家净正意。

  在家失至意,出家净至意。

  在家之人不能作救,出家作救。

  在家造穷劣,出家不造穷。

  在家非舍,出家作舍。

  在家非归,出家作归。

  在家多怒,出家多慈。

  在家负担,出家舍担。

  在家不尽一切诤讼,出家尽诤。

  在家有过,出家无过。

  在家怱务,出家闲务。

  在家热恼,出家离热。

  在家多雠。出家无雠。

  在家贮聚,出家无聚。

  在家财坚,出家德坚。

  在家忧俱,出家寂忧。

  在家损耗,出家增益。

  在家易得,出家之人亿劫难得。

  在家易作,出家难作。

  在家顺流,出家逆流。

  在家处流,出家船筏。

  在家结河,出家越度。

  在家此岸,出家彼岸。

  在家缠缚,出家离缠。

  在家嫌恨,出家寂恨。

  在家王法,出家佛法。

  在家爱染污,出家离染。

  在家生苦,出家生乐。

  在家浅近,出家深远。

  在家易伴,出家难伴。

  在家妻伴,出家心伴。

  在家匆务,出家离务。

  在家逼他苦,出家乐他。

  在家财施,出家法施。

  在家持魔幢,出家持佛幢。

  在家巢窟,出家离巢。

  在家非道,出家离非道。

  在家稠林,出家离林。

  如是长者,在家菩萨渐次思念:我恒河沙等设于大祀,为诸众生一日悉施。善调法中生出家心,是则坚实施已毕足。

  《佛说出家功德经》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毗舍离国,食时到,入城乞食。时毗舍离城中,有一梨车,名鞞罗羡那。譬如天与诸天女共相娱乐。时此王子与诸婇女在阁楼上共相娱乐,耽于色欲亦复如是。

  尔时世尊以一切智闻彼乐音,告阿难言:“我知此人贪五欲乐,不久命终。却后七日,当舍如是眷属快乐,决定当死。阿难!如此人,若当不舍欲乐,不出家者,命终或能堕于地狱。”

  尔时阿难顶奉佛教,欲利益此王子故,次至其舍。尔时王子闻阿难在外,即出奉见,以敬念故,请阿难入坐。坐已,未久,尔时王子起恭敬心,白阿难言:“善哉,好亲友来,今正是时。汝字欢喜,汝今当教,告我佛所教法,令我欢喜。”尔时王子如是三请。阿难为欲作大利益,默然无言。

  子又言:“鞞陀呵牟尼大仙,利益一切众生。有何嫌恨,默然无所说?不见少告!”

  时第三师——持佛法藏、利世间者——惨然告言:“汝今善听!却后七日,汝当命终。汝若于此五欲乐中,不能觉悟,不出家者,命终或当堕地狱中。佛一切智人,正语正说,记汝如是。譬火烧物,终不虚发。汝谛思惟!”

  时彼王子,闻此语已,甚大忧怖,愁愦不乐,受阿难教:“我当出家,定且听更六日受乐。第七日中,我辞家眷属,定必出家。”阿难可之。第七日畏生死故,求佛出家,佛即听之。一日一夜,修持净戒,即便命终。烧香毕已,尊者阿难与其眷属,往白佛言:“世尊!此鞞罗羡那比丘,今已命终,神生何处?”

  时佛、世尊、天人之师、一切智人,以大梵音,胜出雷鼓迦陵频伽众妙音声,以八种音告阿难言:“此鞞罗羡那比丘,畏于生死、地狱苦故,舍欲出家,一日一夜,持净戒故,舍此世已,生四天王天,为北方天王毘沙门子,恣心受于五欲快乐。贪受五欲,与诸婇女共相娱乐,寿五百岁。五百岁已,命终转生三十三天,为帝释子。具受五欲,极天之乐,天妙婇女,恣意千岁。寿尽,生焰天,为焰天王子,自恣受天色、声、香、味、触,快心欲乐。受天二千岁已,命终生于兜率天王子,恣心受于五欲快乐,目视相欲,心自厌足,常谈法语,解脱智慧,寿天中寿。满四千岁已,命终往生自在天上,为天王子,受种种五欲妙乐,于婇女中化应恣意八千岁。八千岁已,命终生他化自在天,为天王子。此第六天,其中欲乐,下五天中所不能及。生此中已,受最妙乐,众乐之藏。受此乐时,心极迷醉,具足受于诸妙胜乐,万六千岁。如是受乐,于六欲天,往来七反。此毘罗羡那,以一日一夜出家故,满二十劫,不堕地狱、饿鬼、畜生,常生天人,受福自然。最后人中,生富乐家,财富珍宝具足。壮年已过,诸根熟时,畏恶生、老、病、死患故,厌世出家,剃除须发故,身披法服,勤修精进,持四威仪,常行正念,观于五阴苦、空、无我,解法因缘,成辟支佛,名毘流帝。于是时,放大光明,多有人、天,生于善根,令诸群生种于三乘解脱因缘。”

作者: 宣真    时间: 2018-6-25 18:18

尔时阿难叉手,白佛言:“世尊!若当有人放人出家,若有出家者,任其所须,得几所福?若复有人,毁破他人出家因缘,受何罪报?唯愿世尊具尽告示!”

  佛告阿难:“汝若具满于百岁中,问我此事,我以无尽智慧,除饮食时,满百岁中,广为汝说此人功德,犹不能尽。是人恒生天上、人中,常为国王,受天、人乐。若有于此沙门法中使人出家,若复营佐出家因缘,于生死中常受快乐。我满百岁,说其福德,不可穷尽。是故阿难!汝满百岁,尽寿问我,我至涅槃,说此功德,亦不能尽。”

  佛告阿难:“若复有人破坏他人出家因缘,即为劫夺无尽善财福藏,坏三十七助菩提法、涅槃之因。设有欲坏出家因缘者,应善观察如是之事。何以故?缘此罪业,堕地狱中,常盲无目,受极处苦。若作畜生,亦常生盲;若生饿鬼中,亦常生盲。在三恶苦,久乃得脱。若生为人,在母腹中,受胎便盲。汝于百岁常问是义,我百岁以无尽智说是罪报,亦不可尽。于四道中,生而常盲,我终不记此人当有得脱时。所以者何?皆由毁出家故。”

  “或成就无边功德,以破如是善因缘故,受无量罪。由障出家故,于此清净智慧镜中,为于解脱诸善法故,若见出家修持净戒,趣解脱处,破他出家,为作留难;以是因缘故,生便常盲,不见涅槃。由毁出家故,常观痴等十二因缘,应得解脱;以毁破他智慧眼故,破出家缘,覆慧眼故,从生至生,常盲无目,不见三界。缘障出家故,出家应见五阴、二十我见,人趣正道;破出家因,坏正见故,所生常盲,不见正道。出家应见一切法聚、善法住处,应观诸佛清净法身;以破出家善因缘故,所生常盲,不能覩见佛法身。以因出家应具沙门形貌,及与持戒、清净福田,种佛道因;破出家故,于善法中断一切望,由是罪缘,生生常盲。由毁出家故,出家应善观察,一切身心,皆苦、无常、无我、不净;破他出家,为作留难,则破此眼。破此眼故,不见四道、四念处、四正勤、四如意足、五根、五力、七觉分、八正道、趣涅槃城。是罪缘故,所生常盲,乃至不见空、无相、无作清净善法向涅槃城。”

  “是以智慧之人知出家者,应当成就如是善法,不应破坏善法因缘,获如是罪。谁毁破他人如是出家沙门正见因缘者,终不能得见涅槃城,所生常盲。”

  “若复有人满百劫中,余方出家,修持净戒。若复有人于此阎浮提,出家持戒,一日一夜,乃至须臾,清净出家。于十六分彼百劫出家持戒,十六分中不及其一。”

  “若有颠倒,淫姊妹女。不应淫处,琼森悭嫉,此中罪报,不可计限。若有一人能正思惟有出家心,欲舍诸恶。若复有人破坏此人出家因缘,不令愿满,是罪因缘增长于前,复倍百劫。”

  尔时阿难复白佛言:“世尊!此毘罗羡那所种善根,生尊贵处,当受福乐,为过去世亦有善行?为但齐今一日一夜出家功德,受尔许福?”

  佛告阿难:“汝不应观过去因缘!于此一日一夜清净出家故,此善根,六欲天中,七反受福,二十劫中常受生死世间之乐。最后人中,生福乐家。壮年已过,诸根熟时,畏于生、老、病、死、苦故,出家持戒,成辟支佛。”

  佛告阿难:“我今说喻,汝当善听!譬四天下,东弗婆提、南阎浮提、西瞿耶尼、北欝单越,满中阿罗汉,若稻麻丛林。若有一人,满百岁中,尽心供养此诸罗汉衣服饮食、病瘦医药、房舍卧具,乃至涅槃后若起塔庙,种种珍宝、花香、璎珞、幡盖、伎乐、悬诸宝铃、扫洒香水,以诸偈颂,赞叹供养。所得功德,若有人为涅槃故,出家受戒,乃至一日一夜所作功德,比前功德,十六分中不及其一。以是因缘,善男子当应出家,修持净戒。诸善男子!诸须功德者、求善法者、自受法者,不应留难出家因缘,应勤方便劝作令成。”

  时诸大众闻佛所说,莫不厌世,出家持戒,有得须陀洹乃至阿罗汉者,有种辟支佛善根者,有发无上菩提心者,皆大欢喜,顶戴奉行。

  《文殊师利问经》嘱累品

  尔时文殊师利白佛言:世尊!一切诸功德不与出家心等。何以故?住家无量过患故,出家无量功德故。

  佛告文殊师利:如是,如是!如汝所说。一切诸功德,不与出家心等。何以故?

  住家无量过患故,出家无量功德故。

  住家者有障碍,出家者无障碍。

  住家者摄受诸垢,出家者离诸垢。

  住家者行诸恶,出家者离诸恶。

  住家者是尘垢处,出家者除尘垢处。

  住家者溺欲淤泥,出家者离欲淤泥。

  住家者随愚人法,出家者远愚人法。

  住家者不得正命,出家者得正命。

  住家者多怨家,出家者无怨家。

  住家者多苦,出家者少苦。

  住家者是忧悲恼处,出家者欢喜处。

  住家者是恶趣梯,出家者是解脱道。

  住家者是结缚处,出家者是解脱处。

  住家者有怖畏,出家者无怖畏。

  住家者有弹罚,出家者无弹罚。

  住家者是伤害处,出家者非伤害处。

  住家者有热恼,出家者无热恼。

  住家者有贪利苦,出家者无贪利苦。

  住家者是愦闹处,出家者是寂静处。

  住家者是悭吝处,出家者非悭吝处。

  住家者是下贱处,出家者是高胜处。

  住家者为烦恼所烧,出家者灭烦恼火。

  住家者常为他,出家者常为自。

  住家者小心行,出家者大心行。

  住家者以苦为乐,出家者出离为乐。

  住家者增长蕀刺,出家者能灭蕀刺。

  住家者成就小法,出家者成就大法。

  住家者无法用,出家者有法用。

  住家者多悔吝,出家者无悔吝。

  住家者增长血泪乳,出家者无血泪乳。

  住家者三乘毁訾,出家者三乘称叹。

  住家者不知足,出家者常知足。

  住家者魔王爱念,出家者令魔恐怖。

  住家者多放逸,出家者无放逸。

  住家者是轻蔑处,出家者非轻蔑处。

  住家者为人仆使,出家者为仆使主。

  住家者是生死边,出家者是涅槃边。

  住家者是坠堕处,出家者无坠堕处。

  住家者是黑闇,出家者是光明。

  住家者纵诸根,出家者摄诸根。

  住家者长憍慢,出家者灭憍慢。

  住家者是低下处,出家者是清高处。

  住家者多事务,出家者无所作。

  住家者少果报,出家者多果报。

  住家者多谄曲,出家者心质直。

  住家者常有忧,出家者常怀喜。

  住家者如刺入身,出家者无有刺。

  住家者是疾病处,出家者无疾病。

  住家者是衰老法,出家者是少壮法。

  住家者为放逸死,出家者慧为命。

  住家者是欺诳法,出家者是真实法。

  住家者多所作,出家者少所作。

  住家者多饮毒,出家者饮醍醐。

  住家者多散乱,出家者无散乱。

  住家者是流转处,出家者非流转处。

  住家者如毒药,出家者如甘露。

  住家者爱别离,出家者无别离。

  住家者多重痴,出家者深智慧。

  住家者乐尘秽法,出家者乐清净法。

  住家者失内思惟,出家者得内思惟。

  住家者无归依,出家者有归依。

  住家者无尊胜,出家者有尊胜。

  住家者无定住处,出家者有定住处。

  住家者不能作依,出家者能作依。

  住家者多瞋恚,出家者多慈悲。

  住家者有重担,出家者舍重担。

  住家者无究竟事,出家者有究竟事。

  住家者有罪过,出家者无罪过。

  住家者有过患,出家者无过患。

  住家者有苦难,出家者无苦难。

  住家者流转生死,出家者有齐限。

  住家者有秽污,出家者无秽污。

  住家者有慢,出家者无慢。

  住家者以财物为宝,出家者以功德为宝。

  住家者多灾疫,出家者离灾疫。

  住家者常有退,出家者常增长。

  住家者易可得,出家者难可得。

  住家者可作,出家者不可作。

  住家者随流,出家者逆流。

  住家者是烦恼海,出家者是舟航。

  住家者是此岸,出家者是彼岸。

  住家者缠所缚,出家者离缠缚。

  住家者作怨家,出家者灭怨家。

  住家者国王所教诫,出家者佛法所教诫。

  住家者有犯罪,出家者无犯罪。

  住家者是苦生,出家者是乐生。

  住家者是浅,出家者是深。

  住家者伴易得,出家者伴难得。

  住家者妇为伴,出家者定为伴。

  住家者是罾网,出家者破罾网。

  住家者伤害为胜,出家者摄受为胜。

  住家者持魔王幢幡,出家者持佛幢幡。

  住家者是此住,出家者彼住。

  住家者增长烦恼,出家者出离烦恼。

  住家者如刺林,出家者出刺林。

  文殊师利,若我毁訾住家,赞叹出家,言满虚空,说犹无尽。此谓住家过患,出家功德。

  《赞僧功德经》敦煌本

  阿含经中略集出,叹大福田诸僧宝;

  大梵天王及帝释,以大梵音赞僧宝。

  大地坚牢诸神等,赞叹一切僧宝众;

  我末法中出家人,常住僧宝常住僧。

  僧宝僧共兴佛法,志求菩提微妙果;

  于浊苦恶世界中,常在如来清净众。

  僧中或有求四果,或以证果在僧中;

  此等八辈诸圣人,和合僧中常不断。

  或有头陀常乞食,或有山间乐寂静;

  乃至于微细戒中,不犯如来严命教。

  或有深广学智慧,或有息虑习诸禅;

  并诸集在僧众中,犹如百川归大海。

  殊胜妙宝大德僧,长养众生功德种;

  能与人天胜果者,无过佛法僧宝众。

  善心僧中施掬水,获福多于大海量;

  微尘尚可有算期,僧中施宝无有尽。

  若人当来求远离,越于生死贫穷河;

  应当速疾志诚心,于僧宝中树因果。

  于此最妙良福田,若有种植功德子;

  当来收获无边畔,犹如云中含大雨。

  施者不筹量度者,平等奉施无二心;

  是人方可能堪任,受人天中胜妙果。

  无量功德具庄严,大悲世尊弟子众;

  凡人肉眼难分别,犹如灰覆于火上。

  或有外现犯戒相,内秘无量诸功德;

  应当信顺崇重之,贤圣愚凡不可测。

  或有外现具威仪,或示未能舍其欲;

  外相人观谓凡夫,不妨内即是其圣。

  内如四种菴罗果,生熟难分不可别;

  如来弟子亦如是,有戒无戒亦难辨。

  是故殷勤劝诸人,不许毁骂僧宝众;

  若欲不沉沦苦海,常当敬重植良田。

  常欲人中受乐者,亦当供养比丘僧;

  勿以凡夫下劣心,分别如来弟子众。

  若有清信士女等,能于十念生信心;

  平等供养比丘僧,是人获得无量报。

  若于僧中起邪见,当来定堕三恶道;

  世尊亲自以梵音,金口弘宣诚不妄。

  宁以利刀割其舌,或以捻杵碎其身;

  不应一念嗔恚心,谤毁如来净僧众。

  宁以吞大热铁丸,宁使口中出猛焰;

  不应戏论以一言,毁骂出家清净众。

  宁以利刃自屠割,残害肢节毁肌肤;

  不应戏笑调凡愚,何况打骂比丘众?

  宁以自手挑两目,宁于多劫受生盲;

  其于习行离欲人,不应恶眼而瞻视。

  宁毁精舍及制多,宁焚七宝舍利塔;

  勿于僧中出恶言,诽谤如来清净众。

  毁塔之人自堕落,经无量劫受诸苦;

  好说众僧短长者,自堕亦引无量众。

  是故智者善思量,勿于僧中起轻慢;

  善自防护口业非,莫谈此持彼犯戒。

  若一恶言毁沙门,当堕泥犁受极苦;

  从地狱出得人身,即招聋盲喑哑报。

  世间多有愚劣人,谈说僧尼诸过恶;

  因兹堕落恶道中,永劫沉沦没苦海。

  大悲世尊礼大众,尊敬和合大德僧;

  诸佛尚自致殷勤,何况凡夫轻慢众?

  世间多有信心人,崇重世尊弟子者;

  闻说三宝短长时,怨于僧中起邪见。

  因此退败诸善人,毁坏如来清净众;

  不见贤劫千世尊,是故智者应思维。

  昔有俱迦离比丘,以一恶言骂僧众;

  犹落钵头磨地狱,舌被犁耕数万段。

  亦有迦叶佛弟子,谤毁无量世间人;

  承斯恶业舍残形,还受耕舌地狱苦。

  沙门怀忿毁诸人,尚招无量口业报;

  何况无戒白衣人,骂僧难免堕恶道?

  是故智人不应骂,乃至草木砖瓦等;

  况毁清净出家人,习行离欲善法者?

  哪怕欲火炽烧心,玷污尸罗清净戒;

  不久速能自忏除,还入如来圣众位。

  如人暂迷失其道,有目还能寻本路;

  比丘虽犯世尊禁,虽然暂犯还能灭。

  如人平地蹶脚时,有足还能而速起;

  比丘虽暂缺尸罗,虽犯不久还能补。

  犹如世间金宝器,虽破其价一种贵;

  木器纵然全不漏,不可比及破宝器。

  破禁比丘虽无戒,初心出家功德胜;

  百千万亿白衣人,功德纵多不及彼。

  出家弟子能堪任,继嗣如来末代法;

  万德无量凡俗人,不能须臾弘圣教。

  最下犯禁破戒僧,供养由获万亿报;

  是故世尊赞胜因,天上人中受尊贵。

  是故殷勤劝诸人,勿毁如来僧宝众;

  今生习恶因缘故,当来业成亦毁佛。

  缘兹身口意业报,永断世间人天种;

  当堕三途恶道中,亿劫沉沦无休息。

  若于清众起正信,无有毁谤诸僧罪;

  常能防护口业过,不谈如来僧宝众。

  若人于僧有骂罪,应须志诚速求忏;

  于僧勿起憍慢心,来生受苦必当悔。

  如僧刹那有功德,其福不容于天地;

  何况经月累岁年,坚持如来严禁戒。

  是人持戒功德报,佛于一劫说不尽;

  况余凡俗知其边,福等虚空无有量。

  当知功德广庄严,释迦如来僧宝众;

  是故不听在家者,毁辱打骂出家僧。

  纵见沙门犯戒时,当宽其意勿嫌毁;

  如入芳丛采妙花,不应摘选枯枝叶。

  广大清净佛法海,多有持戒精修者;

  其中纵有犯威仪,白衣不应生毁谤。

  譬如田中新苗稼,于中亦有稗莠草;

  应可一种敬良田,不应拣选生分别。

  是以世尊制诸人,不听毁谤沙门众;

  唯当尊重生敬心,同此受胜诸天报。

  佛陀寂灭虽久远,僧宝连晖传法灯;

  犹如龙王降甘雨,大地萌芽普皆润。

  和合僧宝亦如是,沐浴如来妙法雨;

  滋润枯渴诸群生,长养善芽功德种。

  于多劫中宿植田,得为如来弟子众;

  处在贤圣法海中,饮妙解脱甘露味。

  传承世尊末代教,流化十方诸国土;

  利益一切诸众生,令佛fa 轮恒不绝。

  佛法久后灭没时,伽蓝精舍毁成聚;

  龛塔尊像并荒凉,设欲供养难可得。

  壁画僧形不可见,何况得闻于正法?

  人身难得生人中,佛法难逢今已得。

  如何于妙良福田,不种当来功德种?

  冥路悬远不可达,当办资粮备前所。

  善福田中不种植,当来崄路乏资粮;

  是故诸人应善思,闻经僧中应惠施。

  依经我略赞僧宝,功德无量遍虚空;

  回施一切诸群生,愿共当来值弥勒。

作者: 宣真    时间: 2018-6-25 18:19

《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出家事》

  云:诸具寿,汝等能有如是增上信心,斯为善事。如世尊说,能出家者,获五种利益。云何为五?

  一者出家功德,是我自利,不共他有,是故智者应求出家。

  二者自知我是卑下之人,被他驱使,既出家后受人供养,礼拜称赞,是故智者应求出家。

  三者从此命终当生天上,离三恶道,是故智者应求出家。

  四者由舍俗故,出离生死,当得安稳无上涅槃,是故智者应求出家。

  五者常为诸佛及声闻众、诸胜上人之所赞叹,是故智者应求出家。

  汝应可观斯利益,以殷重心,舍诸俗网,求大功德。是故我今度汝出家,汝等欲为于此出家。

  《弥沙塞羯磨本五分羯磨》

  出家之益难以言宣。

  《出家功德经》云:出家功德,高于须弥,深于巨海,广于虚空。无量无边胜明千人之眼,又胜救千人之目。

  《僧祇律》云:一日出家修梵行,灭二十劫恶道苦。

  《大悲经》云:若以袈裟四寸着身,五种功德不,出贤劫之中当证三乘圣果。若障出家罪,则极重广有成教,何能繁述!

  《大智度论》四众义释

  优婆塞、优婆夷有居家,故心不净,不能尽漏,止可得四圣谛,作学人。如偈说:

  孔雀虽有色严身,不如鸿雁能远飞。

  白衣虽有富贵力,不如出家功德胜。

  《十住毗婆沙论》入寺品

  若我恒沙劫,常于天祠中;

  大施不休废,不如一出家。

  是菩萨尔时应作是念:我如法求财,于恒河沙等劫常行大施,是诸施福,犹尚不如发心出家。何况有实,何以故?

  在家则有无量过恶,出家能成无量功德。

  在家则溃闹,出家则闲静。

  在家则属垢,出家则无属。

  在家是恶行处,出家是善行处。

  在家则染诸尘垢,出家则离诸尘垢。

  在家则没五欲泥,出家则出五欲泥。

  在家难得净命,出家易得净命。

  在家则多怨贼,出家则无怨贼。

  在家则多恼碍,出家则无恼碍。

  在家是忧处,出家是喜处。

  在家是恶道门,出家是利益门。

  在家是系缚,出家是解脱。

  在家则杂畏,出家则无畏。

  在家有鞭杖,出家无鞭杖。

  在家有刀矟,出家无刀矟。

  在家有悔热,出家无悔热。

  在家多求故苦,出家无求故乐。

  在家则戏调,出家则寂灭。

  在家是可愍,出家无可愍。

  在家则愁悴,出家无愁悴。

  在家则卑下,出家则高显。

  在家则炽然,出家则寂灭。

  在家则为他,出家则自为。

  在家少势力,出家多势力。

  在家随顺垢门,出家随顺净门。

  在家增刺棘,出家破刺棘。

  在家成就小法,出家成就大法。

  在家作不善,出家则修善。

  在家则有悔,出家则无悔。

  在家增泪乳血海,出家竭泪乳血海。

  在家则为诸佛辟支佛声闻所呵贱,出家则为诸佛辟支佛声闻所称叹。

  在家则不知足,出家则知足。

  在家则魔喜,出家则魔忧。

  在家后有衰,出家后无衰。

  在家则易破,出家则难破。

  在家是奴仆,出家则为主。

  在家永在生死,出家究竟涅槃。

  在家则堕坑,出家则出坑。

  在家则黑暗,出家则明显。

  在家不能降伏诸根,出家则能降伏诸根。

  在家则傲诞,出家则谦逊。

  在家则鄙陋,出家则尊贵。

  在家有所由,出家无所由。

  在家则多务,出家则小务。

  在家则果小,出家则果大。

  在家则谄曲,出家则质直。

  在家则多忧,出家则多喜。

  在家如箭在身,出家如身离箭。

  在家则有病,出家则病愈。

  在家行恶法故速老,出家行善法故少壮。

  在家放逸为死,出家有智慧命。

  在家则欺诳,出家则真实。

  在家则多求,出家则少求。

  在家则饮杂毒浆,出家则饮甘露浆。

  在家多侵害,出家无侵害。

  在家则衰耗,出家无衰耗。

  在家如毒树果,出家如甘露果。

  在家则怨憎和合,出家则离怨憎会苦。

  在家则爱别离苦,出家则亲爱和合。

  在家则痴重,出家则痴轻。

  在家则失净行,出家则得净行。

  在家则破深心,出家则成深心。

  在家则无救,出家则有救。

  在家则孤穷,出家不孤穷。

  在家则无舍,出家则有舍。

  在家则无归,出家则有归。

  在家则多嗔,出家则多慈。

  在家则重担,出家则舍担。

  在家则事务无尽,出家则无有事务。

  在家则罪会,出家则福会。

  在家则苦恼,出家则无苦恼。

  在家则有热,出家则无热。

  在家则有诤,出家则无诤。

  在家则染著,出家无染著。

  在家有我慢,出家无我慢。

  在家贵财物,出家贵功德。

  在家有灾害,出家灭灾害。

  在家则减失,出家则增益。

  在家则易得,出家则难遇,千万劫中时乃一得。

  在家则易行,出家则难行。

  在家则顺流,出家则逆流。

  在家则漂流,出家则乘筏。

  在家则为烦恼所漂,出家则有桥梁自度。

  在家是此岸,出家是彼岸。

  在家则缠缚,出家离缠缚。

  在家怀结恨,出家离结恨。

  在家随官法,出家随佛法。

  在家有事故,出家无事故。

  在家有苦果,出家有乐果。

  在家则轻躁,出家则威重。

  在家伴易得,出家伴难得。

  在家以妇为伴,出家坚心为伴。

  在家则入围,出家则解围。

  在家则以侵恼他为贵,出家则以利益他为贵。

  在家则贵财施,出家则贵法施。

  在家则持魔幢,出家则持佛憧。

  在家有归处,出家坏诸归处。

  在家增长身,出家则离身。

  在家入深榛,出家出深榛。

  复次:

  又于出家者,心应深贪慕。

  是在家菩萨,如是思惟出家功德。于出家者心应贪慕。

  我何时当得出家,得有如是功德?

  我何时当得出家,次第具行沙门法,则说戒布萨安居自恣次第而坐?

  我何时当得圣人所著戒定慧解脱知见熏修法衣?

  何时当得持圣人相?

  何时当得闲林静住?

  何时当得持钵乞食得与不得,若多若少,若美若恶,若冷若热,次第而受,趣以支身,如涂疮膏车?

  何时当得于世八法心无忧喜?

  何时当得关闭六情如絷狗鹿鱼蛇猴鸟?狗乐聚落鹿乐山泽,鱼乐池沼蛇好穴处,猴乐深林鸟依虚空,眼耳鼻舌身意常乐色声香味触法,非是凡夫浅智弱志所能降伏。唯有智慧坚心正念,乃能摧伏六情寇贼,不令为患自在无畏。

  何时当得乐欲坐禅诵读经法,乐断烦恼,乐修善法,乐著弊衣,趣足障体?念昔在俗多行放逸,今得自利又利他故,当勤精进。

  何时当得随顺菩萨所行道法?

  何时当得亦为世间作无上福田?何时当得离恩爱奴?

  何时当得脱是家狱?如说:

  礼敬诸塔寺,因佛生三心。

  是在家菩萨既已慕尚出家。若入塔寺敬礼佛时,应生三心。何等为三?

  我当何时得于天,龙,夜叉,乾闼婆,阿修罗,迦楼罗,摩睺罗伽,人,非人中受诸供养?

  何时当得神力舍利流布世间利益众生?

  我今深心行大精进,当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我作佛已入无余涅槃。复次:

  诣诸比丘时,随所行奉事;

  默然顺所诲,济乏无所惜。

  《菩提道次第广论》

  此复居家于修正法,有多留难及有众多罪恶过失。出家违此,断生死身,出家为胜,是故智者应欣出家。若数思惟,在家过患、出家功德,先已出家令意坚固,未出家者安立醒觉妙善习气。此中道理当略宣说:

  其居家者,富则守护劬劳为苦,贫则追求众苦艰辛,于无安乐愚执为乐,应当了知是恶业果。

  《本生论》云:

  “于同牢狱家,永莫思为乐,

  或富或贫乏,居家为大病。

  一因守烦恼,二追求艰辛,

  或富或贫乏,悉皆无安乐,

  于此愚欢喜,即恶果成熟。”

  又居家者与法相违,故居家中难修正法。即前论云:

  “若作居家业,不能不妄语,

  于他作罪者,不能不治罚。

  行法失家业,顾家法岂成?

  法业极寂静,家事猛暴成,

  故有违法过,自爱谁住家?”

  又云:

  “骄慢痴蛇窟,坏寂静喜乐,

  家多猛苦依,如窟谁能住?”

  应数思惟如是等类在家过患,发愿出家。

  《出家乐赞》

  出家乐,出家乐,无始起,离诸著。

  今生值善割亲缘,顿舍麁情断众恶。

  断众恶,发身心,依圣学,除于结使下金刀,落发披衣食宝药。

  食宝药,怀法喜,加踊跃,谁其长夜睡重昏,此日清身忻大觉,忻大觉。

  出家安,出家安,一切事,不相干。

  年登二十逢和尚,敬受尸罗遇净坛。

  遇净坛,修定慧,证非难,悟若瑠璃明内外,妙喻莲华恣总看。

  恣总看,称释子,法门宽,出入往来无碍道,解脱道遥证涅槃。

  证涅槃,归去来,宝门开,正见弥陀升宝坐,菩萨散华称善哉。

  称善哉,宝林看,水鸟树林念五会,哀婉慈声赞法王。

  赞法王,共命鸟,对鸳鸯,鹦鹉频伽说妙法,恒叹众生住苦方。

  住苦方,归去来,离娑婆,常住如来听妙法,指受西方是释迦。

  是释迦,归去来,见弥陀,今在西方现说法,运度众生出爱河。

  出爱河,归去来,上金台,势至观音来引路,百法明门应自开,应自开。

  《赞僧赋》

  夫世间最贵者,莫如舍俗出家。

  若得为僧,便受人天供养。

  作如来之弟子,为先圣之宗亲。

  出入于金门之下,行藏于宝殿之中。

  白鹿衔花,青猿献果。

  春听莺啼鸟语,妙乐天机;

  夏闻蝉噪高林,岂知炎热。

  秋睹清风明月,星灿光耀;

  冬观雪岭山川,蒲团暖坐。

  任他波涛浪起,振锡杖以腾空;

  假饶十大魔军,闻名而归正道。

  板响云堂赴供,钟鸣上殿讽经。

  般般如意,种种现成。

  存世为人天之师,末后定归圣果矣!

  偈曰:

  空王佛弟子,如来亲眷属。

  身穿百衲衣,口吃千钟粟。

  夜坐无畏床,朝睹弥陀佛。

  朕若得如此,千足与万足!

  又赞僧偈曰:

  六度无懈,四恩匪常,为人天眼,助佛津梁。

  体润一雨,心熏众香,道无不在,此土他方。

  《尊僧篇》

  教必尊僧,何谓也?僧也者,以佛为性,以如来为家,以法为身,以慧为命,以禅悦为食。故:

  不恃俗民,不营世家,不修形骸,

  不贪生,不惧死,不溽乎五味。

  其防身有戒,摄心有定,辨明有慧。

  语其戒也,洁清三惑,而毕身不污;

  语其定也,恬思虑正,神明而终日不乱;

  语其慧也,崇德辨惑而必然。

  以此修之之谓因,以此成之之谓果。

  其于物也,有慈有悲,有大誓有大惠。

  慈也者,常欲安万物;

  悲也者,常欲拯众苦;

  誓也者,誓与天下见真谛;

  惠也者,惠群生以正法。

  神而通之,天地不能揜。

  密而行之,鬼神不能测。

  其演法也,辩说不滞。

  其护法也,奋不顾身。

  能忍人之不可忍,能行人之不能行。

  其正命也,丐食而食而不为耻。

  其寡欲也,粪衣缀钵而不为贫。

  其无争也,可辱而不可轻。

  其无怨也,可同而不可损。以实相待物,以至慈修己。故其于天下也,能必和能普敬。

  其语无妄,故其为信也至。

  其法无我,故其为让也诚。有威可警,有仪可则,天人望而俨然。能福于世,能导于俗。

  其忘形也,委禽兽而不怪。

  其读诵也,冒寒暑而不废。

  以法而出也,游人间遍聚落。视名若谷响,视利若游尘,视物色若阳焰。煦妪贫病,瓦合舆台而不为卑。

  以道而处也,虽深山穷谷,草其衣,木其食,晏然自得,不可以利诱,不可以势屈,谢天子诸侯而不为高。

  其独立也,以道自胜,虽形影相吊而不为孤。

  其群居也,以法为属,会四海之人而不为混。

  其可学也,虽三藏十二部,百家异道之书无不知也,他方殊俗之言无不通也。祖述其法,则有文有章也。行其中道,则不空不有也。

  其绝学也,离念清净,纯真一如,不复有所分别也。

  僧乎!其为人至,其为心溥,其为德备,其为道大。

  其为贤,非世之所谓贤也。

  其为圣,非世之所谓圣也。

  出世殊胜之贤圣也,僧也如此,可不尊乎!

  《缁门警训》

  《缁门警训》中引《悲华经》云:

  如来于宝藏佛所发愿,成佛时我袈裟有五功德:

  一者入我法中或犯重邪见等四众,于一念敬心尊重,必于三乘受记;

  二者天龙人鬼若能恭敬此人袈裟少分,即得三乘不退;

  三者若有鬼神诸人得袈裟,乃至四寸饮食充足;

  四者若众生共相违反,念袈裟力寻生悲心;

  五者若在兵阵持此小分,恭敬尊重常得胜他。

  若我袈裟无此五力,则欺十方诸佛。

  亦引《贤愚经》云:

  佛告阿难:古昔无量阿僧祇劫,此阎浮提于山林中有一师子,名迦罗毗(秦言坚誓),躯体金色光相明显,时猎师剃头著袈裟,内佩弓箭以毒箭射之,师子惊觉即欲驰害。见著袈裟念言,此人不久必得解脱。所以者何?此染衣者三世圣人标相。我若害之,则为恶心向三世圣贤。如是思维,害意还息。

  又引大智律师《三衣赋》云:

  吾有三衣,古圣真规粗疏麻苎为其体。兽毛蚕口害命伤慈,青黑木兰坏其色。五正五间涉俗生讥。其奉持也,如鸟两翼,其敬护也,如身薄皮。信是恒沙诸佛之标帜,贤圣沙门之轨仪。九十六道起信之首,二十五有植福之基。是以坚誓兽王忍死而频加称叹,莲花色女作戏而尽断贪痴。弘誓甚重至德难思,龙披免金翅之祸,人得息战敌之危。末流浮薄正教衰迟,竞贸乱朱之服,率遭滥吹之嗤。壮大于贡高我慢,欺压于硕德厖眉。习以成俗,愚不知非。汝当敬遵彝范,仰荷恩慈,时时自庆,步步勿离。潜神乐国兮,铢衣自被。垂形忍界兮,报服常随。劫石可销,想斯言而不泯。太空有尽,谅此志以难移。

作者: 宣真    时间: 2018-6-25 18:21

 民国时期,西学东渐,中国社会在传统与现代之间徘徊,大众的信仰也日渐趋于风雨飘摇。当时,社会上对于佛教、对于出家人有着各种各样不同的声音和看法,偏见和指责日益增多。

  民国时期杰出长老守培法师悲愿宏深,在佛教信仰飘摇之时,鸣于不平,慷慨陈词。他清辩滔滔,一字一句都从真参实悟中来,不落前人窠臼,广为僧俗大众弘扬传统大乘诸经论,广著论文,注《解深密经》、《楞严》、《楞伽》、《圆觉》、《起信》等唯识、中观诸经论。法师因禅悟而生慧解,于当时兴起的佛学思想也深加着眼,分别于印顺法师《中观经论》,欧阳竟无《唯识抉择谈》,王安阳《起信论料简》,太虚大师所评《相宗新旧两义不同论》,印光大师《一心念佛即得往生》等论文,详做评析,深为僧俗四众弟子所赞许。复有针对现代科学及唯物主义世界观的评论书,如《众生世界历史大观》、《评大众哲学》、《读斯力林<读辩证唯物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的意见书>》,《说明佛教的内容上政府书》等论著。

  法师尤其重视教内僧团的教育,为提升僧青年僧格素质分别著述有《僧宝论》、《僧服是无价宝》、《出家的生活》、《佛教是生产之原地,护佛教即所以护国护民》等文章。法师文章见地犀利透彻,义理严谨、气势磅礴,读之余味无穷,是我们了解僧宝和纠正对佛教偏见的极佳参考。法师文字平实工整,不求雕饰,而又笔正横扫,不计毁誉,旁若无人,其坚守真理之勇健,被后人赞许为“民国一人”。

  这些精彩的论著,今日已经少有人问津,实足可惜。以下就分别引《僧宝论》、《僧服是无价宝》、《出家的生活》、《佛教是生产之原地,护佛教即所以护国护民》四篇文章,以期读者大众能对僧宝和佛教有更加全面的了解和更加正确的认识。

  尝闻:骊龙颔下有珠焉,雨一切财务,凡有求者,悉皆如意,故名如意宝。其余世间珠玉,虽有宝名,实玩物而已,未足称宝也。佛法中有僧焉,演一切法音,凡有求者,无不离苦得乐,故名僧宝。其外一切人等,虽知佛法,不能如佛而行,未足称宝也。

  或问曰:佛法为世间之尊,故名为宝,僧犹常人也,且有不如常人者,何得偕佛法并立而称三宝耶?纵有高上之士,精通佛法,随机设化,满众生愿,而名为宝。其中下缁流,不解佛理,等若哑羊,焉能称宝耶?答:凡舍俗出家,剃发染衣,具足僧仪者,皆称僧宝。何以故?佛法利生,不但口说,有以身行而作佛事者。如一泛常之僧,不解说法,即以身形能破世人一切烦恼,得清凉自在。

  夫世人之烦恼者,无非不满其意,如无妻者,见他人娇妻美妾,夫唱妇随,自不如彼,心生热恼。若见僧人,远离妻妾,心常泰然,热恼心息,清凉自得矣。又如穷夫,见富者,金玉满堂,锦衣盈箱,自不能得,心生热恼。若见僧人,逃名避利,乐道安贫,烦恼心息,清凉自得矣。又如无子者,见他人子孙昌盛,绕膝承欢,自不能得,心生热恼。若见僧人,抛别子孙,以道相传,延绵不绝,烦恼心息,清凉自得矣。又如卑贱之人,见豪贵者,禄位高增,威令人民,自不能得,心生热恼。若见僧人,以道自贵,与世无争,烦恼心息,清凉自得矣。

  世人之烦恼,多从妻财子禄而来,此四为世人之最好,有一不如,怀恨终生。唯僧人能舍妻财子禄,为求妻财子禄者作一对治,犹如无上清凉散,凡有服者,无不清凉自在也。即此一端,足堪为宝,况宏扬佛法,植出世善因,得无上菩提者,能不为无上至宝者乎?惜世人不识僧宝,反将醍醐为毒药,奈如何耶?佛曰:僧为世人之福田。宋仁宗曰:世间最贵者,莫如舍俗出家,良有以也。僧伽入中国,二千年来,化热恼而作清凉,舍迷途而登觉岸者,不可以数计。今人谓僧人曰:当服俗人之服,事俗人之事,否则,不合进化潮流。呜呼悲哉!僧人从来不随流俗,所以能化流俗也。今欲随顺潮流,反为流俗所化矣。何自生颠倒而如此耶?

  或问曰:尝问济世者,无衣与之衣,无食与之食,进化事业,满足人心。今之僧者,不耕不织,寄生于人,与世有损而无益,何足为贵哉!答:益世者,有二:一益身,二益心。益心者贵,益身者贱,所以农工不如仕师也。若以衣食而称益世者,耕田织布之农夫工人,皆为益世之者,世人衣食皆仰给于彼故。而安邦定国之文丞武士,皆为损世之人,寄衣食于人故。岂知人不知物理,所以常起贪嗔之心。知物理者,常起知足之想。知足者乐,贪嗔者苦。今之言进化者,无非嗔故贪新,愈趋愈苦。若无知足者,感化人心,节制贪欲,世必悖乱,民不聊生,虽有农工,焉能安居乐业哉?如是益心胜于益身大矣!

  古之君子谋道不谋食,今之君子谋食不谋道,所以只求衣食进化,不求道理进化也。化学者,虽知猿进化而为人,实不知退化而为猿也。进化退化,非由求得,乃因业感也。人心善,不求进而自进。人心恶,不求退而自退。今人舍道德尚机巧,而求进化,如此求进,不啻杀羽翼而欲高飞,愈进愈退也。

  贪者,以为今日之衣食,如是之美丽,住处如是之新鲜,皆由进化而成也。而不知近日人身,如是之小,寿命如是之短,世界如此之恶劣,亦由进化而成也。古之草衣木食,而人民乐以忘忧。今日衣轻食肥,而人民苦不尽言,其何故耶?须知知足之心不可无,进化(贪欲增胜)之心不可有。是故僧人,好人之所恶,恶人之所好,感贪夫之心,起知足之想,保真灵而绵延人道,消恶业而培植善因,其益世之道,孰有过于此哉?

  夫今人之思潮,欲造极机巧,极华美之物,以满足人之欲望。斯者,可谓有益于社会,是为特色之国民。其不知所造之物有限,人心之贪无穷,谁不欲富有四海耶?谁不欲贵极一切耶?任尔有极大之神通,造无穷华美之国土,使世间人个个为王,各遂其欲。若人不知节制贪欲,常存不足之想,安能无并吞之患乎?可知进化之道,是纵人之贪,促世之乱,非但无益于世,害世之甚,莫过于彼。夫贪求是世界乱原也。知足是治世之良方也。节制资本平均地权,是故凡夫之心,只可以夺,不可以与。只可以约,不可以纵。所以吾佛大约其心,大夺其心,舍国城妻子,为出苦海之导师。

  今人不能约心夺心,出离苦海,而反鄙约心夺心之士为消耗份子,为人民蛀虫。呜呼悲哉!时人不识僧宝,而谓僧宝是消耗份子。是人民蛀虫。而僧宝终是僧宝,而不因彼不知变为消耗份子,人民蛀虫。犹如不识如意珠者,而谓如意珠是瓦砾,是怪物,而如意珠终是如意珠,而不因彼不知变为瓦砾与怪物。

  世人不识僧宝,无妨于僧宝也。惟僧者自不知宝。而欲随顺潮流,违背僧宝,更其衣,易其事。如如意珠不雨财务,而雨瓦砾与怪物,则僧宝寿命尽矣!经云:佛如狮王,一切恶兽不敢害,惟狮子身中虫,能食狮子肉。为僧者,当谨遵佛制,莫随顺俗情,重僧宝之名义,防世人之讥嫌,处处以利生为己任,时时以济世为本怀,庶不愧与佛法并立,同名曰宝。我等为僧者,当自勉旃!

 维持世道,挽回人心,这是佛教的宗旨。近时世道的风气,人心的趋向,犹如狂流归海,愈趋愈下。人们的衣食住行,无时不向奢侈上迈进。人们的寿命身量,无时不向短小途中竞跑。愚昧无知者,犹曰潮流进化,人民幸福。

  余曰:进化实不错,幸福则不然。进化者,是随流入海的进化,不是返流归源的进化。如是进化,实是退化,非但不是令人民增幸福,乃驱人民入苦海也。佛教不随流入海,而教人返流归源,是真进化。是以佛教在人欲横流中作砥柱,而为人民谋幸福也。

  然而人欲横流者,则谓佛教是横流中的障碍物。又鄙视服方袍圆领之僧徒,谓是不识时务之人。考方袍圆领,是中国汉时的古装,僧人初来中国即服此装,至今二千年来不随潮流变更。其中虽经过元朝、清朝,最大的潮流变化,以举国人民冠服皆变,独有僧服不变,如砥柱中流,不随流转。

  即今民国以来,男女的衣冠,朝更夕变,而我等僧服仍然如故。这不变的圆领,是二千年前的古物,如此长远不变的稀奇少有,故我谓之无价宝。又我非宝此圆领方袍也。以此衣之不变者,非衣不变,乃因我利人之心不变而服亦不变也。僧人心理不随横流迁变(利人的宗旨,不变为自利),能为洪涛倒峡中作砥柱。然虽世人不识此无言之至教,而认为横流中之障碍物,而我终不随人欲变。我不变之方针,要砥柱天下人的贪污心,我终不为贪污而变更其心,犹如夏日,虽为众人之所嫌,而日终不因人嫌变热而为凉,一任他人说不识时务,执迷不悟。而我只知佛教宗旨在挽回人的贪心,不随人贪而贪,是化导众生,不被众生化。若佛教随流被众生化者,不为识者之所鄙视,不为龙天之所消灭,更待何时乎?

  今日之僧徒,因穿了这件圆领方袍的僧服,不能走入政府与人争权,不能走入社会与人夺利,乃至自己所住之寺庙,亦不能自主,还要听他人来支配。青年僧徒,不能忍受这样的鄙视及欺侮,所以要脱去这件障碍物的方袍。以为这件方袍脱去,等于俗人,非但自己住处可以自主,纵有万亿的家财,他人亦不敢垂涎。且又能争人之权,夺人之利,能欺侮弱小的老百姓。

  如是思想,这件方袍真成了大障碍物了。再则,世人亦希望僧徒脱去方袍,不做消耗分子,同来争,同来夺,要学日本明治维新,改革僧制,娶妻食肉,听其为所欲为。请观今日之明治,国破家亡,身不自主,虽非专为破坏佛教之所致,亦不外于此也。

  我悲世人不知佛教的来因。何以故?吾佛出世说法者,欲治世人之贪欲心也。佛教如药,欲心为病,挽回人心,所以名宗教焉。今世之人,责药不与病同意,欲药病倒治。呜呼!药即同病,只能增病,何能治病耶?只能名病,何能名药耶?须知:僧人不入政府与人争权者,为欲节制世人争权之心也。僧人不入社会与人夺利者,为欲节制世人夺利之心也。不然,权与利,人皆好之,僧何独恶之也?假若僧人同入政府与人争权,同入社会与人夺利,更有何人能挽回世人权利之心乎?权利无节制,任性贪取,则大奸大恶,日日渐增。可怜世人,只顾眼前权利,不知脚下坑阱,快乐一时,凄凉万古。是故吾佛视世间之权,犹如猛虎;视世间之利,犹如毒蛇,举世之人皆不能免此毒害,唯佛一人能避免之。我等僧徒,因披了这一领方袍,禁止我不到政府与人争权,禁止我不到社会与人夺利,免堕与万劫不拔之深坑。虽然受了他人一时鄙视与欺侮,却增了我无限慈心和忍力。假若我不披此圆领方袍,而欲不随潮流变化,不殉身心于权利,万万不能矣!是以我谓这领方袍是无价宝,于我有莫大的恩惠,我愿百千万劫不离此圆领方袍。

  吾不解青年佛子,为何而于此方袍作对?而于此方袍分离耶?经云:佛法非天魔外道所能坏,唯佛教徒能自坏。佛教犹如狮子肉,唯有狮子身中虫,自食狮子肉。我劝青年佛子,切须认清佛教宗旨,不可随人欲变化,自坏佛门。孔氏之训: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有道之士,虽处权利之中,而视权利如敝履。若以权利为权利者,定非有道之士矣。吾观今日社会之事业,已经粥少僧多,不够支配,何须再令僧徒走入社会,而凑多耶?今日社会最所缺乏者,道与理,只有消耗者,无生产者。国府当局之人,何不责令僧徒从道理上,谋生产耶?

 众人同生于天地之间,由圣人教以相生相养,相敬相爱,故能安居。不然,相争相夺,相残相害,相吞相啖,犹胜于禽兽,岂有生存之理乎?古之圣人教人民筑宫室,植五谷,织衣裳,此衣食住,所以养身也。然后,教以辨善恶,戒于恶,止于善,此戒定慧,所以养心也。身心俱养,人道成,世界安宁。若身无衣食住,则身失其养;心无戒定慧,则心失其养。身心俱失养,人道绝矣。养心而不养身,安而不能存;养身而不养心,存而不能安,是故互相生,互相养,由众缘而成人道,非一木能支大厦也。人身以利为利,人心以义为利,君子利心而忘身;小人利身而忘心,是故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君子谋道不谋食,发愤而忘食;小人谋利而不谋道,见利而忘义。君子以义而养小人之心,小人以食而养君子之身。是故孟子曰:“劳力者食人,劳心者食于人。”以上君子小人,身心义利,互相资助,似无轩轾。其实君子之道难,小人之道易;君子之道无穷,小人之道有限;君子之道终身学而不能成者亦有之,小人之道不待学而成者亦有之。君子道难故,所以君子少也。小人道易故,所以小人多也。君子之道胜,则天下平。小人之道胜,则天下乱。是故只恐君子学小人,不怕小人学君子,是为君子与小人贵贱不同,不可以平等视之也。又君子养心,与小人养身之方法更相反。心以损为养,以益为害,是故君子以损己利人为得,以损人利己为失。身以益为养,以损为害,是故小人以损人利己为得,以损己利人为失。人身失养而死,则为鬼身。永绝人世,虽不能再益世,亦无害于世。人心失养而死,则为鬼心,阴谋不宄,岂但不能益世,而天下之大害,万劫之重罪,皆从此起。是故古人说:“宁可有义而死,不可无义而生。”世间最难得者人心,最贵重者道义,是故君子与小人,人身与人心,义之与利,岂但贵贱不同,实有天壤之隔也。孔子偕诸门人,周游列国,传食诸侯;孟子后车数十乘,随从数百人,传食诸侯,而诸侯以为应该供给,孔孟以为应该受供者,以宣扬道义,感化人心,非臣民之可比,应以上宾待之也。岂但当时恭敬供养,乃至千百年后,犹广建祠庙,春秋祭祀,此显道义之尊,非但与劳力者不同,与普通劳心者亦迥别也。

  我等出家者,亦宣传道义,感化人心之人也。古人云:“出家乃大丈夫事,非将相之所能为也。”以将相虽有安邦定国之大力,不能割断功名富贵,妻室儿女。而出家者,独能舍功名富贵,如舍敝履;弃妻室儿女,如弃枷锁,跳出红尘,摆脱俗缚,为人间的福田,作出世的导师。孔孟虽能说先王之道,不能为天子同先王之行。出家者能说先佛之教,亦能出家同先佛之行,以身作则,不言而化,是以谓出家者,名为僧宝也。

  僧人宣传佛教,阴助国政,显淑民心,受檀那之供养,抚心自问,于天理国法人情,皆无不当之处。民国以来,欧风东渐,慧日西沉,新学者流,以名利之眼,视出家之人,谓之消耗份子,无益于国家,有损于人民,以致毁佛教为迷信,谤僧宝为蛀虫。由此借庙兴学,提拨庙产,要令僧人谋权利,做俗事。如是五花八门,满城风雨,别无其他问题,唯一利字而已。呜呼!今之人也,只知有利,不知有义;只知有身,不知有心。不教小人学君子,而教君子做小人;不教小人谋道,而教君子谋利,以黄金为废铜,以美玉做蛮石。世人不用正眼,唯以俗眼观察一切,以俗眼观黄金,实不如黄铜之有用,圣人不宝黄铜,而宝黄金。以俗眼观白玉,实不如白石之有用,而圣人不宝白石,而宝白玉,可见圣人之眼光,与俗人之眼光不同,圣人眼中唯有道与义,俗人眼中唯有名与利。圣人观金玉,其体不杂,如君子无二心也;其色不变,如君子始终不变也;其性不染,如君子不贪污也。以有如是圣德,规正人心,故所以宝贵之也。圣人观石铜,虽似金玉,其体杂,如小人怀二心也;其色变,如小人有始无终也;其性染,如小人之贪污也。以有如是假相,迷惑人心,故所以卑贱之也。

  俗眼观金玉,不异铜石,虽知其价值之贵,而不知贵从何来,简直一玩物而已。欲以金玉而作铜石,反不如铜石之有用。圣人之宝物,俗眼观之,则一废物而已。所以古人叹人物:知己者难也!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子期死,伯牙叹曰:从此天下,更无知音。窃为今日衲子之叹也!佛徒教世人,诸恶莫作,众善奉行,以布施为第一波罗蜜。今日社会上行慈善者,施财施物,施衣施食,救济贫穷困苦者,皆受佛教教化而来。不受佛教因果报应之教化,而肯行布施者未之有也。曾见新学者,见他人以一铜币与乞者,犹谓与之不当,况肯自将财物施人乎?今之不信佛教者,责佛徒不行慈善,其不知佛教之慈善,行之早矣,天下之慈善多是佛教产生。不过是直接教人自行布施,救济贫苦,买放生命。不同其他,集施者之财物,行自己之慈善耳。

  慈善事业,施医施药,施衣施食等,这是富豪长者,在家学佛之事,非出家的生活。吾佛及诸弟子,出家后,只行法施,不行财施。以功名富贵,妻室儿女,身外所有,皆舍尽故。至于寺庙财产,乃檀那供养三宝之物,僧人专擅布施,理所不许。若作他用,尤加罪过。总之出家的志趣,不在利人之身,而在利人之心。

  观夫古之道学之志趣,亦与常人不同。卫灵公问陈于孔子,孔子对曰:

  俎豆之事,则尝闻之矣。军旅之事,未之学也。

  孟子曰:

  夫人幼而学之,壮而欲行之。王曰:姑舍汝所学(仁义)而从我(功利),如之何?

  孔子志在礼智,不愿言军旅。孟子志在仁义,不愿言功利。佛教徒志在行法施,不愿行财施(志不在道者,又当别论)。古之专制时代,尚能遂人民之志愿。今之民国,人民自由,何以反人民之志愿耶?须知道学之士,不耕不织者,非避懒偷安,以道学无穷,虽有人供给所须,专心研讨,犹有终生学而不得者。若自谋衣食,余时学道,则恐世无道人矣!

一、佛教的生产和消耗

  甲、俗人之生产

  乙、僧伽之生产

  丙、僧俗生产比较中,表面与根本之轻重

  丁、提倡与节制之利害

  戊、变更不变更之贵贱

  己、能生与所生之主权

  二、僧伽布施的问题

  三、结论

  国本无国,立法以为国。国法者,即保障人群生存及事业之法律也。此法法天而立,极公正,极平等,上下一心,共同遵守。凡有此法者,即谓之国,是故国即法也。无法即无国,以虽有土地人民,无法可守,人民不能生存,焉得成为国乎?然而立此国法者,非具有广大慈悲心者不可,以国法之本旨,在拔人群之苦,与人群之乐。拔苦与乐,名为慈悲心。国法既由慈悲心者之所建立,行国法者,及信受国法者,皆要有慈悲心。否则,心法不相应,即成叛乱。是以无少分慈悲心,不能为国民。无多分慈悲心,不能为宰官。无广大慈悲心,不能为国主。国之全体精神,在慈悲心。慈悲心,即国心。国犹人也,有心则生,无心则死。慈悲心对于国家人民之关系,概可知矣。佛教是慈悲心的发原地,凡为国主者,咸是佛教的菩萨,无菩萨普利众生之愿心,不能为国主。仁王经云:

  十善菩萨发大心,常别三界苦轮海。中下品善粟散王(人间一国之主),上品十善铁轮王(一大部洲之主)……乃至十地菩萨四禅王(四禅天王)。

  于此可知天上人间,凡称王者,皆是菩萨,唯以慈悲心大小而分地位之高低耳。此所谓佛教是出生国主之原地也。是以欲护国者,必先护佛教。如望生子者必先厚养其母。厚其母,即厚其子也。今之教育者,欲提拨寺庙财产,兴办学校,以为护国护民,不顾佛教存亡,而从事提议,又不提拨其他一切财产,盖议者对于佛教发生两种误会:一者误会僧伽有消耗而无生产,二者误会寺庙财产应当布施。是以不护佛教,而肇此后果也。今言护佛教,即所以护国者,欲明此义,必先破除时人对于佛教两种误会,认清佛教的真像,自然而知护佛教即所以护国护民之言不虚矣。今将时人对于佛教两种误会阐发于下:

  一、佛教的生产和消耗

  何以为生产?曰无而忽有曰生。产,即能生之处也。凡于宇宙间有所增益者,总名生产。佛教说生法有十二类别不同,凡是生产,皆要具足四种缘:譬如农人种谷,第一要种子,为亲因缘。第二要水土,为所缘缘。第三要雨露阴阳,为增上缘。第四要谷之生性相续不断,为等无间缘。此四种缘,缺一不能发芽。四缘为能生,芽为所生。又如母生子,第一要内四大,为亲因缘;第二要外四大,为所缘缘;第三要饮食遮护,为增上缘;第四要子之生性相续不断,为等无间缘。具此四缘,其子乃生。能令此四缘具足者,复有三种业因:善业,恶业,无记业。善业感四缘具,则产生善果。恶业感四缘具,则产生恶果。无记业感四缘具,则产生不善不恶果。若无此三业,决定不能感四缘具,即决定不能生产。世人谓母能生子,农能产谷,忽略种种因缘。其实母也不能生子,农也不能产谷,能生产者,别有因缘也。且依世人说生产。

  甲、俗人之生产。

  世人所谓生产者,略有三种:一物质生产,二知识生产,三有情生产。能令此三生产者,复有士农工商四种人。其余生产虽多,皆四者之流类也。物质生产者,凡从水土所生之百谷苗稼,草木花果等,皆农人之所生产也。农人所产,及山川所生者,一变而为衣食器具,宫室住处等,皆工人之所生产也。凡农工所产之物,运输四方,补其所缺乏,皆商人之所生产也。以上三种生产,其实只有两种,商人只推销农工之所产,别无所生故。知识生产者,凡产生人民忠信孝悌,礼乐射御书数等,皆仕师之所生产也。有情生产者,夫妇和合,产生子女等,此又士农工商通共之所生产也。

  乙、僧伽之生产。

  观俗人之生产,既不单以物质为生产,而知识,而有情,而运输等,皆认为能生产。然则,僧伽亦能生产,且为生产之生产,非仅生产而已也。僧伽之所生产者,佛说三宝(佛法僧),为世间良福田,僧伽教人民知因识果,产生良知良能,持五戒,修十善,产生人天福报,是为世间之生产也;教人民修小乘戒定慧,产生罗汉圣果,是为出世之生产也;教人民修大乘戒定慧,产生无上佛果,是为世出世间上上之生产也。以上三种生产,是为僧伽之生产。佛教教人民众善奉行,诸恶莫作,产生人民的善心,此又为三种生产中之总生产也。

  丙、僧俗生产比较中,表面与根本之轻重。

  以上僧俗种种生产,以表面观察,人民生产为根本,以农工商之物质生产,为人民日用所必需,非此不能生活故。若夫知识生产,则可兴可止,以人民无知识者,亦能生活故。至于僧伽善心生产,则更无关紧要矣。若深一层观察,以上种种生产中,知识生产,于农工商贾有切身之重要。若无知识分子,秉遵约法,保障人民,人民不能安居乐业。又人民无知识,亦不解谋生产故。如是知识,又为物质生产之生产也。再则,物质生产,人人能为,而有不肯为者。知识生产,人人欲为,而有不能为者,是知识贵于物质矣。若再深一层观察,以上种种生产中,善心生产,于士农工商有彻底的关系,最为重要。以有知识者,必须有善心,若无善心,必好作乱,乱则不但不生产,必害于一切生产。请观古今,凡犯国法者,皆不知因果,不存善念之人,未有知因识果,存善念者而犯法也。甚而言之,国民无善心,其国必乱。是故有知识者,不可无善心,如是善心,又为知识生产与物质生产之总生产也。有知识而有善心者,即以知识而救世。有知识无善心者,即以知识而害世。须知无善心生产,则不能有知识生产,若无知识生产,则不能有物质生产。三者缺,国必危矣。故为国者不可无善心,有善心则不妨有知识,有知识则可谋生产,有生产则财用足,三者全,国必治矣。古之为国者,首重民心(即善心),民之善心,为国之根本,亦即生产之根本。欲善民心,必仰仗于佛教,即佛教又为民心之根本矣。从此生产之道,可知佛教与国家人民,有彻底之关系矣。又可信护佛教即所以护国之言,非妄语也。

  丁、提倡与节制之利害。

  今之为国者,提倡生产,而不节制生产,盖知生产之利,而不知生产之害也。夫谋生产者,即谋利也。人心趋利,如水趋下,有不可制止之势。知此义者,不但无须提倡,且有节制之必要矣。如水无堤防,必致于横流故也。请观今之世人,生性好利,竞谋生产(除愚痴者),世间生产渐多,消处有限,各起恐慌,始则互相忌妒,继则彼此侵略,乃至各国与各国争,各业与各业争,各人与各人争,竟成竞争之世界。古今身亡国破者,无非为一利字而已。今复将有二次世界大战争,推其战争之原因,无非为生产进增,扩张商场而使然也。夫欲止世人不谋生产者,举世无此良方,禁止且无方,而更加提倡之,呜呼!世界本无战争,惟提倡生产者,酿成战争也。然人人皆知有利必有害,利愈大而害愈深,何以只知生产之利,而不知生产之害也?以余观之,欲息世界之战争,非节制生产之不可。若世人不谋生产,虽使之争亦不肯为也。但节制生产,必有节制之方,求于世界一切诸教之中,惟有提倡生产之法,绝无节制生产之道。吾国孔子罕言利,盖深知利之害也。亦未闻有节制之方法。唯吾佛教中,多有节制生产之道。如佛说:

  一切万法皆归无常,一切所有悉是苦毒,一切诸法皆无有我,一切有形悉至于空;五阴无常,三界虚幻;万般带不去,唯有业随身等。

  此皆节制世人贪心之妙法也。世人能深明此理者,必如孔子罕言利,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安用奇形异样,花色翻新之衣食器用为哉?以世间一切教中,只有提倡生产之法,无节制生产之法故,所以世人惯于进争,不能安于退守也。世间无业者,及失业者,不能安于自守故,所以有剥削他人,破坏他人之行为,乃至流而为盗为匪者,此皆未受节制生产教育之故也。又彼无业及失业者,倘能闻佛教,即可自甘淡薄,虽不能狂心歇尽,总比未闻佛教贪心不止者,亦好多矣。佛教超胜一切教,于此可知矣。世俗之生产,有利而有害,既提倡,不可不节制。佛教之生产,有利而无害,可以提倡,不可以节制。世人不了解此意,一味提倡物质生产,欲废僧伽善心生产,此可谓只图其利,不顾其害矣。假使僧伽而与世人竞利,则不得名为僧伽。佛观众生最苦,莫过于竞争。诸佛出世,无非教众生息争,所以佛教能消弭世界一切的竞争,解脱人民一切的痛苦。今之为国者,避而不用,而反多所疪议,其何故耶?盖不明佛教之理,与国家之关系耳。

  戊、变更不变更之贵贱。

  物质生产,无一定之价值,多则变贱,愈多而愈贱,乃至反能令生产者受大苦恼。盖知识生产,虽多多易善,若用之不当,其害无穷。唯佛教善心生产,愈多愈好,尽善尽美,决定利人,绝不变为害人。人世之中,无有过于善心者,善心为人间最贵之品。又不独善心自身无害,而又能补救其他生产之害。如物质生产者,具有善心,以节制其贪欲,决不致于有大苦恼矣。如知识生产者,具有善心,知因识果,慈悲救世,决不会再有恶念矣。所以中山先生云:佛教能救科学之偏。言者,可谓深知科学,亦可谓深知佛教矣。

  或问:佛教不耕不织,不妻不子,若依佛教而行者,则有灭绝人界之患,安得谓之尽善耶?答:耕者农人也,织者工人也,除农工而外,皆不耕不织之人,既不责彼,何独责此耶?佛有四种弟子,出家在家,听其自便。出家在家,互相资助,成就善果,非教世界众生全体出家也。俗人以耕以织,以妻以子为福利,实不知一切苦恼,皆从彼出。所以吾佛舍俗出家,不耕不织,不妻不子,脱离苦海,为照世脱苦之明灯也。假使世界众生,全体发心出家,世界人种。亦不至于断灭。佛说众生,有十二种生法不同,非止胎生而已。假使世界众生欲心都尽,则必同极乐世界,莲花化生。极乐世界,即不耕不织,不妻不子之世界。其国众生,无量无边,恒河沙数之多,可证世人不妻,不得绝灭人种也。再则,娑婆世界,色界天上,即无胎生之人。又如人间初成时,遍净天人,天福已尽,下生人间。彼时人间无男女相,皆从变化而生。经过许多年,欲心渐起,男女相生,乃有胎生之人。可知吾人之胎生,是中途之变相,非本来如是也。如是世间男女欲情,正是众苦之本。众生离苦,即无男女相故。不明此理者,以欲为乐,所以常在苦趣也。吾佛出家,不妻不子,归本还原,离苦得乐,何不善之有耶?纵然世界众生,亦不受一切化生,乃至十二类皆不生,至于不生不灭之地,则世界转为常寂光土,正是吾人本地风光,则恐不易到此,何须以不生为忧也?世人提倡淫欲,而恐人种断绝,大似杞人忧天。当知佛教不妻不子,不至绝灭人种,破坏世界也。人民为国之本,护国者,第一要保全人民。保全人民者,当禁止人民破坏佛教,是以吾说护佛教,即所以护国。

  己、能生与所生之主权。

  世人误谓人能生产,其实生产之权,不在人也。如有夫妇,同抱生子之愿,乃至用尽心机,终不能获一子。或有不欲生子者,而又终不免于生子。可知生子之权,不专在父母,必有第三同业者。业为生之主权。若无同业,虽有父母,决定不能生。或有同业之子,而无父母者,犹可化生。或有其他因缘生,是故佛说众生生死,皆由业感。谓父母能生产子女者,未知人道生产之本原也。又谓仕师能生产人之知识。其实人之知识之产权,亦不在仕师。如弟子有知识者,方能令彼知识增长。若无知识者,终不能令彼增长知识,亦可知人之知识,亦有宿因为主权,非但仕师所能生产也。又误谓农人能生产物质,其实物质生产之主权,亦不在农人。如农人种植五谷,春耕夏耘,无为不尽。若天不雨,则不能成熟,或天雨过多,亦不能成熟。又可知物质之生,亦要有前因,非但农人之力所能成也。所谓前因者,即众生善业也。凡世间之所生产,皆由众生业报所感。凡有益与人者,皆善业之所感也。凡有害与人者,皆恶业之所感也。如世间旱荒者,即众生嗔心之所感也。世间水灾者,即众生贪心之所感也。风雨调和者,即众生善心之所感也。若于生物无因者,定不能享受此物。如是因,如是果,丝毫不爽。如是士农工商,皆无生产之主权,而主权终归于善心。是故经云:“一切唯心造。”世间资身之物,既皆有人之善心所造,而人不可无资身之物,即为人不可无善心也。善心愈多,资身之物愈足。若人欲增长善心者,当遵佛教,救济众生。

  再进一步说:提倡佛教,即提倡善心生产也。不了此义者,谓人力能生产,以致伤心灭理,而求生产,希图快乐,如是求乐,犹如裹足求前,愈求愈困苦也。岂知现前所产之物,皆由宿业所感,无须用求。真求生产者,当培植善因,善因若具,不但人力生产胜,亦可无须人力,自然无美不备,无物不有。如西方极乐世界之众生,念衣衣来,想食食至,黄金为地,七宝庄严,皆善心之所感,非人力之所感也。不但极乐如是,此方天人,亦有美衣美食,美住处,亦不籍人力,自然而来,亦善心所感也。又不但上天如是,下界亦如是。人间初成时,以地味为食,亦不需人力,后更以粳米为食,由世人贪心起,善心不足,粳米不至,乃以人力种植。于此可知世人之贪心愈重,生产愈维艰。善心具者,自然而有衣食。善力不足者,助以人力而产生衣食。若善力尽者,虽用力求,亦不能得衣食矣。如是世间,独有善心能生产。世间一切生产,皆为善心之所生。世人之恶心,能对治生产。世间所缺乏者,皆恶心所使然也。于是可知吾佛不耕不织,乞化檀那,令檀那生善舍贪,种无上福田,是为真正提倡生产也。吾佛用心之深远,凡夫浅见那得知之也。若疑此说者,请观现前有一分福者,即有一分受用,有十分福者,即有十分受用。若无福者,即无受用,任何苛求,终不能得。如是受用,非宿业所感而何耶?以上所说僧伽生产,是为人天生产,乃佛教中最下之生产也。僧伽之生产,不止于此。前已标名者,非今所要,且置不言。僧伽之生产已知,僧伽之消耗如何?兼带言之。消耗者,生产之对待也。世人之消耗,以生产之贵贱分高低。如今之仕师者,一衣值几百金,一食费几十元。一人之装饰,有值几千金者,有值上万金者。商人次之,农工更次之。僧伽之衣食,则布衣菜饭而已。装饰,则绝其份。至于一切消耗物,惟俗人之所受用,为僧人之所禁忌。上上的僧伽,不及下下的农工之消耗。如是推寻世间之消耗,最简单者,无有过于僧伽矣(至于溢出规矩以外之僧伽,违背戒律,非佛弟子,不在此例)。僧伽之生产如彼高尚,僧伽之消耗如此简单,较之俗人,似有不均平处。然僧伽却不作如是观想。何以故?俗人以生产代消耗,如买卖式,两无利益。佛教则不然,生产是自己之功,消耗令他人得福。生产不能代消耗,消耗亦不能代生产,各得其益。是故僧伽对世人说法,皆以慈悲心,所以为世间福田。若怀利养心对世人说法,是为邪命,不成福田矣。世人供佛及僧,皆以恭敬心,所以成就善因。若以不净心供佛及僧,是为邪心,佛则不受,不成善因矣。佛福田中,不种不善因故。是故佛度众生,众生供佛,皆曰布施,不曰代价也。此我僧伽和我檀那,所应共知。否则僧伽非福田,檀那亦非种福之人矣。以上略陈生产和消耗之意义已竟。复说:

  二、僧伽布施的问题

  佛教之六度,以布施为第一,是故佛弟子,教令信心男女发菩提心者,首当行布施行也。今之俗人,亦有教出家沙门行布施行者,谓佛教以慈悲喜舍为本事,如来因中行布施行,靡特舍身外之财产,乃至投岩饲虎,割肉喂鹰,身肉手足,头目髓脑等,无不满众生愿,尽行施与也。为佛弟子,不能如佛行布施(寺庙财产不能任人侵夺),有犯悭贪之过,违背佛法,不通教理,云云。我今不知出家沙门,如何而行布施?如此问题,须应研究。

  布施者,凡有所与人者,不论色心等法,总名曰布施。布施之法虽多,总则有三:一者财布施,二者法布施,三者无畏布施。所言财施者,即一切衣服饮食,资身之具,及财物等。行此施者,可得三界内之福果,重则得天王人王之报,轻则受天人富贵之果。如《金光明最胜王经》云:

  财施之福,不出三界,唯伏贪爱,但济一世之贫,而不能令其得道。譬如灯光,止照一室是也。

  所言法施者,即从诸佛,及善知识,或经卷,闻说一切善法,以清净心,为人演说等。布此施者,重则能令自他成等正觉。次则成小乘圣果。再次则成人天福果。如《金光明最胜王经》云:

  法施兼自利利他,能令众生出于三界,断诸烦恼,成就慧身。譬如日光,遍照大千世界是也。

  所言无畏施者,众生畏生死苦,佛子戒杀度生,无害众生心故。众生见佛弟子,生大欢喜,离诸怖畏也。《智度论》云:

  施者之心有二种:一者,清净心,谓但为出世善根,及资助涅槃之因,以清净心而行布施,是为净施也;二者,妄想,或畏失财物,或恐呵骂,或求威势,如是种种因缘,以妄想心而行布施,是为不净施也。

  布施虽是善事,亦有应施不应施者。如《法苑珠林》说:有五种不应施:一者,非理求财,二者,酒及毒物,三者,买罗机网,四者,刀杖弓箭,五者,音乐女色。又菩萨行施,有二种时间所施不同:一者,在俗时,所行之施。二者,出家时所行之施。在俗施者,惟行财施,不行法施、无畏施。出家施者,唯行法施、无畏施,不行财施。在俗行财施者,以有家业,能生货财故也。不行法施者,以有家业之累,不能体究道法故也。出家行法施者,以能亲近导师,体解大道故也。不行财施者,以无家业,不能出生货财故也。再则,财施有漏,法施无漏,出家志在出尘,故舍家业,不行财施也。如吾佛因中在家行财施者。如《月光菩萨经》云:

  吾佛因中为月光王,大行布施。有婆罗门,来乞王头。王即以首发系无忧树枝,执剑自断其头,授彼持去。

  是为吾佛因中舍头之故事之一也。又《如来不思议秘密经》云:

  如来昔为帝王,名曰妙眼。于其中天,以净眼观,见人民受多病苦,妙药不能救治,便起慈愍,作其归向,于阎浮提城,名善作,异身为男子,其名善寂,发声空中曰:善作大城东,男子名善寂,取彼身肉啖,息除一切病。时国城邑,染疾苦者,俱来断取身肉,食之即瘥。取之无尽,善寂身安如故。

  是为吾佛因中舍身肉之故事也。又《贤愚因缘经》云:

  佛言:吾作国王,名为快目者。其眼睛明,睹墙壁,视四十里。好行布施,不逆人意,皆称王德。边国有盲婆罗门,往乞王眼。王喜立誓,我以眼施,愿求佛道,即剜眼安婆罗门眼眶之中,寻即得见王身,即白王言:得王一眼,足吾用视。愿留一眼,王自用看。王答:吾已言决,更剜一眼,与之安上。当视远境,天地震动。天帝下问:汝今剜眼,苦痛,有悔恨不耶?王言不悔。天帝言:此事难信。王即自言:施眼无悔,令我两眼平复。誓已,两眼完明。

  是为吾佛因中施眼之故事也。又《太子须大拏经》云:

  吾佛为湿波王太子,名须大拏。好行布施。王恐国虚,移太子于檀特山中,仍不改施心。以无所施故,将所生子女,施婆罗门。

  是为吾佛因中舍子女之故事也。又《百缘经》云:

  佛因中为尸毘王,割肉喂鹰。

  又《佛说银色女经》云:

  佛因中为大长者子,名摩那婆,舍身饲饿虎。

  吾佛因中大行布施,普济贫穷,乃至大千世界,无一不是吾佛舍身命处,然皆为在家时所舍,非为僧伽时所舍也。此吾在家者,所应效法,出家者不应为也,为则有过。律中谓比丘送檀越财物者,谓之破他家,言其令彼折福也。吾佛由出家后,已舍尽所舍,一饮一食,皆求助于檀那,更无财物可施与人。至此已后,数十年中,惟行法施、无畏施,普利有情,究竟离苦,乃至千二百出家弟子,亦如佛所行。观三藏经典中,不但不见吾佛及弟子行财施,亦未见有俗人向佛及佛弟子求财施者。是故佛说三宝,是世人之福田,不说世人是三宝之福田也。是故余言:在家当行财施,出家当行法施也。现前三藏法宝,皆吾佛所行之法布施。此吾出家者所应效法,在家者不应为,为则有过。佛说末法之时,白衣说法,比丘下座,谓为佛法之败相也;亦谓之破坏佛法也。今之在家者,不施三宝,不为三宝作檀那,反向出家者求财施,欲出家者为在家作檀那,真怪事也!亦有比丘不为居士说法,反乞法于居士者,是可谓比丘不破坏他家,而俗人求其破坏之;白衣不破坏佛法,而比丘求破坏之。呜呼悲哉!即若今时出家,方便开遮,权蓄财物者,亦必私有之财,而有余者,或可转施。此其例外矣。若众僧之财,绝对不可转施也。至居士深入佛海,为初学比丘说法者,此亦例外。然皆不得以为常法也。

  问:古之出家者,树下一宿,日中一餐,故不能行财施矣。然今之出家者,有庵庙居住,有财产收入,不异俗人,云何不能行财施耶?答:庵庙与财产,皆十方施主供养三宝之物,为僧人办道之处所,故称庵庙曰道场。任何住持,及一切人,不得处分寺庙及财产,俾得永远留传,故又称寺庙曰常住。若住持将十方常住之寺庙及财物,私行处分,或布施者,皆名盗用常住。亦名不当施而施者,名为不净施。亦即犯五种不应施中第一非理求财。若住持有私财者,则可听其自舍。若住持不愿施常住财物,而他人强令布施者,亦成不净施。如是施者受者,皆有过。何以见得?《増一阿含经》云:

  尔时尊者宾头卢,入罗阅城乞食,至母难陀舍,从地踊出,舒手持钵。从母难陀乞食。时母见宾头卢,便嗔恚言:比丘!设若眼脱者,我不与汝食也。时宾头卢,即入三昧,使双眼脱出。时母复言:正使沙门,空中倒悬,终不与食。尊者即便空中倒悬。时母复言:设使出烟出水者,我终不与食。时尊者便举身出烟出水。是母见已,饶其即前死者,食终不与。尊者即入三昧,无出入息。母即怀怖,此沙门多所知识,国王所敬。设使在我家死者,必遭官事。母曰:沙门还活,必当与食。尊者从三昧起,时母作念:此饼极大。当作小者与之,即取小面饼,复倍前大。复作小者,亦更大前。遂取前饼与之,诸饼皆连。尊者乃报曰:大姊!我不须食,但欲有所说耳。母曰:何以诫策?尊者曰:当持此饼,往诣佛所,若世尊有所策,我等奉行。母曰:甚善!时母躬负此饼,从尊者后,至世尊所,顶礼佛足。尊者白佛言:此母是跋提长者姊,将饼供奉世尊。佛告母难陀:汝持饼施如来及众僧。时即奉佛及僧。有遗余饼,世尊命更饭佛及僧,故有饼在。时佛令此饼施与四众,饼故犹在。佛告此饼弃于净地上,或净水中,所以然者,我终不见四众,婆罗门,天及人民,能消此饼。除如来至真等正觉。时母即持此饼,着净水中,便成火焰。佛为说法,令得眼净。

  此母心含嗔恚,不愿施饼。后因恐怖而施,以施心中含有嗔恚恐怖,故名不净施也。此饼有嗔毒故,天人四众,皆不能消受,食则必遭苦报故也。今日之僧伽,犹如母难陀。僧伽之寺庙财产,等与母饼,天人四众,无能消受者。可惜世人无智慧眼,只见前因,不见后果,徒快一时之意,我不知将来恶毒发着时,如饼着水化为火焰,如何消受也?纵有住持不知因果者,将寺庙及财物,布施与人,明因果者,亦所不受。非施而施,亦为不净施故。如母难陀,后来以饼供佛及僧,并无嗔恚,而亦愿供佛僧。唯此饼已成不可施之物故,佛僧皆不受此饼也。于是可知,布施虽是善道,犹必须施者受者,及所施物,皆不违理,方成正因。若以不净心,或强迫人施,或施非理之物者,如是布施,皆成苦因也。余观今之在家行施者,及出家受施者,亦多有不明布施之义者,虽施而不成施。犹如久远无期之借贷,非但不成福果,将来偿还,反令施者受者遭不如意,深可叹也!余今述此,愿今后之布施,及受布施者,明了布施之理。所谓布施者,乃菩萨所行之道,当以清净心行之,将来施者果熟,或为有道之国王,或为有道之家主,施者受者,同受福乐。若以不净心施者,或强迫人施者,将来施者果熟,或为无道之国王,或为无道之家主,施者受者,同遭苦恼。如往古国王家主无道者,人民叛逆,子孙不肖,职此故也。更应明了僧伽舍妻室儿女,不作尘俗世间一切事业者,正是学佛行最后绝断之财施也。所谓宏法是家务,利生为事业者,正是学佛行无上之法施也。如是出家者,一心为国家人民造福,不同俗人专为妻室儿女忙,而为国家人民造种种罪业也。俗人若不供养三宝,三宝不能住世,即自坏其福田,出世之福音,从何而种植耶?僧伽不教化众生,众生不能度脱,即自弃其本性,无上之佛果,从何而圆成耶?是故先德云:

  凡欲利己者,必先利人;利人即所以利己也。

  若舍他人而欲直接自利者,则无有是处。佛法为一切法之根源,圆融无碍,靡特护佛教即所以护国,亦可说护佛教即所以护家,亦可说护佛教即所以护身,乃至护佛教即所以护衣食住行等,皆无不可也。吾等众生,应当爱护佛教,了解佛教,佛教固属福利众生,无害社会国家者也。

  三、结论

  以上已将世人对于僧伽两种误会,略加阐发。世间法之真相,亦可认清。世间山河大地,及一切众生,无不由众生心之业力所感发。诸佛清净国土,亦由众生心之业力所感发。乃至三涂地狱,亦由众生心之业力所感发。今之众生,任其私情,不辨好歹,如蚕作茧,自结自缠,无有了期。僧伽替佛宣扬,发明世人之心理,令世人知其趋吉避凶,离苦得乐,是为世间最正当、最重要之事业。所谓僧伽是懒汉,是蛀虫,是消耗份子,是不能生产者,是应加以疵议者,于此可以洞明真相。而僧伽之去留,与夫佛教之兴废,诚属有功世道,未可厚非,值得提倡者矣。

 僧是佛子,虽无干政之能,僧是国民,应有爱国之心。爱国之事众矣。古云:一言可以兴邦。然则进一言以利国家,亦可谓之爱国之心矣。吾之利国之言者,请于各大学增设佛学课程,光明学生心理,破除人间昏迷,助行三民主义,奠定世界和平。所言之理由,分述于下:

  切思释迦如来成道之后,说法四十九年,要人识得自己本来面目,深明众生心理为万法之本体,万法唯众生心之所变现。众生心理不明,妄作妄为,作恶造地狱,作善造天堂。今我国家,父子离心,夫妻反目,兄弟互欺,朋友交诈,口内有道有德,心中无法无天,官不爱民而殃民,民不爱国而乱国,上下交争利,虽有三民主义,无如不能实行。利欲熏心,如病如狂。天良昧尽,廉耻伤完。是等种种逆理之行为,不良之现象,皆人民不明心理之所致也。夫心理不明,由于教育不善。教育若善,心理必明。心理若明,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

  吾国各大学所授之课程,无非是科学哲学,英文国文,地理历史等,都是治外事的法则,未有调内心的道理。古之大学,首重明心。主席建国,亦首建心理。心为人之本,事是人之末。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有奇异者,为政之人,不但不求明心理,而于求心理者相反对。闻到谈心理者,急速回避,恐怕被迷信熏染。要问他的心之如何,则茫然无知。其不知心为人之主宰,主宰不明,纵有其他精明之学术,亦不能成其正用。何以故?犹如有利器,无良工,不能善其事也。欲善其事者,必须工良器利。欲善其人者,必须事达心通。是以建议于各大学校,增设佛学课程,委深通佛法之僧徒授之,开通学生心地,造成建国人材。国家有提倡佛教之德,僧人有服务国家之功,学生心理明通,三民主义奉行。轻轻一举,众利全收。有心爱国者?于此可以默而无言乎?

  今日世界之人心如病如狂者,由于科学之偏胜。何以故?如人身之五行相生相克。所以人身康健和平,若有一行偏胜,有生而无克,其人必狂。或有一行偏衰,有克而无生,其人必病。佛教与科学,一治内心,一治外事,一是文化,一是武力,一表一里,相生相克,双方并行,世界平和。今高提科学,低抑佛教,科学偏胜而无克,所以世界有狂乱不可收拾之现像也。佛教偏废而不生,所以人心有痴愚不可收拾之现像也。

  历观古往今来,一切国家,无不以文武相维而安邦定国。文化胜武力,其国必兴。武力胜文化,其国必乱。未有文而不武能定国者,未有武而不文能安邦者。 吾国古有儒释道三种文化宗教,今国家弃宗教如敝屣,贪夫视宗教如鱼肉。善者不赏,恶者不罚。善不赏而善日消,恶不罚而恶日长。置宗教于化外,听其自生自灭,势欲弃文化,单以武力安定国家。目下人民心思,紊如乱麻。社会经济,危若累卵。若不提倡宗教,收拾人心,不知更有何法能令国家起死回生耶?

  各国科学,盛极一时。吾国学者,舍己从彼,学彼科尚未成,而他国彼科已成陈腐,新化重生,吾国再学,终落他人之后。吾国甘处他人之后,不求胜人则已。倘不愿永处于人之后,而欲胜他者,必当另走一道,超于彼前,令彼学于我之后。斯道者何?各邦科学,吾国所不能及。我国文化,各邦所不能及。以吾之短(科学),攻彼之长(科学),理所必败。以我之长(文化),攻彼之短(文化),必操胜卷。此时世界人心,无不于战斗场中生退心,皆欲向文化路上求进步,乘此时机,提倡文化,显和平之真理,息世界之争心。估物当时,夺人先声。假使自有之文化不解倡之,使他人和之,而待他人倡之,使我和之,又为他人之奴隶,耻莫大焉?永无出头之日矣。

  世界公许佛教,占世界文化最高之地位,科学占世界武力最高之地位。

  佛法可以统一全世界一切众生之心,而不损坏一个众生之身命。科学可以损坏全世界一切众生之身命,而不能统一一个众生之心。佛教与科学之功用广大虽同,而利害实有天壤之别。科学之偏,非佛法无有对治。吾国有佛法已二千年,至今犹困处于高阁。若有人提而倡之,使无上妙法,遍行于全世界,统一全世界之人心,建万年和平之世界,天下为公,世界大同,实现于世,不亦空前绝后之大英雄乎?

  先总理云:

  佛法能救科学之偏。

  科学之偏,已彰着于全世界矣。佛法之救,不在此时,更待何时乎?

  佛教之于国家,何益之有哉?所言佛教者,教人认识己灵,而已。认识己灵者,不敢妄作,人道兴矣。不认识己灵者,即迷失己灵,己灵迷失,丧心昧理,人道亡矣!人道亡,而欲国家兴,世界平,有是理乎?佛教于国家有彻底的关系。国家不尊重佛教(认为腐败迷信),人民迷失自心,心无所归,妄作妄为,其国所以乱而不可收拾也。是以欲望人民安定,国界和平,非提倡佛教不可。欲提倡佛教,必须于各大学校增设佛学课程。




作者: 宣真    时间: 2018-6-25 19:10

 世界各国,莫不各有宗教。然而称宗教者,必有历史可考。教主之人格,及其德行,皆可为世人之所信仰。否则,不足称宗教焉。教而名宗者,教人民之心志有所宗尚也。是故信宗教者,则志有定向。未信宗教者,可邪可正。违反宗教者,其志必邪,虽有政治,难以规正。何以故?政治治人心于已然之后,宗教防人心于未然之前。政治护宗教而进行,宗教补政治之不足。宗教与政治,有密切之关系,合则双美,分则两伤,是故有国家者,不可无宗教也。

  吾国虽有宗教,等之于无,治国者,不重宗教故也。靡特不重,而且轻忽之,人民信宗教者谓为可耻,谓为迷信。是故吾国之民志,无有定向,如一盘散沙,不可粘络。海内崇信宗教之国,政治奉行,人心一致。吾国宗教不行,政治亦不行,民心散乱,此国家不可无宗教之明证也。

  教者,圣人被下之言也。以语言指导人之迷途,而归正道,故以名教焉。所谓迷途者,略有三义:

  一、世间迷途,

  二、出世迷途,

  三、世出世间之迷途。

  迷途对正道而言也。世间以十善为正道,反十善者为之迷途。出世以偏真为正道,反偏真者为之迷途。世出世间以佛法为正道,反佛法者为之迷途。迷途虽同,浅深有异。此等执迷途失正道者,犹如迷失正路,妄以非路为路,故曰迷途也。宗教之大旨,在于破人之愚迷,开人之正见,不徒信仰而已也。

  吾国虽不重宗教,而宗教反多于他国。其所以多者,亦由国家不重宗教,故随宗教自由发生,真伪并存,此宗教之所以多,而邪见之所以胜,影响正教,此又为国家不重宗教之一大因缘也。

  伪教与真教,并驾齐驱,以伪乱真,真伪夹杂。无知之愚民,或有信宗教之心,而无辨真伪之智。但闻伪者谤真,真者辟伪,互相是非,终不知谁真谁伪?是以有信伪者,有信真者,有从真教退入伪教者,有从伪教进入真教者。如是歧途茫茫,不知何往?呜呼!悲哉!然此等信教者,皆名目而已,或另有所为,非求道者也。信真教者,理解分明,念念趣向正道。犹如射箭有标,虽不中不远矣。信伪教者,不求理解,茫然而行。犹如盲人走路,难免堕坑落堑。

  不信宗教者,志无所宗,犹如无舵之舟,随风飘泊,一失人身,万劫不复,此固可怜矣。

  信宗教者,不识宗教之真伪,误入邪径,求升而反坠,此更可怜矣。

  已入真教,复退而入伪教者,是已升而复坠,此为可怜中最可怜者也!

  余为佛教之徒,若言佛教之胜,他教之不如,人必以余为自赞毁他,不足信也。今将吾国所有种种诸教义,略为表示,为后进开一线之光明,辨各宗之真伪。至于信仰若何?悉听当人信教自由,余不敢强迫也。

  孔子删《诗》《书》,定《礼》《乐》,修《春秋》,赞《周易》,明三纲五常人伦之理,是为儒教。继孔子而起者,复有孟子等。此教唯破世间迷途,不涉出世法故。

  释迦如来,说经律论三藏十二分权实教典,明世间出世间,及世出世间法理,是为佛教。继佛而起者,复有西天东土诸大祖师。此教以人天乘法,破世间迷途。以小乘法,破出世迷途。以大乘法,破世出世间迷途。

  老子说五千言之《道德经》,明存心养性之理,是为道教。继老子而起者,复有庄子等。此教破世间迷途,虽有出世之心,未得出世之法。故仍滞世间。

  今之道教,所奉之教主,有三清:曰太清,上清,至清。又名元始天尊,太乙真人,太上老尊等。实则老子而已,余皆假立。考三清等说之起因,由于外传之《封神榜》。《封神》一书,多无根之言,内列种种神名,犹如《西游记》中之孙行者、猪八戒等,假捏名目,实无其人也。后人不察,误以为实焉。

  以上三教,修因不同,证果亦异。然三教圣人,名闻中外,生处时间,各有经传历史可供稽考。所立之教理,牢不可破,同为世人之所钦仰,是为吾国久传之真宗教也。

  复有依傍真教别立种种伪教,所谓白莲教也,大成教也,清净教也,理教也,同善社也,三教也,五教同源也,一贯道也,菩提善途也。此等诸教,多半依傍佛教而起,别无理由,暗窃佛法,私立教名,号召无知之愚民,盲引徒众,广作痴福。然佛教名相可窃也,佛教真旨不可窃也。彼既无智慧发明教理,复无德行感化世人,是以虽立其教,而教主之名不敢称焉。

  或问:彼等之教主,不曰达磨,即曰六祖,达磨、六祖,皆佛教之祖师也。彼谓佛教五祖传六祖,六祖传俗人,反谓佛教失其真传。其不知六祖经传俱在,可以稽考。六祖说法于曹溪,得法者八十余人。得真传者二人:一传南岳怀让禅师,二传青原行思禅师。彼曰六祖法传俗人,不知传何俗人耶?妄言绮语,假托六祖之名,欺诳世人,自招拔舌之罪,司彼教者,何为而如此耶?

  彼等诸教之仪式,亦多依傍佛教。佛教有传法,彼亦有之。佛教有修行入定等,彼亦有之。佛教有讽经礼忏,彼亦有之。佛教有度亡,彼亦度亡。佛教所有之仪式,彼尽有之。但如鹦鹉学人言,只学其言,不解其义耳。

  佛教传法者,迦叶尊者,学佛四十余年,末后于灵山会上,世尊拈花,迦叶破颜微笑,默契心宗,心心相印,名为传法,亦名传心。其实传无所传也。至于所传之衣钵,用以证信,非以衣钵为所传之法也。彼等诸教传法者,初来之人,即以密语相传,不与外人共知,故名六耳不传。其实所传之言,鄙陋不堪,并非不可传之妙法也。老子曰:“道可道,非真道。”大道无名无相,岂可以言语相传哉?彼于传道之先,预令受法者,对天发誓,所传之法,不与教外人知。传法之后,受法者,明知所传,即平常之言。但畏先誓,故不敢明言也。于是可知彼不传者,怕外人知,秘而不传,正是赚人之术,非佛教传不可传之法也。彼以非法为法,蒙昧受者,复令受者秘而不宣,殆欲欺尽世间人也。而受欺者,竟能为虎作伥,诚令人不解是何术使然也?

  佛教修行者,烧香礼拜,作福结缘,是为修人天乘。观察宇宙万有,幻化不实,现前之身,为众苦之本,知苦断集,是为修小乘。观察宇宙人身,一切万物,非空非有,远离贪着,自利利人,是为修大乘。佛教修行之如此。彼等诸教之修行者,但学佛门烧香礼拜等事,至于烧香礼拜之用心若何?概不知之,是以一面烧香,一面造恶,以为烧香有功,能解众恶。其不知恶心烧香礼拜,还成恶果,善根且不能成,惶云修证道果欤?非但佛教以依理而行为修,儒道之修,亦复如是。依三纲五常之理而行者,即为修儒教;依养性之理而行者,即为修道教,别无修行之方。至于炼药烧丹,道教之余事也。文章诗赋,儒教之余事也。烧香礼拜,佛教之余事也。三教虽异,同依理行为修,不同彼等诸教,不谈教理,但学佛门烧香礼拜而已也。

  佛教之经典,皆从佛口亲宣;忏则法经而成,皆可以任人之参究。近有杜撰,假称佛经者,则标为伪造,免滥正教也。彼等诸教,既无教主,固无真经,经既不有,忏从何来?可知彼等之经忏,皆由剽窃而有矣。

  佛教度亡者,以经声佛号,对亡者称扬,令亡者闻法觉悟,解脱尘情。亡者由迷尘情而下堕,尘情解脱,故上升也。经声佛号,能令亡者发觉,是为经忏之功能。别无功能令亡者超升也。彼等诸教,亦学佛度亡,乃谓经忏有大功能,能令亡者超升,能赎亡者罪过。乃至谓经忏可作钱用。如是妄谈经忏,无怪乎新学之者,谓宗教是迷信也。今之讽经礼忏者,多不明度亡之理,齐家亦罔知其义,真义全无,虚演故事,欲求功效,岂可得哉?

  凡修因者,必有所得之果,果为修行之目的也。行佛教者,成佛为果。行儒教者,成世间圣贤为果。行道教者,成隐士神仙为果。此如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因果历然,丝毫不爽。彼等诸教,亦各有修因,亦应各有所得之果。不知修白莲教者得何果耶?修清净教者得何果耶?修大成教者得何果耶?乃至修五教同源者得何果耶?除贤圣仙佛而外,纵有所得,亦不足贵。若无所得,则如无的放矢,盲修瞎练,唐伤光阴,空费精神。如是自误,而复误人,余窃为彼等太可惜矣!若曰:彼等诸教,亦以贤圣仙佛为所得之果者。此则异因同果,如种瓜得豆,种豆得瓜,理所不许。若曰:彼等之教,与儒释道教同者。然则何必另立教名,愚弄世人,而乱正教耶?

  彼等修因,不求得果,唯冀命终之后,地府阎君,不加其罪,转生人间,富贵寿考。或求今生富贵,却病延年,是为彼等修行之目的也。岂知阎君不顾人情,欲得阴间不受苦,除非阳世莫为非。若为非而欲无罪者,无有是处。世间之富贵,定有前因,亦非六耳不传之术所能换得也。总之,如是因,如是果。若无因而求果,如不种而望收,万无此理。

  最可笑者,三教同源,五教同源。三教即儒、释、道,更加耶教、回教,名为五教。五教法门不同,和而为一,故名五教同源。总三为一,故名三教。此等教名,该意虽广,事实上不能做到。何以故?一人修三教者,如一人从东西南三门而入城,顾名思义者,成为笑话。若一人而行五教者,如一人从五门入城,不知如何入法也?从事实上说,一人进城只需一门,二门且无用,况三门五门乎?例此可知,一人修行,只需一教,二教且无用,况三教五教乎?又既曰:五教同源,谁行一教,即归源矣。五教齐行,岂不大谬?譬如五门,皆可入城,谁进一门,即入城矣。五门齐入,岂有此事?此者立名而不思义,自误误人。孔子曰: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信此教者,可以醒悟矣!

  以上种种无稽考之教,来历即不明,理解亦荒谬,所行又非正轨,是为吾国所有之伪宗教也。

  诸佛出世,咸在邪见炽盛之时,佛为破邪显正,故号佛曰天人眼目。为佛弟子者,当体佛意,为世人破邪显正,方不负教徒之天职。余忝为佛之弟子,亦可谓时人眼目,但目力未充耳。偶回故里,喜见信男善女,信教之多,唯所信之教无所根据。如盲人骑瞎马,是以复为彼等忧也!余欲发明彼教之非,或曰:教不驳教。又曰:佛弟子不应言人之非。余曰:尔未明教义也。圣人设教,原为别邪正,明是非。若邪者任其邪,非者任其非,何须教为耶?人之入于邪道也,如盲者走向深坑,明眼者含奸而不忠告,反谓告者为非,可乎?教徒不耕不织,端受信施供养,若不负布教之职,诚可谓无益之游民矣。余虽不敏,不愿含奸与吾故里诸道友,亦不甘为无益之游民,故着《宗教真伪论》,奉告于故里诸有道,亦尽我教徒之天职也。

 夫教育者,遵从诸佛之教理,发育群迷之正智也。然群迷之正智,为何而欲发之耶?良以众生本无种种诸苦,以不了世间一切事物之实相,故惑无为有,惑妄为真,惑好为丑,惑善惑恶。以被事物惑故,妄起贪着,作诸恶业也。以有恶业因故,感此种种诸苦之果也。若了诸法实相,诸惑自破,妄念不起,恶业不作,恶因不成,诸苦之果亦无由生矣。如是正智,即离苦之良导也。以欲起正智离诸苦故,教育之所以兴焉。

  众生之苦甚多,教育之法不一。有衣食之不美满者,而农工商之教育兴焉。有社会秩序纷乱不安者,而政治法律之教育兴焉。有人群之不亲睦,人心之不中正者,而伦理道德之教育兴焉。虽有世间种种教育,令诸有情避苦趣乐,然不能超生老病死之范围,离究竟之苦本。纵得离苦,不过一时苟安而已。即此苟安,亦复难保。观吾国历史,数十年即有乱,国乱之时,身家难保,遑论其他哉?此世界教育不究竟之故也。

  惟佛法能断除世间有情之妄见,拔生死之苦本,证究竟之解脱,常享安乐,永离诸苦。如吾佛尽未来际,不复生灭,其他之苦,远离可知矣。佛法超越寻常,关系人生最大。既知佛法之如此重要,其教育非寻常教育,亦可知矣。

  非常之教育,非非常之人不能为。

  所谓非常之人者,即明了佛法正旨之人也。若得明了佛法正旨之人,为教育者,而教育未有不兴焉。否则,任尔如何,讲究教育方法,总是守株待兔,缘木求鱼,万无复兴教育,成人材之理也。喻如医者,首要识药性之升降,知药味之甘苦,然后应病下药,自有功效。若识药不真,悬羊卖狗,不但不能除病,而复增病矣。此余论教育之兴,首先采取教授之人,无须预订教授方法也。

  吾国创立佛学,虽曰未久,已非一年,不得人材,振兴佛教,利益社会者,实未得真正教授人材故也。余言佛教无教授人材,人必以余言之太过,吾国僧伽数十万,不肖者固多,为中外人所信仰者亦不少,而谓教育无人,有何说焉?尝闻佛灭度后,西方小乘教分裂,而成二十派别,各有所是,各有所非。其中真是真非,至今未闻有能判断,指学者之正路者。今之授小乘学者,于此二十宗中,不能判决是非,学者将何以而适从乎?是彼之是,非彼之非,而自不知所以是,亦不知所以非,未了佛法之正旨,其然乎否也?

  西干大乘,亦有空有二宗。宗有者,谓一切法有。宗空者,谓一切法空。且道佛法是有耶?是空耶?是亦有亦空耶?是非有非空耶?至今亦无人能分别。讲有者讲有,讲空者讲空,是与否不论也。更有吾国特创之天台、贤首二宗,台教以四教分判佛教,谓法门有四,佛果亦有四。贤首以五教分判佛教,谓法门有五,佛果亦有五。试问佛法究属四耶?五耶?为复非四非五耶?为复可四可五随人分派耶?至今亦未有人能判决者。吾佛之大小乘法,皆杂乱无章,授此者,依样葫芦,学此者,谨守陈规,善则善矣,无奈傍人檐下,自无安身立命之处何?余言未了佛法正旨,然乎否也?

  以上大小二乘诸宗纷然,若汪洋之波,佛法正旨,无一定之在处。如此教海,方针不定,自尚不知去处,随风漂泊,浑然而示学者,能无错谬者乎?吾闻佛法,离四句,绝百非,诸相非相,即见如来。观此佛法,有突然超绝,独尊无侣之势。学者当自寻出路,莫学他人之言句,障闭自己之悟门。经云:

  但有言说,都无实意。

  如是非但各宗之言论不究竟,即吾佛之亲言亦不究竟,只方便引诱,令人入门而已。若至门者,当努力自进,方能归家稳坐,享受太平。若以言语为究竟者,止宿门外,非智者之所为也。自止门外,而欲引人升堂入室,岂有此理乎?讲究诸宗者且不论。或有讲演佛经者,亦都以诸宗言论,拟度佛经,而不以佛经证实诸宗,反宾为主,将奴作郎,以致佛法正旨沉没,久远而不能发现也。总而言之:主持佛教者,不具正眼,佛法在前而不识,如此而欲求佛法教育振兴,僧材成就,万无可能之理!

  已明未了佛法正旨者,不能兴起教育矣。不知己明佛法正旨者,如何而能兴起教育耶?曰:吾佛自睹明星悟道后,自然善说法要,大说小说,顺说逆说,反说正说,或语或默,无不契机。未闻悟道后,另求教育方法也。亦未闻有何古规可循也。又禅宗诸祖,自得法后,或棒或喝,瞬目扬眉,皆能为人解粘去缚,拔楔抽钉。可证得佛法正旨者,语默动静,逆顺纵横,自然合于教理。

  古德云:

  大用现前,不存轨则。

  若为教育而预订教授法门者,不啻坦途栽荆棘,自生障碍也。处众规矩,不在此例。

  佛教之教育,与世界之教育,不得一概而论。何以故?世间之学,皆有相也。世间之相虽博,世间之理不深。以不求深入故,广列课程,博而求之,三年五载,迟则十年八年,必有所得。佛教之学,法在无为,其理极深,虽毕生求之,犹恐不得。若效世界之学,广列课程,种种杂学。一齐进之,而求佛学之速效,犹如缚足求前,弄巧成拙,智者不为也。善学佛者,当从一门深入,一通一切通,故无须博学也。非但无须博学,二法同学亦不可。法二心亦二,不能深入故。永嘉云:

  直截根源佛所印,摘叶寻枝我不能。

  佛法志在求根本,本得则枝叶自彰,故无须博学也。世间学,不求根本,但求枝末,所以不能不博学也。世间学与佛学不同,其异如此。是故余言学佛者,宁可精而不博,不可博而不精。观夫古之高僧,深入佛法者,无不是置心一处,几十年不变易,而能成就也。又世间学者,自古以来,未闻有悟明自心者,非聪明不如也,即务博不求精之故也。古德云:

  学博者谓之杂毒入心。

  可知博学,不利于初学。为教授者,宜以一法授学者。而学者亦不可有多求之心,能于一法上有所心得,然后博览群书,自然法法皆是佛法。若于佛法未有得处,杂以世间学,世间学易得故,反牵制佛法,变为世法,乃至僧相亦为之转变,可不惧哉!夫佛学之目的,在明自性,了生死。

  若初学之人,即欲学常识,以为应对世人,则宗旨已错矣。欲求佛法之结果,如种瓜而想得豆,虽愚亦知其不可也。今之佛教教育,以杂学而错乱本旨,不能成就僧材,反成僧家之败类,此为一大因缘也。愚意不论授者学者,皆以明心为目的,二十年三十年,专心于此,不明自心,不为毕业。

  如是学者,不论多寡,乃至一个半个,是为佛教的好现相,舍此而谈佛教的教育,如舍舟航而渡大海,可断言不能矣。

 人们对儒家孝道的误解

  佛教传入中国之前,因为本土各种思想及各类民间信仰对于大众意识形态的深入影响,使普通民众形成了十分朴实而又根深蒂固的人生观。这类观念普遍认为人的生命只有一世,而给予这一世生命的只有父母,“孝道”被普遍地理解为供给父母衣食之需、延续宗嗣传承、赡养父母、为父母送终等。

  春秋以后,这样的“孝亲”观念得到了方士儒生们的道义支持,并随着儒文化的主流化发展而逐渐影响了中国社会。在不断繁衍更替的中国民众中,甚至发展出“寻宰相于孝子之门”的人格标准,这是在提倡“孝道”的社会风气中酝酿而成的标志性符号。从“孝道”又发展出三纲五常人伦之道。在历史上,一种风气的形成,无论是主流的还是官方的,大多是源于文化而又逐渐异于文化。今天,这种被人们奉为圭臬的“孝道”观念,虽然其中很多已经明显脱离了儒家的道统,却仍旧享有着“儒家”的名义。

  《大戴礼记•解诂》明确指出:“烹熟鲜膻,尝而进之,非孝也,养也。”。又云:“孝有三:大孝尊亲,其次勿辱,其下报养。”仅于父母身边供养衣食,予以世间享乐,依《礼记》看来,实不能称之为“孝”,只宜称之为“养”。而人们一贯用来反对佛教剃发染衣的根据——“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也只是“孝之始也”。儒家之“孝”究竟要归向何处呢?儒家的至孝是通过完善自己的品德,谕父母以“道”。

  曾子著《孝经》云:“一出言不敢忘父母,是故恶言不出于口,忿言不及于己,然后不辱其身,不忧其亲,则可谓孝矣。夫子曰:”伐一木,杀一兽,不以其时,非孝也。’”儒家的孝道是要不断完善自己的品德,让自己因品德得到他人的尊敬。这种孝道,以仁爱天地万物为理想,其范畴远大于一般人们所理解的“养”。

  公明仪曾经问曾子:“夫子可谓孝乎?”曾子回答:“是何言与?是何言与?君子之所谓孝者,先意承志,谕父母以道!”不仅孝敬自家父母以道,更要将此道推己及人,这才是儒家所认为的“至孝”。

  这种仁爱天地万物之至孝,源于何处呢?在儒家看来,人之至孝是从一颗活泼生动、自然纯净的真心中流露出的至厚至诚的深情。如果没有这样的“真心”、“深情”,仅仅机械地在表面上对父母进行衣食受用等福报的奉养,不能称之为孝,甚至有“乡愿”之嫌疑。

  孔子认为道德的精神在于诚,在于真性情、真血性,即所谓的“赤子之心”。扩而充之,就是“仁”。一切的礼法,只是它托寄的外表。舍本执末,丧失了道德和礼法的真精神、真意义,甚至于假借名义以便其私,那就是“乡愿”,是“小人之儒”。这是孔子所深恶痛绝的。孔子曰:“乡愿,德之贼也。”又曰:“汝为君子儒,无为小人儒!”

  他更时常警告人们:不要忘掉礼法的真精神、真意义。“食于丧者之侧,未尝饱也。子于是日哭,则不歌。”伟大而真挚的同情心,是孔子道德的基础。

  缺乏伟大而真挚的同情心,是孔子所深恶痛疾的,无论是“礼”、“乐”、还是“孝”,都在孔子的批评之列。孔子批评教条的“礼”为“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批评肤浅的“乐”为“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批评机械的“孝”为“今之孝者,是谓能养。至于犬马,皆能有养;不敬,何以别乎?”

  现在,人们皆以为孔子的理想是“齐修治平”,而没有真正向“孔颜乐处”寻“吾与点意”的儒家之真精神。

  在孔子后世从汉代至今的中国社会,孔子所深恶痛绝的“乡愿”却成为了“社会栋梁”。孔子至大至刚“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的精神,在社会上逐渐地变成了“庸俗主义”、“教条主义”、“苟安主义”。孔子仿佛预感到了这一点,所以他极力赞美狂狷,而排斥“乡愿”。

  孔子不一定要四平八稳,得乎其中。他说:“不得中行而与之,必也狂狷乎!”狂者,志气很大,很豪放,不顾外面;狷者,有所不为,对里面很认真;孔子认为既然中庸不可能,则还是狂狷好。 因其言行乃从各自生命真处发出,没有什么敷衍迁就。梁溯溟先生评价狂狷为:“狂狷虽偏,然而却真,真的就好”。“乡愿”虽在社会上四面八方应付得很好,貌似中规中矩,但却没有自己生命的真力量。孔子说“乡愿”为“德之贼”,孟子评价“乡愿”云:“非之无举也,刺之无刺也,同乎流俗,合乎污世,居之似忠信,行之似廉洁,众皆悦之,自以为是,而不可与入尧舜之道。”

  儒家的真精神,是以“道”为尊追求人本心中生动、自然、活泼而又至诚至善的真性情,并不是表面四平八稳、没有生命真实内涵的教条主义。

  世俗误会“拘谨守规矩”为道德,误会孔孟道理“尽在伦理纲常中”,其实那样难免落归乡愿一途,正恐是“德之贼”呢!

  孝道,也同样在这个范畴内。如果只是拘泥于对父母的奉养和表面风光,而背离了以道为尊、追求至善的儒家真精神,人们为“孝养”父母就会像俗儒一样钻进利禄之途。如果人们不能向自己的本心探寻人生的真意义、真道德,而只一味因循俗儒之“孝”,儒家的真精神将会消亡,乡愿之人将遍满天下,那时可谓去“尧舜之道”远矣!

  出家人以孝达道

  佛教最初传入中土,社会大众便自中国传统观念出发,对“出家行为”产生片面理解,认为出家人是“不行孝道”的。这是由中印文化对于“孝道”理解之层次及深度的极大差异所造成的。

  中国传统观念中的孝道,重眼前,轻长远;重形式,轻实质;重表象,轻根本;重世俗,轻解脱。从印度传入之大乘佛法,以快刀斩乱麻的智慧,高屋建瓴,长远、根本、全面地解决了“孝道”的问题。尤其以高僧大德为表率的一代又一代修行人,以戒、定、慧之根本修行,实践着最究竟的孝道。

  佛教的孝亲观,在诸大律藏佛陀的直接言教,及大乘经典感人肺腑之孝亲篇章的全面指引下,早在宋代便全面成熟并形成体系,尤以宋代明教契嵩禅师的《孝论》为标志。它因应了中国社会普遍的孝亲观,并没有将修行之出离精神与世间孝亲之道进行对立。佛陀每每以孝道为桥梁,将孝行目标指向终极的解脱之道。

  遍览佛经,佛陀以孝道自行化他的行为十分常见。世尊亦常赞叹父母恩重,难于报答,教诲四众弟子念父母恩,报父母恩!

  世尊降生人间,八相成道时,欲求出家修行,最先禀告父母。父王要求其娶妻生子,继承王位,乃许出家。佛为孝道,谨遵父命。及至成佛,以身作则,非但回王宫为父王讲经,还升至忉利天为母说法。父王驾崩,佛回王宫亲为入殓、亲为举棺。世尊与罗睺罗、阿难、难陀等抬起父王棺木,安奉于灵鹫山,大地为之震动。

  可见佛无论是因中修行,或果上成佛,皆以孝道自行化他。佛陀曾为抚养自己的姨母大爱道夫人,广开方便法门,允其率五百释种女众出家,佛教终于有了比丘尼教团。佛陀为了成就目犍连尊者救母于倒悬的孝心,宣说《盂兰盆经》,为后世弟子辟出一条孝亲的法门捷径。佛陀还讲了许多感人的孝道经典,如有名的《地藏经》、《大方便佛报恩经》等。在这些经典中,佛陀金口亲宣了深邃广大的菩提孝道。

  《地藏经》中,婆罗门女在母亲死后,为使母永离地狱等三恶趣之苦,而发广大誓言,愿度脱一切众生。其母因其广大之悲心,瞬间解脱地狱之苦。

  《四十二章经》云:“凡人事天地鬼神,不如孝其亲矣,二亲最神也。”昭示孝顺父母胜于敬事天地鬼神。

  在《涅槃经》中,佛陀告诉众人:之所以能够修得三十二相、八十种好的金刚之身,是因在过去无量阿僧祇劫中恭敬三宝,孝养父母,今世才能感得如此殊胜的果报。经中亦云:“若有男女依母教,承顺颜色不相违,一切zai 难尽消除,诸天拥护常安乐。”孝敬父母,不仅今世可以免除zai 难,为天人所护念爱敬,更可为来生种下圆满佛道的因缘。

  《菩萨睒子经》云:“人有父母,不可不孝,道不可不学。济神离苦,后得无为,皆由慈孝学道所致。”说明慈孝与学道,是成佛的基础。

  《贤愚经》中佛语阿难:“出家在家,慈心孝顺供养父母,计其功德,殊胜难量。所以者何?我自忆念过去世时,慈心孝顺供养父母,乃至身肉济救父母危急之厄。以是功德,上为天帝,下为圣主,乃至成佛,三界特尊,皆由是福。”演述受人敬重者,皆由孝德所致。

  南宋高僧虚堂和尚智愚认为:“天地之大,以孝之本”,“以孝为本,则感天地动鬼神”。明代禅僧永觉元贤大师,在论孝时说道:“甚矣,孝之为义大也。身非孝弗修,人非孝弗治,天地非孝弗格,鬼神非孝弗通;即无上至真等正觉,非孝亦无由致,是知世出世间之福田,实无有逾于孝者。”

  世人常谓出家者遁入空门、与世隔绝、不养双亲,其实不然。有识之士略加了解,即可知出家人于父母生养之恩常怀感念,甚至以超越一般世人之孝行奉养双亲。

  佛在世时,尝有比丘毕陵伽婆蹉,父母贫穷,欲以衣供养而不敢,以是白佛。世尊以是事,集诸比丘,诲云:“若人百年之中,右肩担父,左肩担母,于上大小便利,极世珍奇衣食供养,犹不能报须臾之恩。从今听诸比丘,尽心尽寿供养父母。若不供养,得重罪。”据汉地所通用的《四分律》,僧众也可以三宝物以外的个人钱物,奉侍父母。

  由此可知,出家人虽剃发染衣,却常于奉养父母之事,念念不忘。

  中国历代高僧孝亲之事亦是俯仰皆是,感人肺腑:宋长芦宗赜禅师,少孤,二十九岁出家,深明宗要,后往长芦寺,迎母亲于方丈东室,劝令念佛求生净土,历时七年,其母念佛西逝。隋敬脱法师一头担母,一头挑经,云游四海,随缘度众;唐睦州陈尊宿在黄檗禅师座下开悟,后住开元寺,自织蒲鞋,卖与路人,以所得薄财,奉养老母;南朝齐道纪法师,孝性淳深,一面奉养母亲,一面讲经说法,导俗入圣,其侍母也,衣着饮食、大小便利,必身经理,不许人兼。或有助者,师曰:“吾母也,非他之母。形骸之累并吾身也。有身必苦,何得以苦劳人?”师之孝行,感化一方道俗信众。藕益大师出家后因念其父早逝故,对母极其孝顺。常为殁父燃臂香、诵经、礼忏以求其超升净域,为祈母病康宁亦如是。其母因医药救治无效,曾三次切肝煎汤以挽救其母之命。

  出家人之孝,毫不逊于在俗之大孝者。如此至诚至善的孝行,怎能单单以“剃发染衣”为由而予以否定呢?不仅如此,出家人的修行可谓时时不离“仁孝”之心,亦以孝心、孝行而达道。

  《梵网经》云:“孝名为戒,亦名制止。”在行道的过程中,出家人的持戒行常以孝道为基石。修行法门对于孝思的应用,可见于各传佛教的诸大论中。如《清净道论》云:

  如果这样观察导师,宿世所行之德,依然长时为烦恼驱使,不能熄灭嗔恨,则应观察无始以来的轮回。即所谓:”诸比丘!难得有有情不是往昔的母亲,不是往昔的父亲,不是往昔的兄弟、姊妹及子女的’。于是便能对那敌人生起这样的心,这人曾是成我过去世的母亲,我在她的胎内住过十月,出生后,如拿黄旃檀一样拿开我屎尿涕唾等,不生厌恶,抱我于胸怀、负之以腰间,不辞辛劳地养育我……所以我对此人起恶意是不相应的……在关键的时候,连念佛都无法息嗔的时候,就只能念母了。

  《菩提道次第广论》云:

  如是应知,修诸有情为亲属者,是为令起悦意之相。亲之究竟是为慈母,故修知母、忆念母恩、及报恩,是为引发悦意可爱,爱执有情犹如一子,此悦意慈是前三果。由此即能引发悲心。欲“与乐慈”及“拔苦悲”,因果无定。故知母等三种所缘,即是“与乐慈”及“拔苦悲”二者根本,故于此中当勤修学。又发心因,修诸有情皆为亲者,是月称论师及大德月莲花戒论师等之所宣说。

  唐朝华严五祖宗密大师认为“孝始于混沌,塞乎天地,通人神,贯贵贱,儒释皆宗之,其唯孝道矣”,并将戒律的根本精神归宗于孝,认为“戒虽万行,以孝为宗”。孝是保障出离心的最强势的力量。行持孝道,能令人自然地放弃贪嗔痴的恶心和种种烦恼,使得修行顺利进行。

  故知,出家之人不但行孝道,并且以孝至道,未尝须臾舍离仁孝之心。

  出家人以道全孝

  与世俗的孝道观相比,佛教所提倡的孝道,念及三世父母,普及六道众生,有着与世人孝道观不一样的大格局。若言世出世间之至孝至道,则非出家人而不能行也。

  众生从无始以来,因无明故,随业受生,升沉六道,无量痛苦。所以《梵网经》言:“一切男子是我父,一切女人是我母,我生生无不从之受生,故六道众生皆是我父母。”

  《大方便佛报恩经》云:

  如来今者以正遍知,宣说真实之言。法无言说,如来以妙方便,能以无名相法作名相说。如来本于生死中时,于如是等微尘数不思议形类一切众生中,具足受身。以受身故,一切众生亦曾为如来父母,如来亦曾为一切众生而作父母。为一切父母故,常修难行苦行,难舍能舍,头目、髓脑、国城、妻子、象马、七珍、辇舆、车乘、衣服、饮食、卧具、医药,一切给与。勤修精进、戒、施、多闻、禅定、智慧,乃至具足一切万行,不休不息,心无疲倦。为孝养父母,知恩报恩故,今得速成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以是缘故,一切众生能令如来满足本愿故。

  僧人认识到天下众生都曾为自己的父母,人人都需得度,得度者皆为父母,遂放弃一切世间利乐,剃发染衣,了俗出家,发菩提心,苦心修行,甚至不惜身命,去救度包括自己现世父母在内所有之众生。

  古往今来,在出家人中,这种“不为自身求安乐,但愿众生得离苦”的至孝精神代代相传。

  如唐代洞山良价禅师出家前在写给母亲的《辞北堂书》中云:

  一切含识,万象形仪,皆属无常,未离生灭。虽则乳哺情深,养育恩深,若把世赂供资,终难报答,作血食供养,安得久长?故《孝经》云:虽日用三性之养,犹不孝也。相牵沉没,永入轮回。欲报图极深恩,莫若出家功德。载生死之爱河,越烦恼之苦海,报千生之父母,答万劫之慈亲。三有四恩,无不报矣。……良价舍今世之身命,誓不还家;将永劫之根尘,顿明般若。……此日今时,且相离别。

  明末蕅益大师出家后曾刺舌血写下《寄母书》,以表自己救度群生之志:

  男幼蒙庭训,少长便道学自任,宁不知父宜葬,母宜养。但生死一事,人人有之。……

  身命无常如朝露,大限至老少莫逃,苦海茫茫,谁能免者。念及自身,已觉酸鼻,更念亡父老母,倍觉伤神。亲身既然,众生宁异。……

  何如地藏大士,目连尊者,累劫亲恩,皆蒙度脱之为孝也。……

  恐母日夜悬念,故于三宝前然香剌血,寄书远达,伏祈勿事劳心,惟努力念佛,求出轮回。

  一代又一代的出家人将这种至孝的精神付诸于修行,以勤苦的修行来实践自己的孝道。唐朝的子邻法师由于母亲不信三宝,死堕恶道,而悲泣礼拜阿育王塔,终于使母亲得生忉利天宫。憨山大师,虽然自幼离开父母出家修行,但时常忆念父母深恩。三十二岁时,发心刺血抄《华严经》,以报罔极养育深恩。大师四十四岁时常有省亲之心,但恐落于世谛俗情也,所以常常自己检验自己的修行。一夕静坐,忽开眼有偈曰:“烟波日日浸寒空,鱼鸟同游一镜中,昨夜忽沉天外月,孤明应自混骊龙。”乃急呼侍者曰:“吾今可归故乡见二老矣。”大师以超世绝俗之刻苦修行,舍身为法,修行证果,而终究圆满报答养育深恩,以佛法利益圆满了至善的孝道。

  近代高僧虚云老和尚从四十三岁起,为求超度父母,发愿朝礼五台,拜香三年,其间经历千难万苦,每临奄奄一息,生死攸关之际,老和尚纵舍身命,也从未退其报恩之愿。

  在朝礼途中,有一次在黄河边遇到大风雪,老和尚在路旁的一座茅棚内饱受饥寒,独坐长达七日之久。命在旦夕之时,有一过路乞丐以天寒路远为由劝老和尚不必拜香,老和尚答言:“誓愿早定,不问年月远近也。”老和尚途中身染痢疾,卧病不起之时,乞丐又劝其可改为朝礼。老和尚言:“我出世不见母亲,母为生我而死。父仅得我一子,我竟背父而逃;……昊天罔极,耿耿数十年矣。特此发愿朝山,求菩萨加被,愿我父母脱苦,早生净土。任他百难当前,非到圣境,死亦不敢退愿也。”老和尚生而与母死别,每每思之都痛心不已。

  五十八岁时,老和尚为报母恩,前往阿育王寺燃指拜舍利。每天从凌晨拜到晚间,不用蒲团,一日三千拜。其间大病,众人都以为老和尚世缘已尽,不赞成他燃指,恐有生命危险。老和尚听后,不觉泪如泉涌,说道:“生死谁能免者,我欲报母恩,发愿燃指,倘因病中止,生亦何益?愿以死为休矣!”最终老和尚由数人轮流搀扶上殿礼佛,燃指以求超度母亲。

  为了双亲能往生净土,虚云老和尚不惜身命,一生艰苦修行,于年长体虚之时,报恩之心都未曾有丝毫退意,其至孝之道,感人至深!

  出家人不但能以勤苦的修行报答父母的深恩,且其离尘出家的行为本身就能影响父母,使父母走上修行解脱的道路,从而得生净土,永远解脱轮回之苦。

  虚云老和尚剃度染衣,出家修行后,他的庶母在老和尚的父亲去世以后,带着两个儿媳辞亲割爱,了俗出家。其庶母出家后,精进修行,一心持名,命终心不颠倒,跏趺而坐,留偈而逝。

  偈曰:

  人生养子有何益,翼硬展翅便冲飞,

  怀胎命若悬丝险,既生得安谢神祇。

  乳哺不倦尿屎苦,如狮捧球不暂离,

  待得稚雏成鹏去,慈亲衰老犹靠谁。

  兄薄弟寒父亡故,弃我婆媳竟何依,

  痴情难解鞠育念,益想益悲令人啼。

  欲作鬼母寻子去,举目云山万重围,

  汝能志办生死事,不见庞蕴把道违。

  俗情法爱何殊义,山禽尚晓栖落晖,

  虽获同愿奉佛寺,日洗寒山冷翠微。

  儿既早为空王子,世尊昔曾度阿姨,

  恨兹娑婆尽烦恼,休心今向极乐归。

  又一偈云:

  每因恩爱恋红尘,贪迷忘失本来人,

  八十余年皆幻梦,万事成空无一人。

  今朝解脱生前累,换取莲邦净妙身,

  有缘念佛归西去,莫于苦海甘沉沦。

  当人寄书老和尚,告其庶母西归之时,虚云老和尚悲喜交集,老泪横流。悲者悲其抚育之恩未报,喜者喜庶母出家四十余年,临命终时,心不颠倒,往生西方净土。虚云老和尚庶母这两首感人至深的偈颂,至今仍然刻在云居山的石碑上,成为禅门孝道之佳话。

  莲池大师曾说:“人子于父母,服劳奉养,以安之,孝也;立身行道以显之,大孝也;以念佛法门,俾得生净土,大孝之大孝也。”近代印光大师云:“惟我释子,以成道利生为最上报恩主事。且不仅报答多生之父母,并当报答无量劫来四生六道中一切父母。不仅于父母生前而当孝敬,且当度脱父母之灵识,使其永出苦轮,常住正觉。”僧人的孝道,念及三世父母,普及六道众生,发大弘愿,誓成无上之忠孝节义,其所谋之远,立心之诚,称为“至孝”实不为过。

  出家人修行的用心是对于孝道不离须臾的。正如莲池大师所言:“大孝释迦尊,累劫报亲恩。”“父母恩重,过于山丘,五鼎三牲未足酬,亲得离尘垢,子道方成就!”僧人之孝,以出离心为基础,乃彻底、完整的报恩之法,不止予父母以现世之福,更导父母永趣解脱。佛门之中,从佛、菩萨至历代祖师、大德,乃至平常僧众,无不重视孝道。其孝思,竖穷三世,横遍十方。即对三世父母、六道众生,皆以报恩之心,孝之、敬之、养之、奉之、劝之、导之,令一切众生远离苦因苦果,共发菩提心,共证无上道,实乃至广、至大、至深、至远、至极而又无穷无尽的孝道矣!所以出家人是在以至道追求着更彻底的至孝。

  世俗之孝,对于未求道者,乃极为适宜。以尚无向上追求之人,若无此伦常纲维,则必致散惑无依,失尽人生主张。孝旨在道,是向上一路;不求道者,不可因孝旨在道而单拒仁孝伦常,否则将两下无依,上下皆失。然而世俗之孝暂时且不究竟,如不善游之子,欲救溺水之双亲,力所难及;出世之孝,生生世世、永恒且究竟了义,如善游之子,救父母于沉溺,易如反掌。所谓“人而不孝父母,不足以为人;孝而不了生死,不足以为孝”,正是此理!

经云:“善哉解脱服,无上福田衣,我今顶戴受,世世常得披。”“僧服不随俗流转,世出世间无价宝。”在衣食住行无时不向奢侈豪华迈进的当今社会,僧人仍然穿着汉代佛教初入中土的服装。科技进步虽给人们的物质生活带来了极大便利,然而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人们交相争利,日益苦恼,与“幸福”渐行渐远。唯有僧人,安贫乐道,不随俗流而转。僧服不曾变更传至今日,来之不易!

  民国时期,提倡“进化”之风日盛,甚至有人欲“进化”僧服。以虚云老和尚、守培法师等一代高僧为代表的出家人,为了众生之福祉,国家之安危,在佛教发展饱受各方冲击,生死存亡之关头,慷慨陈词,阐扬正见,不惜身命,保住了“这一领大衣”。

  守培法师的一首《述怀》诗这样写道:

  平生最好是非时,最恨是非秘不宣!

  明白是非如佛也,是非不别似盲然。

  是非浑乱迷真理,颠倒是非误后贤。

  不到无是无非处,我终不把是非捐。

  高僧大德们岂是好辩哉?出家人舍弃世俗,潜心修行,身语意业调柔寂静。若非社会风气所逼,必不愿慷慨陈词。如此激辩,所为何事?只为留下这一领大衣,让世人明白僧服无上之价值!

  虚云老和尚在临将圆寂之际,最后教导徒众曰:“我近十年来,含辛茹苦,日在危疑震撼中,受谤受屈,我都甘心。只想为国内保存佛祖道场,为寺院守祖德清规,为一般出家人保存此一领大衣。即此一领大衣,我是拼命争回的。你们此后如有把茅盖头,或应住四方,须坚持保守此一领大衣。”诸弟子谨尊师训,终身奉行。

  文化大革命期间,虚云老和尚弟子体光禅师被造反派纠斗,拳棒相加,老人被打得遍体鳞伤。造反派劝老人放弃信仰,脱下僧衣还俗,即能免于众苦,禅师说道:“你们就是把我这个身体打碎,打得一点也不剩,我也还是要信佛,这件僧衣无论如何我也不脱,如果你们把我打死了,我要把它穿到棺材里面。”

  在此期间,虚老的另一位学人弥光老和尚,一直遭受着更加严厉的身心打击。后来老人回忆这段经历时说:“当年,寺院被工厂占去,我们被赶下农村,终日以放牛为生,过往路人及造反派,但有经过,都来怒骂一番,一切都在内心忍受。每当日落黄昏及凌晨天亮,都隔着大河遥望对岸的祖庭。在水塘边放牛时,那些人来到身边,劝我说:”你还是脱下这僧衣吧!何苦为坚持穿这身衣服,受那么些苦呢!’我坚决不同意,说:”不光我现在不脱,终有一天,还会有成百上千的僧人穿上僧衣的。只要我不死,我就穿着僧衣坚持到那一天。’他们说:”那你现在就死,水塘很方便。’他们人人都劝我死,逼我死,不要从水里起来,我有时也绝望,但回头一想,为什么他们让我死,我就死?我无论如何不能死了,我得等到佛教恢复的那一天,教小和尚们怎样穿这僧衣!”

  老人圆寂前,咐嘱诸位弟子:“老朽世缘无多,生涯已尽,唯有一事挂怀,佛法难闻,修行不易,劝汝后人,莫当儿戏。我一生护持佛法,不惜生命,为的后人有贤才出,佛法才有希望!”

  这样一代又一代的高僧大德们舍生忘死,保住了这一领大衣,实则是为世人守住了无上僧宝,为世人种下了殊胜福田。其勇猛坚定,生生世世难移难易!

作者: 宣真    时间: 2018-6-25 19:11

 文/明贤法师

  忘记

  忘我从忘记开始,这是我确信的道理,因为不光无我的修治来自于忘记,而且生命本身也需要忘记。面对桌上的纸和笔打起妄想——太多该要忘却的都还没忘掉,而今却要提起,这真不是自己的意愿。我一直想,也许有那么一天,我终要将所有忘记的都想起来检视一遍,但肯定不是现在,也许是三十年或五十年后,也许要放到永远的未来……那些记忆就像盘中游走的散珠,不能成串。无论走到哪里,它们都跟到哪里,不留意的时候,总在面前打转,如欲将其连贯起来,一经把捉便化为虚空了,想要记下来,那真不是容易的事。如今的自己,已是诸务在身,点滴的回忆都只发生在繁忙的路途中或车船上,或者,即便有专门的时间冥思苦想,回忆也是散碎的,所以,随性写点记忆,恐怕也都不成条理,最终便只能追求一点——真实。

  最先写下的,便是我通过习惯性地、不停地忘记,但无论如何还是忘不掉的一些事,比如说,母亲的生日、父亲的节日、奶奶深夜的荔枝香、腊月三十的夜……

  每到母亲的寿辰,我都会想起一首敦煌文书中的僧偈:“今朝是我娘生日,剔亮佛前长命灯;粥饭自烹还自吃,替娘斋得一员僧!”心目中敬畏而殷切地一边回想,一边点亮佛前的供灯……记得那是进初中后的一次课上,班主任老师向同学们提问:“大家知不知道自己的生日?”让大家举手,百分之百的人都知道。老师紧接着问:你们知不知道自己母亲的生日?在当时的课堂,没有一个同学举起手来。老师批评了我们,我惭愧落泪,下定决心,一定要将母亲的生日记住。可每次向母亲打听她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她总是说:“过都过去了,不用问了。”她的生日一直在推托中向孩子们隐瞒了数十年,她平淡得就像压根儿没有生日一样。当我记住她生日是哪天的时候,已经是她六十寿辰的那一天,而我已经是步入中年的人了……

  父亲节是我心目中母亲和父亲共同的节日,也是我羁旅人生中父母姐弟的共同节日。父亲母亲异常朴实,他们的一生根本不知道有父亲节、母亲节这回事。我熟悉这些节日,而使我最为悲切的是,他们竟然从不抱希望,从不期待这种节日的祝福。现在,父亲已经与世长辞,他真的做到了一生都没有期待过——他心里是否期待过,已无从知道了!忙乱时无暇思考,难道静的时候他也从不问一句?他老老实实来,老老实实去。我真的为他们抱不平,这一生悲苦辛劳究竟是为什么?!也许“承受”是他们唯一的答案,可这不是我要找的答案。一阵紧似一阵的悲感袭上心头,使我哽咽!儿子跳出他们的那叶风雨小舟跨上了滩岸,可以登高丘以望四海,倚长剑而临五洲。可是,谁解僧娘盼儿愁?只能默默祈愿,唯愿佛出兜罗手,为拾萱草寄无忧!

  奶奶深夜剥给我的荔枝,也是让我难忘的。江汉平原不产荔枝,七十年代更难吃到这种水果,有人送了一串来供养奶奶,老人全都省下来,晚上来到床前剥好了送到我嘴里,我睡意正酣,不耐烦地吐了出来,翻身又睡熟了。奶奶为了节省而不开电灯,在漆黑的夜里独自咀嚼着我不吃的荔枝,朦胧中的咀嚼声那样甜美,奶奶就像享受着独自支撑下来的家庭幸福一样享受着荔枝的香甜!很奇怪,这朦胧到若有若无的声响,倒使我难忘,甚至是留恋。也许那黑夜的声音里,满载着老人为数不多的幸福憧憬吧!否则,怎么会如此地打动人,如此地让我难忘?不上学的日子,大人们在外面忙,我自己在家,只有奶奶时不时地管束着我。有时,她看我盯在作业本上,一写几个小时不动,会耐心地对我说:“你看这一坐太久了,天都快黑了,你就出去玩一会儿吧。”可等我约好小伙伴刚刚展开打仗游戏的时候,奶奶又房前屋后地大喊:“回来吃饭!”我的游戏被干扰了,一回到家,劈头盖脸就对奶奶说:“在家里你让我出去,我一出门你又喊我回来。”奶奶被我的话问得哑口无言,心疼的眼神里闪耀着惊喜……十多年以后,我在一座寺院讲经,法会上要求所有的人都不接电话。法会结束后,我得到了奶奶去世的消息。讲经期间因为消息屏蔽,亲人们联系不到我。老人去世前,一直念着我的名字!老人走了,我一片茫然,只觉得我有一片彩霞被天空带走了,很空,没有送上一程,在这份孝道面前我没了选择,我充满愧疚,这是一生的愧疚!有时,我会自责,为什么自己连这点善根也没有,自己的诉求很简单——只是送一程!

  除夕是越过越怕的节日。每年除夕这天,当落日将最后一抹余晖都带走了,千人万众的喜庆和春节联欢的笑闹,都无不迫使我这位如同路人一般的欣赏者深感无常的迷失。枯寒看尽心自回,落日悬鼓照春归;千山霞红齐祷贺,有时无言焰花飞!焰花飞过了,岁月流走,“既往”也都忘记了,但希望并没有跟着“忘记”而鲜活地来到每一个人的心中。我不知道信仰者的心灵世界,是否举凡阅尽繁华都只剩孤单,但至少除夕的感怀在我心中真的越印越深了。于是,在自己生命减岁的当口,我发愿,要像蜡烛那样,未改心头热,不惜自 fen身。那是在消融的迷失感中寻求希望的光,只要“希望”是自己想要的,哪怕自己并不确定是否已找到,我也还是要为今世父母姐弟,乃至生生世世有缘的六亲眷属祈祷,祈祷他们拥有希望,福长、寿也长!

  近二十年的僧侣生涯,本该忘记的这一切,不知为什么现在却比以往记得更清楚。我想,这大概不是节令使我难忘,而是岁月让我记起。不知道以后这些记忆将会更清晰还是更模糊,总之,凡要提起早先的因缘,心象中总是先涌起以上的情景。是因为留恋尘俗往事吗?还是道心不如既往?不一定!无论怎样的问责,总难让我彻底忘却生命中这些有恩于我的人。有时我真纳闷,为什么这几位女性,为什么这几位男性,他们如此地依恋于我,如此地用生命做我虔诚的铺路石?没有答案。在我的世界里,不知道他们生命的意义是什么,也更不知道自己的生命意义是什么。该忘记的这些真的无法忘记,也不明白为什么不能忘记。有时也感叹,自己是一只衔泥筑窝的燕,而他们,都曾为这只衔泥燕筑窝。

  也许正因为有了这些“无法忘记”,我最终愿意用一种修行的精神去关闭自私、我慢和贪婪。我追随了一个大众很少了解的群体——僧团。他们的价值观鄙视名利之欲,也许最终让人无法理解,但是社会上真的就能有这样一个群体,他们最能让人大生大死却甘处边缘,他们穿着复古的服装走在现代的人群里,他们多数是青年却执掌着全社会最久远的文化,他们时常面对死亡却又无倦地为生者工作,他们面对迷信(信仰的迷失)者而内心生起信仰,他们敢看最黑的夜而又拥有最亮的眼,他们最多面对痛苦与黑暗却又最多给人希望与光明……我追随他们,并迫切希望成为他们!

  善根

  “善根”是佛教界一个十分常用的特有名词,大概是指一个人在佛法善行领域早先就有的一些栽培。我从开始接触佛教就了解到了这个词汇,很多信佛人的口中反复使用它。我信佛以后也曾用过,但心里始终保持着对这个词汇的陌生感。我认为判断他人有无善根是件慎重的事,断然不可以信口评说,判断自己是否有善根也是件慎重的事,所以更不能轻率地使用“善根”这个词。其实一直到现在,我也还是无法判断自己是不是个有善根的人。

  我三岁抽烟,五岁就戒掉了,这完全是被宠出来的。单从这一件事,我就足以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有善根。

  大伯和爸爸都是乡里的小干部,会议多,客人多,来往的叔叔们爱逗着我玩儿,香烟、糖果便是逗我的工具。糖是水果糖、棒棒糖,烟是游泳、广水、大前门,这些都是我回头犒赏小伙伴们的战利品。在小伙伴中的权威性与这些战利品息息相关。

  提供糖果、香烟最大方的要算公社里的小罗叔叔。我每回在村口截住他的自行车不让过,他都会笑眯眯地一边从皮包里掏出香烟、糖果,一边爱抚地切齿骂道:“小狗日的不让过。有烟、有糖!”然后将香烟点着一根,讲条件:“跪着,喊爸爸!”我从来不会犹豫,“扑通”双膝着地跪下,一声“爸爸”出口,香烟归我,车辆放行,叮叮当当,车铃声伴着欢笑进村而去。

  糖果吃到半嘴虫牙,香烟抽到五指发黄,既是泼辣的收获,又是大人的热宠。在小伙伴中我深以下跪就有烟有糖而深感自豪。现在回想起来,不知那时我的善根在哪里。

  有一回,隔壁叔叔家建新房子,拉砖的车被陷在了坡道上。虽然有很多人围着车辆喊着“一二三”向上推,但每进几寸总是紧跟着后退几寸,车在半坡上陷于困境。我虽然只有五岁,但希望车上去的迫切心情与大人们都是一样的。当大家又一声呐喊,车上去半尺即将下滑的时候,我捡起路旁的砖块,塞在了车轮下方,车不光没有下滑,而且在大众一声吆喝之下冲出了坡道。隔壁的奶奶抚着我的头,惊喜地叹道:“这个小人精!回头买麻花给你吃。”

  于是,从这天开始,奶奶将要买给我的麻花成了我再也忘不掉的战利品,我无时无刻不在希望她兑现。辛苦的等待持续了五到六个月,竟然没有一天我能忘掉奶奶的麻花。现在想来,这可是相当的放不下,离着佛教的胸怀实在太遥远!

  终于有一天,我实在忍不住隔壁奶奶的不守信用,找到了一个二十多位邻居围聚在一起吃午饭的机会,确定其中绝大多数人是当时的“推车证人”以后,我对着隔壁奶奶大声喊道:“您说过要买给我的麻花呢?我等了很久了!”所有的大人都哈哈大笑起来,隔壁奶奶更是笑得前仰后合。我还瞪着眼睛执着地喊道:“麻花呢?不要笑!”几年以后,隔壁奶奶去世了,她承诺的麻花最终也没有兑现,大概是因为这件事太小,她忘记了吧。但我却实实在在执着了很久,坚持要隔壁奶奶信守承诺买麻花。回想起来,真觉得这大人对小孩儿讲话,可一定得说到做到!

  小时候与伙伴们相处,自己堪称是个没心没肺的人。我们群体中的一位比自己大两岁的小伙伴,他的身高体重完全可以把我罩住,每次上学放学他带队一起走,都占尽风头炫耀他的吃食和玩物。我从不嫉妒他,也全无报复情绪,甚至看着他们快乐自己心里也充满着欣喜。这欣喜很难控制,有时就表现在行动上,或是猛然表达一种亲切,不管别人能否接受得了!那天上学,我的高兴劲儿又上来了,朝着大同学的背后走去,趁他全神贯注跟小伙伴们唠叨不停,我“哈”地一声猛然出拳,直击对方后心窝,随着一声闷响,他“啊”地一声向前踉跄好几步,愣了好久才回过神来恢复了呼吸。一拳打出了惨叫声,我的心情十分愉快!那位大同学开始报复,组织小伙伴们对我进行批斗,理由是:这是个不知轻重的家伙!

  我家门前有汪清澈的小水塘,有一年冬天,雪过天晴,我随大孩子们踩雪归来,走近道穿过水塘中间的一条堤埂,准备回家。堤埂坍塌了一个缺口,必须跳过才能到对岸。看大孩子们不费劲儿似地飞身过水,我也跟了出去。可结果并不太妙,我落在了彼岸边上的冰水中……穿着全湿的新棉裤走进家门我心怀忐忑,听见母亲与满屋子左邻右舍大人们爽朗的谈笑声,窃想:这回不好过关,恐怕要挨揍。当我的小个子出现在一堆大人面前时,母亲的愤怒变成一种较为温婉的质问:“你看看你!” 我被她的大手迅速地拔升到了空中,“全湿了!”随之惊恐地发现,一只大手举向空中,朝我扇来。急中生智,我在空中被动地大声叫喊:“既然打湿了,再打也打不干啊!?”没想到这一嗓子救了自己,情势由言出而骤变,在一阵欢笑与赞赏声中,我被从空中回放到了地上。这回不光没有挨打,一句“既然打湿了,打也打不干啊”反倒成了我的著名台词,升级成为我童年对母亲实施情绪管理的经典利器。不仅如此,我换上的崭新衣服,也总因与小朋友们在野外摸爬滚打而变得很脏,母亲会批评我:“都这么大的男孩子了,怎么每天都把衣服弄这么脏?”我的回答是:“这衣服总穿不脏,多没意思啊!”从那以后,不管我做了多大的坏事,母亲再也没有揍过我。我用机巧从母亲这里获得了“永久免揍权”,不知道这类的机巧是否属于善根,只是,我从中得了好处。

  小学四年级,班主任老师提倡“学雷锋,小红花”活动,在教室的黑板旁边悬挂了一张红花榜,上面写满了同学们的名字。如果有谁“遭到”举报,只要情况属实,班主任老师就会拿着红色墨水,用毛笔在那位同学的名字后面打上一个红色的对勾。到学期结束,红勾最多的同学会得到一次小红花的奖励。这是何其体面的荣誉啊,幼小的心灵开始蠢蠢欲动!

  其实,对于助人为乐的好事,我也是相当热心的,只是每次的善举,总是发生在无人见证的情境下。心里盘算着应该得到的红色对勾,完全没有在教室的榜单上如数出现,于是自己准备了一个笔记本,在中间的某页写上了“某某同学应得小红花”的标题,并在每次做完好事以后,认真地在该页打上一个勾。我帮助拉不动车的老爷爷推过车,帮助扫不完教室的同学打扫过教室,帮助孤寡老人提过水桶……但不管笔记本上的对勾有多少,而教室公开的榜单上的红勾数却一直没有增加。那时没有“积阴德”的概念,对于好人好事的价值,我认为只有被人看见才是有用的。于是有一回,我在同桌同学的面前上演了一场佯装露出破绽的“舞台剧”。小同学出去了,当他回来快要进入座位的时候,我飞快地翻开小红花记录,注意到他的视线已经落到了笔记本红花页上的时候,我飞快地合上笔记本,俨然我的功德不愿意被同学发现。可他的好奇心真被我的动作调动起来了,他追过来强行翻开笔记本,发现了一切记录,我还在与他抗争——要努力关上笔记本,“欲擒故纵”之目的简直昭然若揭啊!可这位同学“将计就计”的执着劲儿已“被动”地发展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了,我越遮掩他越较劲,终于将发现的一切报告了班主任,于是我在教室榜单上的红色对勾成为了全班第一。“欲擒故纵”遇上了“将计就计”,我的行动奏效了。但当班主任在讲台上宣布年终小红花最多,让我上台领奖时,心里忽然失去了对这一荣誉的任何感觉,只剩嚼蜡似的乏味,真希望教室的地上能有一条裂缝让自己钻下去,从脸到脖子都红得滚烫。我品尝了机心谋得荣誉的痛苦,一次痛苦的教训,真的,这样的心态有何善根可言?

  小学的光阴很快溜走了。不久就要进入中学时代,有一天,我背着沉重的书包走向学校,眼睛看着双脚踩地,而大地向后后退的过程,既无聊,又很无奈,辛苦的上学生活让自己负担重重。猛然一抬头,一阵清风拂面而过,定睛一看,一位穿着奇特,行止矫健的道士从前方迎面而来。他的服装与普通人绝然不同,灰色宽大的道袍随风飘曳,长长的头发被挽成了发髻,中间竟还插着一根古人才用的发簪。我完全被惊呆了,一时间手足无措,一个强烈的念头冲击着幼小的心扉:我想跟他走。但仔细想想,跟着一位道士走,又不像是自己的理想。其实,我根本没有勇气,哪怕只跟他走上一步。没想到当时的念头竟是那样的强烈,想跟着他走,简直要让一颗心砰砰乱跳了。这大概是一点善根吧。

  过了不久,我听同学介绍,说十多公里以外的村子里,每天有人请神附体,救治病患。于是找了一个周末,约上三四位小同学,长途骑自行车去往那个村落,与能请神的男主人简单沟通过以后,便要求他请神下来让我们参观,并且直接说:“你最好能请下来折服我们,让我有感觉,哪怕受到打击。”他同意了。于是我静静地,等待对方那非人的力量如何对我实施“老鹰抓小鸡”。当时,内心始终充斥着强烈的勇气,就像小时候天晚了,奶奶不许我看夜空,怕我遇上了鬼,而我拼命地对着夜空大喊“所有的鬼都来找我”一样。这回我是真的有意来找鬼。奇迹就在身边发生,腿脚残废的人下地走路了,不能说话的人开始说话了,烧红的铁链被请神者缠在自己的脖子上而全无烫伤。可我一直在等待那些神力在我身上发生反应,假如不是帮助,那么惩罚或打击,只要有反应我就欢迎。可是最终,什么反应也没有让我体会到。请神的一边哀叫着,一边蹦蹦跳跳,“你越来越厉害了,我降伏不了你了……”从那以后,很多次亲临降大神的场合,请求那些特殊的通神力量反应在自己身上,但却从来也没有遭遇到类似的体验。不知道这是积累善根还是破坏善根的行动,只是,想弄明白,不愿意模棱两可地接受。

  有一天,收音机里传出消息,说鉴真大师的圣像要回国探亲,并且介绍鉴真大师是一位僧人。这一则广播把我幼小的心灵完全点燃了,“僧人”这个概念被我牢牢记住了,第一次听到,就觉得这种身份自己更喜欢。又过了不久,我从商店里买了一个很老式的记事本,在中间插页的彩图背面印着一首带简谱的歌曲,歌名叫做《送别》,作词者的名字居然叫做“弘一法师”。我在琢磨,法师是什么,而弘一又是谁?为什么我身边的人没有一个被称作法师的,而也没有一个人能说出那么美的话语来:“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我的身边没有道士或僧侣,更没有居士或法师,多少年来没有任何人表态说自己信仰佛教。生活在这样的氛围中很多年,我认为自己的生活是不可能存在宗教信仰的。从我出生的七十年代到八十年代,一年又一年,人们始终过着平俗的生活,都只会为一百或两百块钱的收入感到兴奋,所有的香都只会在过年时烧给祖先,这大概是最没有善根的生活吧。我常常对于自己有没有善根产生质疑。我到底是什么?我为什么会高兴或愤怒?我就是身体吗?我就是心吗?心又是什么?我的使命只是生来然后又负责死去吗?儿时的生活是充满了轻松与快乐的,但我弄不明白“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在轻松和快乐的背后,这个疑团我始终放不下,从童年一直持续到现在,还是这个疑团,还是没有弄明白。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有善根的人!

  信佛

  我虽然出生在中国这方国土,却没有生在信奉大乘的时节,故乡是一片几乎完全无人信佛的土地。虽然我的信仰最后归结在了佛教,但回想童年和少年的乡土上,却都毫无佛教的痕迹。最悲哀的是,我出生和成长的这片土地,从来都得不到佛陀的福音。

  在我出家后十五年的时候,那是外公去世的前一年,我路经故乡去看望这位老人,他才告诉我他的信仰隐瞒了一辈子。年轻的时候,他曾经参加过寺院塑造佛像的劳动,并且还多次参加过“量子会”。这是民间自发组织的朝拜寺院活动,中南地区的农村,村庄之间都要轮流地参与,每一个村庄都要预先制作一顶无量寿佛的佛龛,用八抬大轿抬起来。大众一起上路,花很长的时间,三步一拜,朝礼上百公里以外的木兰山佛教寺庙群。大众集体唱诵“南无无量寿佛”,而后三步一拜。每年的朝礼活动,需经两到三个月才能圆满完成。朝拜圆满的村落需要请大戏,唱积德行善的佛经故事戏目。老人、小孩空巷来观,那是极其隆重的场面。在解放后历次群众运动以后,这样的活动没人再敢提起。于是我就出生在了这样一个原本人人信佛,而却无人提起佛教的地方。若要提到信仰,我的出路只有一条——一定要“自找”。直到今天,有人询问我信佛的起因时,我总是回答:“自找的!”

  对佛教的信心是源自心灵深处的,寻找信仰的过程,就像寻找心的过程一样,内外相承,一触即发。进入初中以后,我酷爱打坐,天天坚持,从无懈废,虽然受到很多嘲笑讽刺,也都不以为然。若要问到是何原因,也实在说不出什么来,只是那种一经接触便无法放弃的爱好或执着。

作者: 宣真    时间: 2018-6-25 19:11

 此外,放生及布施的善行,也从来都是见缝插针地去努力。每当找到一本高僧的传记,都会一口气读完,并手抄成复制本,在同学之间流通。

  后来,因为接触武汉当地寺院,也顺带结识了两位法师,他们的生活更是让我羡慕得心里发痒,羡慕得假若此生不能出家为僧,便是终生憾事。

  此后的学生生活,轴心自然地改变了,佛法被摆在了第一位,功课的学习摆到了后面。每次期末考试,也无心关注最终成绩了。对于一些同学日以继夜所谋求的中专及重点高中的录取成绩,都一概不齿。除了佛法,再也没有能让我动心的快乐了。

  打坐

  从小学开始,我就不甘于过那种节奏一成不变的生活。走在旷野里,时常会反思:我是什么?我为什么会在这个世界上?从学校的早锻炼到个人的练长跑,总想寻找一番自己喜欢的生活乐趣。小学五年级的一本《少年文艺》为我提供了契机,其中有篇《静坐可以开发智慧》的短文介绍了打坐和静心的方法。如获至宝,我开始学着文章所说的那样打坐。每天的坚持使我越来越感兴趣,甚至有时坐到了通宵达旦。头天晚自习下课,走进小树林,盘起腿来,坐到第二天敲起床铃。我的行动也获得了知音,最要好的几位小同学开始加入打坐的团队。最多的时候,小树林里打坐的人竟能超过七十,其中还包括三到四位我们的任课老师,随同我夜夜坐禅。

  早期的静坐,并不懂得参禅或念佛,于是做出了相当浪漫的安排,盘着腿,听着贝多芬的生命交响曲,让心灵沐浴在激烈浩瀚的动感长河中。其实到今天,我也没觉得那种方法是错误的,也许没让心静下来,但却让我知道生命必须要去发现。当然最好的伴坐音乐,还是高山流水一类的中国古乐。我们从中听取嵇康、阮籍他们遗世独立的生命品质,时常久久沉浸在那种高雅的感受中,不愿意回到白天教室的课本上。终于有一天,我们的伴坐音乐变成了“阿弥陀佛身金色”,以后就再没有改过。打坐同学的年龄段也从小学、初中一直变到高中。高中的静坐生活,已全然被我们理解成了寺院以外的准出家修行,所有的用功打坐都只是出家前的准备工作。于是,每日打坐之前,有了长时间的礼佛和忏悔业障。打坐中间,全身心沉浸在话头与疑情中,我们的静坐提升到了出家之前的信佛最高水平。

  初中的阶段,至少有三年时间,我都担任着禅修小老师的角色,同年级二百一十位同学通常会有六七十位参加晚上我组织的禅修。这个群体的目标越来越大,我们被校方领导关注起来。有一天,一位姓张的副校长找我到办公室谈话。他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是你们年级最早的共青团员和班长,你怎么就信迷信了呢?”我没有回答。他说:“如果你继续这样,我只好开除你。”

  我险些被开除,转身走出办公室门,迎头遇上参与我们打坐的年轻班主任。他用眼神示意并寻问我情况如何,我一抬头,会意地答了一句:“现在的人素质太差。”

  求佛书

  八十年代的学校,想要看佛书是很难的。初中二年级的一段时间,给我们代课的几位年轻老师,为我介绍了一位已故居士的家庭,说老居士故去,留下了几本佛书。在一个周末,我跑了三十多公里,去到那个村庄。这是十分善良的一家人,但对于佛书格外小心,一面强调现在的政策谁也不敢读佛经,一面又说这些佛书相当有价值,不能轻易拿走。死缠烂打,我还是从那一摞佛书中抽出了一本《朝暮课诵》的解释。那本书讲得太难,尤其是开篇的“华藏世界”,让我无法读下去。有幸的是,当年年底,有一位李老师给我们借来了《向知识分子介绍佛教》及《觉海慈航》。这两个小册子好懂,我将它们一遍一遍地抄录下来,分头送给同学们阅读,还有很多强调,要沐浴净身,要斋戒吃素,读书要端身正坐,心无杂念,要如面佛天,敬畏虔诚。大家无不视若珍宝,连抄本也小心地包了书皮。又过了不久,我开始抄写毛惕园居士编辑的《念佛法要》。次年,一位叫妙赋法师的出家人在另一位法师的介绍下,到村里来见我。这是第一次有出家人来家里。妙赋法师带来一套《虚云老和尚全集》,我以最虔敬的心限定自己,没有三五天专门闭关是不能翻动阅读的。此后,最打动我的一本书是《憨山大师的一生》,这是由《憨山大师年谱》进行语体白话编写的小册子。几乎其中的任何一个章节都能打动我。大师被他母亲扔下河去,我随之紧张;大师出家剃度,我随之喜悦;大师发配充军,我共历坎坷;大师复兴曹溪,我由衷喜悦;大师开悟前的三次梦境,使我每天都沉浸在大师感应的欣喜中;最后大师圆寂了,我只觉得他没走完的道路我必须要继续走下去。我认为,不管提到谁是历史上某位大师转世的话题,都是庸俗和无聊的。作为肩负使命的新一代佛弟子,我们的生命本来就是他们的延续。

  虽然打定了出家的主意,但那是最难以禀告父母的决心。紧迫而甚至有些惶惑不安的生活使我觉得自己像一只想要挣脱又无法跨越牢笼的小鸟,只有佛书能让我安定下来。翻开佛书,便自觉已然是修行人了;合起佛书,我不知道怎样实现修行的梦想。

  守培

  守培,是民国时期一位杰出长老的法名。我从来没对任何一位僧人直呼其名,更何况这样一位长老。守培两字命名,完全出于对法师的敬仰,乃至法师的精神已然变成我毕生修行所追求的方向。我喜欢这两个字。

  初中毕业以后,与我们共同学佛的李老师出家为僧了,他向我介绍了守培法师的全集。最让人兴奋的是,他说:“该书的总编隆根老和尚到武汉看望昌明老和尚时,给他带来了两套《守培全集》,于是其中的一套便可以留下让我长时间阅读了。”

  守培法师的书最先是出家的李老师引导我阅读的。他将重要的章节记在心里,用各样的小纸片插在中间作间隔。每到周末,我进寺院看他,他便翻开厚厚的全集,一篇一篇地念给我听。我听得很激动,他读得更享受。每册书页的中间都穿插着无数的各色小纸片,高兴的地方他顾不得涂写经书的罪过,便拿笔在原书边上划起道道来。

  这套书才堪称是我真正的学佛启蒙书,它使我从单纯地信佛进而产生了一种承担佛法的使命感。我最喜欢守培法师论述僧宝的文章,字里行间的精气神让我平日遭受种种因信佛而受到的打击得以畅快淋漓地舒张。我找到了精神导师,常常这样想:如果能出家,我一定要做守培法师这样的僧人。

  真是因缘前生定,宛如对影成。终于有一年,我勇敢地背起了这套《守培全集》,离开家园,走进寺院,做起了出家人。

  在阅读《守培全集》的过程中,我不时写下阅读的体会。其中第一首诗如下:

  这个头陀号守培,海陵农子命相卑。

  清宵驰牧未辞责,八龄大水护牛归。

  十龄私塾过群童,三年学问一载备。

  惨遭亲故值法缘,僧仪偶睹心自回。

  梵唱字字入焦肠,法音清朗调转微。

  自此宫商归佛门,十二出家超尘累。

  守培法师,光绪十年出生于江苏泰县的一户农家,儿时父母相继过世,七岁时开始跟随着二哥生活。法师平时在田间放一头水牛,这水牛特别听话,法师也非常爱护它,好几次救过它的命。有一次法师骑牛过河,到了河中央,水牛突然不能前进,仓皇失色回头望着法师,像是在求救。法师不知是什么原因,旁观的人说是因为水下有鬼,牛快要死了。法师不信,下到水中一摸牛脚,原来是被水草缠住了,法师就把水草弄断,水牛安然渡河,旁观的人都称赞:“小子胆大极矣!”又有一次,法师晚上起床查看水牛,发现牛不见了,四处寻找,只见河中有个黑乎乎的东西在快速流动,估计正是水牛。于是飞奔入水,将其牢牢抓住,一看,果然是水牛,就把它牵回了家。家人都不知道这件事,当时法师只有八岁。直到后来,法师在自述里忆及当年的往事时还这样写道:“我八岁的时候,就能够日夜不忘我的责任,并且又有这样的胆识,自己也觉得欢喜。”

  法师十岁那年,到姑母家里吊丧,当时有众多僧人在做佛事,对亡者进行超度。佛事的清凉梵唱字字滴入法师的焦肠,使他萌发了出尘的心念。其中有一位三乘法师,对年少的守培法师特别照顾,最后因缘成就,带他到小庵里出家,成了守培法师的剃度师父。剃度后还送他去私塾上学,读了一年儒书,私塾先生对他的聪明才智大加赞赏。此后又回到庵里诵经,学习唱诵。法师聪颖,很快就熟练掌握了佛门的唱诵。

  清末明初小儿郎,事能到位度弛张。

  十龄统理閤院众,少年勤劳寺小康。

  道业不因杂务废,诗书子史耕读忙。

  十四发足广游巡,终南把定参一场。

  有缘化满冬寒食,抱定宗旨绝思量。

  昼夜坐行缘无易,“是谁”功夫始落堂。

  守培法师十三岁时,三乘法师往焦山寺参学,年少的法师挑过看守庵堂的重担,一守十三年。在这些岁月中,法师不仅将庵堂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还把所欠多年的债务一一还清。平时,法师因为阅读佛经发现文字中的奥妙,常常发奋自学。法师十七岁在焦山受戒,十九岁又度大哥的儿子出家。二十岁那年在焦山听通志法师讲《弥陀疏钞》,不解大义,生起了极大的惭愧心,发出“不为法师不足以为出家人”的感慨。一年后,等到三乘法师回到庵中,守培法师把历年的账目和所有钱物都交付给了师父,自己不私藏一分。

  到了光绪末年,守培法师终于得以向师父告假,出外参学。他独自来到镇江金山寺,在青权法师座下参学禅法三年,自愧未能深入。三年后,法师在超岸寺遇到圆觉老人传法,成为临济宗第四十四世法子,法名印光。此后法师告别圆觉老人,行脚朝礼了五台山,并往耀州香山朝圣。此后回到西安,挂单卧龙寺。此时遇到终南山的然祥大师,邀请他去茅棚同住。时值辛亥革命,西安处于危急之中,各地也不能通行。法师欣然以然祥大师为向导,进入终南山,同行的还有同参妙莲。一行三人来到终南山一茅棚中,此地山野清净,林木幽深,与世隔绝,正是修行的绝佳去处。正值中秋,九月大雪封山前必须要备足过冬道粮。于是三人商定分配了化粮和做饭的任务。守培法师用半个月时间往返奔走,备足了过冬道粮,此后便专心用功,饮食则交由妙莲负责,全然置之度外,抱定“念佛是谁”的话头,一门深入,渐得受用,功夫逐渐落堂。

  攀缘之心力已尽,置身度外幻境转。

  绵密功夫朝朝紧,动静归闲绝二相。

  身心内外两无别,食不知味任安排。

  桶箍脱落众板分,前后际断桶相亡。

  身相难得因缘离,诸法不坏现真常。

  眼不交睫廿余日,印入心田认觉王。

  冬日山间,万籁俱寂,茅棚中守培法师放下万缘,昼夜不停,行住坐卧都在参禅,目不交睫二十余日,攀缘之心荡然无存,虚幻的境界,种种妄想也无影可寻。这时的法师,功夫绵绵密密,一着紧似一着,勇猛直追,食不知味,日不知时,内忘身心,外忘世界,话头已不成为话头,只是在“念、佛、是、谁”四字上各自作观,以至于四个字想要联合起来都不能做到,如同木桶箍脱落,木板纷纷散开,桶的形象已然消失,前后际断,心行处灭,法住法位,因缘别离,生相不可得,诸法常住之相皆现矣。法师精进用功而初尝真常法喜,但因为不是自然证入,偶然懈怠,攀缘的心就又起来了,往常的境界也回来了,真可谓境随心转。但是真常的境界已经印入法师的心田,永远不能忘记,已然是落了堂了。

  当年归心已忘期,矢志终老南山垂。

  自从一见家珍后,不被天下舌根诳。

  又是新年春光满,独下终南为担当。

  镇日悬管无笔意,六朝古风尽重光。

  明朝恶运佛同累,扶桑军国丧本良。

  枪弹横来群僧散,护寺一老对斯狂。

  自从见到了真常的实相后,世间诸多虚幻假象都无法欺骗法师了。茅棚内有一部《楞严经》,此时法师读来豁然贯通。用法师的原话说是“天下老和尚舌头不能瞒我矣”。待到冰雪消融,春和景明之时,山中景色更是别有一番境界,法师最初朝礼名山的心念早已抛向九霄云外,只想着在终南山终老了。但是妙莲听说山路已通,定要拉法师入四川朝礼峨眉,法师也就随缘下了终南山,朝礼完峨眉后,返回镇江,任超岸寺监院一职。是年已值民国元年。

  民国二年,法师朝礼普陀山,在阿育王寺再次听讲《弥陀疏钞》,过去不解的地方此番了然无疑,与光绪卅年听讲《弥陀疏钞》时,判若两人,所谓“由不解而求解易,由解而求不解难。”

  民国五年,法师接替怡斋法师任超岸寺住持。七年,圆觉老人圆寂,法师负责老人丧事及超岸寺传戒事宜,三年后闭关自修。但未及两年,怡斋法师圆寂,继任的住持无能,法师又复出担起了寺务,通过建筑楼房出租的收入抵充所欠债款。民国十二年,法师还募集资金请了一部明版的《大藏经》。

  1937年抗战开始,镇江陷落,超岸寺僧众纷纷离寺逃难。剩下不愿离寺的青年僧众,法师劝他们一一离开,以免遭日军蹂躏。一天,寺院山门被日军撞开,荷枪实弹的大批日军冲进寺院,法师迎上前去与之交涉,据理力争,说:“寺院乃为佛门清净之地,不可驻军。所有军人应当马上离寺。”盛怒之下,为首军官抽出军刀,劈头砍下,法师凛然承受,毫无恐惧,遭受重伤,险些丧命。日军见此老正气,心生感佩,撤军离寺。法师誓死不愿千年古刹落入日军手中,独自守卫寺院,坚勇决断,守护十方三宝财物,寺院没有遭到损失。

  当仁护教礼不让,这个头陀不寻常。

  迎面刀劈险毙命,不教寺伤命可伤。

  劫波度尽法运起,选定后主自归藏。

  茆檐架机独纺线,换钱买纸注经王。

  曾由讲誉遭忌骂,书赋论理惹众嫌。

  饱经天磨节犹励,乡野平淡离人间。

  民国十四年,法师看着科学日益昌明而佛法凋敝的时景,认为这是“僧徒行不异俗,佛法不通之故”,所以振兴佛法,必先造就僧才,而造就僧才必须养成僧格而兴办教育。于是法师创办了玉山佛学社,用超岸寺每年的收入挂单接众,聘请教师,召集学僧,儒释并学,首开江苏省僧人教育的先河。一直到民国廿六年七七事变前夕,佛学社坚持办学十三年,自编讲义,自写油印,不假他手,焚膏继晷,不见一日偷闲。他人对禅师兴教法的做法不解,以“不行禅”为由质问,守培法师回答:“尔何以知余不行禅耶?临济以棒为禅,德山以喝为禅,赵州以茶为禅,云门以饼为禅,金牛以饭为禅,乃至搬柴运水,迎宾待客,无不是禅。余以教为禅,有何不可乎!迦叶、阿难,皆禅师也,而结集经藏;马鸣、龙树,皆禅师也,而宏阐经论,教何曾有碍于禅乎!须知禅虽别于教,而教不离于禅。余虽讲教,而不著于教,借教以行禅耳。讲教不著教,故曰不立文字,教外别传,若舍一切法而求教外别传者,岂但不知禅,亦复不通教矣。”

  除佛学社,十多年间,法师在江浙沪各地先后为僧俗讲解《金刚经》、《维摩诘所说经》、《药师经》、《弥陀经》、《圆觉经》、《地藏经》、《普贤菩萨行愿品》、《省庵劝发菩提心文》等经典。法师讲经清辨滔滔,义如泉涌,一字一句,都从真参实悟中来,不落前人窠臼;待人心行平等,慈悲坦荡,凡是有提问请教的,法师不惜眉毛拖地,曲尽义蕴。

  在讲经的同时,法师广著论文,包括《解深密经略释》、《八识规矩颂释》、《金刚经研究》,《楞严评议》,《楞严经妙心疏》,《起信论妙心疏》,《圆觉经讲义》、《唯识新旧二译不同论之意见》、《唯识三十论释》、《瑜伽真实义品略解》、《佛教本来面目》、《拣异通真录》等,此外还著有诗文集和儒学论著。法师因禅悟而生慧解,所论贯通诸宗,单刀直入,对于天台、贤首以及性相二宗都深加着眼。法师在当时的《海潮音》等杂志上时常针对不够严谨的论著加以评论,如当时印顺法师的《中观今论》、欧阳竟无的《唯识抉择谈》、王恩洋的《起信论料简》、太虚法师所作评梅光曦居士《相宗新旧两译不同论》的文章。特别是对于印光法师关于净土法门信、愿、行三因各自独立,必须齐备乃得往生的主张,守培法师提出了信、愿、行三因乃相互融摄,若备其一,余二俱在,故一心念佛即得往生的论旨,深为广大净土学人所共许。

  法师也有针对现代科学及唯物主义思想直接冲击佛教的评论,如表明佛教世界观而反击唯物主义世界观的《众生世界历史大观》、《评〈大众哲学〉》、《读斯力林著〈辩证唯物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的意见书》、《说明佛教的内容上政府书》等。法师对于佛教内外的教育都异常重视,为进行僧人教育,提升僧格而进行的著述有《僧宝论》、《僧服是无价宝》、《出家的生活》等;为教外人士提升佛法认知度而进行的著述有《谈谈佛教的教育》等文章,见地犀利透彻,读者无不叹服,读之余味无穷。法师是唯一一位在五四以后的民国时期深度介入西方自然科学、西方哲学、西方宗教等思想并坚持佛教的主张,与之进行不屈论战的佛门勇士,也是在当时错综复杂的政治格局面前坚守佛教本分,直接面对以各种理由、各种形式侵损三宝财物,破坏三宝利益,并与种种无理行为顽强抗争的不屈者。法师文字平实工整,不求雕饰,如寒梅破雪,冻岭生云,读来如服清凉散,烦恼俱消。因为见解独到,持论偏激之处甚至引起当时一些大德名师的怀疑和批评,但是法师依旧笔阵横扫,忠于所信,不计毁誉,旁若无人。法师对于正法真理的坚守,堪称释家孤臣、民国一人,他的品格正如他所写的《述怀》,诗曰:“平生最好是非辩,最恨是非秘不宣。明白是非如佛也,是非不别似茫然。是非混乱迷真理,颠倒是非误后贤。不到无是无非处,我终不把是非捐。”

  解放以后,老人独住在贫苦的乡村,不要侍者,自备纺车,每天纺纱,变卖以后,买成白纸,回到住处,全心注解诸大经论。他著作中的《解深密经略释》、《圆觉经讲义》等宏篇大著,就是在那种艰难的生活中一一脱稿完成的。虽然生活充满了坎坷,但是法师心境恬然,和从前并没有什么两样。偶有弟子供养斋饭,法师也坚持不受,即便勉强受之,也立即转而供养寺内常住。

  愚夫百唱有百和,虽然昧道多市场。

  君子万唱无呼应,达人独善暗韬光。

  燕雀频来皆不怪,鸾凤才出众惊惶。

  一味孤高清谈尽,读之如药倍清凉。

  冻岭生云沧桑短,寒梅破雪香韵长。

  行为世范学为师,此评此老最堪当。

  对于时人责难法师“宗门出身,不务宗本却研讨教法”的讥嫌,法师喟然叹道:“燕雀频来,不以为异;鸾凤一出,即招奇怪。然是鸾凤而招怪则不论,今我犹燕雀也,不过行为稍有变更,以致一再招怪。呜呼!何少见而多怪也!”

  老人一生笃信佛法,护法不畏艰难,不遗余力,保护教禅,不畏众口;教义上坚守禅门遗风,教法上不拘形式,务求佛教的真实精神,坚持摸索,探求不断;个人品行,极端质朴真实,毫无雕饰,真乃人天师表。

  我敬畏这位老和尚。他步入晚年以后,剃度恩师溘然长逝。他辞去超岸寺方丈的职务,回到师父的小庙里,拿起铁锤和钢钻,到深山里打下一块巨石,千辛万苦自己搬运回寺,每天用简陋的工具辛苦打磨。最后,在这块打磨平整的巨石上,自己为恩师亲笔书写碑文,一锤一钻地雕刻在石碑上。凿完以后,又以墨汁翻拓成为册页,一册一册分赠给师父的生前道友。以后,开始守塔三年。每日早起,不用人陪,亲自敲木鱼,念诵《妙法莲华经》全部,作为常课。三年如一日,从来未曾间断。

  我决定终身追寻守培法师所展现的尊严而高贵的道,而最终老人的著作也一直伴随着我的出家历程。如果要谈僧格,个人僧格的养成乃全赖于此老精神的启迪。

  求佛书的少年生涯,开启了自己求法的修行道路。如今,我走过最远的求法路线——从中国直到印度。而一路上激励我不断前行的,仍然是撰写佛书善知识们的伟大教诲。今天我仍然让自己继续求佛书,也继续将自己定位成一位“求法者”,愿与所有的求法者同行,在过往历代大德悲愿的加被中走向光明的未来。

  出家

  我是1973年生人,是70后。出生时正值文化大革命的中期,那是个彻底根除宗教信仰的年代。即使1982年国家出台了恢复宗教信仰自由政策,我们仍旧没有享受到文化传承带给自己的信仰恩惠,因为根本没有信仰。

  进入九十年代,我对佛教的信仰已由吃斋、坐禅发展到决志出家。尤其阅读过《虚云老和尚全集》、《憨山大师梦游集》、《守培全集》等佛教著作以后,我进一步发现了理想的佛教与现实存在差距,于是一种愿望油然而生:正是因为佛教不完善,我才应该出家。

  1992这个年份,对我们全家来说,真是万分难熬。父亲因参加建设国家水利工程落下的血吸虫病,从十年前拖成这时的肝癌晚期,只剩几个月的生命光阴。姐姐已经快要出嫁,弟弟十二岁,刚进初中,已经供不起上学;全家从上交万斤粮的光荣农户变成此刻的贫无分文,负债累累,已经没有信誉再从亲友那里借钱为父亲治病。奶奶因常为父亲流泪而忽然双目失明……真是家废万事哀,谁都是满脸愁苦,谁都是惶惑不安。命运让一家人提心吊胆,谁也拿不起勇气来面对。母亲万般无奈,但除了痛苦绝望又有什么办法?

  所有农村男人肩扛手举的重体力活都得母亲一人承担。每次学校放假回家,我都想拼命替母亲多承担一点,可但凡重活母亲都截住不让我干,还笑着表扬说:“懂事了,妈高兴。但骨头没长硬,长大再干。”肩上的担子被母亲接过去,一股莫名的哀伤涌上心头,令我吞声哽咽。即使这样,母亲除了背地里抹泪外,从未当我们面哭过。姐弟之间谁都明白,母亲在鼓励我们坚强。

  父母亲都在竭力追求一种基本的幸福,那就是团圆。哪怕人快断气了,家快破碎了,一家人仍在为珍惜团圆的幸福而挣扎。出家的决定真的没法提出,但我知道,若不是决志为承担佛法生命而来,这样的家庭我有什么资格去想出家?当然,是否我出家就一定能承担佛法的生命?迷茫中并没有人能告诉我。即使我要出家,哪个寺庙能要我,也全然都是未知的。永远忘不了炎热夏季的那一天,父亲停止了医院的治疗,回到家里,挨向最后的光阴。母亲耐着酷暑,在农田忙到很黑才回家,马上把饭做熟,伺候奶奶吃饭、洗完澡,才来替换我照顾父亲。

  父亲平日很痛苦,需要不停地有人帮他翻身。可这一天,他平静了,精神很好地与母亲耳语,嘱咐母亲:“要成全孩子出家,这事孩子自己不敢提。孩子会出息的。”母亲拼命抓住父亲的手,满眼都是泪。不久,母亲安慰完父亲,出门换水,我握着父亲的手,他的呼吸渐渐停止。我握紧他的手,疑惑地寻找父亲到底去了哪里,可这双手开始变得铁一样冰凉,从此永远也没有答案。脑海里刹那闪过与父亲十五月圆在乡间小路上散步的情景,闪过童年骑在父亲背上大雪天回家的情景,闪过手握着红甘蔗与父亲在照相馆合影的情景,闪过打谷场上半夜跟父亲守夜的情景……这一切都无情地远去了。我不明白为什么记忆如新,人在面前,父亲却永远不能醒过来。我很想找他,可除了家人的呜咽声,我什么也找不到。

  母亲冲进房间,拼命握住父亲永远放下的双手,终于在我们面前不顾一切地哭了出来。那凄烈嘶哑的长哭与哀号倾诉着她与父亲数十年患难相扶的辛酸,苦苦争取着她对可怜一生的父亲的再次挽留。父亲再不能回应她了,母亲跪着走到老泪流干的奶奶身边,惊魂未定地问:“妈,他怎么不理我啊?求您让他说句话吧。”母亲“扑通扑通”磕头求奶奶……奶奶一把搂住母亲,哭道:“孩子,他走了。”母亲推开奶奶,惊魂未定地走到我面前,乞求般地问道:“孩子,你也要走吗?”我哑口无言。

  东方终于露出了亮光,赶来帮助处理丧事的叔叔们前后不停地忙碌,分配给我的任务是骑着自行车向主要的亲戚通知父亲已经过世。已经有多少天没吃饭,没喝水,自己根本不清楚,这个哀伤的世界几乎让我失去了知觉。我受过的教育和熟知的伦理,现在一切都忘记了。骑在自行车上,莫名地哀伤一阵阵扑上心头,泪水一直笼罩着双眼,使我看不清自行车是否还在正路上,也弄不清是什么力量让自己骑行十多公里到达亲戚家,见到叔叔们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说话。凌晨的冷风足以让我头脑清醒,可那时的世界是如此的梦幻,使我没有力量重新回来。

作者: 宣真    时间: 2018-6-25 19:12

 我在一个深夜不辞而别,背包里只有一套《守培全集》。那个黑夜,我不知道哪家寺院或哪个好人会收留我,但我拼命往前赶,只要能离开这个家,只要与它的方向相反,越远越好。泪水丈量着离家的路,我知道,母亲没有表达反对我出家的意见,那不是母亲的胸怀,而是父亲的遗愿。前路没有月光,漆黑的夜里我找不到停留的理由。虽然四肢无力,记忆模糊,但唯一支撑的信念就是越远越好,越远越好。虽然正在背离着俗家,但家却是我走出家门而走向佛教的无尽动力。离开是为了佛教,也更是为了父亲、母亲的家。

  在路上,我不敢回想母亲,不敢回想我在这位没有文化的母亲怀中接受的人生第一课,不敢想她没有华贵理想而却拥有的朴素希望,不敢想她用全部生命哺育的希望猛然间化为绝望……唯一敢于断言的是——出离,绝不是因为受了刺激,而是为了寻找希望。从此,至少八年,我断绝了与母亲及家人、朋友的所有联系。忘掉一切,我做了出家人。

  就在同辈孩子们为考入理想大学喜宴宾朋时,“你的儿子当了和尚”的问题时常让母亲深感窒息。在人们的认识中,当了和尚绝对是最没出息的选择。母亲无法与人辩驳,佛教有什么好,她不知道,佛教为什么受蔑视,她也不知道。总之,因为她是一位和尚的母亲,她就要承担所有人对和尚问题的质疑乃至嘲讽。十多年以后,有知情的人告诉我:“你出家走了以后,你母亲很体面地嫁出了你姐姐,你小弟就辍学了,十二岁务农,干重体力活。”有一回,赶着牛去平田,大水牛不听话,突然奔跑起来,他提着农具,奔跑不及,一尺多长的铁齿刺穿小腿,拉出好几寸宽的大口子,整个人被大水牛向前拖行了好几丈远。他停下来以后,害怕母亲看见脚上的伤,自己拔出铁齿,用长裤盖住伤口,家人从一路的血迹才知道他受伤。他回家见到母亲的第一句话就是:“妈,我们家永远不要再种田了。”

  又有人告诉我:“你走后,你母亲打起了一个行李包,一个人出门挨个寺庙去打听有没有你。南来北往的僧人,只要有从附近经过的,你母亲都要去供养,因为有可能找到你。”在那个没有佛教信仰的地区,母亲和家人承受的羞辱与讽刺是常人难以想象的,“祖上无德才儿子出家”,“夫亡子离,家被她败了”,“她让儿子信迷信去了”……我出家过上了僧侣的生活,可还有一个人,也过着近乎出家而受尽洗礼的生活,她“受尽天磨”,她不是“铁汉”,她只是住在世世代代背负历史发展车轮的农村的,那位谁也不知道的母亲!

  为僧

  出家的生活,我认为必须是活泼泼的,因为禅就是活泼泼的,所以才产生了活泼泼的解脱。可是实际的寺院生活并不是处处都能遂自己所愿的。我的希望从进入寺门的那天就受到了打击。严成西堂师因为反对剃度师在关中收我们这些弟子,而时常要求客堂将我们赶出山门。这使我几乎一天到晚都生活在危疑震撼中。过了不久,年轻道友告诉我,说:“严成师生了重病,卧床不起。我们可以去参加助念送往生。”我踊跃参加。在这位老修行弥留之际,他的右手不断敲打着床边的墙壁,死亡的痛苦使他非常迷茫。我彻夜不停地为他助念,当时的虔诚完全出于真实。大约一周以后,他圆寂了。当僧值师宣布他断气时,我忽然感受到一种空虚,涌上心头一句话:“现在人都没有了,谁是你的冤家?”

  寺院六月六晒藏经,烈日当顶,我选了一本见月律师的《一梦漫言》在劳动间隙阅读。一口气读完这本书,被见月律师万里求戒,遇到同乡放声大哭的情境所感动。心想:来日行脚,我也要像他一样。

  刚刚入寺的新人要在斋堂接受“行堂”(给大众打饭菜)的锻炼。一起行堂的年轻同参互相议论着金山活佛,赞赏他为了道业宁可喝洗碗水的非凡修行。为了验证这位老禅人的修行可以成真,从那日起,我也开始喝斋堂剩下的洗碗水。每次随着浑浊的油水喝下沙粒及饭菜渣,内心都万分踏实。从此相信,洗碗水不害人。

  宋代日本的一座禅寺发生过一则公案。有典座师凌晨为大众做饭切菜时,误将蛇头切入菜中,早餐行堂,打到了一位比丘的碗中。比丘看清是蛇头,吃惊大喊:“蛇!”斋堂数百人一起过堂,以用斋为佛事,个人用功无半点声响。典座师上前一步,用筷子夹起蛇头,送进嘴里,一口吞下,并且接话说:“菜头。”斋堂依然平静如初,大众依然以用斋为佛事。这则公案打动了我,时隔不几天,早斋行堂过程中,一条多足涎虫在大寮混在青菜中被误煮,进入了斋堂菜桶。有人将带着涎虫尸体的菜叶打入一位青年沙弥的碗中。饭后,沙弥很愤怒,端着带涎虫的菜碗,要找执事评理。我将菜碗截住,端在手中,找来筷子,夹出涎虫,径自头也不抬地将一碗青菜吃得干干净净。青年沙弥无语了。我为自己维持了斋堂道众的清净感到十分自豪。

  满觉老和尚九十多了,他曾给虚云老和尚做过十多年侍者,性情耿直,有话必说。虚云老和尚圆寂以后,他一直在老和尚纪念堂为虚公作香灯,看管纪念堂里的香火。虚云老和尚像前的供灯数十年从来没有灭过。有一次,时值虚云老和尚圆寂的纪念日,常住上照例集众到纪念堂为老和尚上供。客堂送来的供盘上是五菜一饭。上供功德圆满,一诚大和尚与侍者一同返回丈室,满觉老和尚抽袍解衣,向大和尚猛追过去,大喊:“你给我说清楚!为什么给老和尚上供才这几个菜啊?”大和尚见势不妙,领侍者向方丈室奔跑,满觉老和尚猛追。大和尚跑进丈室,慌忙关上大门,插紧门闩。老和尚冲到门前,用拳砸门,“只上这几个菜,看我怎么收拾你!”大和尚在里面吩咐侍者道:“把门顶住,一定要顶住……”九十年代中期,满觉老和尚的率性一点没变。有一回,傍晚坐养息香,止静前由班首讲开示。满首座作的开示很多天都重复了同样的公案主题。那时,年轻的心觉师作维那,他实在忍耐不住老和尚讲开示的重复话语。开示正在进行的时候,他猛敲两椎催板,满觉老和尚还盘着腿,讲得停不下,而全堂一百多出家人都已放腿下单,飞快地行起香来。满首座这才意识到维那师敲了自己的催板,他从子单上跳了下来,在禅堂中大吼一句:“怎么样?想打架?”所有的后生禅和子都惊呆了,意想不到大众敬仰的首座和尚竟出此言……满觉老和尚出家前是胡宗南的兵,因为被虚云老和尚折服,退伍后发誓跟随虚云老和尚出家,但脾气仍然很倔强。虚云老和尚在世时,他曾经与初发心的道友产生争执,闹个不休。他这直来直去的性格谁也拿他没办法,正在大家束手无策,毫无良计的状况下,虚云老和尚从大殿那头飘然而至,他大声喝道:“老黄(满觉老和尚俗家姓黄)啊!”他立马停下来了。还是虚云老和尚高明,一语点破天机,“老黄啊”这三个字是在强调满觉老和尚生烦恼时,心已在世间了。

  我们尊敬的慧通首座和尚年事已高,但仍在禅堂天天领众,陪我们共修。他最早是北京弥勒院真空老法师的学人,后来又参来果老和尚,最后一直追随虚云老和尚,是一位率性、简单的老修行。每到禅堂,讲起用功打坐的事情,他总是念叨:“禅不是吹出来的,青年人悟道靠的是功夫。你看那南先生天天到处说”祖师禅’,我们一块打坐时,他连十分钟都坐不住……”一天中午,一位外地来的游方沙弥走进他的寮房,当着大众师的面,忽然对他讲:“老和尚,你前两年借我的两千块,什么时候还我?”虽然我们明知其中有诈,但此时此刻实在同情这位长老的处境,大家全愣了,只能傻呆呆看事态如何发展。没想到,这位长老连反应的时间都不用,就跟着问话说:“你不是先借了我两万?你还要找我一万八,你拿来啊!”那人哑口无言了,很惭愧地退去。

  一老有位养字辈的弟子,记不起他的法名,但能想起他夸夸其谈而口若悬河的圆滑。每次他来,都会紧紧围绕在一老的身边,让任何人都不得亲近。有一回,他拿了一张自己穿大红祖衣在阳光底下的照片。因为阳光下镜头光线的折射,七彩光圈落在了他的头部周围。这成了他的致命法宝,逢人便拿出这张照片说:“你们看看,我修过某某大法。这是验相,懂吗?”有一天,正好我们在屋子前面碰头,他亮出照片,问我:“这是什么,你知道吗?”我“哦”的一声,若有所悟,心领神会地告诉他:“这个东西我知道,它叫”红包快来’。”他愤怒地转身而去。一位道友看着他远去的黄 se长衫,用手指着问我:“这是什么,你知道吗?”我说:“这是黄大褂。”从此以后,他拥有了两个十分响亮的异名,一个叫做“红包快来”,一个叫做“黄大褂”。

  正月十五刚过,斋堂挂出的“请职”牌上写了让“明圣师任禅堂维那师”的决定。那时明圣师才二十岁,他颇为得意,从此将有一百多位禅和子听从他的号令。午饭后,他大步流星地走过大雄宝殿,看见我在路旁,便笑眯眯地对我点头。我身边的明果师高声地赞叹道:“啊!南瞻部洲的维那师到了!”明圣师趾高气昂的脸上浮过了一缕惭愧的意思。从此,但凡明圣师执掌维那香板,出言粗猛,便会有人大声地赞叹他:“南瞻部洲的维那师,怎么回事儿啊?”

  冬季禅七打完了,还剩六天过除夕。这年,禅堂的维那是心觉师,趁着年前放香,大家都在打扫卫生,他径直去了方丈室。一诚大和尚坐在火盆边,心觉师冲了进来,一把抓住大和尚的手,大吼一声:“大和尚,我们一起进海会塔!”这个架势是要拿小命与大和尚同归于尽。他全力以赴地拉,大和尚被拉了起来,忽然大吼一声:“念佛是谁!”简直山摇地动。心觉师一愣,倒头就往地上拜,头才接地,大和尚一把掐下去,落在后颈窝,死死摁在地面上,就如当年木叉和尚叉住来人,问“哪个魔鬼让你出家”一样。大和尚摁住挣扎的维那师,不停大喊“念佛是谁?”,“道!”心觉师怎样挣扎也没法将头抬起来。一老一少在方丈室挣扎了半个小时。这一幕让一直躲在门后的“老皮参”衍严师前后看得仔细,心觉师无力挣扎了以后,大和尚放他走了。他前脚刚进禅堂,衍严师后脚跟进来,大喊大叫:“我跟大家报告一个好消息,维那师被大和尚掐在地上不能动,只差一点就道出来了……”禅堂的故事就这样年年发生,其中不少是恶辣钳锤。大和尚陪着我们这些青年人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的除夕。

  心觉师脾气耿直,禅堂有位新来的禅和子,人年轻,眼睛大。与心觉师缘分不好,观点摆不到一起,直到积怨已深,发生矛盾。有一天,我路过禅堂的护七寮,见寮房门关得很严,而房中传出了一阵一阵的闷响,没人说话,但响声很沉。我慌忙撞开寮房门,冲了进去,有两个人正在地上翻滚。其中一位用手扣住另外一位的脖颈,大声喝问:“你这个人,真放不下!”被压在下面的人猛地一翻身,将对手压下去,大喊一声:“放不下,担起来!”我这个劝架的,愣在门口好半天,不知道该做什么。不知道他们是在打斗还是在参禅。憨山大师说:“抡刀上阵,也要能用得上。”我亲眼看见抡拳上阵,他们已然正在使用中。

  广参师是湖南人,中年以后才出家。脊椎骨不直,勾腰坐在那里,有些驼背。他视力不好,但为人特别有诗情画意,每天哼着佛赞为常住编竹篓,忙完以后便快快乐乐地将劳动过程中自创的诗词写在小本上,拿去给道友们念。虽然他很愿意写,可从来没人喜欢他的诗词。在我看来,这些诗词也的确相当“业余”。有一次,大众出坡到茶叶地施肥,劳动过程中,一群韩国僧侣远来朝礼本寺。他们到田野里参观我们的劳动,广参师便大声地念将起来。韩国僧人当然听不懂湖南式的普通话,他们很兴奋地将山林茶地中偶获的诗篇进行疯狂记录。临走前,他们将一块价值不菲的高级机械表送给了广参师。广参师将手表一一向每一位同参都介绍过一遍之后,供在了佛前,顶礼了三拜,发愿说:“祈请佛陀加持我写出更美的诗篇!”后来,广参师被派往赵州关与另外一位耳背的老比丘一起看守山门。他们一位视力不明,一位听力不佳,坐在山门口,相互以怒吼的方式聊着天,实在是明月湖前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在现代社会,世俗间的贪嗔随时影响到清净的寺院,祖庭中僧侣的生活也完全暴露在社会大众面前。作为现代的僧人,他们在策进道业的同时,当然也受到名利欲望中烦恼大众的冲击。这两位老人住在山门,自然成为首当其冲的受影响者。他们看守山门半年左右的一个晚上,山下一位二十出头的青年与酒肉朋友狂餐烂醉以后,手提一只八磅的大铁锤,抄小路上山。夜半两三点,来到山门口,烂醉之下,他居然扮作柔弱行脚僧的口吻敲窗问道:“老和尚,我是出家人,刚到这里,没地方住,你慈悲慈悲,开开门吧。”耳背的老师父听不清楚,而广参师听见了,他热情地起身开门,谁知青年胸怀歹意,冲进山门,手起锤落,重击在广参师的后背上,他晕倒在地。同住老人看见这些情形,全力向寺院奔跑,边跑边喊:“抓贼啊!”因为耳朵不好,他担心自己的喊声别人也听不到,嗓门越来越高,直到寺中沙弥蜂拥而出,将歹徒制服,送往派出所。广参师住院了,痊愈以后回到山上,行走在众人面前,他自豪地介绍治疗情况,说:“那青年人是我的菩萨,你们看我,这驼背不是直了?那八磅铁锤不轻不重,重了我就没命了,轻了打不直啊!”

  祖标师参禅的功夫很好,白天用功结束,大众养息了,他还在禅堂外的白果树下通宵坐禅。这天晚上,祖标师也与盗物贼不期而遇。那小偷混在游人中,白天进入大雄宝殿的主佛座下,待到深夜才开始行窃。寺院熄灯后,全部停电,走廊上只挂出了煤油的马灯,微弱的灯光隐约能照清附近的地面。小偷首先扛出了释迦牟尼佛前的功德箱,在长长的走廊中,每到一盏马灯前,都细心地调暗灯光,直到什么也看不见。哐哐的响声从走廊那头传递到白果树下,祖标师在静中放开垂帘的双眼,见来人一盏一盏地调暗马灯,感佩之情油然而生:“啊!这么晚了,还在为常住做事,而且还怕浪费常住的灯油,修行人真好啊!”直到走廊的所有马灯尽数暗去,那人才离开走道,漆黑的夜中他居然来到了祖标师的面前,“扑通”一声,将功德箱放到地上,然后转身而去。祖标师纳闷,听声响这好像是功德箱啊,可是不一定吧,不能盲目怀疑他人的善行。他还在继续发感佩,小偷已摸回大雄宝殿,扛出了观音菩萨面前的功德箱,依然来到树下,将功德箱重重地摔在地上。听到这阵响动,祖标师基本确定来人放下的是两个功德箱,这就是偷功德箱的贼。禅师在暗处,小偷在明处,对于身后有位坐禅人,他全然不知。修行者的心境是平和的,此时,祖标师没有发出脾气来,一步步观察着小偷。盗贼使出浑身解数,终于一左一右将两个功德箱同时扛上双肩,眼看快要离去,在他身边漆黑的夜中,祖标师说话了,那声音十分低沉:“功德箱放下来。”小偷惊慌失措,他以为声音来自鬼神,功德箱从他肩头滑落,人也傻了,等他回过神来,手脚能动弹的时候,祖标师已然放腿起身。小偷没命地向前跑,广场边上是一处两丈多高的护坡,下面扔着一些散碎垃圾和玻璃碎片,因为慌不择路,小偷“啊”的一声掉下护坡,继而坡底又传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啊”的惨叫。祖标师没去看他,心想:既然下去了还能惨叫,那肯定没出人命。他来到客堂轻轻敲击知客师的房间,请知客师召集大众,于是,寺院灯火通明,四方抓贼。小偷落下护坡,身后被玻璃碎片划出一道道小伤口,慌忙中拐入一个巷道,潜入祖师殿,依然躲到祖师像下的香火龛中,一觉睡到次日上午。当游客往来人多的时候,他从龛中爬出,捡出一条麻袋,顺手偷走了祖师像前三十公分高的地钟。到了山底镇上,找医院处理完伤口,便掏出麻袋里的地钟向两位尼众兜售。恰逢当家师开车下山买菜,赶紧报案,小偷被送进派出所,当家师将地钟带回山上,物还原主。祖庭的所在地虽然是片很好的净土,然而现代社会的商业竞争一日强过一日,不少人生活在社会的困难阶层,尤其寺院附近的民众,偶有对三宝财物产生妄念。以上的事件,使我们亲身经历了以僧人自身来维护三宝财物的惊心场面。虽然不希望民众对于宗教产生如此的歹意,这无疑是残害他们灵魂的,但当事件真实发生的时候,我们也必须要面对,全力以赴维护好三宝家园的一切。

  养愿师五十好几才剃度,所以进入寺院以后,重要的工作一样都不敢承担,只是负责饲养常住上的牛群,因为放牛简单。常住的规矩,每天得坐四支香,他都按时参加。那是一个深秋的晚上,他参加坐养息香,带着心板(又叫“禅板”或“倚板”,是坐禅时安放两手或作为靠身的法器)进禅堂。禅堂止静了,那真是江河断流,百鸟停飞,一百多人一起打坐,居然连一点呼吸声都听不见。养愿师腿子不好,一盘腿就架得老高,因此只能抱着膝盖坐“草盘”。这种坐姿是最不安全的,因为上身和架着的两个膝盖形成了宽大的三角形,而下面的两脚交叉在一起,只是形成锥形,十分不稳定,只要有小昏沉,就一定会晃来晃去,甚至栽下子单。因为怕凉,他将包腿布一层又一层地裹紧双脚压在身下,又怕上火,故将心板压在包腿布的两个膝盖之间。夜越来越深了,他的昏沉也愈发沉重,坐姿不稳导致他不停地摇来晃去。昏沉中他忽然失去重心,感觉自己即将倒地之前,急中生智,他一手抛出了心板。万籁俱寂的深夜里,忽然一块心板从天而降,落在禅堂正中央,“当啷啷啷……”,随着声响的震撼,所有用功的人都被“开静”了。响动不止这一声,养愿师不断倾斜的身体终于离开了子单,他双脚猛蹬,也没能踢开包腿布,“咚”地一声闷响,他头部先着地。禅堂的第三阵,是维那师抽出香板,冲到他跟前,猛打他肩膀的声音。深夜里的这三阵响动,使养愿师倍受激励,为了练腿,他不知多少次栽下子单,但他决心很大,最终克服了难关,有了一双禅和子的好腿子。

  一诚大和尚有位弟子名叫养苗师,对大和尚的风格颇有继承,我们是颇为要好的道友。他为人质朴,憨态可掬,甚至有很多时候是不着调的。那年他还没出家,跟着李老师学佛,有一回电影院播放一部浴血抗战的影片。八路军战士被日军炮火轰炸得人仰马翻的场景加上影院紧张悲壮的音乐,李老师心潮澎湃,热泪流淌。他身材矮小,使劲摇晃着李老师手提的书包,大声喊道:“李老师,李老师!”玄阴神功’怎么练啊?”李老师还在流泪感动,不理他,他继续摇,继续问“玄阴神功怎么练啊”,李老师哭笑不得。出家后养苗师从不沾染名利,但他的不精进甚至像位“大爷”一样的不修边幅也让我十分顾虑。在道友之间,亟需修治他的这副“大爷”作派,早已是大众共识了,只是从手法上说,谁都明白,没有恶辣钳捶不行。有一回,他从禅堂坐香出来,到我的寮房来走动。当着七八位年轻道友,我忽然大喊一声:“养苗,你偷人家的钱包什么时候还?”他的小脸由白到红,由红到黑,由床上“腾”地蹦了起来,大声叫跳:“你侮辱我,诽谤我,戏弄我,奚落我……!”从没见他那样的激动,道友们从心底里感到高兴,全都哈哈大笑。他一直放不下这件事,但终于有一天,他拧着头带着惭愧的憨拙笑脸到我面前说:“大德,感谢你加持我。什么时候再加持,提前打招呼!”深圳弘法寺邀请一诚大和尚主持传戒法会,养苗师随侍前往。上客堂白天十分炎热,他与一诚长老住在昌明长老房间的对面。深夜里,一诚长老休息了,四方一片漆黑,他轻手轻脚进到洗手间沐浴。结束以后,忽然发现没有干毛巾。四周漆黑,又看见对面昌明长老的房门依然开着。于是他想:对面的房间应该会有毛巾吧。他蹑手蹑脚,走入昌明老和尚的客厅,忽然灯亮了,昌明老和尚穿着黄 se海青像弥勒佛一样笑眯眯地坐在对面沙发上注视着他,大喊一声:“本来面目,当下现前!”他惊出了一身冷汗,谁能想到昌明长老会在漆黑的客厅里关灯打坐?只恨脚下无地缝。昌明老和尚是太虚大师早年武昌佛学院的高足,十分幽默,他不断地用欢喜心给人以希望,无论是僧是俗,只要到他面前的,都会一天到晚乐个不停。他常对侍者广愿师说:“你们怕什么?老和尚们一辈子忙个不停,把寺庙建得这么好,这不都是你们的吗?”他总是这样鼓励身边的青年僧侣。

  进入寺院的第二年,一诚老和尚将我选进方丈室,一边管理常住基建,一边做衣钵师。每每日落黄昏,晚殿结束后,工地无人,一诚老和尚带我散步在砖石瓦砾间。他总强调说:“人的一生,不管做什么事,都要做完,不要中断。我当年在湖南出家时,在小庙为常住发心。剃度师脾气不好,经常遇事便拿我出气。有一回,就因为基建的一块石头没有摆正,剃度师开始骂我。这个人定力相当好,骂了两个多小时以后还不休息,骂人的话还没有用完。他搬了一只凳子坐在我面前,继续骂下去,从头一天骂到第二天的同一个时间,算算二十四小时不止。我快要受不了了,但还是忍住了。现在想想,谁的烦恼能持续二十四小时啊!师父那样不停地骂我,原来都是在考验我。我就因为那一次忍住了,没有当逃兵,没有将任务半途而废,所以现在做事都能有头就有尾。”对于一老的教诫,我查看了台湾广化法师戒本书中的说法,他说:“如果你在一个丛林因某事生了烦恼,便放下职务逃离到他寺,而在下一寺院只要到了类似的境界,你又要逃离,你的背囊里从一个寺院背到另一个寺院的永远只是烦恼,那种烦恼将一生都不能解决。应该将烦恼对治在当处,即便离开,也要没有烦恼,没有未尽的职责,那样你离开任何一个地方,都会留下与那个地方更好的未来缘分。”一诚老和尚的教诲使我对僧格有所认识,这种立足于人格的品质,便成为我这一生的执着。

  出家后,历经十多年非常严谨的纯粹宗教生活,总算如愿以偿地进入了能称之为“人生”的人生旅程。那时信佛的人少啊,出家人,至少在老家当地,能打听到的只有我一个。我做了和尚,却不像弘一法师在西湖写下“索性做了和尚”那般悠然。我的宗教生涯要接受“绝大多数人无信仰”的社会的洗礼。虽然很少离寺,而一旦因公务出门,路途上、公车上,过往者尖酸挑衅的训问声便不绝于耳,“这么年轻,干什么不好,怎么就出家了呢”,“你们应该可以吃肉吧”,“人人都像你们,人类就要灭亡”,“你们的生活方式就是社会寄生虫”。

  “佛法是这么的好,知道的人又是这样的少。”这句话不只是圣严法师提出的,每当我在经历无知者嘲讽时,心里一直都是这句话的声音。如何让更多人学佛,如何让信仰更健康,如何找到信仰的正途,如何让人在信仰方面不至误入歧途,便成了进一步的理想。

  作为70年代生人而又出家为僧的自己,求法路上流过血、流过汗,弘法路上受过赞赏,遭过打击。年轻的光阴不会复还了,心中一向积累的佛法善愿总希望早一天得以实现。我是佛陀的追随者,少年时对于祖国的热爱不会改变,而投身佛法后为大众谋福祉的誓愿也不会改变。如今,人们对待佛法的态度已然有了很大的进步。往事犹如云烟,我们的求法历程伴随着整个汉传佛教在当代的艰难成长史,我们有幸见证了这一时代的进步,见证了人们对于佛教认识提高的全过程,我们走上了一条与之共存共荣的佛教道路。正如《入中论未名疏自序》中所言:“作为见证和亲历者,我们有责任也有使命来探讨这条佛教发展必须的道路。”

作者: 宣真    时间: 2018-6-25 19:12

善知识

  一诚大和尚对想要下山出外参学的人从来都是任其来,任其去。但出门一段时间再回常住,只要大和尚看见了,总要问几句话。问的话分为两种,如果是从西藏回来的,他就会大喊一声,问:“吃了多少肉?”如果是从内地某名山回来的,他就会问:“找到白乌鸦了?”我的剃度师弥光老和尚如果遇见相同的情况,总会说:“你跑吧,你能跑出轮回去,我恭喜你有本事。”对于依止善知识,两位老人同样反对四方奔走的“走马观花”依止法。

  在我出家的生涯中,几乎同时依止了这两位善知识,他们的庄严德行都是令我敬若圣贤的。我认为他们不是普通的僧侣,而只是示现成僧侣救度世人的大菩萨。即便单从世间相上来看,他们一位做了中国佛教协会会长,一位坐缸成就了金刚不坏身,都以非凡的德行让我们敬仰。

  九十年代初,我与三位同学结伴离开家乡,到江西云居山真如寺赶冬季禅七。在第二个禅七期间,我们四位小居士被选中成为照顾弥光老和尚的人选,每天替他到大寮打饭,送到班首寮。每有放香的机会,老和尚便率我们四人前往寺院左边勤息堂的楼上,用纸条粘贴窗户缝,说是准备闭关用。禅七结束,天气已经很冷了,我们被带到冷冰冰的勤息堂楼上,老和尚为我们进行了三皈依。此后不久,老和尚又隔着窗户伸出剃刀,剃掉我顶上的三缕头发,我便正式成为僧人,享用“明贤”的名号了。

  其实,身处汉地的男青年,想要出家为僧是件不简单的事,这与文化有关。原本在印度很正常的出家修道行为,一旦来到中国便迅速地被人批评为“不孝”。因为这一举措,对于传统孝道的冲击实在是太猛烈了。世俗的孝道虽然有导人向善的增上力量,但当这一行为的形式被愈发看重以后,便逐渐演化出“重形式、轻实质”的教条化理解。而禅门却往往有特殊的角度导人从偏狭的形式或情执中解放出来,而获得正常的修行机缘。

  1992年禅七的第三个七,我们在禅堂中听弥光老和尚数次讲到“推父落水,逼母改嫁”的公案。当时的自己虽然整日整夜追求佛法理想,用自己理解的方式去修行,但父母与孝道的潜在影响力在我的生活中就像一张无形的大网,使我根本无法挣脱网格上的任何一道缰绳而轻松地出家修道。弥光老和尚的这则公案对于正在仰慕出家为僧的我来说,实在是久旱逢甘霖。

  老和尚讲:宋代禅门曾发生过这样一桩惊世骇俗的公案。

  从前有个渔民家庭,世代捕鱼为业,十分贫穷。渔夫有一妻一子,全家以小船为家产,生活在水上,船行何处,家到何方。渔人的儿子宿具善根,受邻人影响,暗自信佛,其父母并不理解。这小儿每每将所捕的活鱼偷去放生,父母发现,则经常痛加斥责。岁月如梭,小儿很快长成少年,因宿具善根,对于佛法也愈发虔诚信奉。父母反对佛教信仰,并以捕鱼为业的杀业生计使他倍感苦恼。在俗颇难修行,出家修行的志愿一直深藏在心底,但以当时世道民风和渔人生活的现况是难以获得自由修行空间的。有一天,父子二人船行在湖面上,他向父亲提出出家的请求,遭到父亲强烈反对。水上的交谈使少年越来越绝望,少年用猛厉的方式为自己争求出路。他在一再哀求均遭受拒绝之后,打算夺路出行。父亲抓住他,不允许上岸。他推开父亲,却未曾想父亲竟不慎落水,抢救之下全无结果,老人忿然离世了。返回家中,与母亲谈及所愿及老父不慎落水的事件,并紧急商榷后事安排。其母痛心欲绝,少年没有因乱况而放弃出家之愿,他劝慈母改嫁,以寻求新的生活。在很快料理完家中一切事宜后,便匆忙前往深山古寺,迫切寻求心灵解脱。

  为寻求修行机会而付出的代价使他痛苦不堪。他日夜遭受良心和伦理的双重煎熬,背伦的懊恼与失亲的悲痛使他不分昼夜地痛念“推父落水,逼母改嫁,该当何罪”,甚至于这三句话代替了他的一切思维,悲切懊恼,生死砥砺,念念相续,三十年间,未曾间断一刹那。此语成为他生命中贯穿一切的真话头。三十年后,忽然有一天,桶底脱落,心光毕露,身心即得自在,以般若力忆念父母,使得双亲现在其前,为其说法,当下得度证果。三十年痛彻心扉,而以智慧力瞬间得度,世出世间大孝辅成。

  大师度父母已毕,即语世人,所作已办,已悟佛心。僧俗两众皆为其孝思所感,闻说度脱双亲之志,皆感佩涕零。大师复告世人说:“如今住世因缘已尽,各人为道珍重,向大众告假。”众一再挽留长久住世,或云“乘愿再来”,而大师说:“我不来世间矣。”

  弥光老和尚在讲述这番公案的时候,总是强调说:“在五浊世间,要以修道的决志勇猛前行,方能完成所愿。当知五浊世间浊见难调,于生死中应使孝道良知、亲情道念,一切得度。”

  这样的恶辣钳锤,在90年代初的僧团中,恐怕也只有弥光老和尚能施展得出来。

  老和尚行持刚毅超常,率性直为,近乎狂狷,一切都自真心中发出。只要能利及大众,哪怕直接冲击他人颜面,也在所不惜。面对温不温、火不火的俗情苦恼,老和尚所讲述的这则公案真是解脱的良方。

  十六年前的一个晚上,当我在真如寺的一间昏暗僧寮中阅读《五灯会元》时,忽然一行熟悉的文字出现在眼前,“北宋、云居山真如寺、弥光禅师偈”。 赶紧看下去,原来是宋代云居山也有一位弥光禅师,有开悟偈写道:

  一拶当机怒雷吼,惊起须弥藏北斗;

  洪波浩渺浪滔天,拈得鼻孔失却口。

  这首开悟的偈颂气势真大,不光其中深邃的禅境使人震撼,偈颂文气的强烈与刚猛也与弥光老和尚很相应。师父的刚烈正直在不公平、不合理的小人之心面前,那也常常会是“一拶当机怒雷吼”啊!关键是,古弥光,今弥光,都在云居山真如寺,这太有意思了,实在难得。于是,马上抄录下来,用毛笔写在了一把折扇上,为了争取弥光老和尚的欢喜,我高兴地将折扇送往勤息堂,交老和尚审阅。

  来到关房楼上,师父正在经行。欢欢喜喜地将扇子呈上,没想到老和尚竟然大吼一声:“儿戏!”“啪”地一声,将扇子扔还到我的怀中。

  走下关房楼梯,受到打击的心情实在很不好。此后,与老和尚的接触中,他经常提醒“老实用功,不要弄文字游戏”。

  人的生命总有落幕的一天,最后的谢幕词往往是一生中最为执着的心愿。2008年,老和尚圆寂坐缸。我没有想到,老和尚最后的遗嘱中,有“佛法难闻,修行不易。劝汝后人,莫当儿戏!”的吩咐。竟然还是那句“莫当儿戏”,联系那则“一拶当机怒雷吼”的公案,如今想起来,实在是百味杂陈。当时那一瓢冷水当头浇下,其余响一直到今天犹历历在耳。尤患弟子不能警醒,临终之前,又再度提思“莫当儿戏”,被砺此心。正是“一拶当机怒雷吼”啊!

  2008年5月,我忽然得到消息,说师父决定上云居山去。我问给我消息的明月师:“山上同意老和尚坐缸了吗?”明月师回答:“同意了。”我又问:“云居山上连虚云老和尚也是火化的,真的能同意老和尚坐缸吗?”明月师回答:“我们都问过师父,如果上山去圆寂了,山上不允许坐缸怎么办?老和尚当时沉默了,一句话也不说,但他还是坚持要上山。”

  过了两天,我又接到电话,说弥光老和尚已经率师兄弟上山,并且在向大小执事告假,说明想要坐缸的意愿之后圆寂了。但山上的班首执事会议并没有通过老和尚坐缸的方案,已经决定“进了寺院的门,就是寺院的人”,要进行火化荼毗。这一消息来得猝不及防,我赶紧前往江西,师兄弟们神情沮丧,大致都已放弃争取老和尚坐缸的努力,因为连“山上不能坐缸,我们可否请走”的申请也被拒绝了。对于真如禅寺常住长久形成的清规,我个人是十分理解的,硬性要求改变这种清规,我也觉得很不合理。但老和尚坐缸的愿望总得找条出路去实现它,于是我对师兄弟们分别做了安排,决定直接将老和尚请走。在这种安排的鼓励之下,我们将老和尚法体迎请到武汉的石观音寺进行坐缸。

  那是遥远而艰辛的千里扶灵。在湖北的石观音寺,为弥光老和尚封缸的工作从2008年6月1日22时30分开始。师兄弟们认真遵循老和尚遗愿,竭力安排好坐缸的任何一个细节,至于是否成功,心里没底,也不作任何期待,未来即便火化,我们也无怨无悔。在云居山上下已足足折腾了72小时,虽然老人法体看来全无问题,但躺倒放入车中,整夜急行数百公里,在武汉石观音寺又逢曝暑,烈日骄焰中48小时暴晒。入缸的荒岭上,烂泥裹脚,野臭袭人,正式入缸已是圆寂后的第六天了。我想,即便十足把握成就金刚不坏法体,也终要被这无休止的环境与人为折腾,弄得支离破碎的。

  武汉的气温十分炎热,防护条件差。将老和尚由木制维摩龛请出时,通身无任何异味,散发着淡淡的檀香气,老人身体柔软如绵,面容至为安详。先脱去装龛时穿戴的内衣及黄海青,然后穿上另一件全新的黄海青,颈部挂上一百零八子的木念珠,右手戴上十八子的檀香佛珠,由师兄弟们抬起老和尚,开始入缸。因时间仓促,封缸条件极其有限,又加之所用香料劣质的多,各类准备不足,封缸过程只能如同上述情况,粗略完成。

  老和尚的心愿是留下法体,与十方众生永结菩提缘,为正法作证明,为众生坚正信,完成这个心愿,我们应当作出努力,所以在封缸以后,弟子们一边守孝,一边耕种自理,殷切守护,勊尽孝思,为这位法传释迦遗脉,铁肩担待宗门,志承民国二老,悲愿再续禅灯的老禅和子做出力所能及的供养。守孝期间所遭遇的种种磨难都被完成心愿、守护法体的坚毅决心一一化解了。弹指间,三年多过去了,即将迎来与师父重逢的一刻。不知道这一刻慈悲深切的师父又会给弟子们一个怎样的教诲。

  2011年10月16日22时30分,大家齐声念起了“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开始启开缸盖。先剪断连接三层缸体的四根粗铁丝,两名工人慢慢凿开上截缸口,轻轻搬开顶上第一截,慢慢撤去弥光老和尚头顶部及周围的檀香块与檀香灰包,揭去盖在头顶上的陀罗尼被。老和尚颈部端正有力地坐在大家面前,头部没有丝毫下沉,已不需用手再验了。护理工人兴奋地喊出来:“成就了!师父成就了!”大众欢喜惊叹。时间接近17日凌晨,主要的杂物都已基本清离老和尚法体,当年那位“灵明不减日下童”的老寿星,再次呈现在弟子们面前。弥光老和尚法体已获肉身不坏,铁证无疑。

  老人出缸时,久別的慈颜再现在面前,百转千回的愁思瞬间化作了惊喜——老和尚用如此明白和彻底的方法安慰了所有的弟子,在这位老人及其坚守的禅门被社会大众一再质疑、诸弟子亦因离开呵育而焦渴得形同迷失羔羊的当口,师父回来了。他用生命的代价让弟子相信,禅门是不虚的,是有用的,“法”才是最强大的护法力量!犹如沉睡而不计俗戏的雄狮,一旦醒来了怒吼了,山中余兽无不为之胆裂!

  老和尚一生性情刚直,为了佛法不怕流血。当年,“四人帮”才被**,宗教政策尚未完全恢复,以鉴真大师像回国探亲的缘分,老人被拽回大明寺,内穿工作服,外套海青,迎接日本客人的参观。当赵朴老指引日本客人及各国媒体走进大明寺的瞬间,弥光老和尚冲上前去握住赵朴老的手,大喊道:“朴老您好啊!听说您是民国元年生的(不准确),我也是民国元年生的,我们同岁!”一边说,一边拉开海青纽扣,脱掉海青,露出里面所穿的工作装。各国记者蜂拥而上,一边采访,一边拍照片。于是,“鉴真大师故乡寺庙没有一位真正的僧人,中国已经没有僧人”的消息被传播出去。这个举动使老和尚蒙受了长时间的身心折磨,但也正因为如此,扬州大明寺成为文ge以后中国第一座正式开放的寺院。老和尚继续努力,将扬州的高旻寺,旌忠寺、观音寺等丛林一一落实宗教政策并获得开放。老和尚年轻的时候,父母双亡,他决志为双亲守孝三年,在墓地搭建茅棚,茹素念佛,以报亲恩,之后出家修道。

  弥光老和尚为佛法尽忠,为双亲尽孝的精神时刻感染着我们。在《守培全集》中,我们阅读过守培老法师为恩师守墓的感人章节,更使自己觉得当代社会孝敬之道依然可行。二十年后,我与师兄弟们为舍报圆寂的老和尚完成坐缸心愿,并守孝三载,这些勇气一丝一毫都来自于剃度恩师对自己不倦的教诲。

  求法

  玄奘大师是我出家生活中最为仰慕的高僧之一。他不远万里,置生死于度外,舍命求法的人生历程一直是自己追慕的对象。出家前,对大师的敬仰只是出于他坚忍不拔的求法意志,而出家以后便逐步发现了他那种求法意志的来源。法为什么成为他可以用生命去交换的神圣财富呢?通过日复一日教法的学习和积累,我逐步明白法的重要性。对于成佛而言,进步的路径是比结果更为重要的条件,如法的成佛路径,有千千万万条,而适合自己、适合大众的成佛道路,不会因为佛法广大便不需人求地来到面前。正法需要舍生忘死的努力,我们才能直接获得。因此虚云老和尚说:“你有黄金才能换到白银。”因为法决定了我们是永恒生死沉沦还是瞬间解脱。所以到最后,出家为僧的终极目的变成了最为迫切的现实追求,那就是求法。如果求法成功,便实现自己“不做法师,不足以为僧人”的志向;如果求法不成,即便为求法而死,也在所不惜。怀抱着求法的志愿,自己曾向常住告假,朝礼四大名山;也曾秉烛夜读,苦读《大藏经》。九十年代中后期,常住的青年道友们功课之余,天天议论的话题全都是求法,或去西藏,或去南方,于是我和几位道友共同开始了对于佛法的深入学习。为了不影响常住大众的清净,我们在藏经楼黑暗的顶层中,相互轮讲,刻苦参学,研习汉藏语言,直至通宵达旦。在江西云居山共住的八九年中,对于戒、定、慧三学及汉、藏、南传佛教的学习从未暂停过。

  在此期间,我曾广泛搜集南传佛教诸经论,分别阅读过阿姜查、阿姜曼等尊者的佛法著作及个人传记,又因出家前便曾刻苦研读《清净道论》的缘故,而对该论做进一步研习,日夜苦读,希望如此确凿的佛法能为个人用功产生实质性的指引作用。

  后来,求法的愿望终于得到了一次超常兑现。2006中印友好年,我与台湾的慧在法师从广州启程,一天一天锻炼着走到西安,又由西安沿玄奘大师走过的路线,重走大师西行路,最终抵达印度那烂陀寺。这是一次国家级的国际文化交流活动,组委会的工作人员曾强烈要求我与慧在法师与之签署一切行动听指挥的合同。为了坚守求法历程的纯洁性而免受种种商业环节的束缚,我与法师毅然坚持不签合同,符合出家人行为标准的行动我们才参与。此行的坎坎坷坷,悉数成为日夜不停的恶辣钳锤。由自然处境到人为约束,如果不是本着弥光老和尚及一诚老和尚等长老的殷勤教诲,那条道路恐怕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走到头的。

  两三年后,自己的生活又从绚烂至极归于平淡了,我仍旧是一位求法路上的小和尚。有一次,两位男居士陪同我坐车,自江西赶往湖北。车到加油站小憩,一位捕鱼者用网兜提着三五只甲鱼来到车窗前敲玻璃。我打开玻璃问:“你有什么事?”他说:“甲鱼你买去吧,买去放生。”我问多少钱,他报价两千。因为报价太过离谱,后座男居士不耐烦地说:“别跟他谈,太坑人了!”车没有那么快走,甲鱼贩子不停地提着网兜在我眼前晃来晃去,口中念念有词,说:“你是和尚啊,难道就不慈悲这些甲鱼了吗?你们不买去放生,它就要被杀死了,你们看它多可怜啊!出家人是不是该有点慈悲心?你就忍心看它被杀吗……”看我们依然没有说话,他又凑上前来说:“你一个出家人,太没慈悲心了。”我打开车窗,喊停他那手舞足蹈的叫嚣:“你缺德不缺德?”他没听太明白,掩着耳朵问:“你是……说什么?”“我是说,你缺德不缺德?”他懵了,在他放肆的概念中,万万没有料到,懦弱的出家人也会发出如此的震吼。趁他还没有回过劲来,身后的居士将钱塞在他手上,把甲鱼救回车上。我们驱车前行,放生甲鱼去了。这是求法历程中的小插曲,实在地讲,在现代社会,发生这类情况再正常不过了。事件发生时,我们的求法态度是什么?当事者自然明白。

  修行

  在我第一次走上云居山的当晚,便偕同三位道友迫不及待地拜访了一诚长老。进到丈室,顶礼问讯之后,主宾各自坐好。我们坐在了一诚长老的右侧,他嘱咐侍者道:“给客人倒茶。”侍者将茶杯送来,我心不在茶上,由座位站起来,满怀自负地合掌问道:“大和尚,请问”心随万境转,转处实能幽;随流认得性,无喜复无忧’,这是一个什么境界?”大和尚接过侍者递来的茶杯,低头抿了一口,那悠哉的滋味实在感人。继而猛然喝道:“要修行啊!”我惭愧得从脖颈到脸红成滚烫。从方丈室告假出来,四人同行,一路无话。

  于是我们的修行开始了。最早的考验是“坐香”。因有好几年中学时代的打坐基础,平日自信禅坐是不成问题的,可一进入禅堂,就发现往日所理解的长坐功夫在禅和子们面前实在不堪一击。已经形成打坐习惯的双腿,在禅修期间连一个星期都支撑不下来,已然将我折磨得死去活来。虽然平时连坐数小时不成问题,可是在禅堂中恰恰坐得舒适的时候,号令下来,非行香不可;刚刚行得畅快了,最不愿屈膝盘腿的时候恰恰又该盘腿了,总而言之,没有一个自在的时候。两腿诸关节白天也是疼,晚上也是疼,即便不疼了,那温吞的酸麻胀痛感也是让人无法忍受的慢性煎熬。其实,每一秒钟都有蹬开盖腿布,放下双腿,脱身逃离的念头,可这时偏偏又被自尊心和荣誉感桎梏着。邻单的禅和子们都一动不动,坐在那儿,自己不光没有勇气放腿逃离,连动一下的勇气都没有,生怕别人觉得我打坐是个外行。因此,身体四肢保持着规范的跏趺坐式,唯一能够表达痛苦又不妨碍别人的,只能让面部的表情哭丧起来,可巡香的师父在面前握着香板走来走去,使我连通过面部表情来释放痛苦的机会也被扼杀了,内心里痛苦地呼唤甚至惨烈地呼号:“佛啊!您为什么在我不痛苦的时候加持我,在我痛苦的时候就忘了我。”这是绝对无言的呼号,但因为痛苦依旧在,终使自己连内心里呼号的力气也没有了。有道友将盘腿长坐形容成遭受“夹棍”的刑罚,而我直接譬喻成“坐老虎凳”。为了不让邻单道友们发现自己的脆弱,无比剧痛的忍耐中必须强作安然无事。如果要问禅和子的双腿是怎样炼成的,我的回答就是:被痛苦熬成的。

  我很同意台湾一位老教授在广钦老和尚面前说自己获得了四禅八定,而广钦老和尚只对侍者轻描淡写地说:“卫生纸在跟我说话。”痛苦不光只停留在膝盖上,它会由脚踝、脚背、小腿、大腿而蔓延到前胸后背甚至头顶上。坚持坐下去,那种折腾会使任何一位肥胖的人士变成瘦骨嶙峋。虽然长老们在开示中安慰我们说:“打坐要的是用功,不要去忍腿子痛。”可通过开静间隙的调查来看,几十位沙弥没有哪一个人,哪一支香或哪一秒钟不是在忍受痛苦,大家都知道锻炼身心的必要性,可是人生的任何煎熬都是忍过一阵就能休歇一阵,可自己的坐香痛苦却不一样,它是无止境的。有人希望未来是成佛,可打坐中的感觉未来肯定是永无止境的痛苦。如何才能忍耐下去呢?这个问题经常泛起。可这念头都在无情的痛苦中逐渐地消失,剩下的方法就是念诵。平日习惯的经咒早就念了无数次,但痛苦并未减轻,后来变为念佛求佛,最后竟然有很多时候是直接在念“妈呀”。那个期间,我深刻理解到佛经为什么将地狱的名号翻译为“呵罗罗”、“呼罗罗”,我想这应该是他们惨叫的声音,盘腿的我如果有权发出声音,肯定也是“呵罗罗”、“呼罗罗”!一诚大和尚在禅堂里讲开示,关照我们说:“腿子不好的青年人,要坚持一下,痛苦都难免,但坐到一个星期,你就彻底好了。”我的双盘早就过一个星期了,这几根骨头除了把我折磨得苦不堪言,心肺挖空以外,并没有任何好转,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放弃”。但是,看大众无一人退心,自己的坚持也就变成是必须的了。

  终于到了第四个七的最后一天,那个下午的晚课香结束,开静以后,所有的人都离开了禅堂,我忽然发现自己失去了放开双腿的欲望,就像一个真空世界里的不倒翁,全身漂浮着不知道哪里在着地,自然也没有因着地而产生的腿痛、腰痛,自己与外境被隔离成半封闭状态,手脚都在,但无法找回有手脚的感觉。从此时此刻开始,直到以后的三个禅七陆续完成,痛苦的感受永远消失了。我利用休息的时间和上洗手间的时间来打坐,发现不管多么漫长的时间都不能满足我想继续坐下去的欲望,看来,腿疼的这一关永远过了。有时,放下双腿行香,便不知道双腿在哪里,自觉脊椎骨像是被绳子腾空挂起来,来去都轻快得无法着地。我终于相信了老和尚说的话,疼痛这一关终将要过去的,过去就一切都好了。

  有一年冬季,衍申法师(出家前主演电视剧《霍元甲》的黄元申居士)率弟子众上山打禅七。进禅堂以后,他在讲开示的时候告诉我们,有一年他在香港宝莲禅寺打禅七,盘腿过程中整个脚面变成了巨大的水泡,当时颇为紧张。圣一长老劝他不要害怕,继续用功,后来脚面全破了,双脚不能落地,又过了很久,才痊愈。他鼓励我们要刻苦用功,精进坐香,说坐禅才是佛法的根本。我们都同意他所强调的坐香的重要性。

  禅堂中经常能看到道行特殊的禅和子。仁度师在寺院生活很久了,绝大多数人不知道他的名字。他住在禅堂里,从不与人交谈,终日双目垂帘,甚至连眼珠都看不到,放单休息的时间他也不放腿。他坐在禅堂角落的禅垫上,除行香以外,一个多月没见他离开过座位。后来有一天,他突然不知所踪了,去客堂问,知客师回答:“仁度师来告过假了。”但禅和子的习惯,真正离开都是在凌晨早课时,默默背包出院,以免干扰大众,个人出寺都不会让第二个人知道。冬去春来,我到禅堂仁度师道友那里问他的下落。道友们告诉说他已经走了,去往终南山,在那里住茅棚。之后大概三四个冬天的禅七他没有来参加,后来有一年,他突然拖着重病的身体回到寺院,每天在护七寮里熬药。不久,他又消失了。有一年,终南山的禅和子们传来消息,说仁度师死了……与仁度师风格相当的还有常明师,他从来不说话,也不抬眼看人,与他共住的五年时间里,我没有听到他在寺院任何角落里说过一句话。数年的光阴,流水般地逝去了,我虽然不了解他们,但他们悄悄成为了我生命的一部分,居然不管到哪里,都会想起这群没有共过话的熟悉的“陌生人”,关注他们或生或死的任何信息。很快六年以后,有新消息传来,说常明师修庙了,他做了所修寺院的方丈。

  我曾勤奋地读诵中观典籍,细心批寻龙树密意,总希望尽快亲证中观正见。1997年夏末,我们在九江边挽救了七只将被屠宰的羊,因牧羊而住山,因住山而探寻憨山大师晚年所居的五乳寺。我从山岩上跌下,疗伤期间努力完成《入中论》的学习。同年秋季,我在庐山如意茅棚为少数道友全面讲述了《入中论》。圆满结束时,我刺血书写了“愿为释迦真子,誓作龙树孤臣”的誓愿,这誓愿将伴随我一生。

  这之后,我进入佛学院担任教授师,向佛学院的年轻僧侣们讲解戒、定、慧诸课程。暑期修学,与一位年少沙弥共同三步一拜,朝礼云居山。这是一段以山径为主的路线,虽然驱车前行才数小时便能到达目的地,但我们的礼拜却经历了七个白天和七个晚上。当我们背着简易行李从山中出来,在公路上三步一拜时,并没有想到平整的公路使我们的行拜更加困难。疾驰而过的汽车内不时飞出啤酒瓶、饮料罐,砸向我们叩在路边的头。晚上,拜到哪里就得住到哪里,废置的牛棚、坍塌的校舍都曾是我们的留宿处。早晨醒来,总是发现身上、头上、手脚上到处都是被蚊虫叮过的痕迹。路上的大雨对我们也是考验。每次大雨,我们都不愿因此而停步,只有在雨下得像瓢泼一样的时候,方向一时模糊了,才会歇下来。记得那次,我在暴雨里坐在一块苔藓石上仰头望着天,年少沙弥站在前面路中央的高处,对着砸下雨滴的苍穹痛快淋漓地唱着:“我是一只小小小小鸟,总想飞呀飞呀,飞也飞不高……”后来,有时他的确是累了,拜不动了,我便以见月律师鼓励同参的话语鼓励他:“古人参学,舍身求法不以为苦,莫因此雨而退其心,将来好说行脚!”又说:“扣冰古佛曾言”古圣修行,须凭苦节……’”

  讲法

  从2000年开始,我进入江西佛学院担任法师工作。从此以后,每年来新人,去旧人,学僧一班一班地毕业,自己也一年一年地成长。学院坚守禅门风范,每年冬、夏两季都要打禅七,也都要将佛学院学僧组织起来进行坐禅的年终集训。那是一支午板香刚结束,我担任班首,在堂中要讲开示,讲的是“湛堂文准与圆悟克勤”的公案。作为圆悟之师,湛堂喜爱古树,嘱弟子圆悟管理基建期间,万万不要砍倒古树,可圆悟偏就将他最爱的一棵砍倒了。师父举着拐杖边追边打,弟子边躲边跑,围着大寮跑了三圈,眼看师父快追到了,圆悟忽然立定脚跟,猛然翻醒,转身出手,指尖正好顶住师父的鼻尖,大喊一声:“老贼,我认得你!”公案讲过了,继续打坐。巡香的月森师是高度近视,他是一位认真负责的修行人,常对学僧们说:“解放初期中国人口那么少,但僧人有八十万之众,中国现在人口如此之多,但汉地僧众仅有八万人,你们一定要好好用功,才能有能力广度当代的有缘人啊。”他鼓励大众,也监督大众好好用功。在禅堂光线不好的情况下,为了看清坐禅者是否昏沉,他经常要凑近才能看得仔细。一位沙弥似有昏沉,他戴着眼镜凑近沙弥的脸,仔细分辨。对方自以为毫无昏沉,巡香者检查自己而越发凑近面部的热度,使他顿起愤怒,忽然伸出手指,直点月森师的鼻尖,大喊:“老贼,我认得你!”宁静的禅堂就此再次“开静”。

  佛教的法到底确指什么意义?这是很大的问题。如果没有弄清自己生命是什么,恐怕很难回答清楚。即使人云亦云地去谈论生命的问题,也只能离生命更远。然而我们天天面对生命,谁也不曾离开生命,但是如果没有通过深省反思而认识之,信仰的构建恐怕都是问题。我想最大的可能,法与生命的意义等同,或者说法就是生命,或者说理解了生命才能理解法。在很多生命的迷惑状态中,法是对于生命全面的开示,这开示有时候是合情合理的,有时侯是非常意外的。在我的讲法历程中,曾发生过这样一件事,事件虽小,却使我印象深刻。

  某一年,手机三天两头收到短信,一个陌生的电话总向我发出劝导放生的忠告。根据文字判断,这显然是一位迷恋藏传佛教的女居士。因为每两三天都会来一条,这使我不知如何处理。比如其中一条说:“初一请南宁刘人嘉放生小螺蛳约十二万个,初二请她在南宁放生小螺蛳九万多个,功德特别回向您的冤亲债主。请您一定要发菩提心,多放生。为利益天下的父母有情而精进修行。”我不知如何回复,也曾询问对方身份,回复说是“某李居士”。也曾请某居士间接劝告不必再这样发短信,我已知放生功德的伟大。但她仍旧坚持不懈,每两三天一次。终至一日,我编辑了这样一条短信回复她:“菩萨,您就放过我吧!我在家时父母给我讲开示,出家了师父给我讲开示,修行中道友给我讲开示。如今稍能自立,琐务繁忙,您又三天两头坚持不懈给我讲开示。放生的行为十分伟大,您可否念我也是生命,就给我放生了吧。”这是当代佛门所特有的现象。

  法该怎样讲?佛法要对治当代人怎样的痴迷?这是自己一直留心观察并思考的重要问题。有一次,与两位法师自江西到北京,刚下火车,一对穿着极为讲究的年轻夫妇挽手而来。女士到面前提出问题:“法师啊,我们都是信佛的居士,每天做功课。近日每每诵经总觉背后发凉,浑身冒汗,这是不是有什么……?”看着他们求解若渴的凄苦眼神,琢磨着他们内心中“求求你骗我吧”的潜台词,我们面面相觑,觉得为难了。如果说真话,他们一定失望;如果说假话,那太不凭良心了。最后,我们选择了凭良心说真话,问他们:“这诵经你都是跪多久才出这情况?”她说:“大概一个多小时以后。”我们回答说:“如此就很清楚了,你既没有魂神附体,也没有冤家障碍,你就是跪的时间过长,体力不济,中气发虚,才这样汗流浃背。”二人看着我们,忽然泛起冷酷而轻蔑的眼神,失望地朝我们瞟了两眼,打完招呼离开了。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法师们异口同音地说:“求求你骗我吧,求求你骗我吧……”

  如果有人只需要能对他产生欺骗效应的“佛法”,那你给他什么?如果社会大众中大多数人在追求欺骗,那么欺骗现象的产生,能与大众无关吗?在郭良鋆教授翻译的《经集》中,佛说:“信瑞相而不信业者是肮脏的居士。”我急切于佛陀如此的言教为什么一直隐藏在巴利三藏中而不为汉译佛典所传颂?记得五台山某寺院落成开光的法会上,数万名居士聚集在露天广场中。一位七旬有余的老年女居士忽然望空大喊:“菩萨现身了!”另外一位居士喊声更大:“地藏菩萨从左边飞往右边,观音菩萨从南边飞向北边!”又一位老居士用更大的嗓门喊出来:“你们那都算什么呀!菩萨们飞来飞去,我天天都见到,看得我心里都烦了,不想看了,可他们还是飞来飞去。”我断定“心烦了”肯定看不见菩萨,可她们都看见了,我询问在场的数位年轻法师,他们直言相告:“什么都没看见。”我确信,他们的所谈是真实的。但为什么每每发生感应的都是老年的居士们呢?是否善根更特殊?不得而知。但有一点值得怀疑:清净的诸圣人真的会在人烦恼的时候还让人看见而不离开吗?此点极像90后的青年攒集的网络片段:“看,有灰(飞)机!灰机灰过来了!灰机又灰过去了,灰来灰去的,好环(烦)躁啊!”

  三十年前,佛教被批为迷信,然而当今社会,迷信蔓延到很多人的心中,佛教正努力以智慧解除大众心中的迷信。然而世人的迷信从来都会以更新的形式迷倒更为庞大的人群,其或表现为商场上的疯狂,又或者表现为时尚圈中的盲从。社会的盲从性就像一种毫无理性的传染病,一年一个花样,传遍城市和农村的每一个角落。房价被疯炒时,人们疯狂地买房。金价被疯炒时,人们疯狂地购黄金。钻石美玉本来与平日的生活无关,而当大众视之为珍奇的时候,人们也就趋之若鹜地冲向它们的柜台。如果某个品牌的皮革包是七、八万元一个,那么你将很快看见爱美女士的手中都会出现一个这样的包,即便不太富有的人家,也会省吃俭用去淘换一只并不实用的该产品,实在不济了,花二三百元买一个水货,拿到场面上,那也与大牌明星手里扣着的一模一样。因此有人总结道:“这就是社会的跟风作派,疯子买,疯子卖,还有疯子在等待。”有一年,我发现北京的女众在夏天突然不穿凉鞋了,百分之八九十穿的都是拖鞋,我实在无法理解。而到达江西某农村的时候,发现农村的女孩子也都穿着类似的拖鞋,询问之,才明白今年流行拖鞋。不过说实话,看着她们或胖或瘦,或高或矮,或走在田野的泥泞中,或行进在城市的弄堂里,那清一色的拖鞋实在没有什么协调感。这就像十九世纪初,西方的钟表工业刚刚发展起来,北洋政府的官太太们买到了进口的大闹钟,这比家中的座钟体积小多了,既能方便计时,又是精密的器物。关键是它够时尚!因此,北洋时代的女人们便开始流行挂起大闹钟出门。她们找来一根精美的绳索,将闹钟挂在胸前。官太太的阵容,三五成群,浓艳的脂粉气加上清一色的胸前大闹钟,趾高气扬地行进在北京的闹市街头,便是当时的时尚了。有时,忽然闹钟奏响,三五个闹钟同时响动起来,一街的生意小贩都激动着把眼光投向那些人胸前的大闹钟,那种时尚直到怀表出现才逐渐隐去。胸前挂着怀表的男士便批评胸前挂大闹钟的女士们太笨太傻。时尚一波一波地过去了,但总会花样翻新地产生新时尚。盲从性让人们忘记了自我,盲从的原因乃是缺乏对于生命本质的反思。中国是个庞大的社会,如果十多亿人全都不懂得反思,而全力盲从于所谓时尚,那该要浪费多少宝贵的生命光阴啊!对于这样的民众,怎样的佛法才能使他们清醒,怎样的佛法才能使他们不盲从呢?

  当工业文明与经济大潮席卷而来的时候,人们的狂热性反映成为对于名利的生死执着。有人说:“干掉熊猫,我就是国宝。”为了名利,可以不要伦理,这样的人群就像一辆辆越来越热的汽车,不断升温,不断加速,距离危险边缘越来越近。佛法应该是一剂清凉散,如守培法师所说的一样,出现在大众的面前,应该让他们烦恼心息才对啊!所以佛法的性质不能只是顺应潮流,其更重要的功能应该是度化潮流。因此,倓虚老法师当年的主张显得颇具时代眼光。他说:“和尚就是世界的大轴,和尚不能动,和尚一动,世界就紊乱了。你想,和尚不为国家祈福,不去改善人心,转移风俗,你偏要勒令他做旁的事,那不是强人所难,祸乱人心吗?如果人心都失去了正常的态度,世界哪能不乱呢?出家人对社会的工作就是用善恶因果的事实来教化人心,维系人心。人事的变化可以用武器来杀伐,来征服,而人心的险恶,人心的变化不是用武器能征服的,这必须用善良来教化,使每个人心里本来具有的良善种子萌发出来。无论社会如何狡诈,这种潜伏在八识田中的正直良善种子总能维系着人心,使其历经变化也不至于铤而走险,所以和尚就是社会化导的中枢,也是世界的大轴。”

  在佛法传播的问题上,僧团的熏习使我注意到现代社会大众的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严重错位。医生下海了,教授经商了……发展经济过程中,这些现象固然难免,但当佛教教义的话语权柄被某些人执以为有利益可循的时候,这些循利者也开始佛言祖语了。这是在讲法过程中自己最为关注的问题,佛教并不反对大众来参与探讨,但法是神圣严肃的,这是要面对终极生命的庄严话题,信徒的生死都靠它,怎么可以由人随意说来道去呢?因此,将弘法权交归僧团本身,这是自己最想做的事。《大毗婆沙论》中曾严格辨析过,什么是佛陀的fa 轮?其大意当然是要具备使人解脱功用的话语,那才是fa 轮。而执掌解脱功用的则必须是正在实践解脱之道的僧人群体,因为他们奉行的戒定慧之道是公认的解脱道。无论社会怎样长久地发展,佛陀的fa 轮只能由僧团来执掌,因为他们匹配了解脱之道德自律。如果要谈到法的现实意义与社会意义,恐怕只有一个群体,才有资格去进行不断地诠释与实现,全新的fa 轮只能由他们转动起来。

  一诚老和尚当年的话语又浮现在脑际:“要修行啊!”这四个字就是法的现实意义与社会意义的诠释。当然,不同的宗派及不同语系的佛法对于法的判断各有千秋,皆有其历史及地域的原因。一些初学者固执于门派之争,动辄发出声音:“本派是对,你派是错”,使得法门居然也分裂起高低贵贱来。在这件事上,自己始终牢记着一诚老和尚的教诲:“是非之争,烂在自家锅里,勿令外人看法门中的笑话”。话语简单,截断牵缠,这当然是禅人的本色。后来,自己组建了北海禅院,这本色自然成为北海禅院的弘法使命,以及所有北海禅院人的本色。让佛陀的正法弘扬起来,要有一个把舵的佛教思想群体,此群体应该工作在僧团的内部,使佛教的三宝内核充实完整,三宝的力量发挥出来,佛教的正法才能弘传起来,社会大众才能受益更多!

  结语

  出家的生活越来越久,反思出家的决定,越发地感到庆幸。出家的缘分还在延伸,而佛、法、僧三宝与自己的缘分,自己与佛门的缘分,佛门与社会的缘分无不在同一时间中继续向下推演。回想当年剃度之前,老和尚们为鼓励我们所讲述的“推父下海”、“逼母改嫁”的公案实在是意义重大,这在印度社会如此正常的出离情操,在中国儒家以孝顺为伦理的主张面前,终于扬眉吐气地展示出佛门的真精神。自己在出家十余年后,返回家乡看望亲人时,猛然发现家中的亲人都已产生了佛教信仰,他们的内心很充实,我更感欣慰,因为把信仰作为对于亲人的报恩,这实在是最好的给予啊!很显然,亲人们的世界广大了起来,他们的心灵一步一步站了起来,他们的生命一点一点光亮了起来。虽然早年,他们也不无贪嗔,那是因为他们心地实在太过贫穷。然而,当他们从贪嗔中走出来,便自然而然地,愿意去给人欢喜,给人信心,给人希望,给人方便。而今,在佛教这个广大的家庭中,我因为出家而回家了,他们因为我的出家也回家了,他们回归到了佛教这个大家庭中,他们很快乐。我没有因为不能奉养他们而深自愧疚,反而因为自己的出家深感欣慰。

  汉字的家是宝盖下面加一个“豕”字,古人为什么这样去确定家的概念呢?这是叫后人要留心啊,世俗的情感或贪嗔烦恼只能使宝盖下的家无比庸俗,只有佛法能改变它。自念十九岁时候的出离,真的使我的家园发生了改变,在崭新的佛教大家庭中,当我再度与这群长辈、兄弟、姐妹的有缘人相聚时,在其乐融融的佛法道路上自己仍然可以与亲人把掌雄谈,可以辞檄千里,可以求知若渴,可以惺惺相惜。为了佛门的振作,可以共同地进,可以共同地退。因为出家,佛陀使当年本已破碎的家庭重新团圆,这个家如此温馨,充满暖意;这个家如此自由,从无羁绊,这才是真正的家。

  诗云:

  来时落花点净瓶,问月掬水满天清;

  和风初动香千里,古调重弹万家灯!

作者: 宣真    时间: 2018-8-26 20:21


作者: 宣真    时间: 2018-9-20 10:46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毗舍离国,食时到入城乞食。时毗舍离城中,有一梨车子,名鞞罗羡那(此言勇军)。譬如天与诸天女共相娱乐。时此王子与诸婇女,在阁上共相娱乐,耽于色欲亦复如是。

  尔时世尊以一切智,闻彼乐音,告阿难言:“我知此人贪五欲乐者,不久命终。却后七日,当舍如是眷属快乐,决定当死。阿难,此人若当不舍欲乐不出家者,命终或能堕于地狱。”

  尔时,阿难顶奉佛教,欲利益此王子故,次至其舍。尔时,王子闻阿难在外,即出奉见,以敬念故,请阿难入坐。坐已未久,尔时王子起恭敬心,白阿难言:“善哉,好亲友来,今正是时,我今见汝,踊跃欢喜,汝字欢喜,汝今当教告我,佛所教法,令我欢喜。”尔时王子如是三请。阿难为欲作大利益,默然无言。王子又言:“鞞陀阿牟尼大仙,利益一切众生,有何嫌恨,默然无所说,不见少告?”时第三师,持佛法藏,利世间者,惨然告言:“汝今善德,却后七日,汝当命终,汝若于此五欲乐中,不能觉悟,不出家者,命终或当堕地狱中。佛一切智人,正语正说,记汝如是。譬火烧物,终不虚发。汝谛思惟。”

  时彼王子,闻此语已,甚大忧怖,愁愦不乐,受阿难教:“我当出家,定且听更六日受乐,第七日中,我辞家眷属,定必出家。”阿难可之。第七日畏生死故,求佛出家,佛即听之。一日一夜,修持净戒,即便命终。烧香毕已,尊者阿难与其眷属,往白佛言:“世尊,此鞞罗羡那比丘,今已命终,神生何处?”

  时佛世尊,天人之师,一切智人,以大梵音,胜出雷鼓迦陵频伽众妙音声,以八种音,告阿难言:“此鞞罗羡那比丘,畏于生死地狱苦故,舍欲出家,一日一夜,持净戒故,舍此世已,生四天王天,为北方天王毗沙门子,恣心受于五欲快乐,贪受五欲,与诸婇女,共相娱乐,寿五百岁。五百岁已,命终转生三十三天,为帝释子,具受五欲,极天之乐,天妙婇女,恣意千岁。寿尽生焰天,为焰天王子,自恣受天色声香味触,快心欲乐。受天二千岁已,命终生于兜率天王子,恣心受于五欲快乐,目视相欲,心自厌足,常谈法语解脱智慧,寿天中寿。满四千岁已,命终往生自在天上,为天王子,受种种五欲妙乐,于婇女中,化应恣意八千岁。八千岁已,命终生他化自在天,为天王子,此第六天,其中欲乐,下五天中,所不能及。生此中已,受最妙乐众乐之藏,受此乐时,心极迷醉,具足受于诸妙胜乐,万六千岁。如是受乐,于六欲天,往来七反。”“此毗罗羡那,以一日一夜出家故,满二十劫,不堕地狱饿鬼畜生,常生天人,受福自然,最后人中,生富乐家,财富珍宝具足。壮年已过,诸根熟时,畏恶生老病死患故,厌世出家,剃除须发故,身披法服,勤修精进,持四威仪,常行正念,观于五阴苦空无我,解法因缘,成辟支佛,名毗流帝,于是时,放大光明,多有人天,生于善根,令诸群生种于三乘解脱因缘。”

  尔时,阿难叉手白佛言:“世尊,若当有人放人出家,若有出家者任其所须,得几所福?若复有人,毁破他人出家因缘,受何罪报?唯愿世尊,具尽告示。”

  佛告阿难:“汝若具满于百岁中,问我此事,我以无尽智慧,除饮食时,满百岁中广为汝说,此人功德,犹不能尽。是人恒生天上人中,常为国王,受天人乐。若有于此沙门法中使人出家,若复营佐出家因缘,于生死中,常受快乐。我满百岁,说其福德,不可穷尽。是故,阿难,汝满百岁,尽寿问我,我至涅槃,说此功德,亦不能尽。”

  佛告阿难:“若复有人,破坏他人出家因缘,即为劫夺无尽善财人福藏,坏三十七助菩提法涅槃之因。设有欲坏出家因缘者,应善观察如是之事,何以故?缘此罪业,堕地狱中,常盲无目,受极处苦。若作畜生,亦常生盲。若生饿鬼中,亦常生盲。在三恶苦,久乃得脱,若生为人,在母腹中,受胎便盲。汝于百岁,常问是义,我百岁以无尽智说是罪报,亦不可尽,于四道中,生而常盲。我终不记此人当有得脱时,所以者何?皆由毁出家故。或成就无量无边功德,以破如是善因缘故,受无量罪,由障出家故。”“于此清净智慧镜中,为于解脱诸善法故。若见出家修持净戒趣解脱处,破他出家,为作留难,以是因缘故,生便常盲。不见涅槃,由毁出家故。”

  “常观痴等十二因缘,应得解脱。以毁破他智慧眼故破出家缘,覆慧眼故,从生至生,常盲无目。不见三界,缘障出家故。”

  “应见五阴,二十我见,人趣正道。破出家因坏正见故,所生常盲,不见正道。”

  “出家应见一切法聚善法住处,应观诸佛清净法身。以破出家善因缘故,所生常盲,不能睹见佛法身。”

  “以因出家应具沙门形貌及与持戒清净福田种佛道因。破出家故,于善法中断一切望,由是罪缘,生生常盲。由毁出家故。”

  “应善观察一切身心,皆苦、无常、无我、不净。破他出家,为作留难,则破此眼,破此眼故,不见四道、四念处、四正勤、四如意足、五根、五力、七觉分、八正道,趣涅槃城。是罪缘故,所生常盲。乃至不见空无相无作清净善法向涅槃城。是以智慧之人,知出家者,应当成就如是善法,不应破坏善法因缘,获如是罪。”

  “谓毁破他人如是出家沙门正见因缘者,终不能得见涅槃城,所生常盲。”

  “若复有人满百劫中,余方出家修持净戒;若复有人,于此阎浮提出家持戒,一日一夜;乃至须臾清净出家,于十六分。彼百劫出家持戒,十六分中不及其一。”

  “若有颠倒淫姊妹女,不应淫处强生悭嫉,此中罪报,不可计限。”

  “若有一人,能正思惟有出家心,欲舍诸恶。若复有人,破坏此人出家因缘,不令愿满,是罪因缘增长于前,复倍百劫。”

  尔时,阿难复白佛言:“世尊,此毗罗羡那,所种善根,生尊贵处,当受福乐,为过去世亦有善行,为但齐今一日一夜出家功德受尔许福?”佛告阿难:“汝不应观过去因缘,于此一日一夜,清净出家故,此善根六欲天中,七反受福,二十劫中常受生死世间之乐。最后人中,生福乐家,壮年已过,诸根熟时,畏于生老病死苦故,出家持戒,成辟支佛。”

  佛告阿难:“我今说喻,汝当善听。譬四天下,东弗婆提,南阎浮提,西瞿耶尼,北郁单越。满中阿罗汉若稻麻丛林,若有一人,满百岁中,尽心供养此诸罗汉,衣服、饮食、病瘦医药、房舍、卧具,乃至涅槃后,若起塔庙,种种珍宝、华香、璎珞、幡盖、伎乐,悬诸宝铃,扫洒香水,以诸偈颂,赞叹供养,所得功德,若有人为涅槃故,出家受戒,乃至一日一夜所作功德,比前功德,十六分中不及其一。”

  “以是因缘,善男子当应出家修持净戒。诸善男子,诸须功德者,求善法者,自受法者,不应留难出家因缘。应勤方便劝作令成。”

  时诸天众闻佛所说,莫不厌世,出家持戒。有得须陀洹,乃至阿罗汉者,有种辟支佛善根者,有发无上菩提心者。皆大欢喜,顶戴奉行。
  佛说出家功德经
  出《乾隆大藏经》五十八册七〇四——七〇八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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